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爛機器!為什麼若嫚他們用時都沒問題,我一動手卻烏龍百出?!」她邊擦拭溢出的咖啡邊詛咒。
「你在幹什麼?」璥平站在廚房門口問道。
「謝天謝地!璥平,你快來幫我處理一下,我無法讓它停下來。」一看見璥平,彤芸連忙將他拉進廚房。
璥平看了一下,「關掉開關不就得了。」
「就是關不掉呀!」她又不是白癡,豈會不知道要關掉開關!如果關得掉的話,她就不用忙成這副德行了。
「關不掉?我昨天用還好好的呀!」他試了一下,果然關不掉機器。
「你看吧!現在怎麼辦?」
璥平彎下身拔掉插頭,機器立刻停止了轉動。他拿著插頭在彤芸面前晃了晃,「就這麼辦。」
彤芸不禁呆愣住了,就這麼簡單,她這個天才居然完全沒想到?!天哪!她真的變蠢了。
她尷尬的笑了兩聲,「對不起,我沒想到……」
「沒關係,這種事以前就發生過,我已經習慣了。」璥平不在意地說,俐落的收拾殘局。
「誰和我一樣?」她好奇地問。
「我二哥。他是個家事白癡,連泡碗麵也不會。他曾因肚子餓,家中又沒半個人可以弄東西給他吃而自己下廚,結果把廚房給燒了。」
彤芸輕笑出聲,「真有這麼離譜?他幹嘛不出去買東西吃就好?」
「一個字──懶。」
「你們家這麼大,為何不請傭人呢?這樣就不必凡事自己動手了;況且你們又不是請不起。」這個問題存在她心中好久了。像斐家這種情形,在有錢人家中是很少見的。
「是請得起。」璥平改用原始的方法煮咖啡,「不過我們認為不需要。」
「Why?」彤芸杵在一旁看著他熟練的動作。
「你想想,我父母一年到頭都在外面旅行,我大哥長年在美國總公司,我二哥及若嫚更經常為了出任務而不在家,我自己則不定時的被叫回醫院,留在家裡的時間也不多;至於我小弟,那更甭提了,花花公子一個,哪有美女他就往哪鑽,壓根忘了還有這個家。既然家裡經常沒人在,我們幹嘛白養一堆人在家無事可做?」
聽起來也有道理。彤芸點點頭。
驀然,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男人以跑百米的速度從門外往她直衝而來,她嚇了一跳,連忙退後。同一時間,璥平伸開手臂擋在她身前。
「停!」璥平對那個男人命令道。
「嗨!三哥。」原來這個男人就是方才璥平口中那個成天不見人影的弟弟璥樵。他笑著對兄長打招呼,但仍對璥平身後探頭探腦。
璥平兩手交叉在胸前,沒好氣的瞪著他。「你在幹嘛?」
「三哥,你走開啦!」
「你先說你要做什麼?」
「我要看躲在你後面的那個女人呀!」他理所當然地道。「她是誰?怎麼會在我們家?」
璥平冷哼一聲,「你還知道這是你家?!我是不是該放鞭炮慶賀一下?」
璥樵乾笑數聲,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不過眼睛仍往璥平身後瞟著。
璥平完全沒讓開的意思,「今天怎麼會想到要回來?」
「我本來只是經過的。」
璥平瞪了他一眼,啐了聲,「兔崽子!」
璥樵咧咧嘴,繼續說下去:「然後我在遠遠的地方就聞到一股美女的味道,而且味道之香,是我這輩子聞過最棒的。於是我就沿著香味一直走,沒想到竟然發現香味是從咱們家傳出來的,所以我就回家來啦。」
彤芸深覺離奇,美女用聞的就聞得出來?莫非他有特異功能?
她好奇地探出頭來,正好被璥樵瞅個正著。
「不用躲了,我看到你了。美女,出來吧!」
「你錯了,我可不是美女。」她從璥平身後走出來,「璥平,謝謝你。」
「不客氣。」璥平又繼續之前的動作──煮咖啡。
璥樵看見彤芸的臉後,大驚失色。
「不可能!」他衝到彤芸面前,像小狗般嗅個不停,「沒錯呀,味道是從你身上傳出來的,可是你的長相──」
「我就不信美女用聞的就聞得出來。」她嗤道。
「你別侮辱我的鼻子!我三哥可以為我做證,我真的聞得出來。」
璥平睇了他們一眼,沒興趣回答。
「總而言之,你錯了。」
璥樵瞇起眼,盯著彤芸的臉好一會兒,最後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你知道嗎?若是身為美女而他人並不知情,那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她本身不自知而糟蹋了自己的美貌,第二則是蓄意掩飾。」
彤芸聞言,臉色微變;璥平則若有所思的看向彤芸。
蓄意掩飾?彤芸她……真的有把自己的真面目遮掩起來嗎?
「還沒找到?」一名少女冷聲質問跪在自己面前的探子。
「還沒找到。」
「該死!」少女氣憤的拍了下桌子,「全是一堆飯桶!找了兩個多月竟還找不到她?」
「屬下真的盡心盡力去找了,可是薇亞公主就像在世界上消失了般,半點訊息也沒有,讓屬下們實在無從找起。」
「都是借口!」少女怒斥著,「每個人出國必定會有紀錄,即使是個昏迷不醒的植物人也一樣!花了那麼多時間,你們居然連一丁點線索也沒有,你們的腦袋是不是不想要了?」
「屬下不敢。」
「不敢?每次就只會說這句話!」少女暴跳如雷的狂吼,「我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再找不到薇亞公主的行蹤,我就下令斃了你們!現在全給我滾出去!」
待探子全退了出去後,一名貴婦才走進來。
「結果如何?」貴婦淡問。
「跟以前一樣。」少女沒好氣的回答。
「因為她死了所以才找不到?」
「不,她一定還沒死,只不過失蹤了。能帶著她逃離重兵駐守的宮廷,想必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我們似乎遇上了對手。」少女的臉上浮起一抹與容貌完全不相稱的殘酷笑容,「不管如何,殺了薇亞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實在想不透你為何如此恨她,甚至要置她於死地。」
少女不屑的哼了聲,「只要她存在一天,大家就看不見我!從以前到現在,她搶盡了我的風頭,我受不了這種情形!所以我要殺了她,這樣才能洩我心頭之恨。」
貴婦神色哀淒的瞅著已被嫉妒蒙蔽理智的少女,幽幽的歎口氣,「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
「不立刻殺了她,我才會後悔終生!」
「你……你變了,那個天真無邪的你跑到哪去了?」貴婦痛心地問。
「天真無邪?」少女彷彿聽見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仰頭大笑。之後,她笑容一斂,捏捏貴婦的臉,譏諷道:「原來我的演技如此之好,連你也被我騙了。」
貴婦蒼白著臉,感覺被侮辱了。
「唉!」少女做作的大歎口氣,「能不能拜託你別如此「老」天真?真受不了你的愚蠢,和你說話實在有辱我的身份。」
「你別太過分!」貴婦氣極了,忍不住開口喝斥。
「老太婆,我警告你!」少女目光閃過一絲殺氣,冷聲警告,「別妄想壓下我,你還不夠格。告訴你,將來坦立達國便是我的,我是唯一的王!」
「你別癡人說夢了!」貴婦再也受不了少女自以為是的態度,生氣地反駁,「以你這種個性,沒人會把王位傳給你的。」
少女不怒反笑,「這你就別擔心了。敢問宮中除了你,還有誰知道我的真面目?只要你不說,誰會曉得?薇亞一死,我便是順位繼承人,沒人可以阻擋我為王。」
原來這名少女便是薇亞極為疼愛的妹妹荻亞,而貴婦自然是皇后了。
荻亞因為樣樣不如薇亞而心生妒意,處心積慮的要除掉薇亞,加上她有母后支持,更肆無忌憚的放手去做。薇亞所中的那槍就是她射擊的,是她母后笨,自願替她攬罪。這麼多年來,外頭都傳言皇后想除掉薇亞,實際上想殺害薇亞的是她!
「你的意思是,你要除掉我?」皇后顫著聲,不敢置信地問。
「沒錯!你知道的太多了,不除掉你我會睡不安穩的。」
「我是生你、養你的母親呀!你怎能如此待我?」她實在不相信自己從小疼愛的心肝寶貝竟要殺她!這叫她情何以堪?
荻亞不耐地揮手,「少跟我攀親帶故!凡阻礙我計劃的人都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死。」
皇后踉蹌的後退數步,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荻亞原本美麗的臉此時看起來如惡魔般醜陋,她邪笑著踱向皇后,「親愛的母后,你也別嚇成這樣;放心,你還有利用價值,我不會讓你太早死的。只要你乖乖的照我的話做,我保證會讓你痛快的死去,不會折磨你的。」
「你……你是個畜生,連豬狗都不如的禽獸!」
「大膽!」荻亞一怒,反手就給皇后一巴掌。她揪起皇后的衣襟撂下狠言,「下次你再對我說一句不敬的話,小心我撕爛你的嘴巴!」
皇后難過的淌下淚水;她錯了,徹徹底底的錯了。
「別以為隨便哭一下我就可以饒你不死!」她把皇后甩到一旁,「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你還想多活幾天,就別給我耍花樣!」撂下狠話後,她才轉身離去。
「天哪!誰能原諒我的過錯?」皇后再也克制不住的放聲痛哭。
她悔不當初的自責著,後悔以前做過的種種,包括決定生下荻亞。
當年她還沒進宮時,有個相愛極深的戀人,無奈她的父親執意把她送進宮,硬生生的拆散了他們。
進宮後,國王待她很好,所以她替他生下了薇亞;可是她又念念不忘以前的愛人,便偷偷地與情人在後宮幽會,因而懷下了荻亞。
當她決定要替心愛的男人生下子嗣後,那男人竟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可是她還是生下了荻亞,因為她實在無法扼殺一個小生命。
不管那男人是否拋棄了她,她仍然深愛著那個男人,因此她把對他的愛全部移到荻亞身上,愛她、寵她,給她所有的母愛,對薇亞根本連理都不理。
或許是她太寵溺荻亞,導致荻亞長大後對於樣樣比她好的薇亞產生了強烈的嫉妒心,所以她開始設計要毀了薇亞,更不惜殺了她。
當她知道荻亞有此念頭後,她非但沒有阻止,反正在女兒事跡敗露後一肩扛起所有的責任。
現在回想起以前薇亞用渴望母愛的目光望著她,她卻狠心不理,她就自責不已;一樣都是她的孩子,她竟吝嗇地不給薇亞一點點愛。
甚至她因為不想讓別人懷疑到荻亞身上,還故意挑釁薇亞,讓大家更加確信是她想害薇亞。
薇亞不與她計較,因為她是她的母親;國王也不與她計較,因為她是一國之後。他們處處包容她,而她卻……
「薇亞,母后對不起你,母后對不起你……」
※ ※ ※
今天的早餐桌上多了個璥樵,氣氛變得很奇怪;若嫚和璥平不敢吭聲,璥承不發一語,而璥樵這個始作俑者卻毫不自覺。
「來,彤芸,多吃點。」璥樵對彤芸猛獻慇勤,不斷幫她夾菜,還熱心的直問她喜歡吃什麼,說下次他再親自下廚煮給她吃。
「夠了,謝謝。」彤芸盯著碗中已堆成小山的食物,暗歎口氣。
她怎麼吃得完這麼多菜?她想拒絕,又怕糟蹋了人家的好意,真不知如何是好。
璥承雖然從頭至尾都一聲不響的吃著飯,眼睛卻一直停在璥樵及彤芸身上。不曉得為什麼,他覺得今天的小弟很礙眼,讓他想一腳踹開他。
若嫚看看彤芸無奈的表情,再看看璥承強忍著怒氣的模樣,竊笑不已。
她用腳踢了下安靜吃著飯的璥平,要他看看其他人。
璥平收到暗示,偷偷瞄了一眼,然後開始和若嫚用眼神對話。
「二哥今天很寂寞。」若嫚擠擠眼。
璥平同意的點點頭,對若嫚又挑眉又眨眼,「看他一副想殺了璥樵的表情,才好笑哩!」
若嫚忙不迭的點頭。
璥承沒好氣的瞪著他們,最後受不了的大聲喝道:「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聽見他的聲音,所有人立即正襟危坐,乖乖的低頭吃飯。
「璥樵,彤芸又吃不下這麼多,你幹嘛一直夾菜給她?你沒瞧見彤芸已經整碗都是菜了嗎?」
璥樵吐吐舌頭,不敢說話。
「還有,若嫚、璥平,你們兩個人眼睛是閃到是不是?一直擠過來眨過去的。」
若嫚只能傻笑。
「至於你──」璥承才把矛頭指向彤芸,她馬上為自己申訴。
「我可是什麼都沒說也沒做哦!」
「就是沒說才該罵!看別人一直夾菜給你,你不會拒絕嗎?」
「我──」
「閉嘴!」璥承打斷彤芸的話,「你有什麼好反駁的?」
「你──」
「我很好,吃飯。」
彤芸差點被他氣死,她才開口他就堵住她的話,害她一句抗議的話也說不出來。
不行,她不可以生氣,她說過不再對璥承起一絲一毫怒氣的,她千萬要穩住。
彤芸的理智一再告訴她要冷靜,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壓下滿腔的怒火。
眾人將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不禁露出佩服的表情。
成功的抑住怒火後,彤芸長吁口氣,接著綻開笑顏;她抬起頭,才發現所有人全盯著她。
「怎麼了?你們全吃飽了嗎?」她不解的問。
「還沒,還沒。」眾人連忙低下頭猛扒自己碗裡的飯。
璥承若有所思的盯著彤芸,他終於瞭解這個外表柔弱的小女人,骨子裡有多強硬,意志力更是無比堅強。
可是她太壓抑自己的情緒了,這不是好現象。雖說有些人的自制力本來就比平常人好,但她好得有點離譜,似乎她早已習慣壓抑自己的情緒。
當彤芸接觸到璥承那彷彿要望入她內心深處的目光時,她悚然一驚,連忙將頭低下,不敢再直視他。
她早已習慣將自己真正的情緒及想法隱藏起來,她不要讓人看穿她的內心,任何人都不行!
她倏地放下碗筷,猛然起身;眾人皆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我吃飯了,你們慢慢吃吧!」她幾乎是逃回她的房間的。
回到房間,她快速的鎖上門、跳上床,然後拉起棉被將自己從頭到腳蓋住,彷彿這樣就可以擋去所有想探索她的目光。
「不要探索我,不要……」她閉上眼,害怕的喃喃自語,全身不停顫抖。
※ ※ ※
千萬隻眼睛一直盯著她,讓她無所遁逃;那些眼睛似乎要看穿她的想法……
不要!她害怕的抱緊自己,受驚的大喊:「不要看我!」
接著,所有的眼睛瞬間化為一把把利刃,往她身上不斷地刺著,她難受的跪倒在地,恨不得能立刻昏迷,但她不能,她的意誌異常的清醒。
誰能來救她?誰可以將她從地獄解救出來?
驀地,一雙手拉起了她,她愕然的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那是璥承的臉……
彤芸睜開眼,發現四週一片黑暗,但她沒空去理會,因為她滿腦子充塞著方纔的夢境,那種椎心之痛讓她記憶深刻,恍若真實。
她緩緩坐起身,好半晌才平息心中的洶湧波濤,這才注意到室內一片黑寂。
她從早上躲回房間後就一直睡到現在?她轉頭看著床頭的鬧鐘,指針告訴她現在是凌晨兩點半。
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像隻豬,居然睡了一整天。
她走下床到浴室洗臉,望著鏡中的臉,忽然有股恢復自己原貌的衝動,於是她卸下了一切的偽裝,直到一張令人屏息的絕艷嬌容在鏡中展現。
還是恢復自己比較輕鬆!她對著鏡子扮了幾個鬼臉,確定自己這張臉還能有表情。
當她踏出浴室時,肚子突然響起了咕嚕聲,她這才想起自己兩餐沒吃,肚子當然會受不了的抗議。
這時候大家應該都睡了吧?
她輕輕地打開房門,確定房外沒有半點聲音,才躡手躡腳的溜下樓,去廚房找東西填飽肚子。
「唉,怎麼都是生的食物,我又不會炒菜……」彤芸沮喪的喃道,不禁懷念起在宮裡的日子。那時候她隨時想吃什麼便會有人幫她做,根本不用自己動手。
沒辦法,她只好吃泡麵充飢了。幸好泡麵還難不倒她這個家事白癡,否則她真的會餓死。
不曉得是真餓了,還是台灣的泡麵比較好吃,她竟然覺得泡麵的味道不輸飯店的珍饈佳餚。
她邊吃邊回想之前作的夢,對醒來前的最後一幕非常不解。為什麼會出現璥承的臉?難道她心中渴望救她的人是璥承?
愈想她愈心驚,尤其當她剝開自己的心,一層層的分析後,她發現自己對璥承的感覺似乎變了質,在她心中,他已不只是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