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永恆從機場出來,便被帶往別墅,一路上她沉默不語,反而是黎永麗一直熱心地為她介紹香港的景致。
「你對香港可能沒印象了,近來這裡又變了好多,如果有空,我帶你出去逛一逛,讓你好好看看這個城市……」黎永麗好像遇見了多年不見的老友般,話匣子一直沒停過。
當然,除了和她聊天,她也一直向紀悠然示好。
「喂,你就是我爸請來保護永恆姊的保鏢嗎?」
「是的,我叫強尼。」紀悠然回頭向她微微一笑。
「好帥的保鏢哦!仇叔,我也要保鏢!要一個像他這麼帥的!」黎永麗驚艷地看著他半晌,立刻向仇天海抗讀。
「你告訴我也沒用,替永恆小姐請保鏢是老爺的意思。」仇天海解釋道。
「哇!爸最偏心了啦!為什麼永恆姊有,我就沒有?」她嘟起嘴。
「永恆小姐一個人在外,老爺是擔心有人對永恆小姐不利;你則有幫裡的弟兄保護,不需要保鏢。」
「哼!不管,我就是要一個。」
「永麗小姐……」仇天海顯然對這位小姐很沒轍。
黎永恆則顯得非常安靜,黎永麗的熱情讓她有點詫異,她以為,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應詰會非常敵視她才對,可是事情與她預料的卻完全不一樣……困惑中,車子也抵達了別墅,她下了車,盯著眼前純白的歐式建築,深深吸了一口氣。
終於要和父親見面了……
突然間,胃部傳來陣陣刺痛,她咬了咬下唇,眉頭微蹙。
紀悠然下車來到她身旁,低聲道:「別擔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他篤定的諳氣平緩了她的緊張,擠出一點笑意,她這:「我知道。」
「就當做是去動物園裡看猩猩就好了。」他頑皮地說。
她被他的話搞得哭笑不得,橫了他一眼,輕斥:「敢在這裡說天威幫幫主的壞話,你不要命啦?」
「又沒人聽到。」他聳聳肩。
「我聽到了。」
「那……等你當上幫主再罰我好了。」他意有所指。
知道他是在幫她減壓,她緩緩漾出一抹柔美的微笑,感謝地拍拍他的肩膀。
「謝謝,我好多了,進去吧!」
紀悠然深深看了她一眼,被她這一瞬間的表情挑動了心思。
只是,他沒忽略她對他的態度就跟姊姊對弟弟的沒兩樣,老實說,他在她面前並不想扮演弟弟的角色,「姊姊」他已有了,不需再添一個。
「永恆姊,走吧!爸一定等得不耐煩了。」黎永麗走過來,拉起她的手就往屋裡走去。仇天海示意紀悠然跟進去,一夥人於是踏進了別墅大門。
別墅內部比外貌更為美觀堂皇,黎伯南像是巴不得人人都知道他的財富,把所有的家當全擺了出來,因此客廳裡飾品一大堆,看得人眼花撩亂。
穿過了寬敞的客廳,再沿著一條長廊,通到別墅後方的一問有著圓形大門的房間,門上雕著一尊龍頭,看來是氣勢懾人,栩栩如生,但卻失之突兀,感覺上與週遭的一切非常不協調。
仇天海敲了敲門,朗聲道:「老爺,永恆小姐到了。」
「帶她進來吧!」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傳出。
仇天海打開門,黎永恆一踏進去就發現強尼說錯了,真正的猩猩是她,好多雙眼睛在她進入門內後便直盯在她身上,而且每個注目都飽含著惡意的冷光。
「你就是永恆?」半躺在大床上的人沙啞地問道。
她定眼一看,床上半躺著一個男人,看起來比雜誌封面上還要衰老、瘦小,而且孱弱。
他……就是黎伯南?她的父親?
她一顆心怦跳著,手心開始冒汗。
「過來,讓我看清楚一點。」老人命令道。
她一步步走向前,大床邊圍繞著不少人,除了醫生、守衛,還有一個富態中年婦人,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以及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
不用猜,她也知道這些人是誰。
富態的中年婦人一定是大夫人林豐美,輪椅上的男人則是她的二哥黎永威,至於那個風韻猶存的婦人,則是三夫人柳淑媚,也就是黎永麗的母親。
來到床沿,黎伯南費力地抬頭看著地,良久,才感慨地道:「你長得真像你母親……」她默不吭聲,黎伯南比她想家的還要虛弱,這個事實讓她有點吃驚,揚言要稱霸香江的黑道大亨此時卻只能躺在床上,由看護照顧生活起居,這景像有如重錘敲進她心中。
「快二十年了,你母親竟和我賭氣睹了這麼久,她就這麼氣我?」黎伯南皺起眉頭,又問:「你呢?你也恨我嗎?」
「你大老遠把我叫回來,不會只是要問我恨不恨你吧?」她冷冷地反問。
依她看,真正賭氣的是他,拉不下臉來把二房帶回香港,到後來乾脆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不聞不問,放任她和母親過著清苦的日子……他還敢問她恨不恨?他還好意思問?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大家都沒想到她竟敢用這種日氣對黎伯南說話。
黎伯南本人也頗為驚訝,不過他並沒有生氣,相反的,他開始細究起他這位十九年來不曾見面的女兒。
「果然連脾氣也和你媽一樣,告訴我,這些年來你過得好嗎?」黎伯南看著她剛毅的雙眉,以及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想起了當年那個清麗卻性烈如火、深深吸引著他的沈曼如。
「在你派人找上我們之前,我和媽都過得很快樂。」她驕傲地說。
「沒錢過日子也能快樂?」他語帶試探。
「當然,起碼不需要處處提防別人,勾心鬥角地過日子。」她犀利地瞄了一眼大夫人和三夫人。
林豐美和柳淑媚都臉色一變,怒火暗生。
「哼哼,不錯嘛!反應挺快的……」黎伯南興味地望著她。
才二十三歲,卻成熟又懂得自我保護,黎永恆給他的第一印象出奇的好,這個女兒很可能比她母親還要堅強。
「我這趟回來不是和你問話家常的,說吧!你要我做什麼?」她不想多說廢話,開門見山地直問重點。
「我只是要選一個接班人,如此而已,永權已死,永威變成這樣,我的希望就落在你和永麗身上……」黎伯南說到一半,黎永麗倏地撲到他身邊,撒嬌地說:「爸,人家又不想管什麼幫派的事,我只要每天能自由自在過日子就好……」「永麗!」柳淑媚立刻不悅地怒斥。
「你真的這度想?」黎伯南別有深意地看著二女兒。
「老爺,永麗是昏了頭了才會說這種話……」柳淑媚馬上替女兒澄清。
「你女兒如果不想插手就早點明請,管得大家這麼費事,還得從兩人之中選一個,勞師動眾。」大夫人林豐美譏諷道。
「大姊,我看你還是專心照顧永威吧!這次選繼承人的事似乎和你沒什麼關係。」
柳淑媚也非省油的燈,立刻予以反擊。
「你……」林豐美氣得豐腴的兩頰微微顫動。
短短的幾句對話就能看出黎家女人們之間的暗鬥有多洶湧,黎永恆轉頭瞥了一眼直立在門邊一副置身事外的紀悠然,他有如隔岸觀虎鬥的閒人,嘴角噙著微笑,看見她回頭,馬上扮了個鬼臉。
她好笑地抿了抿嘴,忽然覺得身為外人的他看起來比她的這票親人順眼得多了。
「好了!別吵了!我要永麗和永恆做個競爭,全是為了咱們天威幫,目前義幫在香港氣勢如虹,要想與他們抗衡,得有個能力強的人來接我的班,尤其是義幫大當家紀悠然,那個聽說年紀只有二十出頭的小鬼根本不是人!又精又難纏,到現在外人都不知道他的長相,想對付他不是件容易的事……」黎伯南喝止了夫人們的鬥嘴,心煩地把天威幫眼下的處境稍做說明。
紀悠然聽見自己被點名,伸出食指摸了摸鼻翼,一臉似笑非笑。
「紀悠然?」這是黎永恆首次聽見這個名字。
「紀悠然是義幫的大當家,在他的帶領下,整個香港幾乎成了他的囊中物,我們天威幫如果想擴大勢力,就得先打倒義幫。」黎伯南又道。
黎永恆聽得皺眉,她懷疑她的工作該不會就是要和那個什麼紀悠然火並吧?
「幹嘛那麼麻煩,你乾脆叫永麗去迷惑義幫大當家好了,這種伎倆她應請多少從她母親那裡遺傳一些。」林豐美怪聲怪氣地插嘴。
「你說什麼?」柳淑媚怒斥。
一抹陰騖迅速閃過黎永麗原本天真無邪的臉蛋,只是她很快地又堆起笑臉,嗲聲道:「哎呀!大媽,你怎度可以這麼說呢?我才不會迷惑男人呢!我才沒你那麼好本事呢!」
林豐美修得像兩條細絲的眉高高攏起,氣得說不出話來。
紀悠然冷眼旁觀,沒放過任何一個人的表情,尤其是黎永麗的表情。
黎永恆則感到有點不耐,整個事件對她來說有點混亂,幫派之間的勢力對決一點都不在她的預測之內。
「豐美說的也有道理,這正是我讓女兒繼承幫主的主因,到後來,如果贏不了義幫,那只好使出美人計了,只要能打垮紀悠然,我會不擇手段……」黎伯南認真地道。
「女人當幫主,幫內的弟兄不見得願意接受。」林豐美繼續道。
「這就得看永恆和永麗的本事了,誰能得到最多弟兄的擁戴,誰又能最先想出法子擊敗義幫,那麼她就是下任幫主人眩」黎伯南終於說出競賽的題目了。
「期限呢?」黎永恆立刻間。
「三個月!給你們三個月的時間,隨便你們要怎麼做,但有個大前提,不准給我使手段傷人!這點,大家都聽清楚了嗎?你們要對付的是義幫,而不是自己人。」黎伯南銳利地看著他身邊所有的人,口氣全是警告。
「誰出手段傷人了啊?誰又受傷了?」黎永麗驚愕地問。
「有人對永恆和曼加動手,為了保護她們母女,我才特地外聘一位保鏢……」黎伯南看了一眼紀悠然,又道:「從現在起,一切公平競爭,聽清楚了嗎?」
「永恆有保鏢,那我們永麗呢?誰知道有沒有人會對永麗心懷不軌啊?一卯叔喟塞眉瞄了黎永恆一眼。
「永麗有你看著,誰還動得了她?倒是永恆才剛回來,人生地不熟,我怕有人會乘機欺負她。」黎伯南話中有話,嚴正地看了他的兩位夫人。
紀悠然沒想到黎伯南這個黑道頭子處理起家庭糾紛也挺公正的。
「誰欺負得了她啊?她看來比我們家永麗剛強多了。」柳淑娟冷哼一聲。
「好了,別再說了。天海,讓永恆住到天成在銅鑼灣的那間公寓。」黎伯南轉向仇天海道。
「是。」仇天海點點頭,他似乎對黎家的內鬥早已司空見慣了。
「爸,我也想搬過去住,我想和永恆姊住在一起……」黎永麗撒嬌地嚷著。
「永麗,你給我待在這裡。」柳淑媚喝道。
「你們是勁敵,最好分開來住,這三個月各憑本事,我等著三個月後驗收你們的成績。」黎伯南說完便躺回枕上,這段談話已耗了他許多精力。
「走吧!永恆小姐。」仇天海向黎、水恆道。
黎永恆轉身就走,突然,黎伯南又叫住她,「永恆!你……為什麼會願意回來?」
「我回來是為了替媽紂回公道,我只有得到繼承權,才能大大方方把媽接回來,不是嗎?」她回頭瞪了林豐美和柳淑媚一眼,冷硬地回了一句,從頭到屋都沒喊他一聲父親,便偕同紀悠然跟著仇天海走出房間。
離開別墅後,她不發一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黎伯南給了三個月的期限,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期限內做到要求,到目前為止,她甚至連義幫是什麼組織都還不清楚,當然對紀悠然更是一無所知,這樣的情況下,她到底該怎麼做呢?
轉頭盯著車窗外香港的夜景,她的心頭更加沉重了。
黎永恆很快就發現她想贏過黎永麗簡直大困難了!接下來的幾天,仇天海帶著她巡視天威幫的各個堂口,所到之處幾乎都是三夫人的人脈,而且不知是刻意還是巧合,不管她到哪裡,黎永麗都會恰好出現,然後搶盡風采,幫內的弟兄似乎和黎永麗交情都很好,一見到黎永麗便蜂擁而上,完全無視於她的存在。
每當這時候,黎永麗就會拉著她的手為她造勢,把她介紹給弟兄們,然後毫無芥蒂地說:「這是我的好姊姊,你們得尊敬地哦!」
只是這樣的做法好像得到反效果,弟兄們更加讚賞黎永麗的寬大,相對之下,黎永恆的人氣盡失。
「你得小心黎永麗。」離開堂口時,紀悠然在車上警告她。
「我知道,她可不像她表面上看來的那麼天真。」黎永恆蹙著眉,連續幾天的交鋒,她都有落敗的沮喪。
「她甚至比她母親還厲害呢!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三夫人起碼還好應付,反而是黎永麗什麼時候會放冷箭就很難測了。」紀悠然冷眼旁觀,早把黎永麗的矯情看得透徹。
「嗯……」她不是個呆子,黎永麗的熱情面具後包藏著什麼禍心她多少猜得出來。
「你想擊敗她只有從義幫下手了。」紀悠然向她建讀。
「但我能掌握的義幫資料有限,他們的大當家紀悠然又非常神秘……」她煩亂地歎口氣。
這個紀悠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為什麼連天威幫內也沒有他的半點資料?
「我倒有一些管道能替你查一查。」紀悠然浮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你能查到什麼?」她驚喜地看著他。
為了保護她,強尼與她形影不離,甚至兩人還同住在銅鑼灣的公寓裡,她把他當弟弟,因此心裡亳無芥蒂,一點都不覺得有何不便。
而幾天下來,她和他不但相處融洽,最讓她嘖嘖稱奇的是,他不單只是個保鏢,簡直就像個情報中心一樣,什麼事都知道,提供給她不少有用的資料和意見。
像前幾天他就開車載著她繞了香港一圈,把整個區域和各大小幫派的勢力範圍全告訴了她,經他的指引,她已清楚地知道義幫和天成幫的努力如何畫分,更明白她父親為何會如此急於想對付義幫……義幫這個正派組織在香港的地位就像天王一樣,實實在在影響著每個黑道幫派的生死存亡,為了鞏固權勢,她父親才會主動出擊。
只是,她懷疑這麼做有何意義?天威幫這一年來已有式微的跡象,想擊敗氣勢正旺的義幫無異以卵擊石而已。「查出義幫這陣子的一些動向。」紀悠然笑咪咪地說。
「義幫有什麼動向?」
「聽說他們打算進軍上海餐飲業,在浦東設立據點,你如果能搶先進佔上海,或者能替你羸得第一回合。」紀悠然故意透露義幫內部的重要計劃。
「進軍上海?這需要一大筆資金……」她皴起眉頭。
「打仗本來就是勞民傷財的事,我相信你父親早就有覺悟了。」他暗暗冷笑。
「我得確定這個消息是否可信,再做評估。」她做事一向小心謹慎。
紀悠然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讚許她的沉穩,到目前為止,黎永恆所表現出來的處事方式都很令他欣賞,她不躁進,不膽怯,做事穩當利落,很有大將之風。
「我可以幫你搜集更進一步的資料,供你參考。」他又道。
黎永恆盯住他,頗覺奇怪。「你怎麼會得到這些訊息的呢?強尼,連仇叔都查不到義幫這度機密的事,你卻……」「像我這種人混久了總是有些門道,況且我有不少朋友在義幫。」他笑了笑,說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你有朋友在義幫,你現在卻幫我找義幫的麻煩,這不會太過分了嗎?」她眉頭微雛。
「我幹的是保鏢,認錢不認人,收了誰的錢就替誰賣命。」
「哦?那如果以後有人雇你來殺我,你也會照做?」她立即反問。
「那得看對方錢出得夠不夠多了。」他故意氣她。
「哇!果真是個冷血的混帳傢伙!小小年紀就這麼愛錢……」她氣得推他一把。
「喂喂,我在開車耶!」紀悠然馬上扶正方向盤。
「我當你是朋友,你卻無情無義!」她瞪他一眼。
「你把我當朋友?」他眉一挑,以眼尾看著她。
「是啊!」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強尼的平易近人,很容易就讓人對他推心置腹,而她也承認自己對他的笑容亳無免疫力。
「還沒看清我就把我當朋友,很危險哦!」他好心提醒。
「我已看清你了!你這人聰明得接近狡猾,開朗得接近虛偽,心思多又善變,而且難以捉摸……」他被她說得一愣,這幾句形容詞真是精闢哪!
「可是這些都不是大問題,我感覺得出你人不壞,就是鬼靈精一點,在我看來你比我那些家人可愛多了……」她笑著道,但一想到他討厭被人說可愛,馬上就澄清,「啊!我說的可愛並沒有特別的意思……」
他這回倒沒有因「可愛」兩字生氣,相反的,他聽得卻心情頗為愉快,因為從她日氣中他可以百分之百碓定她早已認同了他。
事情進展得比他想像的還要順利……
「我知道,你這回說的『可愛』是指你還滿喜歡我的,對不對?」他揚起嘴角。
「我在想誰會討厭你呢?你光憑你的長相就天下無敵了。」她每每看著他都會再一次感歎上帝的不公平,竟然把最好看的五官全表在他臉上了。
他被她的說法惹得一笑。「可是我的長相卻迷不倒你。」
「這麼想迷倒我幹嘛?去迷小女生吧!我這個大姊姊喜歡的是成熟的男人。」她笑著揮揮手。
正因為知道他比她小一歲,因此在她心中她從不把他當異性看待,也少了男女之間的特殊分際。
「成熟的男人?請問成熟的定義是什麼?」他雙眉靠攏,哼了哼。
基本上,黎永恆和他嬉笑怒罵、言笑無忌的相處模式對他的訐畫是最好的,也能省去許多麻煩。可是,他不知是哪根筋轉錯了彎,她對他毫無興趣的表現總會讓他感到些微的不快。
「就是比我大啊!」她爽朗地大笑。
「從年紀是無法去判定一個人的成熟度的,有的男人到了五十歲還是一樣幼稚。」
他譏諷地說。
「那倒是,其實你很早熟,也許等你到三十歲時,已經老成得像個老頭子了。」
「那度我三十歲再來追你。」他半開著玩笑。
「別鬧了!你那時會追一個三十一歲的老女人?」她噗吭一笑。
「怎度不會?」
「算了,我又不是天仙美女。」她有自知之明,在一般人眼中,她的長相只稱得上普通。
「嗯,你的確長得不很漂亮……」他再度瞄她一眼。
「喂喂,有風度的男人不會當著女人的面說她難看。」她大聲嚷嚷。
「我又沒說你難看,論美麗,你比不上黎永麗,可是我卻比較喜歡你呢!」他笑著安撫。
她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麼,聽他說喜歡她,好沒來由的,她的心突然加快速度地狂跳了起來。
「為什麼?!」
「你很有自己的風格,很有味,也很迷人。」他轉頭對她一笑。
這句話不是隨口說說,而是肺腑之言,黎永伍自然率性又不做作的樣子和他老姊有幾分神似,可喜的是她並沒有他老姊那麼誇張和男性化。
她呆了幾秒,心突然輕顫了一下。
「呃……謝謝你的讚美……」第一次有人如此稱讚她,雖然是個小她一歲的大男孩,怛還是讓她有點侷促。
「怎麼?說你迷人你就受不了啦?真好騙。」見她變得忸怩,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覺得和她抬槓真是件快樂的事。
「你……別沒事拿長輩尋開心!」她又好氣又好笑,丟給他一堆眼白,心頭湧上的慌亂立刻撫平。
早該知道強尼是個調皮鬼,她發現自己經常被他要得團團轉。
「長輩?這裡哪有長輩?」他左有看看,佯裝搜尋。
「你哦……啊!」她正想罵罵他的皮樣,但才說一個字,車子陡地就往左來個大轉彎。「怎麼了?」她低呼。
「抓穩了!有人跟來了!」紀悠然收起玩興,臉色一正,邊盯著後照鏡邊叮嚀。
「有人?誰?」她坐穩之後,回頭窺探。
「當然是不希望你活著的人。」他冷笑著,一個專業賽車級的斜走,車子從擁塞的車陣中靈活地鑽了出去。
她很快地就看見了一輛白色轎車緊迫著他們不放,那輛車玻璃黑沉,完全看不清裡頭是誰,對方的技術也不錯,見他們衝出車陣,立刻跟著追了出來。
紀悠然猛踩油門,往前直衝,可是白色轎車像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他到後來沒了耐性,倏地一百八十度大回轉,將車頭掉回頭,向那輛車直接撞去。
「礙…」黎永伍在大回轉的時候肩膀就已擠到車窗邊,嚇得臉色發白,再看他竟然朝對方撞去,不禁驚呼出聲。
「別擔心,我只是給他們點顏色瞧瞧。」紀悠然笑著安慰她。
這種時候他還笑得出來?天啊!他到底有幾顆膽子啊?她捧著心驚喘。
那輛白色轎車似乎沒預料到他們會轉向且迎面衝來,急踩煞車,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聲,車道上出現一道黑色胎痕。
可是紀悠然只是要嚇嚇對方,他在兩輛車快撞上之前,陡地轉開方向盤與對方以極短的間距險險地交錯而過,並在同時按下車窗,很快地開了一槍,把對方駕駛座旁的車窗打破,嚇得裡頭的男人連聲驚叫,急踩煞車。
「強尼,你……真是太厲害了!」黎永恆雖然一顆心還沒從驚險的一幕拉回來,可是她實在佩服強尼的開車技術。
紀悠然可沒有太多時間接受她的讚美,在飆過車後回頭正是下坡,當車子往下滑走時他馬上就發現煞車出了問題!
有人在車上做了手腳……
他緊皺眉頭,穩住方向盤,轉頭朝她低喝:「小心!煞車故障了,我數到三你就跳車!」
「什麼?」要……要她跳車?
「跳下去的時候身子盡量放軟,護住頭部,知道嗎?」
「可是……」現在的車速那麼快,要她從車子跳下去……「沒時間了,把車門打開,準備,一……二……三,跳!」他將車子開向路旁的草皮,急聲命令。
她儘管害怕,還是閉起眼睛,硬著頭皮跳了出去——落地的瞬間,她的右肩一陣刺痛,手肘和後腦也似乎撞上某些硬物,連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來不及喊痛,緊接著,她便聽見一個驚人的撞擊聲,忍痛抬起上身一看,那輛黎伯南送她的車子早已撞上前方不遠處的電線桿,電線桿攔腰折斷,車頭全毀而且冒出濃煙!
「強……強尼!」她驚恐地尖叫著。
「呵呵……我看那小子已經沒命了!你再喊也沒用了。」開白色轎車的男人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邊,一臉得意的冷笑。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她蹣跚地站起身,憤怒地瞪著來人。
「我們義幫可不是好慧的,黎小姐,憑你想扛起天威幫和我們鬥?別作夢了……」那人走向她,慢慢從後腰拿出一把刀。
「義幫?你是義幫的人?」她驚詫地瞪著他,沒想到義幫也想對付地。
「沒錯,我是義幫的……」那人還未說完,突然間太陽穴被人從後方用槍抵住,駭異得聲音戛然而止。
「請問你是義幫誰啊?」紀悠然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身後,陰颼颼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我……我是……」那人嚇得幾乎發不出聲音。
「強尼!」黎永恆看他安然無恙,鬆了一大口氣。
「義幫有你這號人物嗎?」紀悠然繞到那人面前,眼神冷得能讓人結凍。
「我……我是義幫的大當家……派……派來……」那人還想繼續謅下去。
「紀悠然會派你這種角色來殺個女人,而且大肆宣揚是義幫所為?他不可能這麼笨吧?」他將槍頂著那人的眉心。
「這……」
「說,誰才是真正派你來的人?」他將手槍上膛,眼露殺機。
「是……是……三……」那人嚇得全身發抖。
「說清楚!」
「是……天威幫的……三夫人……」那人再也沒有勇氣向死神挑戰,只有從實招來。
「是柳淑媚?」黎永恆驚呼。
「果真歹毒啊!這招殺人嫁禍的把戲天威幫好像玩上癮了……」紀悠然冷哼一聲,突然一拳將那人揍暈,快得連黎永恆也沒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
「她真狠,難道一個繼承權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不惜殺人?」黎永恆吸了一口氣,過度的氣憤及驚嚇後的虛脫,讓她全身微微顫抖。
「權勢和金錢,對某些人來說、永遠比人命重要,你現在知道你捲入了一場什麼鬥爭了吧?」紀悠然轉身看著她,口氣中有警告意味。
她瞥了一眼昏倒在地上的男人,清麗的臉佈滿慍怒。
柳淑媚想用這種方式逼退她?別想!這場仗她不只打定了,而巨乖贏不可!
「她們愈狠,我愈不放棄,對付她們這種人,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們失去財勢,一無所有,對不對?」她認真地道。
紀悠然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他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黎永恆是不會輕易被打倒的,這正是他馴她的原因。
「對,把天威幫從她們手中搶過來,才是對她們最致命的打擊。」他發現自己愈來愈欣賞她了。
「沒錯……」她點點頭,但頭才點了一下便感到微微刺痛,眉心不禁緊蹙。?
「幸好沒發生什麼事,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他舉步向前。
「好……」她正要跟上,倏地感到一陣暈眩,伸手摸著後腦,撕開手掌一看,赫然看見一攤血漬,驚愕地又顛晃了一下。
「喂……」他猛回頭,一見她搖搖欲墜,驚駭地大喊,一個箭步衝向她。
「強尼……我……我好像……受傷了……」她怔怔地看著愈來愈模糊的他,陡地眼前一黑,向前倒下。
「永恆!」他及時地抱住了她,輕輕撥開她後腦的頭髮,不由得倒抽一日氣。
看她鎮定地說了一堆話,還以為她沒事,沒想到她竟傷得不輕,後腦早已被血染濕一片。
「你這個呆子,撞傷了為什麼不說!」他輕斤,話氣中有著他自己也沒發覺的焦急。
一把抱起她,他打了通電話召來義幫的弟兄處理現場,然後搭計程車火速前往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