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能力受肯定,工作量就已經不少,經過爭取,更是幾乎每天都排了工作。因此,可蘭每天都要忙到近午夜才能睡,讓翟爸翟媽心疼極了!雖不明白女兒為何突然對工作狂熱起來,但這樣也好,說不定跟那個黑手先生就會斷了來往。
可蘭究竟為了什麼如此忙碌呢?她心底有個心願,只能靠努力工作來達成。幸好最近週末常跟拓野他們去爬山,體力真的好了一些。
這天,可蘭穿著灰色套裝,走進位於黃金地段的氣派大樓,踏著高跟鞋,優雅從容的自信神情,讓人眼睛為之一亮。
今天的case是日本知名車廠來台探路,考慮放手將代理權給台灣代理商,避免高成本進口的損失。因此今天可說聚集了各路菁英,為數不少的車商都帶著口譯人員,期望能夠一舉取得優勢、賺飽荷包。
十家廠商一一上陣,寬敞的會議廳人頭密密麻麻。可蘭在心裡複習了一下委託車商的基本資料,便從容上場,面帶微笑地開始口譯。
三十分鐘過去,可蘭結束口譯,回到台下坐著,等待日本車廠對各代理商的詢問……
神經緊繃的一天過去,在各代理商的條件大同小異的情況下,口譯人員便成為能否取得優勢的關鍵,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害僱主失去競爭機會,大家無不小心謹慎。
可蘭流利且自然的日文讓刁鑽的日本車廠代表大為證賞,感興趣地問了不少問題。由於還要經過評估磋商,結論自然,火可能當天出來。整個流程結束後,可蘭疲憊地強打起精神準備回家。
「翟小姐嗎?耽誤你一點時間,我們經理有事想跟你談。」一個男人擋住她的去路。
經理?可蘭莫名其妙地隨男人的視線望去,咦,那不是今天的代理商之一嗎?
基於禮貌,也因為好奇,可蘭隨著男人前去。
十五分鐘後,可蘭摀住呵欠,困盹地再度走向大廳。這回又有來人擋住去路,還不止一個。三個西裝筆挺、高矮不一的男人爭相發話:
「翟小姐,我們副理(主管)想請你移駕談一下。」
驚訝得瞌睡蟲跑掉一半,可蘭相當委婉客氣地拒絕了他們的要求。
這些代理商是怎麼回事?老天,人群還沒完全散去呢,居然當場挖起角來,希望她能夠應聘擔任他們公司長期的口譯人員。
大概因為日本車商剛好問了她一堆問題,讓他們誤會她能力很強。不過她一點也不心動,基本職業道德她還是有的,而且萬一她真跳槽,那原來的口譯人員不就要失業?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她才不做。
可蘭勉強睜開千斤重的眼廉,外頭太陽還是很耀眼。奇怪,明明是黃昏,而秋老虎肆虐也早該過了。她再打了一個呵欠,拉拉外套擋住不時吹來的微風,走向人行道上排放的機車。
「翟小姐,請等一下。」後頭又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呼喚。
搞什麼?可蘭歎口氣,不會又是代理商吧?
男人喘吁吁跑到她身邊,遞出名片,「你好,這是我的名片。」他充滿自信地微笑。
被動地接過,可蘭不是很感興趣地瞧著上頭的職稱──業務經理,耶?不是代理商呀。
「請問有什麼事?」這男人一副事業有成的雅痞樣,神情自信,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還抹上一堆發油。可蘭看得吃驚,猜想就算蒼蠅沾上可能也會站不穩,直接滑下來。
「沒什麼,今天見到翟小姐的表現,讓我很佩服。」王伯翰盯著可蘭。
她真是漂亮!漂亮、有氣質、有能力,這種女人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唉,尋尋覓覓這麼多年,能夠配得上他的女人終於出現了。
空泛的讚美對可蘭一點都起不了作用。「你是代理商嗎?」應該不是吧?
「喔,是這樣的,我們公司是專門研發生產汽車衛星導航等裝置,跟代理商關係一向良好,今天我是代替一間代理商的董事長來監督。」他自信地點頭,一臉「認識董事長真的沒什麼了不起」的表情。
可蘭快睡著了,他說的話以她目前的精神狀況來講太深奧,她一點都沒聽進去。可蘭再打個呵欠,看這似乎很優秀成功的男人一眼。「幸會。」她點頭。
男人志得意滿,啊,他夢寐以求的女子眼神盛滿了對他的證賞。其實,他只是有能力、聰明、英俊了一點,總體來說,只是比別人優秀了那麼一點點。
「再見。」可蘭接著說,準備牽車子,她好想回家睡上幾個小時啊。
哇咧!王伯翰傻眼,不應該是這樣發展的吧?一定是他表達得不夠清楚。他積極對可蘭說:
「翟小姐,我想請你吃飯。」他撥撥頭髮,啊,這個動作真是帥氣啊!他感到非常滿意。
吃飯、吃飯……可蘭翻白眼,為什麼男人總想請她吃飯?真是莫名其妙。「謝謝,不用了。」錢多不會去捐給創世基金會或是門諾醫院之類的嗎?
啥?王伯翰聽到自己的自尊心裂成一地的聲音,不可能!他聽到的不可能是拒絕。「翟小姐,我說要請你吃飯。」她絕對是沒聽清楚。
可蘭請他讓讓,順利將機車牽出。「我聽到了。」她戴上安全帽,「不過真的不用,謝謝你。」她揮揮手,發動車子離開。
佳人遠去,王伯翰傻在當場,他簡直不敢相信。她拒絕他?她走了?
怎麼可能?!他可是公司除去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董事長之外,最有價值的三大黃金單身漢之一啊!王伯翰神色一凜,嘿嘿,佳人一定在考驗他的誠心,一定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心,一定正在默默地等待他。
喔,他會證明給她看的。王伯翰憂鬱的眼望向佳人離去的方向──
「baby,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他手捂胸口,陶醉在自己的深情中。
※ ※ ※
「我週末休假,你想不想去哪裡玩?」拓野不太自在,表情有些僵硬,從來沒主動開口約過女孩子,還真他媽的有點緊張。
約會!可蘭雙眼倏地發亮,差點欣喜得跳起來。約會、約會!她高興得胸口像要爆開,興奮得差點說不出話。
「都可以。」只要跟你在一起。
見她高興成這樣,拓野有些愧疚,每次都讓她來車行聞油味,觸目所及、耳朵聽到的,都是車子如何如何的,從沒有鮮花、甜言蜜語,拓野知道他是委屈了可蘭。見她興奮得像小孩子,拓野揉她的發,笑道:
「你想去哪裡?讓你決定。」
可蘭想了又想,拓野負擔這麼重,不能去會花太多錢的地方……那郊外怎麼樣?只是看看風景,不需要花什麼錢。可蘭慎重地說:
「我想去淡水,捷運蓋好之後就沒去了,聽說現在弄得很漂亮。你覺得怎麼樣?」
「好。」只要她高興他就滿足了。「那週末我開車接你。」拓野沒發現說溜了嘴。
「開車?」可蘭重複,「貨車嗎?可是店裡要用怎麼辦?而且停車會不會很不方便?」她細心地問。
驚覺差點露出馬腳,拓野的心咚地急跳一下,感謝老天可蘭這麼單純沒心機。他硬是改了口:「我是說騎車。」
騎車啊……來回淡水很累的,可蘭捨不得拓野這麼辛苦,好不容易休一天假,隔天還要上班呢。
「坐捷運好不好?這樣又方便,你也不會太辛苦。」
說定後,可蘭跟拓野的第一次約會決定去淡水。
週末假日,人潮硬是比平常擁擠三倍以上。尤其是捷運,假日時大家都想去郊外走走,擠得水洩不通。好不容易可蘭跟拓野擠了進去,卻幾乎無法移動。
可蘭望向拓野,見他人高馬大的,卻跟她一起擠在車上,十分不忍心。「對不起,會不會哪裡不舒服?」她擔心地問。
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秀麗的臉蛋上緊張兮兮的表情,拓野真想歎息。這總是為他著想的小女人,該道歉的是他,否則他們現在該安穩舒服地坐著車。
到站,門一開,一堆人擠了出去,拓野雙臂緊緊護著可蘭,不讓別人擠傷了她。不過,一群人剛出去,另一群人又湧了進來,而且比原來更多,看來大家都是要去淡水。
車子離站,可蘭連抓的地方都沒有,站不太穩,拓野索性將她摟著,讓她靠著他,兩人緊密相依。
雖然四處都是人,可蘭卻只臉紅地感覺身體跟拓野的緊密接觸。胸部、腿,還有……老天哪,他們幾乎是面對面緊擁在一起。可蘭覺得自己快燒起來了,她懷疑全車廂都聽得見她如擂鼓的心跳聲。
拓野也好過不到哪去。為了可蘭,沖冷水澡已經變成他的習慣,他對她的渴望日漸加深,得靠強大意志力才沒把可蘭狠狠一口吞掉。而現在,他可以感受到靠著他的柔軟胸部,還有……
呼!這裡可該死的沒有冷水澡可以沖。拓野眼觀鼻、鼻觀心,努力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給趕出去。但當他見到可蘭因緊張而伸舌潤唇時,他覺得自己就快變成野獸了!
不行,他需要分心,想其它事情,想……想什麼呢?
可蘭發現車廂裡頭愈來愈熱,怎麼會這樣呢?目光移到拓野的胸膛,他沒扣上全部的扣子,露出一小片結實的肌肉,上頭還有胸毛!可蘭的腦子裡開始產生一連串好女孩不該有的色情念頭。
不行!她用力搖頭,她必須分心、分心……
「你將來的夢想是什麼?」可蘭表情嚴肅地問。
「夢想?」拓野重複,見可蘭霞光滿面,知道她跟他一樣飽受折磨。他突然覺得好笑,他跟可蘭全身幾乎貼得沒有空隙,卻要面對面、正經八百地談夢想!
也好,他真的需要分心。「你先說。」
可蘭偏頭想著,臉又紅了,看得拓野心蕩神馳,從沒見過這麼會臉紅的女人。
「你不可以笑我。」她先聲明。見他點頭才說下去:「我想開一問哆啦A夢的專賣店,賣漫畫、布偶、明信片之類的。如果科技進步神速,我還希望能夠陳列哆啦A夢裡頭的神奇道具。」可蘭眼睛發亮,興致勃勃地說。
真是可愛到家的女人。拓野忍不住摸她的臉:「小叮噹如果知道有你這麼認真的支持者,一定很開心的。」
他的話讓可蘭高興極了,「你呢?」她燦笑地問。
「我?」拓野沉默了。從母親死去的那一天起,他就沒有所謂的夢想了。見她認真地仰望他等回答,拓野不忍心掃她的興:「唔,有間自己的車行。」這曾經是少年時代的夢想。
這樣啊,可蘭崇拜地望著拓野,他真的好努力上進啊。負擔這麼重還想要擁有自己的車行,真是太了不起了!她默默在心裡決定,一定要盡她所能幫拓野實現夢想。
「那……你工作幾年了?」可蘭問,「習慣嗎?喜歡嗎?」她避開黑手兩個字,以免拓野想起父親過世而輟學養家的傷心往事。
危險問題!拓野小心翼翼地挑選用字,謹慎地說:「滿久了,還滿習慣的。」
滿久了!可蘭心裡又開始難過,幻想可憐的小拓野為了家計,犧牲自己的學業,從小就出來打拼賺錢,她真的好心疼啊。
淡水終於到了,兩人下車,可蘭深呼吸,「拓野,空氣有不一樣的味道耶!」她興奮地說。
拓野帶她往最熱鬧的地方走,規畫過的空地弄得像公園一樣,充滿花花草草。空地上有人正在演奏「流浪到淡水」,吸引了不少人駐足聆聽,賣吹泡泡水的小販用力吆喝,到處都是跑來跑去的小孩子,天空飄滿了肥皂泡,還有大人正在放風箏,飄啊飄啊飛到空中變成一個小點,各種香味四溢,有烤魷魚、香腸……許許多多讓人眼花撩亂的攤子。
可蘭興奮得像個孩子,她興匆匆地買了泡泡水,「好懷念啊。」她吹起泡泡,卻不成功,試了又試還是一樣,黏黏的肥皂水滴滴答答地弄濕了她的手。「為什麼吹不起來?」她氣得跺腳,忿忿地瞪著那罐肥皂水。
「我來。」拓野接過手,輕柔地呼氣。一個、兩個、三個,七彩泡泡不斷地冒出,飛呀飛地愈升愈高。「你要輕輕吹。」他揉她的發,嘲笑她。「小傻瓜。」
可蘭非常受教地照著拓野的教法,這回順利吹出一個大泡泡。她興奮地指著,「你看你看!」又吹出一個接一個的泡泡。
見她開心成這樣,拓野也感染了她的快樂。他摟著她的肩,兩個人靜靜聽了一段老歌,浪漫的情緒漂浮在四周。
「你想吃什麼?我去買。」拓野問。
「我想吃烤魷魚。」可蘭興奮地道。「我最喜歡吃烤魷魚了。」
「你在這裡聽歌,我去買。」攤販旁人多,他一個人擠就夠了。
可蘭點頭,又聽了一會兒歌。想到待會兒要吃東西,她走去廁所洗手,廁所人也很多,有許多媽媽帶著小孩,來來去去。可蘭洗好手、整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正要離開,突然一個聲音傳來──
「翟可蘭?你是翟可蘭吧?」
可蘭回頭一看,想了一下,總算想起眼前瘦高、畫了精緻彩妝的女子是誰。「秋虹?」是她的大學同學,平時不太有交集。
王秋虹假意微笑:「真是好久不見啊。」她忌妒地看著可蘭的美貌。「跟朋友來?」
「嗯。」可蘭微笑,「最近過的好嗎?」聽說她在日商公司上班。
「還好。」秋虹跟她走出廁所,對前面一個男人揮手。「你等等,我跟你介紹我男朋友。」
她快步迎上去,還拉著可蘭。
「阿彬,我跟你介紹,這是我大學同學翟可蘭。每次考試都跑在我前頭,還念到碩士呢!」秋虹熱絡的口氣裡藏著妒意。
看來有點年紀的男人冷漠點頭,「你好。」近乎無禮地盯著可蘭看。
可蘭不太自在,看向前方,見到拓野提著紙袋走向演奏區。
「我跟你介紹,這是我男朋友,在美商銀行當總經理。」秋虹驕傲地說。
「你好。」可蘭點頭,有點想離開。秋虹似乎對她抱著敵意,雖然她在笑,但眼神卻好凌厲,可蘭直覺她不太喜歡自己,卻不知為什麼。
「可蘭!」拓野發現可蘭,走了過來。
秋虹回頭,見到高大英挺的拓野,視線回到可蘭身上。「他是誰?」
她男朋友感到不耐,走到一旁抽起煙來。
「我男朋友。」可蘭緋紅著臉說,溫柔地迎向拓野。「對不起,害你找不到人,我剛剛去洗手。」
拓野放下心,親匿地捏她的臉:「沒事就好。」
回來卻看不到她差點讓他急壞了,可蘭對他而言愈來愈重要,這種感覺頗新奇但並不會令他恐慌。其實有個人讓他關心在乎的感覺還挺好的。
秋虹瞪著拓野,可蘭的男朋友?她憤恨咬牙,可蘭什麼都比她強,人緣比她好、功課比她棒,連男朋友也比她的年輕英俊。
「可蘭,不幫我介紹嗎?」她尖聲說。
「喔,拓野,這是我大學同學,王秋虹。」可蘭有點不好意思。「秋虹,這是嚴拓野。」
「你好。」秋虹笑得嬌媚,「不知道嚴先生在哪高就啊?」她問。暗想拓野年紀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社會地位不可能勝過她男朋友。
拓野打量眼前濃妝艷抹的女人,她的眼神帶著算計,正是他最厭惡的那型。「機車行當黑手。」他簡單地說。
「黑手?」秋虹錯愕,然後做作地尖笑,一臉不相信。「嚴先生別開玩笑了!咱們可蘭可是堂堂碩士,怎麼可能跟黑手來往?你說是不是呀?」她問可蘭。
可蘭好生氣,她的口氣分明瞧不起黑手。「他真的是黑手,也是我的男朋友!」一直對秋虹沒什麼偏見,但現在可蘭開始討厭她。
拓野環住可蘭的肩,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女人他瞧多了,才會到車行去。
「小姐如果沒事,我們要走了。」拓野冷淡地說。
「等一下、等一下。」秋虹阻止,驚愕過後是一臉嘲笑。「你真的是黑手?」
她瞧拓野的打扮,普通休閒服,而可蘭表情也不像開玩笑,那麼是真的嘍?秋虹高興地想歡呼。哈!翟可蘭居然交了個黑手男朋友!
她故意拉她到一旁,假惺惺地說:
「可蘭呀,我跟你說真的,勸你早點分手,不然真的會被人笑死。」她歎息:「碩士跟黑手?你應該只是玩玩吧?傳出去怎麼能聽啊。你要為將來打算啊,憑你的美貌跟聰明,還怕找不到好對像?還是說……」秋虹挑起眉,曖昧地看可蘭跟拓野一眼,「你可要小心一點啊,可別『鬧出人命』來,這可就糟了。」她呵呵直笑,看拓野的眼神充滿了不屑。
可蘭從來沒這麼生氣過,雖然她是說給她聽,音量卻不小,拓野是可聽得一清二楚。她居然傷害拓野的自尊心!
「秋虹,你這樣說太過份了!」嬌柔的可蘭難得說話大聲。
「有嗎?」秋虹故作驚訝,「我只是關心你呀。」說得像菩薩再世一樣慈悲。
可蘭深呼吸,正要理論,卻被拓野阻止,他牽起她的手:
「走吧,我們去別的地方逛逛,烤魷魚快冷了。」他抬了抬手上袋子,表情平靜無波。
「可是她……」可蘭抿起嘴,覺得好對不起拓野。
拓野連正眼都懶得瞧王秋虹,「不需要浪費時間。」他牽著可蘭往老街方向走去。
走沒幾分鐘,可蘭愈想愈難過,都是她才害拓野遇到這種事。
是黑手有什麼錯?跟他交往有什麼錯?以有沒有錢、學歷高低來分階級是對的嗎?她愈想愈覺得對不起拓野,抿著唇,大眼睛裡凝聚淚珠,無聲地啪搭啪搭落下來。最喜歡的烤魷魚也不再吸引她,她真的好討厭王秋虹,怎麼會有人以傷害別人為樂?
「可蘭,」拓野歎息,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停下,抬起她的頭,見到她的淚,心一痛。「你真傻,為了那種人說的話哭什麼呢?」他溫柔地以拇指拭去她的淚。
「我才不是為她。」可蘭哽咽,「對不起,害你受委屈了。」她索性抱住拓野哭起來。
傻可蘭。拓野閉眼,拍撫她的背,像安慰小孩子。狗眼看人低的人太多了,今天要是那女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怕不開始必恭必敬起來?對人性他看得透徹,卻牽累了可蘭,讓她難過成這樣。善良勇敢的可蘭,如果他真是黑手,可蘭未來要面對的將不只是王秋虹一個人。
等可蘭的抽泣變成哽咽,拓野捧起可蘭的臉,讓她看著他的眼,緩慢地說:
「可蘭,社會上這種人很多,幾乎到處都是。如果你真的跟黑手……跟我交往,這種事將會常常發生,你受得了蜚短流長嗎?想像一下走在路上,被人指指點點說閒話的感覺,跟一個黑手在一起,你會受到很大的委屈。」
可蘭好迷惘,「常常發生?為什麼會常常發生呢?為什麼大家都只看外在條件呢?戀愛不是兩個人開心就好了嗎?我愛你不是愛你的身份呀,我喜歡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學歷跟財產啊,這不是很單純嗎?為什麼要把事情弄複雜呢?」她的淚又冒出來,「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人呢?太可惡了!」她氣呼呼地抹淚,小手握拳,看來想狠狠打王秋虹幾拳。
「人就是這樣,喜歡評斷別人,自以為是,這種事情太多了,遇上了,笑笑就算,沒什麼好在乎的。」拓野像在教導小娃娃,讓可蘭瞭解人性的可怕。
是這樣的嗎?可蘭望著拓野,她好愛他,難道她的學歷會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這實在太可笑了。會常常發生嗎?她不准其他人瞧不起拓野,在她心中他是最了不起的,為了家人犧牲一切,努力工作,有理想、有目標。
她看他微笑的臉,又難過起來,他一定被傷得很深吧?可蘭默默發誓,她絕不會再讓拓野受到任何傷害。
「快吃你的烤魷魚,冷掉了。」拓野遞給她,摸摸她的頭。「走吧。」
※ ※ ※
午夜,拓野在家中埋首文件堆裡,電話鈴聲刺耳響起。
「喂。」他沒好氣地說。
「拓野?我啦!我在日本。」電話那頭是煬傑的聲音。
「搞什麼?十二點了打什麼電話?你那邊也一點了吧。」拓野一邊說話,手沒閒著,一邊飛快地用筆批閱。
「真是冷淡,」煬傑好委屈。「這可是國際電話呢。」
「有事?」拓野不囉嗦,單刀直入。
「當然有。」煬傑發出長長的歎息聲,「蜜兒又溜掉了,這該死的小妮子,非要我累死才罷休。你知道她這回跑到哪?澳洲!我的老天,等我逮到她一定要把她制得服服貼貼,不然我下半輩子可慘了。」不用看表情,光聽聲音也知道他此刻是一臉哀怨。
拓野笑起來,煬傑就是愛要嘴皮子,他愛慘章維蜜,被制得死死的是他自己。
「不錯啊,環遊世界,我還沒這福氣呢。」他拿起另一份卷宗看。
煬傑咬牙切齒:「你儘管說風涼話,改天吃苦頭的說不定就換成你!」他疲憊地攤在飯店大床上,瞪視天花板,想著要怎麼逮到蜜兒。
「我?不會的。」拓野搖頭,可蘭沒有章維蜜那麼刁鑽任性。想起可蘭,他不自覺地露出笑意。
「說到這,你跟可蘭進展看起來滿順利的,告訴她事實了沒?」煬傑關心。
事實?拓野頓住,放下卷宗,眉心皺了起來。
沉默片刻,煬傑嚷道:「不會吧?她還以為你是黑手?你還讓她以為你是黑手?」煬傑嘖嘖有聲,語氣幸災樂禍。「這不像你的作風啊,都交往這麼久了。難道……你只是玩弄人家?」他耍嘴皮子。
「有心情操心我,不如想想怎樣才能找到你的女人。」拓野一句話把煬傑堵死。
玩弄?哈,他至今沒越雷池一步,都是為了珍惜她。玩弄?他根本被她迷得神魂顛倒。拓野歎息,他把自己逼到了什麼境地?想跟她說卻不知從何說起,一見到她嬌柔信任的笑臉,他就什麼也說不出口。
真窩囊!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拓野喃喃咒罵,要是一開始明說就好了。但是剛開始他不曉得會這麼喜歡她,到了現在……唉,更難解釋了。可蘭從沒懷疑過他,一直以為他是黑手;他甚至擔心可蘭愛的是身為黑手的他,要是她知道他不是呢?
真該死,愈在乎愈難說出口。再過陣子吧!
「唉,英雄難過美人關。」煬傑悠悠歎息。他為了蜜兒弄得灰頭土臉,放下所有事情千里追妻,拓野則為了可蘭牽腸掛肚,擔心她的反應,至今還隱瞞她事實。
唉,當男人遇上女人,怎一個慘字了得。
深夜,兩個男人對著話筒感歎愛情真是泥淖,不小心一腳踩進去,從此翻天覆地、再無寧日。
從此是一生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