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亂吃過晚膳,杜飛煙便催促他快快離去。「我累了,要先睡,出去時麻煩將門帶上。」
段樵猛怔愣地立在原地,默望著她。
「你是用什麼法子,讓那老鴇心甘情願地放走琳琳?」這個問題他在返家的路上就急著想問,可惜都被她支吾其辭,搪塞過去。
「她怎會心甘情願?她是心不甘情不願卻又莫可奈何。」杜飛煙冷笑地回眸,「法子很簡單,本來叫『仗勢欺惡人』,後來則不小心演變成『將計就計,以牙還牙』。」看他傻愣的模樣,她就知道他是有聽沒有懂,他若不是直得沒藥醫,也不會被單琳琳牽著鼻子、予取予求。
「需不需要我補充說明?」在大街上,她不肯說,是不想當街破口大罵,破壞她辛苦維持的美好形象,現在回到家裡,關起房門,她可要不客氣了。
段樵瞧她擺出幹架的強悍架式,居然只是輕瞄一眼,即沉聲道:「我想,你大概也打聽出琳琳在醉花樓,其實並未賣身入門,仍能自由去留,所以才不願借我一千兩為她贖身。」
「你既已知情,為什麼還……」
「她應該另有苦衷,否則她不會騙我的。」他是個直爽坦蕩的人,理所當然認定別人也和他一樣。
「所以,你認為那一千兩賭得一點也不冤?」很好,那我就敬謝不敏囉!
杜飛煙笑靨輕淺而肅冷。她為她糊塗失去的清白而痛心疾首。
他對單琳琳的信任,遠勝於她,光是這份認知,就足夠使她要回夫婿的勃勃雄心完全崩潰。
「錢財乃身外之物,再賺就有了。我擔心琳琳到了陸家會撐不住,她到底沒做過粗活。」
「很好,這不等於給你機會,讓你再次展現卓絕的武藝,好英雄救美。」杜飛煙飽賺一筆,非僅不感到快樂,反而有股濃嗆的悲傷。她輸了,即使好勝心特強,她也不得不承認,這次輸得徹徹底底。「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飛煙,」段樵笑道:「你又亂吃飛醋了?」
「誰愛管你去死!」她扯下羅帳,憤怒地寬衣解帶。
跟這種反應遲鈍的男人,縱有十條命也不夠她氣。
什麼叫亂吃醋?他誤會她和陸少華有染,難道不也是嫉妒使然?臭男人!
杜飛煙脫了衫裙,連同裡衣裡褲全部褪個精光,伸手摘下髮簪,讓錦疋也似的青絲飛洩而下,形同一幅絕美、充滿媚惑的景象。
段樵神魂為之一奪,把持不住地掀開羅帳,盯著她、盯著她……
「不准碰我!」她傾身躺上床榻,拉起被子,故意將可愛渾圓的小屁屁露在外面,撩撥他。
段樵是個正常男人,定力再高,亦禁不起愛慕的女人如此挑逗。他坐向床沿,一手撫向她的腰──「告訴你不要碰我,走開!」杜飛煙翻轉過身子去何他,兩粒飽滿粉紅的蓓蕾藏不住春情,由被子裡彈了出來。
段樵片刻暈眩,心裡苦苦掙扎。「我要。」
「不給。」為了折磨他,她索性伸出修長勻稱的大腿壓住被褥,美麗春光頓時一覽無遺。「你快走吧!今兒我想早點睡,明天一早我約了陸大哥到上林苑吃早膳呢!」
「豈有此理,你可是我的妻。」對了,他還忘了質問她陸少華沒事跑來擾和是什麼意思?
「那又如何?你有了妻室,還不是照樣在外頭風花雪月,你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
「要我解釋幾遍你才能瞭解?我和琳琳是清白的,我不可能因為她而不愛你,同樣的,我也不可能因為你而與她斷絕交情,從此不相往來。」
在他心目中,有些朋友甚至比妻子還重要,他們肝膽相照,義薄雲天。而與她,卻只有狹隘而單純的情慾,不是嗎?她無法大方地為他著想。
「很好。」杜飛煙咬著牙道:「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我在段家什麼也不是。」
「不,你還是搞不懂。」
「是,我是不懂,也不想懂,現在請你出去。」她用被子將自己緊緊裡住,拒絕看他深眸底下,潛藏著如何焚人的目光。
「飛煙!」
「出去。」她翻轉過身子,連頭也蓋住。兩行熱淚倏地滑落兩頰,悄然暈化於枕畔上。
「我到隔壁廂房,你若想我……」他淒苦地自嘲一笑,「我……出去了。」
她沒應聲,以沉默作為抗議。
藉著今夜星光燦爛,她做了一個美麗而悲壯的決定──離家出走。
※ ※ ※
悅來客棧內,段樵大口大口猛飲著手中的烈酒,思緒如濤,心如浪翻。三更天了,客棧內外一片死寂。
店掌櫃和店小二累得體力不支,趴在方桌上打盹。
他醉了,但體力猶佳,有股無形的力量在撐持著。
醉得越凶越狂,他就越揮不開腦海中鮮明的杜飛煙的身影。
從第一眼、第一次抱起她輕盈柔軟泛著淡淡幽香的身軀時,便不知不覺打破了過往的堅持,走進邪魅的情慾之林。
情字路上,她以刁鑽、蠻橫、無邪、純真招引,而條條紅塵小徑,俱是她百變醉人的紅顏。總歸他陷進去了,而且無力自拔,儘管他氣蓋山河動,亦無法走出十里迷障,還回自在輕狂,無慾無求的英雄本色。
她居的是什麼心?
女人還真是麻煩!
他一生努力避「禍」,終究逃不出老天爺的撥弄,遇上此等「紅顏」難道冥冥中,真有一隻翻雲覆雨手,主宰著人世間的悲歡?
「段大哥好興致。」
木門未啟,來人已趨至身旁,好俊的輕功!
單琳琳打扮光鮮亮麗,魅眼醉眸地綻著許多春意。
「有事?」他兀自端起酒杯,又灌了一大口。
「擔心你的安危,算不算是個理由?」她伸出雪白玉指,搶下他臨到嘴邊的酒杯。「借酒澆愁,愁更愁。」
「拿來。」段樵濃眉緊攢,愀然不悅。「很晚了,你不該逗留此地。」
「除非你送我回去。」單琳琳眼角朝他一飛,「你想不見她,不如搬到我那兒住。」
「我想見她,是她不想見我。」沒有酒杯照樣可以喝酒,他把瓶口對準嘴巴,咕嚕咕嚕地解決了大半,醉得更厲害了。
「哼!不知好歹,這種女人……」
「不准你批評她。」他凝著冷冽的眸光,教人不寒而慄。
「你變了。」單琳琳哀怨地撇著嫣紅的唇。「以前你從沒對我兒過,你忘了我師父臨終時,你怎麼跟他說的?你說你會照顧我一輩子。」
她師父就是峨嵋神尼萬圓師太,單琳琳因緣際會拜她為師以後,很得她的喜愛。
沒想到五年前,師父因一場大病駕鶴西歸。
她生前曾處心積慮想破例收段樵為徒弟,但因他以已拜入崑崙道人門下而作罷。
既收不成徒弟,收來給徒弟當丈夫也是好的。
她見識廣,閱人無數,見段樵氣度恢宏,耿直豁達,便斷定他將來必有一番成就,愛徒若能嫁予他為妻,是再好不過的了。
奈何卿本有心照時月,明月卻照水溝去了。段樵始終將她當作妹妹一樣,小心呵護別無遐想。
他是會照顧她,但堅持用他的方式。
段樵仰頭,飲盡剩下的酒,霍地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 ※ ※
拆掉流雲髻,去掉金玉釵。杜飛煙把自己喬裝成一名翩翩美少年。
提著簡單的行囊,她悄步躡足繞到左側的廂房──哼!果然不在。
虧她用盡千方百計,仍然留不住他的心。真失敗!
不過,天涯河虛無芳草?也許下一個男人會更好。
走吧!再眷戀下去,只徒然傷心斷腸罷了。
輕輕拉開門閂,好緊,再用力點,咦!怎麼回事?莫非上了鎖?
左瞧右瞧,沒有呀!不管了,用力拉開再說,呀──大門好不容易才出現一條縫,忽然一個龐然大物兜頭迎面倒向她。
「好臭的酒味。」杜飛煙抱住他的熊腰,整個人彎成了弓字形,氣息喘促地跌退了好幾步,才吃力地將他安放在台階上。
他很少喝酒的,今兒是撞了邪,醉成這樣?
「喂!你醒醒。」她的力氣對他而言,直如蜻蜓撼柱,根本起不了作用。
可是,更深露重,總不能讓他就睡在這兒。她沒轍了,只好明兒或改天再找時間離家出走。
「周嬤嬤、周嬤嬤。」經她大呼小叫,屋裡所有的人全給吵醒了。
「幫忙把爺給抬進去。」
「我沒醉。」段樵九分酣醉,一分恍惚,陡地挺身抱住杜飛煙,低過細語:「我……我要你,我是真心的,好想……好想……」
見家主子抱著女主人又親又啃,一眾傭僕全噤聲屏氣,非常識相地低下頭,假裝沒看到。
「別鬧了,回房裡再說。」杜飛煙羞得滿臉通紅,恨不能趕緊找個地洞鑽進去。
段樵卻還意猶未盡,把臉埋進她的心窩,像個耍賴的孩子,「你原諒我,好不好……讓我親親。」
他真的醉壞了,若換做平常,這些話打死他他都不會說的。
杜飛煙見他酩酊之中,唸唸難忘的居然是她,一下覺得寬慰不少。但礙於這兒人多口雜,若傳了出去,她不羞死才怪,因此無論如何不肯把小嘴湊過去。
「咱們回房後,就……什麼都依你。」
「不,你騙我,你根本就不肯原諒我。」段樵雖醉態憨然,但那抹神傷寂寞的樣子,卻更引人愛憐。
周嬤嬤和丫鬟們,見杜飛煙連這小小的請求都不願首肯,馬上出言替她家主子打抱不平。
「夫人,你就答應他嘛!只是親一下而已。」
「是呀!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我們把臉背轉過去總成了吧?」
像段樵這麼好的男人,別說是他苦苦哀求,即使主動投懷送抱也是值得的。
「你們……怎麼跟著他胡鬧?」不來幫忙把人攙扶起來,已經是罪大惡極了,還跟著起哄。杜飛煙端起主母的架子,一一賞他們一記毒眼。
「飛煙,別怪他們,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以後我保證一定……一定……」艾喲!重點尚未提到,怎他就昏睡過去了?
「還不過來把爺……」
話猶未吩咐完,門外突地足音雜沓,人聲紛嚷。按著闖進成群的官兵。
半燒殘的火炬,陡地亮晃了起來,影影幢幢,幽暗中每個官差全看似張牙舞爪,半人半鬼,那陣勢令人心膽俱寒。
肅殺中猛竄出一個男人,大搖大擺跨入門檻,走向中堂,趾高氣場地指著躺在台階上的段樵。「他就是江洋大盜,給我拿下!」
「慢著。」杜飛煙立即挺身擋在前面,「段樵何許人也,豈容你混淆視聽,羅織入罪。」
「你是誰?」穆天魁因天暗,一時瞧不出眼前這名嬌小的「男子」竟是女兒身改扮的杜飛煙。
「我是誰不重要,你憑什麼三更半夜闖入民宅,胡作非為?」杜飛煙施展「一指神功」,把穆天魁由台階上,直戳到台階下。
「大膽刁民!」穆天魁一個階梯踩空,整個人差點跌個狗吃屎。「我乃奉知府大人的命令,特地一路追捕江洋大盜到這兒來的。你還不閃一邊涼快丟,莫要妨礙我執行公務,否則一併拿下。」
「呸!」杜飛煙見了他就忍不住七孔冒煙,「你算哪根蔥?普天之下超級第一大紈挎子弟有什麼資格、什麼能力拘捕江洋大盜?」
「放肆!」隨侍一旁,專門負責欺壓善良百姓的穆府管家,實在看不下去他家少爺一再被羞辱,於是跳出來幫腔,「你是從哪裡蹦出來的小王八?竟敢目無法紀,舉止囂張。」
「沒關係。」穆天魁急著亮出「護身符」,表彰他的身份的確不同凡響,是以揮手禁止管家繼續狗仗人勢。「你看,這是知府大人的令牌,另外這一個則是巡撫大人的手喻,我是臨危授命的。」
杜飛煙搶過令牌仔仔細細看了三遍,確定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又丟還給他。
「你指他是江洋大盜,可得有憑有據。」
「當然當然,我這個人一向是非分明,若非罪證確鑿,絕不可能胡亂擾民。」說話間,他再度瞟向杜飛煙,只覺她頗面善,卻想不起究竟在哪兒見過她。
「什麼證據?」一個喝得醉醺醺的人,焉能假扮強盜,強取他人財物?
「證據就在他身上,一共五千兩的銀票,失主是城東的夏員外,我們據報趕來時,正好看到他從夏員外家門前的渠東橋經過,不是他還會有誰?」
「笑話!」杜飛煙蹲下身子,右手悄悄探入段樵懷中,一面還不忘和穆天魁唇槍舌劍。「也許他只是路過,怎見得銀票就是他偷的?說不定是你或是你的走狗們做賊的喊捉賊!」咦,這是什麼?鼓鼓的一大疊。
「喂,臭小子!」穆府管家氣得要衝上丟扁她。
好在這群狼犬主僕都沒腦袋,別人全一眼即看出她就是貨真價實的杜飛煙,只有他們眼睛被牛糞糊到,硬是雌雄莫辨。
「不用爭執,搜他的身就知道是不是他幹的。」穆天魁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十足把握銀票就在段樵身上。
「搜就搜。」杜飛煙妙手空空,趁月亮隱入雲層,四下瞬間漆黑的片刻,將銀票摸出,揣入袖中。「要是沒搜到怎麼辦?」
「不可能,一定在他身上。」
「馬有亂蹄,人有失神,萬一呢?」她不知道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段樵到底去了什麼地方?遇見了什麼人?但,只要有人膽敢誣陷她的夫婿,她絕不輕饒。
「萬一沒有,我就倒賠你一萬兩。」十拿九穩的事,他才不怕呢!
「少爺,咱們又不知他是張三李四,為什麼要賠他?」管家問。
「對哦!」險險給他騙去。「你是什麼人,三更半夜到這兒幹什麼?」
「我喜歡寅夜遊蕩不可以嗎?」
唉!穆天魁心想,反正今晚志在捉拿段樵,暫且不要跟個無名小卒計較好了。
「來人,搜。」
等不及他下令,管家和一群鷹犬,已經趨前大肆翻找,差點沒把段樵剝個精光。
沒有?!怎麼可能?
管家害人的本事最會了,沒有銀票他照樣可以栽贓。「少爺,我找出一隻玉鐲子。」
不是銀票才對嗎?穆天魁霎時反應不過來。
「八成是單姑娘遺失的。」管家自說自話,「這賊子色膽包天,說不定他還對單姑娘做了不軌的勾……」
「啪!」杜飛煙一巴掌打得他暈頭轉向。
「你打我?」
「打你怎麼樣,再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嘴巴。」
「可惡,看我怎麼收拾你。」
管家三腳貓的功夫,根本就不是杜飛煙的對手,兩記迴旋踢,就把他揍得哇哇叫。
「住手!不然我連你一起捉。」本來不想節外生枝,趕快捉了人要緊,不料半路殺出這個程咬金,死纏爛打的窮擾和,害他這出栽贓嫁禍的戲碼直要演不下去。
「少爺,這的確是單姑娘的玉鐲,您看,這上頭還刻有她的名字。」另一名隨從道。
這麼暗他哪看得清楚,不過只要可以當作逮人的借口,穆天魁是一概不會反對的。
「好,把人捉起來。」
「慢著。」
「你又有什麼事?」穆天魁快被她惹毛了。
「你們要找的是五千兩銀票,豈能用一隻玉鐲草草作為憑證?」
「他可能把銀票藏起來了,有了玉鐲也一樣,反正都是贓物。」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穆天魁早就想狠狠報道奪愛之仇。段樵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若不是武藝不如人,他恐怕早八百年前就殺了段樵。
「荒唐!」杜飛煙何嘗不明白穆天魅的居心,段樵現在醉得不省人事,一旦落入這淫賊惡棍手中,不死也會脫去半條命。
她不要他死,他是她的夫君,她最愛的人啊!
怎麼辦?怎麼辦?
「單姑娘指的是單琳琳吧?」相信這件卑鄙無恥的事,她也參了一腳,可是,她為何要陷害段樵?
「對啊!」穆天魁點頭道。
「她和段樵乃青梅竹馬,兩人感情如膠似漆,互贈玉鐲首飾是再尋常不過了,不信你問他們和她們,單琳琳是不是整天癡纏著段大俠?」
「對呀對呀!」周嬤嬤尤其點頭如搗蒜,深怕穆天魁不信,還補充道:「單姑娘對我家的爺,可真是一往情深哪!」
「嗯哼!」媽的,為什麼美麗的女人到最後都愛上那個「二楞子」?他到底哪一點好?!
一席話說得穆天魁妒火中燒,更加深他置段樵於死罪的決心。
「真相如何,等回到衙門一審就知道。」
論到底,他仍堅持非捉人不可。
杜飛煙無計可施,只得一咬牙,豁了出去。「哈哈哈!你果然是超級大笨蛋,真正的大盜不提,傻呼呼的淨在一個女人用的死東西上作文章。五千兩是吧?拿去,看清楚,我才是武功蓋世、技法超群的盜帥『肆倪涼』。」
穆天魁陡地被一疊銀票砸到頭臉,只知忙著撿拾,一下沒聽清楚她報上的姓名,乃問:「你叫什麼涼?」
「肆倪涼。」
哇!好古怪的名字,沒聽過,可又有點耳熟。
「這些銀票真是你偷的?」
「沒錯。」穆天魁也許不會放過她,但至少她還有機會逃跑。
「你想清楚哦!江洋大盜是會被砍頭的。」穆天魁疑竇叢生,一時卻也理不出頭緒。
「廢話!」杜飛煙只求能幫段樵度過此劫,其餘的,她已管不了了。「你剛才不是說,銀票在誰身上誰就是賊,現在怎麼又猶豫不決?是不是你和段樵有仇,想公報私仇,乘機陷害人?」
「你你你,亂講!我才不是。」
「不是就來捉我呀,傻兮兮的杵在那裡幹什麼?」她吼起來比誰都凶。
「呃……這……」捉她就沒戲唱了,今晚豈不是白忙一場?穆天魁不知所措地怔愣在原地。
「少爺,陸捕頭來了。」
一陣馬蹄聲逼近,果然是陸少華聞訊趕了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怒問。一邊瞪著穆天魁,一邊又驚又疑地瞟向杜飛煙。
「你瞎眼啦?沒看到我在捉人。」穆天魁氣焰高張地揮著手中的令牌,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裡。
「誰?犯了什麼罪?」捉拿犯人是他的職務,穆天魁哪根筋不對勁,跑來跟他搶活幹?
「他,呃……現在換成他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陸少華料定他幹不了正經事,問了也是白間,乃轉而面向杜飛煙。「你……你說吧!」
是她呀!應該是吧?她為何喬裝成這樣?他雖不解,但仍未予揭穿。
杜飛煙簡明扼要的把前因後果概述一遍。
「銀票真是你偷的?」
「不是他就是段樵。」穆天魁插口道。
「是的,是我偷的。」假使他們定要捉個人回去交差,她寧願代夫受罪。
「可……」陸少華明知事有蹊蹺,但也不瞭解那五千兩的銀票為何會落在段樵或她的手中?
雖然他和段樵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然而,他並非是一個落井下石的小人。任何稍微有腦袋的人即可輕易判斷,像段樵醉成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犯案。穆天魁若不是蓄意陷害,就是真的蠢到姥姥家了。
「帶我回衙門吧!他是無辜的,請高抬貴手放過他。」她求他,情真意切地只為一個人。
陸少華很吃味,也很感動。得妻若此,夫復何求?
「你確定?」
「是的。」杜飛煙臉上蒼涼而冷靜。一夜夫妻百日恩,這就是緣,她無怨無悔。
「好,如你所願,來人啊!帶走。」
「喂!這是我的功勞,你休想搶。」穆天魁像個小丑,跟在屁股後面窮嚷。
沒人理他,就連他的管家也蹲在一旁療傷止痛,沒空陪他玩狐假虎威的勾當。
杜飛煙回首瞥向周嬤嬤,「好好照顧他。」
「是。」
她萬念俱灰,但誰也看不見她無限的惆悵下,其賞已是理智盡失,心中燃著最猛烈的恨意,雙目盡露殺機。
走近穆天魁時,她不假思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走一名官差的劍,朝穆天魁直剌下去!
溫熱的血注,飛濺至她臉上。
是的,她終於報仇了,她往他的胸口狠狠一剌,噴射出來的鮮血直如水汪狂傾。
穆天魁不可置信的表情僵住不動。他連痛苦都來不及喚,她太用力了──一肚子的氣無處發洩,遂集中於仇殺上。
穆天魁臥倒在血泊中,眾人一陣驚呼。
杜飛煙把劍扯出來,狂笑不止,哈──笑聲在寂寂的夜空孤零零的迴盪。
這死王八蛋,窩在青樓艷窟醉生夢死數個月,原以為他將風流快活頹廢以終,沒想到單琳琳幾句挑撥之辭,竟將他引上黃泉路。一切只能怪他心術不正,驕恣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