一隻纖手百般無聊地在玻璃窗上頻頻圈畫著,似乎她無法感受到身旁濃重的歡樂氣氛,直到倦了這極無意義的圈畫,她這才收回手指,輕掬眼前方杯,淺啜了口杯中甘甜液體。
無聊透了!她不停煩悶地扭動著坐不住的身軀,一雙眼睛滴滴溜溜地四處瞧。
「媚兒,你怎麼無精打彩的啊?」
低垂下去的頭聞聲抬起,勉強地牽起嘴角,掩飾去眸中那份深重的鬱悶。「大哥,我哪有無精打彩,我很好啊。」說罷,為了強調自己並非無精打彩,她還刻意地咧嘴燦笑。
「沒事就好。」
直到男人將關懷目光調離,她又立即像顆洩氣皮球消頹下去,好像白癡!她暗忖低罵著。
閒散慵懶地托腮,觀看著眼前喜上眉梢的大哥及即將成為她大嫂的美麗女人,一股清冷寂寥仍不期然地拂上有些惆悵的心頭。腦海中片片回憶起兒時與大哥嘻笑的歡樂時光,及大哥與家人集中於她身上的種種疼惜,那種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榮耀,不知在近日的何時,已悉數落至眼前這位美麗的女人身上。
有些吃味、有些難受,畢竟她讓家人寵愛慣了,突如其來地失去那種公主般的待遇,還是無法在一時之間適應得來。
「爸、媽、大哥,我有事要先走了。」再也無法呆坐於此,她隱忍半晌的不耐終算是脫口而出。
「妹妹,你是怎麼啦?有什麼事等我們吃完飯再說嘛。」大家長胡笙柔和了嚴峻的臉龐,關切地出聲詢問著打從一進餐廳便悶悶不樂的小女兒。
「是啊,妹妹,吃完飯再走嘛。」李梅娟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一旁的胡語然盯著胡媚兒怏怏不樂的神情,搖首輕歎:「爸、媽,媚兒說她有事就讓她先走吧。」
胡媚兒有些心虛地望向大哥,只見大哥已將目光調開,探向他身旁的女友,心頭又頓生一片愁霧。「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沉下俏臉,她邁步離開餐廳,卻在踏離餐廳的那步起,縈迴出懊悔情懷。
從小的嬌生慣養,養出了她這般敢愛敢恨的烈性子,也養出了太多太多的驕傲,她頹喪地回頭凝視著餐廳,爾後步伐徘徊須臾,方才做罷離去。
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微瞇的一雙瞳眸,讓一股濃郁的寂寞侵佔後更顯黯淡,當那雙瞳眸失神遊移,不經意間捕捉到一絲耀眼的光芒時,頓然停駐,從此目光不曾稍移。
那道簇新的光芒雖刺眼,卻深切地擄掠此刻脆弱的她。
高樓大廈上所豎立的偌大廣告看板,一張俊美溫柔的臉龐正對著她,令她陷入迷惑;她不禁懷疑起自己究竟是否真是與那看似熟悉卻又陌生的男人認識,要不是那抹溫煦的笑容讓她太過印象深刻,恐怕她不會在此刻就這麼傻愣愣地佇立於窒悶的街頭上,失魂落魄地仰首觀望著那張廣告看板。
從未仔細瞧過他,今日突地發覺他竟是生得如此好看。
雖青澀稚氣,但他俊美的五官及陽光般和煦的笑容,卻是吸引眾人的焦點,她偏頭,腦海中倏然拂過那日他親吻她的畫面,不覺雙頰灼燙、胸口緊縮、呼吸窒礙,她是怎麼了……
難道她這麼渴盼有人寵愛嗎?
因為失去了家人的寵愛,所以她轉而想向他索求?
想起大哥與女友幸福美滿的歡樂,藏匿於她內心的不甘寂寞緩緩竄升成一股慾望,她希冀自己也能夠獲得那股歡樂,而他能給予她嗎?東方煦……
她失笑搖首,暗地嘲弄起自己天真的奢望。
「嘿!小狐狸,真巧,竟然能在這裡碰到你。」爽朗帶笑的低嗓滲雜著濃濃的喜悅,一道修長身軀,適時且體貼地佇立於發怔的她面前,免去她承受炙陽的曝曬。
由恍然間回神,她震愕不已地抬首,直勾勾地盯著他耀眼的笑容。
「怎麼了?在發什麼呆啊?」他寵溺的以手掐了掐她水嫩粉頰。
怎麼是他?他怎麼能、怎麼能每回都適時地出現在她面前
他順著她方才凝望的視線瞧去,爾後神情曖昧地朝她擠眉弄眼。「你剛才是不是看我看到發癡啦?不要害羞,小狐狸,我就知道其實你還是在偷偷地喜歡我。」歡天喜地地將她攬入懷中,他因這項大發現而雀躍不已。
「誰偷偷喜歡你!」她鼓起兩腮,甩開他熾熱的擁抱。
「好吧,那你暗戀我。」
「才沒有咧!」
「唉,我知道、我知道,你有那少女的矜持嘛。」他雙掌捧頰興歎。
「這與少女的矜持有什麼關係?」她納悶地瞪了她一眼。
「你只管你的矜持,把你暗戀我的事埋藏在心底,只要我知道你喜歡我就好了。」
他賊兮兮地咧嘴,不怕死地睜著雙無辜大眼對上她已然噴火的瞳眸。「耶,小狐狸,我們去約會吧。」
她甩頭。「鬼才要跟你約會。」真是!本來滿心培養出來的愁緒,都因這傢伙的出現而煙消雲散……耶?煙消雲散?她深覺奇異地停駐步伐,心弦在霎間撩動出蕩漾過的漣漪。
「死——阿——煦——限你三秒鐘給我滾回來!」
一記驚天咆哮倏然投炸於喧鬧的街道上,怎麼也難以讓人漠視地紛紛回首瞧探。
只見一名高大勇猛的黑衣男子,渾身凝聚著股赫然氣勢,邁著堅毅步伐向她這邊走來,並且邊走邊斥聲低吼:「是誰說給你一分鐘的時間?結果咧?你足足浪費了我們寶貴的十分鐘時間,只因為你在這裡泡馬子?!該死!你這傢伙要真是不想活了,老子我可以馬上鉚起勁來宰了你!」
胡媚兒詫異地盯著那男人急遽逼近東方煦,而更讓她吃驚的,並不是那男人魄力十足的火暴氣勢,而是那東方煦竟在此刻一改平日的嘻笑,滿是正經地嚴冷了張俊美的臉龐。
「今天的事明天再說。」東方煦絲毫不畏懼男人的氣勢,沉聲冷道。
「不准!」男人大掌一撩,奮力扯住東方煦的領口,準備將他強行拖離。
「今天的事明天再說。」東方煦倔強地抬眼瞪視男人,不動如山地杵於原地,任憑男人怎麼拖、怎麼拉,他仍是不為所動地瞪著男人。
男人氣瘋了,扯著東方煦的掌背更是青筋暴露。「你、你、你非得要氣死我不可嗎?你今天是怎麼搞的?!一下指定要來這家餐廳用餐,結果在與客戶洽商CF的拍攝過程時,你魂不守舍的;一下子又中途離席,跑來這裡跟妹妹聊天哈啦,你、你、你真他媽的該死!」
「她心情不好,我要陪她。」他彆扭地解釋。
男人聞言,火氣不由得更為盛烈。「她心情不好幹你屁事!」
「二哥……」東方煦無奈地垮下雙肩,僵冷的臉部線條柔和了些,並將目光移向一旁呆愕的胡媚兒。「是她。」他的柔聲輕訴中,清楚地示意男人該將注意力放置於她身上,便會明白他的執著是為何。
東方爆暫緩胸口縈來繞去的火氣,一雙濃眉挑得老高,直到在東方煦盛烈瞳眸的盯視下,這才妥協地將目光移至佇立於旁的胡媚兒,當東方爆正眼瞧見了胡媚兒時,滿心的疑惑頓然了悟。
「臭小子,敢情今天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嗯。」東方煦在長兄的了悟神情下有些赧然地莞爾。
東方爆煩躁地搔發,怨懟地咕噥道:「既然這樣怎麼不早說!白白浪費了我那麼多口水。」在瞧見東方煦凝眸中對胡媚兒那份深重濃厚的戀時,東方爆不得不喟歎。
「你自己看著辦吧,今天放你一天假,不過記得早點回來,今天的情形還是得對大哥交代。」
「我會的。」
東方爆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隨後旋身離去,還不忘一路嘀咕:「你這小子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總有一天你會死得很慘……」
胡媚兒深覺自己彷彿經歷了場狂風暴雨的來襲,暈頭轉向得直到那男人離去後仍是無法回神。
「小狐狸?」東方煦伸出五指,在她呆滯的眼前搖來晃去。
剛才她是不是聽到了些什麼……類似東方煦為了她而做出的一些決策……
「小狐狸,你別在意,我二哥天生性子剛烈,心直口快的,其實他人很好,雖然滿嘴粗話、聒噪又大嗓門,不過——」發覺她似乎沒在聽他說話,他立即收回。
「小狐狸、小狐狸,別發呆了!」
是嗎……是類似嗎?那麼他怎麼會知道她、她……
「你再發呆下去,我就在這裡吻你嘍。」不甘受到她的忽視,他旋即俯首欲親吻她那時時噘起、充滿誘惑的紅艷嫩唇。
在他唇襲來之前,她迅疾以手掩去他那太會挑撥魅惑的唇瓣。「你怎麼會知道我心情不好?」
他微愣,爾後笑兮兮地朝她眨了眨眼,拋了幾記媚眼。「討厭!」見她錯愕,他一隻食指不安分地向她心口伸去,偌大手掌更游移上她纖細腰際。「當然是因為我跟你心有靈犀一點通嘍。」
他很喜歡以嘻笑去掩飾那分藏匿於他凝眸深處的情愫。這是她今日頭一遭的重大發現。
他真的有這麼喜歡她嗎?足夠喜歡到能給予她所需要的寵愛?
你能夠體會我這麼喜歡你的心情嗎?
你能夠體會嗎?我是這麼在乎你、喜歡你……
那日令她臉紅耳熱的傾訴,她仍是無法輕易淡忘,只因字句間所潛藏的濃稠戀棧是那麼地載滿柔情。
「我要你說實話。」她偎人他懷中,一雙柔荑悄悄然覆上他心口交疊。
「什麼?」笑容逝去,俊美的臉龐只因她突然的轉變而顯得緊繃。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家餐廳用餐、怎麼知道我心情不好?你是不是跟蹤我啊?」嬌媚地瞇細了雙眸,她嗲聲嗲氣地將唇兒湊近他頸間吐氣,覆於他心口處的柔荑正仔細地感受著他胸腔內的炙烈鼓動。
「呃……」對於她的撒嬌,他無法適應地熱紅了耳。
「你不說的話,那我就不當你的女朋友嘍。而且以後也不准你再叫我小狐狸。」她皺鼻嗤哼。
「你……」突來的受寵若驚讓他失去了所有正常的反應。
「不說?不說就拉倒。」她緊黏著他的嬌軀稍離,借此威脅他。
」我沒有跟蹤你,」他伸手又將她納入懷中,緊密地貼合擁抱著。「我只是打聽到你今天會到這裡用餐,而且我剛才看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打聽?」一定又是曾賢淑那個報馬仔,她暗嘖。
「我已經說了,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他霸氣地宣告。
她傾首,深深凝視著他迷人的臉龐,嘴角帶著誘惑地緩噙一抹媚笑。「那麼,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嘍。」男朋友,多麼充滿佔有慾的名詞!她貪婪地更加蹭人他懷中汲取那分體貼的溫柔。
是吧,他會寵愛她的吧……
「我喜歡你。」他滿足地輕歎,唇瓣撩撥著她敏感的耳畔。
她傾身,承接了他遞來的唇,給予並承受他所付出的熱情與愛憐,他雙臂的擁抱,空洞的心靈緩緩地沁上了、染上了一股名喚戀愛的甜蜜。
是的,她相信他會寵愛她。
***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喜歡開口閉口、有事沒事就喚她小狐狸,爾後,每當她回應了他的低喚,他總是會漾開一記燦爛炫目的笑容迎向她,以著那張柔軟的唇瓣親吻著她的發、她的耳、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
正式交往的那日起,他對她的態度也有了不同的轉變,在她尚未答應成為他的女朋友時,他頂多是口頭上的挑撥、逗弄她,而在她成為他的女朋友之後,他那毛手毛腳便更是不規矩地時常在她身上游來游去。
他總是樂此不疲,從不厭倦地喜歡沒事碰她一下、摸她一下。
而她,不知從何時開始,喜歡賴在他懷中磨蹭著,喜歡有事沒事就搔他的癢,喜歡趁他午睡時偷親他,更喜歡聽他開口閉口地輕喚她小狐狸。
她在他那得到了充分的寵愛,心靈得到了足夠的滋潤。
這樣……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是啊,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呢?」她不由自主地喟歎出聲。
她真是太貪心了!
「媚兒,你在不滿足什麼啊?」曾賢淑將整個身子擠入胡媚兒的座位上,大剌剌地與她共坐一張椅子。「我看你是幸福過了頭才會在這邊不滿足,做人別太貪心啦,王子對你是夠溫柔、夠體貼夠——」
「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啦。」她伸手拍開那張湊上來的臉。
曾賢淑撫了撫讓她拍疼的頰。「那麼你在不滿足什麼?」
她不是不滿足,她是空虛;她空虛,也不過就是因為她不明白……她不明白她究竟是否真喜歡東方煦……唉,好煩。
「喂、喂,別一個人又陷入沉思了,快說你在不滿足個什麼勁兒啊!」曾賢淑連忙以身子推擠著發楞的胡媚兒。
「賢淑……要怎麼樣才會知道喜歡上一個人的滋味啊?」
轟!曾賢淑滿是驚詫地瞠目瞪著胡媚兒,一隻手指顫冷冷地指向胡媚兒的鼻尖。
「蝦米?!你別告訴我你不喜歡王子……噢,不、不、不,還是你到現在還弄不清楚你是不是喜歡王子?!」
胡媚兒滿是無辜地睜著雙眸,憨憨睇著錯愕驚詫的曾賢淑。
「你是白癡還是少根筋啊?你不喜歡王子幹嘛跟他交往?!」曾賢淑見狀,不由得撫額呻吟。
她一時語塞,只能朝著曾賢淑乾瞪眼。
「說啊,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才跟王子交往的?!」
咄咄逼人的壓迫感臨身,胡媚兒一時招架不住,只得囁嚅道出:「我只是想要有個人寵我而已嘛……」說到心虛處,不免理虧地紅了容顏。「我那時像是鬼迷了心竅,一心一意地想著只要他會寵我……我就做他的女朋友……」
「所以說,你到底喜不喜歡他?!」荒唐、荒唐!曾賢淑緊掐著胡媚兒抖聳的雙肩,一個勁兒地搖晃著縮頭縮腦的她。「難道你跟王子Kiss的時候不會心兒怦怦跳、小鹿兒亂撞?難道你壓根兒沒事被王子那玉樹臨風、瀟灑俊逸的外表給迷了去?啊?!」
「曾賢淑,你這麼激動幹嘛啊!」讓她晃得頭昏腦脹,胡媚兒忙不迭地甩開她近乎歇斯底里的攻擊。
「我心痛啊……」曾賢淑唱作俱佳地捧心,幽幽然地如泣如訴:「王子是那麼一個美好的人,你竟然這麼對他,還說跟他交往只不過是鬼迷心竅……他哪,東方煦那個人見人愛、文質彬彬的王子就這麼給你糟蹋了顆純情少男心……」
胡媚兒無言以對,就這麼冷然地看著曾賢淑一人在那自說自唱,早知道她就不要說了,她幾乎忘了曾賢淑是東方煦「王子後援會」的會長!噴。
「胡、媚、兒,你說,你現在到底喜不喜歡王子?」一人唱戲罷了,曾賢淑這才將注意力再次擺放於在一旁納涼已久的胡媚兒身亡。
猛然來襲的問話,擊潰了她內心矛盾掙扎的高牆,苦澀翻湧著她惶然無措的芳心,終至頹喪灰敗著張俏顏,破碎吐露:「我……我不知道……」
「是嗎?」冷然插入話題的嗓音氤氳著凜冽。
「是啊……我真的不知道……」喝!胡媚兒渾身一僵,背脊禁不住一陣冷冽寒風的吹襲而顫巍巍。
「原來是這樣啊……」
「啊!」後知後覺的曾賢淑頭一轉,在驚見不知何時坐立於她倆身後的東方煦後,一張因驚愕而張大的嘴巴怎麼也合不起來。
彷彿是一道悶雷狂劈於前,驚得胡媚兒呆愣地僵直,由她眼中,她瞧見了東方煦渾身所散發出的怒氣,那股怒氣灼熱得足以傷人,令她手足無措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他……好像很生氣
「王、王子,你什麼時候來的啊?」曾賢淑渾身戰慄,沒膽正視東方煦那雙佈滿殺氣的銳瞳。..
「來了好一陣子了,見你們聊得開心,也就沒打擾。」東方煦托腮,一雙深沉墨瞳直瞅著胡媚兒不停閃躲的眼神。
「是喔、是喔。」曾賢淑忙陪笑。
「你們似乎還沒聊完,那我不打擾你們了。」言訖,高大的身子隨即站起離去。
「媚兒,你還不快追上去!」曾賢淑沒好氣地推了一把嚇呆的胡媚兒。
「追?」胡媚兒蹙眉。
「對啊,快去啦!」
讓曾賢淑推出教室外的胡媚兒只是愕然,直到在接受到曾賢淑的狠瞪後,她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邁開步伐,尾隨著東方煦身後走去,她亦步亦趨地漫步於他身後,卻不知該怎麼開口去喚住他。
「嗯……」她還是回去好了。
東方煦卻在此時停下步伐。
她一驚,本欲旋身離去的步伐連忙拾回。「你……很生氣嗎?」話一脫口,她真恨不得立即咬舌!該死,她問這是什麼白癡話,就算是神經病也看得出來此刻的東方煦是真的怒氣沖沖。
他緊握的雙拳不停咯咯作響,儘管他極力壓抑著內心翻絞的苦澀,卻無法喝阻讓她傷得徹底而哭號的靈魂。「你當初為何答應要做我的女朋友?」低沉的詢問伴著他苦澀的笑問出。「如果我沒記錯,你曾經說過死也不要當我的女朋友。是啊,我怎麼會忘記你曾經說過。」
「東方煦……」她愧疚不已。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答應要與我交往?!」他咆哮。
認識他以來,頭一遭見他如此大發雷霆,她不由得再次震愕。
「我知道你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喜歡上我,所以在這段日子,我竭盡所能地愛惜你、疼惜你,你難道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他旋身,灰冷的眸子幽深而沉痛。
無意之間所聽到的真心話,竟將他傷得遍體鱗傷。
「對不起……」她垂下臉,無法面對他炯炯有神的眸光。
是他要求的太多、是他付予的太多,所以在她無法回應他相對等的愛戀時,他的心才會陷落得如此深、如此重!他凝視著她,即使雙臂仍欲擁她人懷,但刺疼的胸口卻滅去了他對她的渴望。
心痛、心傷,來自於她的無知與無心。
「告訴我實話,為什麼你會突然答應與我交往。」
實話?!她微怔,時光彷彿回溯到那日窒悶午後。張張合合的唇瓣,幾番欲吐,卻在他森冷的眸下而強嚥入腹,但他似乎是執意得到她的回答,在半晌的躊躇後,她才娓娓道出:「我希望有個人能夠像我大哥寵他女友一樣地寵我……而你,就在我最渴盼寵愛的時候出現了。」
「如果那時出現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你也會答應跟他交往?」漸揚的嗓音粗嗄得嚇人。
「不是這樣的。」她反駁。
「在我聽來,你的意思就是這樣。」
「不是、不是!」她搖首。
她才不是那樣、才不是……那時候的她就算再怎麼渴盼有人能寵愛她,卻也不會輕易地答應與任何人交往,那麼……為何她卻會答應要與他交往呢?只因他那時適時地出現?抑或是他的溫柔體貼及笑容可掬早已令她心動?
他悶聲道:「就算不是,我也不想做你大哥的替身,我給你的寵愛跟你大哥的不同,我的寵愛是要求回報的。你懂不懂?」嘶聲低喃著,他緊捂著窒悶的胸口,來回換息吐氣。「我會懷疑你究竟喜不喜歡我,為什麼你從不懷疑我究竟喜不喜歡你呢?」
他與她的差別就在此處了。
她再次錯愕。「因為……你就是喜歡我嘛……」
「就是?你怎麼曉得我就是喜歡你?怎麼曉得我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你?」他讓她呆憨的神情激怒,也讓她那副不以為然的態度刺穿了心。「你一直忽略我的感受,一直忽略……」
忽略!這兩字來得太沉重,猝不及防地撞擊上她毫無防備的心。
「你不該輕忽我的感情。」
輕忽……她茫然眨著懵懂的眸,在輕觸他眸底的痛時,她像是讓刺蟄了下,既麻又酸的感覺緩緩蔓延於怦動的心房。
「東方——」見他褪去熱情洋溢,冷漠凜然地撇頭離去,她欲追回他的步伐不禁踉蹌。「煦……」無助又無措地佇立於原地,即使她再怎麼想去挽回對他所造成的傷害,還是無法扭轉情勢。
她的無知與無心,徹底傷了他的體貼與柔情。
***
「這麼說,你們分手嘍?」
「我不知道……」
「那是在冷戰嘍?」
「我不知道……」
「那到底是怎樣嘛?!」問得不耐煩的人兒氣怒地猛拍桌案。
「你問我我問誰啊?」胡媚兒鬱悶地瞪著曾賢淑,一股心酸沒由來地在心坎泛開,淚水湧上眼眶的衝動惹得她幾度哽咽。「我怎麼知道會變成這樣!早知道我就不要跟你說那些事,這樣我就不會惹東方煦生氣了。」
曾賢淑見狀,柔道:「好嘛、好嘛,不哭、不哭……」抬手柔撫誘哄著胡媚兒的發;她一邊托腮一邊吟歎:「不過我看王子這次是氣瘋了,才會連續四天跑去香港還沒回來。」
「你怎麼知道他去香港?」胡媚兒哀怨地睞了她一眼,又繼續趴回桌上暗自飲恨吞淚。
「喂,好歹我也是王子後援會的會長耶,王子的動向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告訴你,我還可以提供一些王子的八卦給你。」曾賢淑抬起下顎,好不神氣地嗤聲:「根據小道消息,王子其實從高一開始就暗戀一個女生喔。」
「那又怎樣?」他現在是喜歡她胡媚兒不是嗎?
「又怎樣?!我看你現在跟王子的狀況,唉、唉、唉……」曾賢淑大是皺眉搖首。
「恐怕王子會再想起舊日戀情,回頭去追那個女生,你啊……還是等著跟王子分手吧。」
分手?!胡媚兒心一緊縮,疼得讓她幾乎是屏息地承接這兩字。
「看看,人家現在給你氣跑了,你才在這邊擺個怨婦臉,你擺給誰看啊!」曾賢淑以手按捏胡媚兒尖細的下顎。「其實你是喜歡王子的是吧,就愛死鴨子嘴硬,鬧得現在這樣的下場,活該!」
她……喜歡東方煦?
「唉,王子還是早點跟你分手得好,免得哪天給你活活氣死……」
「曾賢淑,你到底是不是好朋友啊?」耳邊叨念的淨是些尖酸刻薄的風涼話,惹得胡媚兒不得不大動肝火。「別口口聲聲的王子來王子去的,說的好像全是我的錯一樣,就算是我的錯,我也認錯啦,你還在那邊碎碎念的煩死人了!」
該死、該死!氣死她了!她氣顫地撫著起伏劇烈的胸腔。
「是、是,罵我不是好朋友是不?」曾賢淑悻悻地撇嘴,動作甚為緩慢地由皮夾中掏出一幀相片,滿是不情願地放置桌上。「喀,不夠朋友的我,好雞婆地幫你要來了王子暗戀對象的照片了,好好看啊,看看人家王子多麼地癡情。」
胡媚兒扁嘴,怨憤的瞳眸在觸及桌案上所放置的相片時,旋即柔凝。
那是……
「可憐人家王子癡情暗戀了這女生兩年多,這女生竟然連他的大名都不曉得,等不及的王子只好及時出現於她面前,引得她的注意。可正當王子好不容易以為他贏得美人心,沒想到美人竟是薄情寡義地傷人情唷!」啊,好淒美浪漫的癡情王子,真令人忍不住為他掬把同情淚,大肆歉歐一番。
那是她……
胡媚兒怔忡地凝視著相片中的自己,一時竟無法咀嚼得清徘徊於內心的萬種滋味。「真的假的……」她慌張地以手抹臉,再眨了眨眼瞼睇著相片,直到確認那並非來自於幻覺,一顆芳心驟時墜落沉淪於他驚人的多情。
「是假的我就不用拿給你看了!要不是看在王子癡戀你那麼久的分上,我才不會吃飽了撐著沒事幹,每天在你身旁叨念著王子的好……」
曾賢淑的聒噪漸漸消匿,胡媚兒顫手捧起相片,仔細端詳起相片的背景,發覺那是開學典禮時的景像,她不禁更為震撼……他究竟是喜歡她多久了?
相片像是燙手般地的傷了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