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我從來沒看過這麼差勁的舞台劇表演!」
一名身著華麗藍絲綢禮服的中年紳士打鼻孔裡哼斥道:「要不是這個劇團是由女王伊莉莎白所資助,我真不敢相信這種水準的演出,能在倫敦的任何一家劇場登台!」
一旁的老伯爵捻著嘴上的白鬚,呵呵地笑道:「親愛的羅勃爵士,如果撇去女主角的唱腔與男主角過火的演技的話,你會發現劇團裡還是有將自己的角色扮演得恰如其分的人。」
羅勃爵士好奇的望著老友,「你在指誰?」
「喏!」老伯爵指向舞台右方的一名藍眼少女,「就是那個扮演女僕伊芙的孩子 。
羅勃爵士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搓著下巴,狐疑道:「她?」
劇場裡,正在上演一部由法國劇作家所創作的「耶·露易絲」,描述的是一位法國男爵與平凡牧羊女的戀情,兩人因為階級差異無法結合,最後一同殉情的悲劇。
此時,舞台卜的男主角叫住了經過他身旁的女僕。
「依芙!」
她停下腳步,彷彿受驚的小鹿般低著頭,雙手下意識地絞扭骯髒的圍裙,以細如蚊蚋的聲音回答:「是,爵……爵爺。」
「我需要一個可靠的人幫我送一封密函,你忠於我嗎?依芙。」
主人的器重使她十分欣喜。她抬起頭來,急切地走到他跟前迭聲地保證著:「當……當然!爵爺,我……我是您的忠……僕——」她腳下一個不留神,被自己的裙擺絆住,當場滑稽地向前撲倒。
台下的觀眾頓時哄堂大笑。
但她卻仿若未聞,即使狼狽地趴在地上,仍鎮定地繼續演著,「我很……可靠,您叫我做什麼……我都去做。」
觀眾席問仍迴盪著笑聲,而羅勃爵士則嫌惡的皺起了眉。
「你真的認為她演得好?老天,她簡直笨拙得可以,竟然還在舞台亡摔跤!瞧!她不但臉是髒的、衣服是髒的,甚至連指縫都是髒的,真教人受不了!」
「那就是她高明的地方:」伯爵的眼中滿是激賞,「此外,單就飾演一名有中度語言障礙的女僕而言,主人的器重使她高興得手足無措,而她的笨拙恰好不著痕跡的讓人感受到她的自卑感。此外,她的工作是整理花圃,所以臉上或是指縫裡有些髒污再自然不過。」
聽了他的分析,羅勃也不禁附和地點了點頭。
「我認為她是個真正懂得演戲的人,待在這個譁眾取寵的劇團真是埋沒了她。」
莫維斯伯爵惋惜地道。
羅勃建議道:「如果你願意,你大可以把她買下來,再為她蓋一個大劇院,讓她專為你一個人演戲。」
專為他一個人演戲?
這的確是個很不錯的提議,但老伯爵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 ※ ※
剛下戲的後台最是混亂。
美艷的女毛角通常會接到許多愛慕者的鮮花與卡片,男主角則忙著應付貴婦們的邀約,整個後台亂烘烘的,像假日的市集。
而劇團負責人邦尼則對這情形笑得闔不攏嘴。
因為他知道,劇團的支持者越多,他們所獲得的額外利潤就越高——只要他的演員陪陪那些貴族,就能幫他賺進大把大把的錢。
而這些演員之中,就屬今天飾演伊芙的賽西兒最沒用了。她總是有種種借口推掉那些應酬,讓他損失了一筆為數不大,但是長期累積下來也頗為可觀的金錢。
就在此時,賽西兒已卸下妝扮,戴上便帽,從窄小的配角化妝室擠了出來。
當她好不容易擠出後台,她的便帽也歪了,她只好拿下帽子,露出她那頭柔軟的栗色長髮。
邦尼雙手環胸,擋住了賽西兒的去路,一雙狡詐的棕眼瞇了起來,「唷!瞧瞧這是誰?」
沒想到在這一團混亂中,邦尼竟然還會注意到她,並且當場逮到她想偷溜,可見這次他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了。
她必須小心的應付才行!
「嗨,邦尼。」賽西兒朝他尷尬的一笑。
「不要告訴我你今天又有事。」他不太友善地說。
「噢,我很抱歉,邦尼。」她急切地解釋道:「但我必須回去照顧我的妹妹,你知道的,她的眼睛不太方便。」
邦尼冷哼一聲,「不只是「不太方便」而已吧?我們都知道她是個瞎子!」
「不准你這麼說她!」賽西兒握緊了拳頭,像只捍衛小獅子的母獅般反擊,「只是暫時性的失明!只要讓她按時接受治療就會好起來的!如果再讓我聽到你叫她瞎子,我發誓我會殺了你!」
「何必這麼凶?我又沒有惡意。」他擺出一副傲慢的姿態,語帶威脅地說:「不過我話可要說在前頭,你害我損失了不少,這些要從你的薪水裡面扣!」
邦尼的威脅觸怒了賽西兒。
「你無權要求我——」
「我是你的僱主,你很清楚我有沒有這種權力!」
賽西兒知道自己非常需要這份工作,她不能激怒邦尼,面對他的囂張跋扈,只能選擇忍氣吞聲。
「拜託!邦尼,請你不要那麼做!」賽西兒低聲下氣的懇求道:「我需要那些錢付我妹妹的醫藥費!」
見賽西兒朝他擺出低姿態,邦尼更是目中無人。
「反正你妹妹的眼睛已經瞎了,不管你給她請多少醫生來都是沒用的!」
「才不!」賽西兒激烈的反駁:「諾特醫生告訴我,克蕾兒的眼睛極有可能復明,只要她持續就醫的話!」
「是嗎?那麼,你一定很需要錢嘍?」
「是的,所以拜託你——」
「不用拜託我,賽西兒,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如果你肯答應幾位貴族的邀約,陪他們出席宴會、用餐或是……你懂吧?·」
她當然知道邦尼沒說出口的是什麼。儘管她是如此需要錢,她卻不願出賣自己,那是她引以為傲的自尊與原則!
「不!」賽西兒立刻拒絕了他,藍眼同時也變得冷硬如冰,「這種事我做不到,我可是——」
邦尼不耐煩地打斷她。
「我知道你又要提你那輝煌的家族史了,但是,賽西兒,別忘了你現在什麼都不是!」邦尼有些氣這個不知好歹的女演員,「既然你拒絕我的提議,存心害我遭受損失,那麼我只好扣你的薪水了!」
說完,他甚至不理會賽西兒的抗議,無禮的掉頭就走。
「該死的大混蛋!別以為我會就此屈服!」賽西兒對著他的背影怒罵著,雖因此引來路人詫異的眼光,她卻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
雖然她什麼都沒有,但那一點也打擊不了她,她深信天無絕人之路,不管要兼幾份差,她都要湊足醫藥費治好克蕾兒的眼睛!
她快步地離開了劇院,走下階梯,卻有一名紳士擋住了她的去路。
「對不起,請借……」
「賽西兒小姐?」對方忽然叫出她的名字。
賽西兒訝異地望著這名年輕男子——
他中等身量,打扮得體,非常的瘦,年約三十五歲上下,看起來受過良好的教育。她不記得自己見過他。
「是的,請問你是?」
他托了下帽沿表示敬意,「我是你的戲迷,我叫法蘭·馬修。」
賽西兒的眼神柔和了下來,「很高興認識你,馬修先生。有什麼事嗎?」
「我非常欣賞你的演出,你總是能將你的角色發揮得恰如其分,即使是女主角的演出也絲毫不會奪走你的光芒。」
「謝謝你,先生,這真是最好的恭維,歡迎你常來觀賞我們的表演。」
「這是當然了。賽西兒小姐,恕我冒昧,如果有一場特別的演出想邀你擔任主角,你願不願意試試看呢?」
這是……挖角?
賽西兒緊張地回頭看了一下,沒有看見邦尼的身影,才鬆了一口氣。
這種事要是讓邦尼知道了,那麼她的日子肯定更難捱。
「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恐怕沒有餘裕能參與其他的演出,抱歉,失陪了。」賽西兒急著想走,但是他不肯死心。
「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很唐突,但那完全是因為……我已經無法可想了。」
他語氣中的無助與絕望讓她停下腳步。
「你有什麼困難嗎?」
法蘭·馬修灰敗的臉色在聽見她的問話後,梢梢好轉了些。
「我的確是遇到了一些困難……」
他指指前面不遠處的一問小餐廳,「如果方便的話,我是不是能請你喝杯茶,然後讓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你?」
賽西兒有些猶豫,畢竟她還不認識這個男人。但是他所要去的那問小餐廳是她熟悉的地方,那兒的老闆她也認識好幾年了,如果這男人有什麼奇怪的舉動,她一定可以尋求到幫助,所以她點頭同意。
「好的。」
※ ※ ※
法蘭·馬修一坐下來,先為兩人各點了一杯紅茶,然後開始娓娓道來。
「你知道莫維斯伯爵嗎?」
賽西兒輕點了下頭。「我知道。」
事實上,全倫敦大概沒有人不認識這位仁慈又可敬的老伯爵,他雖然貴為伯爵,卻一點也沒有上流貴族的驕矜與目中無人,無論對誰,他總是呵呵地笑著,偶爾喜歡捉弄人,開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莫維斯伯爵是我的恩人,從前我的父母從他那兒得到許多幫助,他聘請我的父親包爾去擔任他唯一的女兒——伊凡妮小姐的家庭教師,而我的母親則作為伊凡妮小姐的伴護。你知道,莫維斯伯爵給了我父母一份安定的工作,對我們家的幫助行多大……」
賽西兒看見他那麼激動,便不好意思催促他快點導入正題。
「伊凡妮小姐長得非常漂亮,她和你一樣,有著一頭栗色的髮絲與藍寶石般的雙眸。因為伯爵夫人很早就去世的關係,因此伯爵對這唯一的女兒更是視如掌上明珠,萬分疼愛,」
見他滔滔不絕地說著別人的隱私,賽西兒有些許不自在。
「抱歉,先生……」賽西兒終於找到機會發問:「你所說的事情,和表演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關,因為,這是表演者上舞台前必須知道的故事背景。」法蘭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在伊凡妮小姐十三歲那年,伯爵有一次遠行,原本伯爵不打算帶伊凡妮小姐一起去,但還是禁不住她的哀求,最後決定帶她同行。
但是,不幸的事發生了,伊凡妮小姐在途中被海盜給劫走,從此下落不明。伯爵雖然四處派人尋找,但始終沒有任何音訊。
痛失愛女的伯爵一病不起,足足過了一年才逐漸恢復,但是,醫生卻發現伯爵的身體非常不樂觀,尤其是心臟問題。醫生認為他的壽命最多不會超過兩年。」
「天哪!這真是個殘酷的消息。」她歎息。
「的確是。」法蘭感傷地同意道:「不過,莫維斯伯爵天性樂觀,即使遭逢劇變也不能打倒他,但看在我們眼裡,實在是非常難過……他雖然不說,但我們知道伯爵非常盼望能夠在死前與伊凡妮小姐團聚,而這就是我們找上你的原因。」
賽西兒訝異地道:「你是說……你希望我假扮伊凡妮?」
「是的。」法蘭急切地說道:「我常常來看你的表演,發現你的演技不但精湛,而且相當自然,完全讓人感覺不出你是在演戲;再加上你與伊凡妮小姐長得非常非常相像,幾乎可以說是……」
「對不起,馬修先生,我不能答應。」
「我們會付給你一筆非常豐厚的酬勞……」
「不是錢的問題。」
聽見她的拒絕,法蘭非常沮喪。
「那……究竟是為什麼呢?」
賽西兒委婉地道:「我只是個舞台劇演員,但你要我扮演一個伯爵千金,而且是在莫維斯伯爵面前表演……
不,那已經不能說是表演,而該說是「把自己當成另一個人生活」,這樣的演出不但沒有台詞,還要應付各種突發狀況,萬一不幸穿幫了,對莫維斯伯爵而言,豈不是另一次打擊?」
「如果能在事先有充分的準備,我相信這絕對會是一場完美的演出!」法蘭積極地遊說:「我的父母親熟知伊凡妮小姐的習慣與個性,他們都願意幫助你,再加 抱歉,我曾調查過你,知道你的父親曾受封為子爵,而你是位子爵千金,熟知所有上流社會的禮儀,所以,我相信你二正可以完美的詮釋這個角色。」
賽西兒仍是搖頭。
「不,我想我不能……」
「求求你!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他拚命懇求,「我們想要報答伯爵的恩情,他……已經是個不久於人世的人了,我們雖然無法挽救他的生命,但王少……我們希望他能無牽無掛地離開。」
在法蘭再三的要求下,賽西兒歎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終究沒辦法狠心的拒絕他的要求。
「可是……如果真正的伊凡妮回來了怎麼辦?」
聽見她這麼說,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地說動了她,法蘭不禁面露喜色。
「你不用擔心,因為,伊凡妮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思索良久,她終於點了點頭。
「好吧!我願意盡全力扮演這個角色。請你們告訴我有關伊凡妮的一切。」
※ ※ ※
一輛飾有金色族徽的雪亮黑色馬車,在莫維斯伯爵倫敦的宅邸前停下。
外貌威嚴的總管唐納,一面指揮著僕役將卸下的行李拿進準備好的房間,一面打開馬車的車門。
「瑟洛爵爺,您一路辛苦了。」
瑟洛·傑·克蘭茲——萊徹斯特侯爵跨出馬車,微風輕拂過他的披風,秋陽映出他璀璨的金髮,以及那雙如倫敦灰霧般的銀灰色眼眸。
他朝唐納微微頷首,同時解下披風交給他。
「嗨,唐納。查克舅舅呢?」
四天前,他接獲英國的查克舅舅——亦即莫維斯伯爵的來信,信中告知他有緊急事件需要他立刻到倫敦一趟,於是隔日上午他便搭了最早的一班船來到英國。
他記得很清楚,上次他這麼緊急的前往英國,是在五年前伊凡妮被海盜擄走的時候,而今伊凡妮不在了,他有些擔心這次的緊急召喚是因為查克舅舅身體不適。
「莫維斯伯爵在二樓伊凡妮小姐的房間等您。」
瑟洛有些詫異,「在伊凡妮的房間?」
「是的。」他將披風交給女僕掛起,恭敬地問:「我給您倒杯您喜歡的波本酒好嗎?有助於放鬆旅途的疲勞。」
「好,那就來一杯。」
瑟洛不需要任何人的帶領,逕自走向二樓的房間。伊凡妮臥房的門並未關上,但瑟洛仍是禮貌地敲了敲門板。
「查克舅舅。」
「啊,瑟洛!」看見自己久違的外甥,正在與裁縫師討論窗簾式樣的莫維斯伯爵快步迎上前來,「你來得正好,我現在非常迫切需要你的意見。」
看見莫維斯伯爵凝重的表情,瑟洛慎重而嚴肅地問:「慢慢說,查克舅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就是這個!」莫維斯伯爵命令裁縫師展示出各種布料的樣本,急切地說道:「我想把伊凡妮臥房裡的窗簾與床罩全部更新,可是我一直拿不定主意。
我想要選擇粉紅玫瑰的圖案,但是我發現紫色滾蕾絲邊的也不錯。瑟洛,你和伊凡妮一向要好,你認為她會喜歡哪一種?」
瑟洛瞇起眼睛,風暴正在灰眸中聚集。
「查克舅舅,你寫信把我從法國叫來,為的就是為伊凡妮選擇窗簾的花色?」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地質問。
拜莫維斯伯爵所賜,瑟洛已經三天沒能好好睡一覺。但當他趕到倫敦,發現等待他的竟只是這種瑣碎小事,瑟洛頓時覺得自己正瀕臨爆發的邊緣。
「難道你不認為這件事很重要嗎?瑟洛,等……等一下嘛!」莫維斯伯爵一把拉住忍無可忍、扭頭就走的瑟洛,將他拖到沙發上押著他坐下,「我話還沒說完呢!我這次找你來,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啊!」
瑟洛強忍住幾欲發作的怒火,擺出洗耳恭聽的表情。
「你說吧,舅舅,我在聽。不過我的耐心有限,請你盡量簡潔扼要,要是你再廢話連篇,別怪我翻臉走人!」
面對瑟洛陰沉的撲克臉,莫維斯伯爵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瑟洛,就伯你在知道這件事後,會高興得留下來下走了!」
瑟洛輕哼,「是嗎?」
「你還記得你的表妹伊凡妮吧?」
他蹙了蹙眉,不懂他怎麼會突然提起她,但還是回答:「當然,我們小時候常玩在一起。」
自從五年前伊凡妮被海盜綁走,下落不明之後,為了不讓伯爵傷懷,所有人部有志一同的不再談論有關於伊凡妮的一切,除了伯爵本人之外,所有的人都相信伊兒妮早巳遭遇不測。
莫維斯伯爵沒有注意到外甥的表情,繼續以愉悅的聲音宣佈:「瑟洛,伊凡妮她就要回來了!」
瑟洛訝異的站了起來,「你是指……你找到伊凡妮了?」
「不是我找的,是伊凡妮自己找到回家的路!」他笑咪咪地道:「瑟洛,我記得你與伊凡妮小時候常玩在一起,感情最是親近,所以一有她的消息,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通知你,和你一起分享喜悅……」
瑟洛揮了下手,阻止他繼續往下說。
「慢點,舅舅。」
莫維斯伯爵奇怪地看著瑟洛,「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你不覺得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嗎?在伊凡妮被海盜擄走後的五年之中,不論我們耗費多少時間、金錢與人力,就是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但是在經過漫長的五年,我們已經放棄尋找伊凡妮之後,她卻出現了。」
伯爵不以為意,「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說不定她剛從那群邪惡的海盜手中逃了出來,或者是……那些海盜不想再繼續囚禁她了,所以放她走。」
「查克舅舅,你所推測的這兩種可能性,沒有一種可以成立。」
莫維斯伯爵傻眼。
「為、為什麼?」他可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合理。
此時,唐納為瑟洛送來一杯波本酒,又退了出去。
瑟洛啜了口芬芳的佳釀後道:「第一,我不認為伊凡妮表妹會游泳,好吧,就算她在這幾年中學會了游泳,我也不認為她能游這麼一大段距離。
第二,那些海盜除非是瘋了或是白癡,才有可能會放走伊凡妮,因為伊凡妮一旦將他們的老巢給供了出來,英國皇家海軍將會直搗他們的巢穴,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好吧!就算你說得有理好了,那些我都不在乎。反正我只要我的寶貝伊凡妮回到我的身邊就夠了。」
瑟洛發出一聲短笑,「你又錯了,舅舅。」
「什麼?我又錯了?」莫維斯伯爵愕然。
瑟洛將酒杯放在伯爵的書桌上,打開窗戶,讓晚風吹入屋內,然後轉身面對他,慢條斯埋地道:「如果我們不能弄清楚她是怎麼逃出海盜窩的,就不能承認她是伊凡妮。」
莫維斯伯爵一臉茫然。「我不太懂……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瑟洛一宇一宇地道:「因為,她很可能是冒充的!」
伯爵瞪大了眼睛,「你是說有人要冒充我的伊凡妮?」
「對,而且很可能就是這一個自稱是伊凡妮的小姐。」
莫維斯伯爵望著義正辭嚴的瑟洛,不禁笑了起來。「真是的,瑟洛……我認為你太疑神疑鬼了!」
「是因為這整件事疑點重重。」瑟洛嚴肅地道:「舅舅,你完全不懂得懷疑別人,要是這位小姐只是貪圖你的財富,那不是引狼入室了!」
莫維斯伯爵毫不在意地說:「那是因為你不知道前來轉達我這項消息的人是誰,才會擔這種沒必要的心。」
瑟洛瞇起灰霧般的雙眼。「是誰?」
「是法蘭·馬修!記得嗎?法蘭的父親柏肯·馬修是伊凡妮的家庭教師!如果他們說她是,那麼我根本毋須懷疑。你知道,馬修一家全是非常誠實可靠的人,我完全可以信任他們。」伯爵呵呵笑道:「伊凡妮現在正暫住在馬修家,就等我們去接她回來。」
瑟洛一手環胸,一手托著下巴,陷入沉思。
許久後,他打破沉默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接她?」
「當然是越快越好!就明天一早吧,我簡直等不及要看看她了!」
瑟洛立刻下了決定,「那麼,舅舅,請你允許我明天親自去接她。
無論是真是假,他都要會她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