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內依然歡聲笑語,歌舞昇平。任他是達官顯貴還是俠客英豪,此刻都留連在倚笑樓的溫柔鄉中,那條窈窕婀娜的身影在樓上樓下忙碌穿梭。那嫣然調笑,那連珠妙語,那幽怨癡嗔,一舉手一投足,都足以令男人瘋狂。而他,卻只能獨坐屋頂,吹著冷風,喝著悶酒,任嫉妒一點一滴地吞噬他的心靈和理智。
酒罈又空了,這是第四壇,他伸手抓起最後一壇,拍落泥封,仰頭狂飲。喝完這壇,他就該走了,他清楚自己的酒量,再喝下去,一定會醉。他不能醉,也不能失態,更不能在倚笑樓這種地方失態,因為他是南宮葉,是南宮世家的長子,是武林的核心人物。
因為他是南宮葉,所以他要不得陸嫣然。
錯只錯在,他不該遇到她;錯只錯在,那個柳絮紛飛的清晨;錯只錯在,她的嫣然一笑。
陸嫣然靜靜地倚著長廊的欄杆,樓內台上最新捧紅的花魁正在唱她寫的《醉倚雕欄》,可惜今日她沒醉,她只是默默地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從樓頂輕巧地落上湖邊的樹梢,一飛身跨上汗血寶馬。
巧巧扯著她的衣袖,輕聲道:「他要走了,你還不開口留他?」
陸嫣然輕掠鬢髮,對路過的客人風情萬種地微笑,漫不經心地道:「他要進來自然會進來,何必要我留他?」
巧巧跺腳道:「真不知道南宮公子怎麼想的?來了不進來,不進來還來。快五年了,他究竟要讓你等到什麼時候?你還有幾個五年可以等、可以耗?」
「呵!」陸嫣然的笑容添了一絲苦澀,搖頭道:「我不知道。」
馬上的人似乎意識到有人在注視他,勒緊韁繩,遲遲不肯離開。汗血寶馬彷彿明白主人的掙扎,「呼嚕呼嚕」噴了兩口熱氣,居然踏踏踏地轉過身子。
兩雙深沉苦澀的眼眸不期然相對,便如藕絲難斷,糾葛纏綿,再也移不開了。風聲,水聲,琴聲,歌聲,笑聲,車馬聲,全都不存在了,他們只能意識到彼此,眼波流轉處,俱是相思。
樓內的燈光柔和地灑在她的絕色容顏上,映照著她的唇角。她癡癡地凝望著他,緩緩地,緩緩地彎起眼角眉梢,朝他嫣然一笑。
他看到她的笑容,精神一振,豁然開朗,眸中放出篤定的光芒,輕喝一聲,掉轉馬頭。他知道,下次再來時,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心無旁騖地走進那道門,走向她……
她看著他的身形消失在夜幕之中,起身走到台前,抱起琵琶,輕輕撥弄,幽幽唱道——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