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所有人道過再見,旭陽收拾公事包,準備下班了。於志偉突然推門進來,她神經質地問:「又出了什麼問題?」
「沒有。」他推了推金絲眼鏡,微微皺眉道:「我就代表問題嗎?」
「基本上是的。」她誠實地回答,「既然沒問題,你來做什麼?」
「沒事就不能來嗎?」他嚴肅的面孔上居然有一絲委屈。旭陽失笑,他在十四樓,她在九樓,沒事跑來跑去的不累麼?
她鎖好抽屜道:「已經下班了。」
他閃身讓開,讓她鎖上玻璃房子的門,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就是下班了才來。」
她疑惑地看著他,這傢伙今天出什麼毛病了?
他窘迫地躲避她的祖母,脖子耳根都紅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我想約你吃飯。」然後長長吐了口氣,彷彿說這六個字花費了他所有力氣似的。
她又驚訝又好笑,驚訝的是他居然會主動約她吃飯,好笑的是一個三十歲的大男人開口約女同事還會害羞。
他被她看得有些急了,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惡聲氣地,「行還是不行?一句話!」
她一時興起,故意逗他,「為什麼約我?除了吃飯還有什麼目的?」
他的臉更紅了,幾乎成了豬肝色。她真怕他會得腦溢血,急忙笑著道:「單純同事之間的交流當然沒問題了,你不會真的有其他目的吧?」
他突然拉起她的手,手心全是汗,鄭重其事地宣佈:「林旭陽,我喜歡你,我們約會吧。」
「啊?」旭陽受到了驚嚇!這個在公事上處處刁難她的嚴肅刻板兼超級無聊的男人說喜歡她, 要跟她約會?
她小翼翼地抽出手,悄悄地往門口挪動,訕笑著,「我、我有點沒聽明白,你說的是--你喜歡我?」
「是。」他耙耙頭髮,「我知道有些突然,可是我不想浪費時間。這幾天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你,吃不下,睡不好,我必須要來找個答案。」
「可能是因為我們倆合作得太久,你工作又太投入,所以……」
「不是。我什麼樣的case都接過,什麼水平的人都合作過,但是從來沒有日日夜夜地想著搭檔,我知道我喜歡上你了。」
「可是,可是……」她真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你不是現在回答我,我給你時間,但是不要太久,我已經耽誤進度了。」於志偉像逃難一樣衝出空調部的大門。
旭陽愣了半晌,無奈地歎口氣,提起公事包垂頭喪氣地走出去。她招誰惹誰了,老天爺要這麼照顧她?真*%#不是普通的幸運!
旭陽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思維像貓爪子下的毛線團,亂得一塌糊塗。一隻手拉住了她手腕,她抬頭,看到蕭囂的笑臉,「電梯在這邊,你往哪兒走?」
「噢!」她任他拉著走進電梯。
「想什麼這麼入神?工作太累了?」
「不是。」她苦著一張臉,「不過受了一點小小的驚嚇。」
「出了什麼事?」他立刻面露關心,「我能幫上忙麼?」
「不能。」這種事外人怎麼幫,總不能叫蕭囂命令於志偉不要喜歡她吧。
「說說吧,也許我真的有辦法呢?」
她攤開手,很無奈地道:「剛才那個名氣鼎盛、嚴厲刻板、超級無聊的於志偉先生跟我說喜歡我。」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半晌不做聲。
「看吧,你的表情告訴我這件事有多荒謬,簡直莫名其妙。」她用食指指著頭,「是不是大牌的人這裡都不太正常?」
他緩和一下表情,試探地問:「你拒絕了他?」
她搖搖頭。
「答應了?」他的聲音突地揚高。
「當然沒有,」她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腦筋不清楚了。」
他暗暗吐了口氣,片刻之後正色道:「感情這種事,有的時候就是莫然其妙。我想志是真的喜歡你了,以他那種嚴謹的個性,不是考慮過很久也不會輕易表白。」
她不置一詞。蕭囂說得有道理,就因為這樣才更麻煩。啟軍的事剛剛結束,她還不想這麼快就進入一段新的感情,重要的是,她對於志偉實在沒什麼好感。當初接受啟軍,起碼因為和他在一起舒服,如果每天跟於志偉在一起--光想她就頭皮發麻。
他小心翼翼地問:「你打算怎麼辦?」
「會有辦法的。」她突然間自信滿滿,怎麼忘了啟軍了?他們分的事沒幾個人知道,卻有很多人知道他是她男朋友,找他出來晃一晃,不就萬事OK了?
蕭囂沒再追問,只是鄭重地道:「需要幫忙的話找我。」
「謝謝,我已經想到辦法了。」她匆匆跨出電梯,忙著給段啟軍打電話。蕭囂說要送她,也被她謝絕了。旭陽根本不曾注意,董事長辦公室在十五樓,他怎麼會出現在九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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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旭陽安排段啟軍在定期討論會那天亮相。那日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從清晨開始,薄薄的清雪就如初見人世的少女,嫵媚婀娜地展現她誘人的風姿,洗滌空氣中的塵埃,擦拭地面上的污濁。
段啟軍就坐在會議室外的休息椅上,還特地帶來旭陽的羊絨短大衣。看到會議室的門開了,他起身朝旭陽迎上來,溫柔地偷得一個輕吻,在她耳邊新密地道:「走吧,我已經買好了菜,等你回去大顯身手。」
旭陽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暗地裡捏了他的後腰一把。他還真入戲呢!啟軍偷偷咧嘴,無奈地瞪了她一眼,意思就是--「我幫你,你還捏我。」看在旁人眼中,反而成了打情罵俏。於志偉面色蒼白,眼神直勾勾地看著他們相擁離開。
上了車,啟軍道:「那個男人很帥啊,一點也不像我說的嚴肅刻板。」
「他那張撲克臉叫帥?你什麼審美標準啊?」
他偏頭疑惑道:「到底哪個是於志偉?」
「還有哪個?就是我右面,面色蒼白,兩眼發直的那個,就是穿深藍西裝的那個啦。」
「哦。」他恍然大悟,「我搞錯了,不以為是你工前方的那個,所有人裡他的臉色最差。」
「是麼?」她仔細回憶,誰在她左前方?廖助理,蕭囂,辜總還是阿明?「想不起來,當時我只注意於志偉的反應了。」
「我猜,那男人一定對你有意思,想不到你這麼有魅力,在公司迷倒一群人哪!」
她戲謔道:「是啊,後悔沒抓住我?」
他笑道:「是啊,後悔沒請你當我們家廚師。」
「去你的!」
旭陽再次在啟軍那裡煮飯、吃飯、聊天、看電視,如果想復合,今天是個好機會,但是兩人誰也沒有這個意思,他們都清楚,他們只適合做朋友。
九點左右,旭陽照例一個人從啟軍家裡出來,步行回家。啟軍可以稱得上溫柔體貼有情趣的男人,但是卻很少送她回家,她知道他不是故意不送,而是往往想不到送,這可能是他惟一的缺點吧!她搖頭失笑,那又如何呢?等他找到自己生命中的惟一,自然能學會送她回家。
路過上次那家花店,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花店門前停了一輛黑色的奔馳,跟蕭囂的那輛好像,旭陽暗笑自己敏感,奔馳雖然是名牌,這座城市裡起碼也有上萬輛,不會這麼巧的。她走到後視鏡前,整理了下鬢邊的頭髮,朝日本妞造型的平安符露齒一笑,回頭看了眼花店門前閃爍的霓虹,燈最後終於放棄買花的想法。
花店的門開了,蕭囂望著旭陽的背影和街邊的霓虹燈融為一體,兩道飛揚的濃眉皺成一團。他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居然就這麼傻兮兮跟蹤到這裡,然後望著窗口的燈光發呆了幾個小時,看到旭陽早早下來,心中明明高興得要命,卻又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進花店,怕被她發現。唉!算了吧,不要再癡心妄想了,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而且還特地出來亮相,擺明了貼上「名花有主」的標籤,生人勿近麼!
於志偉很識趣,沒再來問旭陽考慮結果,隨便問一個在公司工作兩年以上的職員,就知道段啟軍不是臨時找來充數的。啟軍來公司的次數不多,認識他的人卻不少,因為連續兩年「尾牙」,都是他們倆贏得舞王舞後。她不知道這樣做對於志偉的打擊有多大,但是起碼保留了他的自尊,至少比當面拒絕他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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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下得特別大,一場接著一場,清雪工作無論多麼及時,路面上仍然時不時地覆蓋一層松雪和薄冰。為了安全,旭陽改搭公車,把自己包成一個圓圓的大麵包,與車上其他的麵包擠來擠去,下車的時候,她狼狽得就像一塊擠扁了的麵包。刺骨的寒風毫不客氣地鑽進衣袖和領口,她縮著肩膀,急急忙忙趕往公司大門。
刺耳的剎車聲急響,一輛黑色奔馳從她身邊險險擦過,「砰」一聲撞上人行路邊的雪堆,在路面上留一條長長的車輪劃痕。旭陽驚得心臟怦怦亂跳,只覺得雙腿發軟,好半天都無法移動。
蕭囂從車裡鑽出來,跑到她近前焦急地問:「沒撞到你吧?」
「差一點。」她拍拍胸口,剛想抱怨兩句,就感覺視野中一抹鮮紅,刺目得讓人心驚--是他的血,正一滴一滴順著額前的發稍滴下來,觸目驚心地染紅了他的白圍巾。
「天!你受傷了!」她匆匆掏出紙巾,卻因為身高的落差而看不到他的傷口,急得大聲道:「蹲下點。」
他聽話地曲低身子,反過來安慰她:「沒關係,忘了系安全帶,撞到了方向盤。」
她小翼翼地撥開他額前的頭髮,觸手所及是一大片濕漉漉的血跡,看不清傷口有多深。她用紙巾按緊那塊血跡,紙巾很快就被浸透,鮮血透過她的指縫不停往外滲。「不行,血流個不停,傷口一定很深,得去醫院。」她扶他站直,意外地發現他的臉白得嚇人。
旭陽慌了,急忙招了輛計程車奔往最近的醫院。她讓他靠在她肩上,乾淨的紙巾一條接一條地換,一條接一條地濕,鮮血彷彿要流似的。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不由加重語氣替自己壯膽,「蕭囂,你撐著,你敢給我昏過去,我就把你推下車。」
他的眼睛張得大大的,卻暗淡無神,虛弱地笑道:「別擔心,我只是有一點暈,不會有事的。」
「一點暈也不行,」她大聲吼他,「你給我保持清醒。」
「好,我保持清醒。」他答應得很好,她卻感覺肩上的壓力越來越重。
還好他沒有真的暈過去,她心的司機幫她把他扶進急診室,醫生在他頭頂洗洗抹抹纏纏,終於止住了血。旭陽看清了他的傷口,居然不到三公分,連針都不用縫,剛才卻好像血流的要死掉一樣。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耍她,但是見他緊閉雙眼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又不像裝的,至少流那麼多的血不是假的,他的臉色依然白得像張紙。
醫生洗淨了手道:「讓他休息一下,你去辦住院手續。」
「要住院?」
「必須觀察兩天看有沒有腦震盪的症狀。而且,你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是疲勞過度,再不休息,會把身體搞垮的。」
蕭囂突然張開眼道:「我不住院,躺一會兒就好,十點半還有個會議要主持。」
「還管什麼會不會的?你給我乖乖躺著。」旭陽霸道得像他老媽,開始著手辦住院手續,給辜總打電話報告情況順便請假,陪他照X光。等把蕭囂順利地安置進病房,廖助理已經趕來了。
他一臉關切之色,連聲問著:「怎麼樣?沒事吧?放心,辜總已經代你主持會議了,晚一點就過來,這兩天的行程計劃也全部轉交給辜總的助理了。」
旭陽暗道:「手腳真快,這只是小小的碰,如果真得了什麼大病,恐怕連董事的職位辜遠航都自動代理了。」
廖助理轉身朝旭陽感激地點頭道:「林工,你辛苦了,回休息吧,我來照顧囂仔。」
旭陽站著沒動,她實在不放心將蕭囂交給廖助理。
蕭囂也支起身子道:「旭陽,謝謝你,回去休息吧,這裡有廖叔叔呢。」
旭陽瞪他一眼,心道:傻子,還叔叔叔叔的叫得挺甜呢,看不出人家心懷不軌麼?隨即又一想,算了,關她什麼事?作為下屬,她盡力了;作為朋友,她盡心了。就算蕭囂與辜遠航之間真的有什麼你死我活的爭鬥,她一個小小的工程師又能幫上什麼忙呢?況且折騰了一上午,連驚嚇加疲憊,是該回去睡一覺,安安神,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血淋淋的狀況。
出了病房,剛好遇到醫生。醫生迎面叫道:「蕭太太,我正找你呢,這裡有幾張化驗單,你簽個字。」
旭陽懶得糾正他的誤解,反正入院手續都是她簽的,也不差這一項。
醫生猶在她耳邊念叨:「你先生患有嚴重的血小板缺乏症,平時就該注意不能受傷流血。這次是傷口小,要是傷口大些,或者趕不及就醫,會死人的。」
「什麼?」她手中的筆掉落。
「怎麼你不知道麼?你這個妻子是怎麼當的?難怪他營養不良兼睡眠不足,原來是缺乏照顧。」醫生看著她連連搖頭,「看你們的樣子就知道都是都市白領,大忙人,可是不能光顧著工作,也要關心一下對方啊?別怪我老頭子多嘴,你們倆是不是感情不好?」「我們……」旭陽尷尬地笑,「您誤會了,我不是他妻子,只是他的朋友。」
「哦。」醫生恍然大悟,也尷尬地笑著,「你看我,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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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亂吃了點東西,旭陽洗澡上床,翻來覆去地卻總是睡不著,明明身體叫喊著疲憊,大腦卻異常清醒,眼前總是閃過一攤又一攤鮮紅的血。
迷迷糊糊地躺了一會兒,她猛然坐起,才發覺剛才做了個惡夢,夢中的她身上手上都是血,怎麼洗也洗不乾淨。她看了下表,下午3:00了,她只睡了半個小時,這一驚完全清醒了。爬起來沖了杯牛奶,暫時驅逐了飢餓的感覺,她記得冰箱裡還有一袋排骨,燉來吃算壓驚吧。排骨冬瓜湯,據說是補血的,很好吃。補血?她想起蕭囂,不知道有沒有人燉湯給他吃,蕭總去了,又沒聽說他有女朋友,估計他可能沒請傭人,否則也不會營養不良。她翻出久未使用的保溫飯盒,哼著歌開始燉湯。
今天看到他的身份證,才發現他比她還小兩歲,可憐的孩子,一個親人也沒有,身上又壓著那麼重的擔子,她歎口氣,在湯裡多加了一勺紅糖。出門時,她順便又買了個水果花籃,加上大棗蓮子羹、奶粉和紅糖,旭陽看著手上的東西,忍不住發笑,這好像要去看產婦哦!
旭陽小心翼翼地推開病房門,怕吵到蕭囂休息,沒想到卻見他靠在床頭上聚精會神地批改公文,被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她將水果籃重重壓在他的公文上,嚇了他一跳。抬頭見是她,蕭囂露出愉快的笑容,「你來啦。」
她奪過他的公文一股腦地丟在沙發上,再拾起被子幫他蓋上,忍不住嘮叨:「住到這就該有病人的樣子,這麼刻苦幹什麼?老師又不會獎你一朵大紅花。」
他笑道:「那你獎我啊?」
「我獎你個電泡呢。」她曲起指節,看到他頭上那圈礙眼的紗布,轉而改戳他的太陽穴,「老師沒有教過你,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他嬉皮笑臉地道:「我誰的話都聽,就是不聽老師的。」
她盛了滿滿一碗湯給他,「那,為你不守病人的規矩,罰你喝光它。」
「什麼東西?」他的眼神充滿戒備。
「毒藥。」
「唉!」他裝模作樣地歎口氣道:「你帶來的,即使是毒藥我也會喝光。」他用湯匙舀了一小口,咂咂嘴,眨眨眼睛,然後唏裡呼嚕地一口氣喝光,把空碗遞給她,「還要。」將雙筒保溫飯盒裡的湯都喝光,他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歎道:「真好喝,這是什麼湯?」
「排骨冬瓜湯。」
「咦?」他捧起飯盒,眼珠子幾乎掉進飯盒裡,搖著空空的飯盒:「怎麼只有湯?排骨呢?冬瓜呢?」
「我吃了。」
「啊?」他將飯盒放回原處,小聲嘀咕,「我真可憐,人家吃肉我喝湯,還以為你人好心也好,沒想到原來是後娘。」
「喂,」旭陽叉腰道,「你別沒有良心,我是怕你吃不了太油膩的東西。這湯燉了兩個小時,味道都在湯裡面,排骨都不好吃了。」
「真的啊?」他眼睛閃閃發亮,「我就知道林妹妹最好了。」
「少貧嘴,」她收拾好飯盒,「警告你,以後要叫林姐姐,無端端讓你佔了那麼久的便宜,結果比我還小兩歲,小毛頭一個。」
他突然收斂了笑容,「別叫我小毛頭。」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點頭道:「那好,以後你也不准叫我要妹妹。」
「好。」他認真地看著她,「以後工作之外,我就叫你旭陽。」
她不可置可否,動手削蘋果。
「旭陽。」他低低地喚了一聲,她的手一抖,差點削到手指。明明就是那兩個字,他又不是第一次叫,怎麼剛才那一聲就那麼輕柔,那麼深情,那麼性感?酥酥麻麻地劃過心頭,令她渾身都不對勁兒。
她惡聲惡氣地道:「幹嗎叫得那麼肉麻?我雞皮疙瘩掉一地了。」
他「哧」一聲笑出來,「還以為你變了多少呢,看來還是老樣子麼!」
「這叫『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你還不是一樣?還是那愛耍酷,開奔馳威風啊?技術不好還拽,安全帶也不系,你不能受傷漢血自己不知道?」
「我也沒想到車子會突然打滑啊,本來想開過去哪你打聲招呼的,結果差點撞到你。」
「免了吧,以後你開車的時候離我遠點,沒被撞死也被你嚇死。將來你老婆一定要有很強壯很強壯的心臟,否則一定死於心衰竭。」
他沉默了,熟悉的憂鬱籠上眼角眉梢,手指輕觸頭頂的紗布,呆呆地看著她。
「怎麼了?」她拿蘋果在他眼前晃,「跟你開玩笑的,血小板缺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以後小心別受傷就是了。出院以後別自己開車了,請個司機花不了你多少錢。」
「嗯。」他點點頭,淡淡地微笑,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蘋果,含糊地道:「好吃。」
「懶人,自己拿著。」
他賴皮道:「我是病號。」
「現在承認自己是病號了,那剛才我來的時候你幹什麼呢?」她瞟一眼沙發上的公文,「不是我說你,這麼大的人怎麼看不出輕重緩急呢?你累垮了,得意的是那些心懷不軌的小人,傷心的是地下有知的蕭總。」
蕭囂揚眉道:「心懷不軌的小人?」
「就是……」旭陽住了嘴,她畢竟沒有確切的證據,萬一冤枉了好人呢?她擺擺手道:「總之你自己小心一點就是了,權力和地位最容易使人產生貪念。」
他笑道:「我知道,我會小心的,何況還有辜爺爺和廖叔叔幫我。」
她輕哼一聲,暗道:「叫你小心的就是他們。」
他詫異地望著她半晌,恍然道:「哦原來你懷疑……」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音,辜遠航和一位慈祥的老婦人推門進來。蕭囂急忙起身道:「辜奶奶,您怎麼也來了?」
辜太太捧著飯盒上前道:「你也了事,奶奶怎麼能不來?我給你燉了湯,趁熱喝吧。」
辜遠航親切地道:「林小姐,你也在啊。」
旭陽起身道:「辜總。」
「哎?下班了就別這麼拘束,跟囂仔一樣叫我辜爺爺吧。」
辜太太細細打量旭陽片刻,突然道:「她就是林小姐啊?不錯不錯,咱們家囂仔很有眼光哦。」
蕭囂急忙扯著她的衣袖道:「辜奶奶,你別亂說,人家林小姐有男朋友的。」
「啊?」辜太太詫異地叫,「可是你不是在追嗎?怎麼先讓人家追了去?」
辜遠航大笑道:「老太婆,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哦!」辜太太搖頭歎道,「可惜啊可惜,咱家囂仔這麼好的孩子。」突然又道,「林小姐,你再重新考慮考慮如何?」一句話說得旭陽和蕭囂臉都紅了。
旭陽急忙拿起飯盒道:「辜總,辜太太,不好意思 ,太晚了,我要走了。」
辜遠航道:「我叫司機送你吧。」
「不用了,謝謝,我叫計程車,很方便。」說罷匆匆奪門而去。只聽辜太太的聲音:「老頭子,我又說錯話了?」然後是辜遠航和蕭囂一連串的笑聲。旭陽不由在想,這樣慈愛的老人,這樣和樂融融的氣氛,真的都是假象麼?或許,是自己多心了吧!
旭陽終於知道蕭囂為何睡眠不足兼營養不良了。每次來看他,他都在工作,人不在公司,電腦和傳真卻幾乎不曾停止運作,偶爾手機也來湊熱鬧,見他那麼拚命的樣子,有時候她也不忍心打斷他,只好盡自己所能幫忙。一個企業的龍頭,一個家族的核心,一個眾所矚目的年輕繼承人,他就像上滿發條的機器,不停地轉轉轉,直到發條走完,精力耗盡為止。也許,她開始有一些明瞭他眉宇間的憂鬱和身上掙脫不了的束縛了。一星期以後,蕭囂堅持出院。頭上的傷口已無大礙,但是身體仍然調養得不好,醫生開了一長串的營養食譜,回手就不知道被他丟到哪兒去了。旭陽只能在開完會或者上下班偶爾遇到時詢問一下他的身體狀況,畢竟,九樓和十五樓之間隔著那麼遠的距離,而他和她之間,除了上司和下屬、普通朋友以外,沒有其他的立場可以逾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