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府少了王爺和公主,不免顯得冷清。尤其是對素素而言,更是寂寞。她一個人坐在房裡,不免想起以往接近過年的這個時候,人人準備做新衣裳,也正是布莊裡最忙的時候,而她自己除了要忙著打點過年的物品之外,還得抽空替二爺和小少爺縫製新衣。不像現在,成天待在房裡無事可幹,只得寫寫字、做些針線活打發時間。
一日,素素向窗外望望,見雪停了,便拿著幾個這幾天來自己親手縫製的香囊,打算送給兩個妹妹和孫姨娘去。她帶著玉喬順路先到瑞雲館去。
「是素素姊姊來了!」兩位格格正好在杭上下棋,見了她來,忙起身笑道。「外頭那麼冷,難為姊姊還來看我們。」
「我實在是在房裡悶得慌了,所以出來走定!」素素拿出香囊來,笑道。「這是我自個兒做的,送給你們倆玩兒。」
「多謝姊姊!」明珂、明玥接過香囊,反覆端詳把玩,都讚道:「難怪阿瑪老是稱讚姊姊,光瞧這個香囊的繡工,就知道姊姊手巧能幹。」
素素笑道:「這有什麼:一個小玩意兒而已。」
姊妹三人又隨意聊了些,素素也和明珂下了一回棋,因想著還要去孫姨娘那兒請安,便離開了瑞雲館。走了幾步,卻見天又飄起雲來,玉喬便說道:「格格,看這雪,只怕會愈下愈大呢!不如我回瑞雲館借把傘吧!待會兒咱們回晨霞摟時好用「也好!」她點點頭。「那我自個兒先走,一會兒在孫姨娘那兒等你吧!」
玉喬忙答應著去了。
素素來到孫姨娘屋外,因外頭寒冷,丫頭們沒想到這時會有人來,也都待在屋裡。她正要自己掀氈簾進去時,卻聽見裡頭說話。
「還不都是你!」孫姨娘恨聲道。「沒事弄個野雜種進來,這會兒還好意思說?」
素素一愣。
「姑媽,您怎麼這麼說嘛!」卻是孫齊祥的聲音。「素素好歹也是王爺的女兒阿!」
「誰知道她是不是王爺親生的?」孫姨娘冷笑道。「紫薇死都死了,還問誰去了況且就算她還活著,你又怎麼知道她說的是真的?誰曉得她有沒有在離開王府之後又勾搭上別的男人?」
「這倒也是!」孫齊祥笑道。「不過,誰叫王爺疼她,一心認她是親女兒,那也沒辦法!」
素素只氣得渾身顫抖,怔在當地。
「王爺也真是的!」孫姨娘氣得停了一聲,罵道。「明擺著兩個親生的不疼,偏偏就關心那個撿來的!更氣人的是,她來了之後,王爺和公主的心思就全在她身上了,以後還不知道要把我和明珂、明玥母女三個置於何處?」
「姑媽何必這樣擔心呢?」孫齊祥卻笑道。「我看素素那個丫頭,呆呆笨笨的,不像是個精明的人。況且她再怎麼精,也強不過姑媽您啊!」
「哼!」孫姨娘冷笑。「你別小看了她,她才來幾天就懂得提拔杜家的人了,又會哄騙王爺公主幫襯著她。前幾日不是和那個杜雨桐結拜了嗎?公主還送了對白玉馬給她。等時日一久,她這上下混熟了,那還不知會玩出什麼樣的把戲來呢!」
素素也聽不下去,轉身就走。半路上遇見拿著雪傘趕來的玉喬,她奇道:「格格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嗎?還是孫姨娘不在嗎?」
素素一聲不吭,只是疾疾往回走。
玉喬見格格神色不對,而且明明是很冷的天,她卻脹紅了一張臉。她隱約覺得有事,但地想不透,只得急急打著傘跟在她後頭。
素素一回到晨霞樓,二話不說,便將原本要給孫姨娘的香囊丟進火盆裡,眼看它燒成灰燼。然後接下來的一整天,她幾乎都沒開口說話,甚至孫姨娘派人來請她去吃飯,她只推說不想吃。
真想回到二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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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方才聽一個小廝悄悄來傳話,說是錢嬤嬤來找她,正在後園裡等著,她忙就趕來。
「嬤嬤,您怎麼來了?」她拉著錢嬤嬤低聲問道。「出了什麼事嗎?是不是貝家對雨桐妹妹不好?」
雨桐前幾日才嫁入貝家,她的心中也一直掛念著。
「喔,雨恫小姐很好,她沒事的。」錢嬤嬤歎了一口氣,說道。「還好我有一個遠房的親戚在王府打雜,我這回是好說歹說地才拜託他帶我混進來的。為的是來告訴你一聲……」她一面拿手絹於拭淚,一面說道:「我是來告訴你一聲,大事不好了。二爺他……他……」
素素一聽杜覺非有事,大惑緊張慌亂,忙問:「二爺他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二爺病了,而且病得還不輕呢:大夫說……」錢嬤嬤微一抽噎,說道。「大夫說二爺病得凶險,只怕……只怕是很危險了。」
「怎麼會?嬤嬤,您別嚇我啊!」素素抓著錢嬤嬤的手臂,顫聲問道。「好好的,他怎麼會病了呢?我馬上派人去請宮裡的醫官給二爺瞧瞧。」
錢嬤嬤哭哭啼啼地說道:「不用請御醫了,這會兒找誰都沒用了,我只是趕來告訴你一聲,二爺心裡一直掛記著你,老喚著你,你可不可以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趕回去再看他一眼?」
「我當然要去看他。」素素急慌了手腳。「可是現在……」
「我知道,這麼晚了王爺一定不會允許你出來的,可是我也是擔心二爺他的病……怕他涯不過今晚呢!你若去遲了……」
「嬤嬤你千萬別再這麼說了,我的心都給您搞亂了。」素素聽了急得跺腳,一面也哭。怎麼突然發生這樣的事?「這樣好了,嬤嬤您且在後面巷子口等我的消息。我阿瑪和額娘進宮去了,這會兒是姨娘當家,所以找得去問姨娘一聲才行。」
「她會答應嗎?」
素素擦了淚。「您放心,我只是問她一聲,無論她答不答應我都會想辦法去看二爺的。」
果然,孫姨娘聽了,只是冷冷說道:「你又要去看杜二爺,這怎麼行呢?別說這天色已晚,就是大白天,你也不該三天兩頭、隨隨便便就出去啊!」
「二爺生病了。」她耐著性子解釋。
「你怎麼知道的?」孫姨娘起疑。「是誰告訴你的?是杜家的人傳來的口訊嗎?」
「是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
「素素,不是姨娘要說你,你真是人不懂事了。你已經是位大格格了,身份尊貴,也該知道咱們這裡是堂堂的榮王府,進進出出可不比那些小門小戶、沒規沒矩的人家。」孫姨娘不屑地一撇嘴角,又道:「依我看,這杜家分明是看在你是王府格格的分上,才會對你這麼糾纏不清,他們若是識相的話,就該別再來糾纏你才是啊!而你也應該學著別再理會這些事兒,誰曉得他們會不會利用你呢?你以後就別老是把那個什麼二爺、三爺的掛在嘴上了,真是的。」
素素聽了她那番冷嘲熱諷的話,原本不想搭理,但聽她又故意侮辱杜家,不免生氣,轉身使走,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道:「姨娘剛才那番話是在說杜二爺嗎?怎麼我聽起來倒像是在指孫舅爺呢?」
孫姨娘沒想到她會有此一說,征了半晌才怒道:「你說什麼?舅爺怎麼不好了?你把話說明白點!」
素素冷笑一聲,也不理會。
「素素,你站住。」孫姨娘追到房門口,叫道。「我明你站住你沒聽見嗎?」
「姨娘,您這麼大叫大嚷的,妥當嗎?別讓人看了笑話!」素素頭也不回,逕自走了。
孫姨娘氣得踝腳。「這個死丫頭!真是氣死我了。」
其實素素早就猜到孫姨娘不會讓他出去。不,應該是她肯定,即使去求姨娘,她也不會答應的。那只好……她一咬牙,打定了主意。待回到房裡,卸了釵環,換了輕簡衣衫,從後門離開。
「格格!」門房乍見她,嚇了一跳。「這麼晚了,格格還要出去嗎?」
「嗯。」她點點頭。「勞煩您老開個門。」
「這……這不大好吧!」
平時人人都要她拿出點主子的威嚴出來,那也好!反正她正一肚子火呢!所以這會兒素素只是盯著他看,也不說話,架勢十足。
門房被大格格看得直冒冷汗,結結是巴地說道:「實在是天色已晚了,奴才不敢隨便開門,格格要不要先問問姨奶奶的意思?」
素素心裡頓時覺得可笑之極,她這個格格當得倒有意思,別人說的話她都要聽,她說的話卻連個下人都可以質疑。「要問你去問好了!」
門房左右為難,忽然又發現大格格要出門卻沒有常人跟著,更為訝異。「格格不用奴才們跟著嗎?」
「不用,我一個人就行了。」她冷冷道。「不會走去了的。如果你是擔心這個。」「不不不。」門房忙搖手,暗笑說道。「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奴才想,格格要出門身邊也該有一、兩個隨身伺候的人,這樣也方便些。」
「我不需要人伺候。」素素心想:再這麼跟他扯下去,只怕真要驚動了潘總管和姨娘,到時人一多,就更麻煩了,霎時便沉下了臉。「你只管把門打開,有什麼事,我自會跟王爺說明,用不著你來擔待,保證不會讓你受累的。」
「可是……」
「大膽!」素素動了氣,厲聲道。「叫你開門!哪裡來的這麼多可是?難道你跟王爺也是這麼說話的嗎?」
「是是是,奴才這就替格格開門。」門房見素素動了氣,忙速速開了後門,又忍不住唯唯諾諾地說道:「格格……請小心慢走……呃……格格,當真不要人陪著?」
素素一向和顏心軟,本就不慣對人動氣,又見門房十分惶恐,心裡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於是又溫言道:「你放心吧!我自會小心,回頭若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我硬要你開門的,把事情都推到我頭上就是了。」
她走了幾步,便瞧見杜家的馬車停在巷子口,她快步走了過去。「嬤嬤!我來了!」
錢嬤嬤聞聲,從而簾裡探出頭來。「素素,你來了,真是大好了。」
「是啊!」杜覺如突然也從車裡下來,笑道。「我們還擔心你來不了呢!」他伸手要扶素素上車。「來,手給我!」
「三爺您怎麼也在這裡?」素素一呆,把手交給他,借力登上馬車。「那誰在家裡照顧二爺呢?」
「喔,大嫂在家,還有錦兒和寶祥在旁邊看著,你不用擔心。」杜覺如忙說道。「況且大夫也說二爺吃了藥,還要睡一陣子。所以,我就和嬤嬤一塊兒出來接你「那就好。」素素點點頭。「那我們快點回去吧!也許這會兒二爺已經醒了也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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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杜覺非的情況也沒這麼糟。只是他前幾日受了點風寒,又一直操勞忙碌,能好好休息,病勢才加重起來。而且他又有心病,老是掛記著素素,難免鬱悶、胃口不開,這才又更難調理。一連病了幾天,雖是天天請醫吃藥,但也不見好轉,精神反而更見委頓。
「這樣拖下去怎麼行!」錢嬤嬤急道。「若是年紀輕輕就損壞了身子,那以後問題可就大了。」
「嬤嬤說得是。」大少奶奶也說道。「我看二爺近日咳得格外厲害,萬一轉成嘮病可就糟了。」又同杜覺如問道:「三弟,不如你再出去打聽打聽,有沒有高明的大夫,請過來瞧瞧才好啊!」
杜覺如卻半天不言語。
「你倒是說句話啊!」大少奶奶催道。「難不成你有更好的主意?」
「我倒是知道有個人,把她找來一定有用。」他淡淡地說道。「就怕她不能來。」「是誰?」錢嬤嬤奇道。「咱們捧著大把銀子,還怕請不到人嗎?」
「素素。」杜覺如看了嬤嬤一眼。「素素是您老捧著銀子就能請來的人?」
頓時廳上鴉雀無聲。每個人都明白他說的意思,也覺得若是素素能來,二爺的痛起碼能好了大半,可是別說要我素素出來,就是想見她一面恐怕也很困難。
「這可怎麼辦呢?」錢嬤嬤唉聲歎氣。
大少奶奶見杜覺如一副氣定神閒,不大著急的樣子,便知他一定有主意,便催他說道:「你有什麼辦法,你就快說吧!別在那兒裝神弄鬼的急死人!」
「辦法有是有,就是不知成不成?」他使怎麼愉愉混進王府見到素素,再騙說二爺病危,然後把她哄到這裡。最後又歎了口氣,說道:「我聽說王爺公主都進宮了,所以這會兒素素若堅持要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她也可能怕惹麻煩而不敢私自離開王府,總之,一切就看她自己的主意了。」
半晌,大少奶奶說道:「不管怎麼樣,總得試試才知道。」
結果就是素素上了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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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覺非高燒未退,昏睡之間,只覺得口乾舌燥。「水……」
「二爺,」素素端了碗參湯,送到他嘴邊,輕聲道。「您醒醒,喝口水吧!」
他恍憾聽見素素的聲音,忙睜開眼一看,不是他朝思慕想的人兒是誰?「素素!」他猶自不信,欠起身,又伸手拉近她細看,喃喃地道:「我是不是病糊塗了?我的素素不可能來這裡的。」
「二爺,您沒看錯,真是我。素素真的來看你了。」她順勢扶著他喝茶。「來,先喝口水。」
杜覺非就著她的手,喝了幾日,一時頭暈,仍舊倒下,但眼睛始終不離半跪在床邊服侍他的素素。「你怎麼來了呢?」他輕輕撫著她的發,想是她來得急,一頭濃密的頭髮也來不及縮,只草草編成一根粗辮垂在胸前,釵環盡褪、一臉清純,這身打扮依稀是舊時模樣,只是眼中儘是憂慮。「都這麼晚了,你怎麼含在這兒呢?」他不解。
素素低聲道:「我聽說二爺病了,所以來看二爺……」
「你聽誰說的?」他覺得納悶,自己也不過是受了點風寒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痛,為什麼要這樣多事去跟她說?還巴巴她把她找來?「我只是前幾天著了涼而已,也沒什麼。」
素素老實,這會兒的確也見他並無像嬤嬤說得那麼嚴重,總算放下心來。「我以為二爺……都是嬤嬤和三爺啦……」她這時才明白被騙了一場,但仍忍不住心有餘悸,於是哭哭啼啼、一五一十的說出嬤嬤和三少爺跟她說的話。「他們說得那樣嚴重,把我嚇死了,所以……我就趕緊過來了……」
「我就知道是那些傢伙搞鬼!」杜覺非聽了登時大怒。「這個玩笑也開得大過火了,居然半夜把你從王府裡騙出來!」
「也是我自己要來看二爺的……」她低聲。
「還不是因為他們看你老實,這才騙你!」他一掀被子,便要下床喊人。「我去找他們過來!真是大不像話了。這要讓王爺知道了,那還得了!」
素素卻猛地撲在他身上,哇的一聲在他懷裡大哭起來。
杜覺非見她哭得著實傷心,不免著慌,忙哄道:「素素,別哭,待會兒我替你教訓他們,你別哭!」
「我真的嚇死了!」素素飲泣說道。「那時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怕二爺真的得了什麼大病,活不成了,那素素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杜覺非一呆,然後慢慢思索這句話。
在回來的路上,素素握緊了拳頭。一句話也不敢說,怕一開口就要哭了,整個人冷汗直流,說不出的驚慌,唯恐待會兒就要與二爺生離死別。一路上馬蹄聲達達,而她心裡是也七上八下。
如今見二爺安然無事,不過是個小傷風而已。稍早的驚心動魄已成過去,這時她才解脫似地鬆懈下來,放聲大哭。
杜覺非仍是緊緊擁著她,下巴貼靠著她的頭頂,讓她哭完。他可以體會素素的驚懼,那時聽聞素素被孫齊祥劫去,他也曾一度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該怎麼辦?
到了此時此刻,素素才深刻的感受杜覺非對她的重要。不只他是過去在自己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就是未來也少不了他……我明白了,嬤嬤和三爺的計謀,就是要讓我自己去發現這個真相。我一直愛著二爺,早就已經愛上他了……素素仍然將頭埋在杜覺非的胸前,雖然還止不住抽泣,但這時她已經足夠清醒去思考這一切的轉變。
也許,現在該是下定決心的時候了,我可以選擇留下,就在紫籐院裡侍上一晚,讓阿瑪明白我的心意;或者馬上離開這裡回王府去,能當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正想著,卻聽見杜覺非暗啞著嗓子道:「好了,別哭了,沒事了。」又輕輕說道:「我叫人趕快送你回王府去。你再跟王爺和公主陪個不是,解釋一下……」
她搖搖頭。「我阿瑪和額娘都不在府裡,他們進宮去了,而且我也不想回去。那個孫姨娘對我不好,我去求過她,請她允我來為你,可是她非但不肯答應,還說了許多不好聽的話。所以我只好悄悄溜出來。」
「溜出來的?」他將她推離自己的懷抱,瞪大眼睛看著她。「你是說你連丫頭也沒帶,就這麼一個人半夜溜出來嗎?這怎麼行!叫人發現這還得了?」他忍不住微斥道:「素素,你怎麼到現在還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你這樣貿然,實在是……唉!會惹人說閒話的。」
又是身份!其實我還是素素!她低下頭,半晌低聲道:「二爺生我的氣了?」
他搖搖頭,又歎了一口氣。「我是擔心你啊!」
「我不在乎這些。」
「素素……」
「我也擔心二爺。」她打岔道。看進他的眼中,平靜地說:「今晚我不回去了,留下來再當二爺的心丫頭,服侍二爺,就像以前一樣。我說過,素素永遠都是二爺的心丫頭。二爺還記得嗎?」
杜覺非心中一動,然後極力掩飾心中的震撼,面無表情地說:「別胡說了!你整晚待在這裡,別人會怎麼說?王爺若知道了也必定饒不了我。」
素素見他似乎無動於衷,不免有些失望,再加上她一向自卑,直覺以為杜覺非對她仍止於過去她還是小丫頭身份的感情,並無其他意思。她心想:我只知道我喜歡二爺,卻不知道二爺心裡又是怎麼想的?也許他並不愛我……她不禁暗歎了一口
氣。如果真是那樣,那也罷了,我所能做的也不過真心為他好而已,反正也許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了。
「不會的,我阿瑪不是那種胡亂發脾氣的人,而且我會跟他說明的。」她微微一笑。「反正我現在回去或是天亮了再走,也都沒什麼差別了。」
「素素……」杜覺非還待勸她。
素素搖搖頭,只伸手輕輕拭去他額上的汗,微笑道:「出了汗就快好了,我替二爺打盆熱水來擦一擦就好了。」她一面往外走去,一面回頭說道:「對了,二爺想不想吃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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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他先醒來,只覺得頭痛好多了,自己摸摸額頭,似乎是退燒了。這是這幾天來難得的一個好覺。他搓搓臉,轉頭只見素素趴在床邊睡著了。他支起身子,一隻手輕輕地幫她撂開覆在臉上的一絡細發,即使是睡著,她的模樣兒還是十分清麗可愛。他細細地看著她。七年了,轉眼匆匆,那時她才九歲呢!誰料得到,她就像一株未綻的名花,每天長大一點,日日讓他訝異。
他還能聞到她身上淡雅的芬芳。他深吸一口氣,回想昨晚的事:她伏在他懷裡大哭的時候,叫他一時心蕩神搖,幾乎難以自持。不是病昏頭了,而是難以應付她對他造成的影響。
素素,我是咬著牙,才能強迫自己將你推開我的懷抱,你知道嗎?素素啊!你不會瞭解的。我是多麼想得到你……他歎了一口氣。
「素素,醒醒!」他輕輕將素素搖醒。
「啊,我怎麼睡著了!」素素醒來,揉揉眼。問道:「二爺覺得好些了嗎?」
「嗯。謝謝你了,我沒事的。」他笑笑。「來,我該送你回去了。」
素素垂下眼睛,點點頭。
才出了房門,就看見杜覺如走近,一臉不懷好意的笑,說道:「二哥今天看來氣色好多了呢,我說嘛!還是素素會服特人,本來二哥病得都下不了床呢!你一來他馬上就好了。」
素素臉上一陣火熱。
「你一大早杵在這兒做什麼?」他沉著臉。
杜覺如陪笑。「我來這裡等著送格格回去呢!」
「你這會兒知道她是格格了?」杜覺非冷冷地說道。「你還不給我滾遠點,我還有帳沒跟你算呢!」又瞪了他一眼。「現在不勞你費心了,我自會送她,誰曉得你又會跟素素說什麼鬼話!」
「那也好,我早已備好了馬車在外頭等呢!」他笑嘻嘻地說道。「二哥定是要親自送素素回去才會放心吧!但是,二哥的痛還沒好……」
「死不了的。哼!」他狠狠地瞪了杜覺如一眼。
杜覺非直送素素到王府後門。
「你這會兒回去,不會有事嗎?」他猶自不安。
「我不會有事的。」她微微一笑。
「你昨晚一夜沒睡好。」杜覺非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心疼地說道。「眼睛都紅了!回去要好好睡一覺,嗯!」
「二爺也要好好休息,保重身體。」
他替她敲了門。
好半天,門房才睡眼惺忪、滿口咒罵地來應門。雖然整個晚上王府已經為此事鬧得不可開交了,他也幾乎一個晚上沒合眼,此時一見是大格格,那神情簡直是驚喜交集集。
「大格格……」他差點咬到舌頭。「您可回來了。」
素素又回頭對杜覺非輕聲說道:「我進去了,請二爺多多保重。」
杜覺非知道這次一別,以後就更難見面了。
「素素。」他幾乎就要開日對她說明一切--我是愛你的。
另差一點點……如果當初他聽覺如的話,早早將她娶過來,今日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格格,請您快進去吧!姨奶奶很生氣呢!」門房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兩人,又怕再磨蹈下去,會議旁人瞧見,只得小心翼翼地催促著。「格格……」
「我知道了。」素素微一苦笑,對杜覺非說道:「二爺才好一些,快回去休息吧!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說著便進門去了。
杜覺非歎了一口氣,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素素還沒走到她的寢室,便有孫姨娘那邊的丫頭跑來說道:「大格格,姨奶奶請您過去說話。」
「我累了。」她揮揮手。「我想先睡一會兒,有什麼話,晚點再說吧!」
她早就看清,孫姨娘一向瞧不起她,這會兒叫她過去,也不過是想再當面侮辱她一番罷了。她又何必自己送上門去給她羞辱,更何況,自己並沒有必要向她解釋什麼!
「可是……」丫頭左右為難。
素素止步,耐心說道:「你去跟姨奶奶說,等我阿瑪回來,我自曾向他說明,若有什麼錯,我去領就是。請她不必費心了。」
丫頭只好答應著去回話。
孫姨娘聽了怒不可遏。
「這個丫頭當真是要造反了,居然敢不把我放在眼裡!」她渾身發顫,怒道。
「好,我非要讓她好看不可!快給我送信到宮裡去,就告訴王爺,大格格不聽管束、任性妄為,深更半夜離開王府,且滯留在外整晚未歸。我實在管不了,還請王爺、公主盡快回來處理。」
「整晚未歸?」榮王爺聽了下人來報,又驚又氣。「這還得了!她到哪裡去了?」
「聽說是去了杜家。」
「去杜家做什麼?」他問。
來人吶吶回道:「這奴才就不知道了。」
「全都是一群沒用的東西。」榮王爺罵道。「叫你們看幾天家也看不好!要你們何用?」
「是是是!」那人不住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王爺先別生氣。」公主勸道。「素素向來穩重,絕不會那麼糊塗的,這件事必是事出有因,待王爺回去問清楚了,再發脾氣也不遲啊!這兩日,太后的痛也好多了,聽太醫說是不礙事了。那咱們就不如趁待會兒跟太后說一聲,就說素素也病了,王爺您不放心,得回去看一看,過幾日再進宮來請安就是。」
榮王爺點頭。「嗯,就這麼辦吧!」
「阿瑪和額娘回來了?」素素正在房裡用晚飯,忽聽得下人來報。
她忙對著鏡子梳理一下衣容,就趕著往大廳迎去。一進大廳,便覺氣氛不對,只見孫姨娘正機磯呱呱不知對王爺、公主說些什麼,但見了她來,又馬上住口,還故意將頭一撇不看她。
素素心知肚明,也不在意,逕自向王爺、公主請安。
王爺冷冷應了一聲,然後開口就是一句。「你昨晚出王府了.」
她點點頭。
「你到哪兒去了?」
「我去看二爺,他生病了。」
「他病得再重,你也不能深更半夜地跑到他家去,更何況還是一個人去,連隨侍的人都沒帶,還待了一整個晚上,這傳出去像什麼話?」他加重了語氣。
「阿瑪的意思是,我的大恩人病了,我卻不該前去探病,即使出去,也該按規矩坐著大轎,再帶六個丫頭、嬤嬤,兩個侍衛跟在後頭,大搖大擺地前去才是嗎?」她微微一笑。「其實女兒原也想這麼做,只是一來姨娘不准出去,二來是擔心這
麼做的話,反而會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女兒深更半夜上杜家去了。」
王爺一時語塞,怒道:「你還敢強詞奪理!你根本就不該出去的!」
素素見王爺發怒,便緩了口氣,說道:「我跟姨娘解釋過,但她不肯答應。而我當時以為二爺病重危險,所以也顧不得什麼,就私自出去了。其實說穿了也只是去探個病而已,阿瑪何必這般生氣呢?」
「探病!」榮王爺一揚眉。「探什麼病,非要這麼急著半夜出去了!」
「我當時的確是人著急了。」她頓了一頓,又道:「不過,我認為我沒有錯,如果沒有二爺,今天也不會有我這個格格站在這裡,所以,若是因為我今日變了身份,就不能去看他,我會覺得這非常不通人情。」
「你!」他愈說愈氣,忽地一拍桌子。「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叫你別再理會杜家的人,你為什麼總是不聽?你就為了他,要忤逆我?」
「那時我覺得去探訪二爺比聽阿瑪的話還重要。」她淡淡地說。
「你們聽聽她說的這是什麼話!不但不知羞,還這麼理直氣壯的,倒像是我們的不是,這可不是要造反了嗎?」孫姨娘冷言冷語。「我看她說的好聽是關心,但瞧她那股子著急樣兒,王爺最好問問清楚,說不定晚上她不只是連夜探病這麼簡單吧!如果他兩人真的有了什麼,那……」
「放肆!」王爺喝道。「這些混帳話是你該說的嗎?」
孫姨娘登時噤聲。
素素聽了只氣得變了臉色。「如果你們真的將我想得如此不堪,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她轉身就要走出大廳。
「素素!」王爺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
她站住,回過身來,從容地問道:「阿瑪還有什麼事要吩咐?」
王爺捺住怒氣。「我可以不再追究這件事。但我要你保證一切就到此為止,以後你不許再擅自出府,也不許再提起杜家的事,你要記住,如今你已是格格,與他們再無瓜葛。」
「這件事女兒沒有辦法給阿瑪任何保證。」
「你說什麼?」王爺臉色十分難看。「我不相信你有膽子說這種話,除非你不想做我白家的女兒。」
素素看著父親,然後緩緩地搖搖頭。
「阿瑪不該讓素素做這樣的選擇的。」她神色淒然。「當初我餓倒在路旁,是二爺救了我,給我飯吃、供我棲身。那時我什麼都沒有,連乞丐都比不上,但他仍然照顧我,並且當我像是親人一般的教導我。如果沒有他一再對我伸出援手,也許我早就餓死,或是淪落到花街柳巷,再或者破人欺負了,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她深吸一口氣。「所以不管你們怎麼想,對我而言,二爺或是任何一個杜家人在我心中的地位,是永遠都不會變的。我也無法做到從此對仕家不聞不問,甚至我還希望能時常去探望他們。」
素素說的話於情於理一點都沒錯。原來女兒太過明理聰明也是麻煩。王爺忍不住跺腳歎道:「是誰教你說這些話的?是杜覺非嗎?我看他把你給帶壞了。」
「也許吧!」素素苦笑。「如果阿瑪認為女兒學壞了,那也只能怪我是二爺帶大的,我的所有都是他給的、他教的。」她緩緩流下兩道清淚。
這點的確是榮王爺心中的痛,他澀然道:「素素,如果我早知道有你這麼一個女兒,我絕對不會任你流落在外的。而且從接你回來開始,我就一直設法想彌補你素素拭去淚,心平氣和地說道:「我知道。我也沒有怪任何人,這都是我的命。更何況我並不以為過去的日子過得不好,正如我說過,二爺照顧我一如親人。」
她看著他。「也因為這樣,無論世事如何變化,我都不可能就此斬斷與杜家之間的情誼。請阿瑪體諒女兒的心情。」
王爺看著她,半晌一揚手。「你下去吧!」
孫姨娘原還想著要看王爺責罰素素,卻沒想到就這樣偃兵息鼓了!她忍不住開口說道:「王爺為什麼這麼護著素素,雖然她是紫薇的孩子,但誰又能確定她一定是王爺的親骨肉呢?說不定是紫薇她……」
「你給我住口!以後不許你再說這種話。」啪一聲,他一掌重重擊在桌上。「你也下去吧!這裡沒你的事了!」
孫姨娘又羞又氣,只得含恨退下。
「王爺難道還看不出來,素素對杜覺非絕非僅是一般感恩之情,我想她是愛上他了。」公主開口說道。「您再想想,當日孫齊祥意圖染指素素,也是杜覺非不畏權勢,甘冒大險到王府求情,才救下了她。所以我猜他對素素的用情必也是極深才是。」
「真是冤孽!」他頹然說道。「其實我何嘗不明白。只是你也知道,我一直覺得虧欠素素許多,總希望將來能替她找個好婆家。杜覺非人品雖好,家境也寬裕,但到底是個生意人家,我好不容易才還了素素格格的身份,總不能又叫她回頭去做商人婦,那豈不是人委屈她了?況且不說別家,就是咱們明珂、明玥那兩個丫頭,我也都早已替她們想好了出路,素素身為長女,條件又比她們更好,難道嫁得反而不如兩個妹妹?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王爺自然是為素素著想沒錯,但是這些事王爺也別操心太過了。」公主想了一會兒說道:「我本來以為素素是糯米團似的人,沒太多見地,由人擺弄,但瞧她方纔那個樣兒,又不是如此。依我看,素素也不是糊塗人,她心裡明白得很,若打定了主意,也是倔強性子,由不得人的。所以找說王爺也別太早替她打算,感情這種事難說的。況且我倒覺得杜二爺人品俊秀,溫厚沉著,素素嫁給他也是不愁衣食的,若他小倆口真是情投意台,又是老天注定的緣分,那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王爺歎道:「我原還指望替她訂一門好親事,好彌補我昔日對她的虧欠,也算對紫薇在天之靈有個交代。」
公主心想反正話已說到此,不如再順水推舟一番,使與王爺商量著說道:「依我看,既然素素和杜覺非兩情相悅,王爺何不就成全他們了吧!畢竟他們相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都七、八年了,王爺這時要再阻止也不管用了。」
王爺還在猶豫。
公主又道:「我看杜覺非這人很好啊,雖然不是官家出身,但家道也殷實,素素嫁過去不會吃虧的。就像咱們,什麼榮華富貴沒享過,還不如一家子親親和和的過日子來得實在,王爺怎麼還沒看破?」她也歎了一口氣。「而且感情這檔子事兒,要防也是防不住的。王爺怎不想想?當年老福晉拆散您和紫薇,都事隔這麼久了,王爺尚且難以忘情,那您又怎麼能要求素素和杜覺非放下情絲呢?更何況他兩人正是年輕恩愛的時候,王爺若是執意攔著他們,那可不就像是以前老福晉的所作所為?其實老福晉的出發點也是為王爺好,但王爺您心中又何嘗沒有遺憾?」
公主這話說得一針見血,王爺聽了不由得感慨萬分。再一想起紫薇,他更是滿心愧疚遺憾。他心想,他已經誤了紫薇一輩子,這回無論如何,他都要讓素素幸福才行。
「依公主的意思,我們要怎麼做才好呢?」他終於軟了下來。
公主喜道:「依我看,不如過幾天,找個人去杜家暗示一下,請杜覺非上門來提親就是。」
過了幾日,王爺便與公主商量妥當了,便吩咐潘總管去杜家傳話。
孫姨娘在旁聽了,心裡一個勁兒地冷笑。這個沒出息的丫頭,放著世家子弟不要,偏要嫁給一個賣布的,可見命中注定就是沒有格格的命!
她回房後又跟孫齊祥念了幾句。「那個臭丫頭早點嫁出去也好,別在這裡擋了明珂、明玥的路。我們明珂將來是要嫁到宮裡,伺候皇上的,若能掙個什麼妃,也算替我出了一口氣。」
孫齊祥聽了,心中卻另有一番打算。
晚上他找了潘總管來,低聲與他說道:「王爺可對您老說了吧!要您去杜家傳幾句話。我便是來跟您商量這件事的。」
「這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是去傳個話罷了!」他奇道。
他悄聲道:「傳話也得看怎麼傳啊!」
「舅爺……」
「你去就跟姓杜的說,王爺雖是讓他來提親,不過有個條件,是他得入贅到王府來。」
「入贅!」潘總管瞪大眼睛。「王爺可沒這麼說啊!」
「誰知王爺有沒有這麼說!反正你說了就算,難道他還找王爺對質不成了」孫齊祥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保證那個姓杜的一定不肯答應的,所以這門親事也一定會告吹,那就表示我還有希望娶素素,只要我娶到素素,保管有你的好處……」他故意又半硬半軟地說道:「連你挪用王府的銀子還賭債的事,我都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潘總管一聽,便知把柄落在他的手裡,不敢不依。「只是……萬一這件事讓王爺知道了……」
「你放心,」孫齊祥冷笑道。「王爺不會知道的。你想杜家拒絕了王爺的婚事,怕都來不及,哪裡還敢到處說去了」
潘總管雖則此事茲事體大,但他又不敢不聽系齊祥的話,只得硬著頭皮賭上一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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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覺非等人聽了潘總管的傳話之後,先是欣喜,但聽到後來……「……只是王爺和公主捨不得大格格嫁出去,又想大格格是長女,將來總要繼承王府香火的,所以還要請杜二爺一塊兒住到王府裡去。」
王爺的意思不是分明要我入贅王府嗎?杜覺非又驚又氣。
眾人心知肚明,但無人敢開口。
「多謝王爺看得起。」半晌,杜覺非才冷冷說道。「只是還請潘總管替在下回話一聲,就說在下德淺福薄,實在不敢高攀貴府格格。」
「二爺的話,我一定會一字不漏地帶回去告訴王爺。」潘總管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辭了。」
送走了潘總管,杜覺如才回頭說道:「王爺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一會兒說願意把素素許配給二哥,一會兒又要二哥入贅?」
「你還不明白?」杜覺非冷笑道。「王爺這是給我台階下呢!好讓咱們知難而退,別再打素素主意,你連這也看不出來嗎?也許王爺打算把素素送進宮裡,依素素的條件,她一定會很得寵的。再不然隨便嫁給哪個官家弟子,也比來咱們家強得多,何必讓她受委屈?」
「那素素的意思呢?」杜覺如猶不相信。「我不相信素素她也會同意這樣的事!」「這不是正素素能做主的事。」杜覺非能想像得到,素素自小逆來順受慣了,而王府裡的人又是個個牙尖嘴利,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又能說什麼呢?半晌他才無奈地揮揮手說道:「別再提這件事了,別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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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一家人正在廳上喝茶時,潘總管回報。他一五一十地說:「杜二爺說他多謝王爺看得起,但他自認德淺福薄,實在不敢高攀大格格。」
「什麼!」王爺一聽大怒,慍道。「姓杜的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
公主聽了,忙命嬤嬤將兩位小姐帶進房去。回頭看著素素,卻見她獨自發愣,想來這樣的結果,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敢高攀?二爺為什麼甘願放棄這樣的機會,唯t可以在一起的機會……原來他真的不喜歡我……孫姨娘故意說道:「哎喲,這姓杜的太過分了吧!雖然他說得好聽是不敢高攀咱們,但說起來,簡直是拿咱們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嘛!連咱們王府的臉面都不顧了。」
「孫姨娘,你大沒規矩了!」公主喝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王爺聽了,正著痛處,更是忿忿。「潘總管,你到帳房那兒去支五百兩銀子,然後到杜家去,要他們把嘴給我閉緊一點。挑明說了,從今以後,素素與他們杜家再無瓜葛。」
「阿瑪,」素索回神,忙欄道。「二爺他不是這種人,也許他有他自個兒的打算,您也不必這樣,他絕不會隨便編造傷害我的流言……求您別把事情鬧得這麼難看。現在,您如果把話說絕了,以後我還怎麼見他呢?」
「你還想見他?」孫姨娘冷笑道。「不是我說,大格格,你也太不懂事了!人家都已經表明清楚了,你怎麼還不死心?真是不知規矩,難道咱們王府丟的臉還不夠嗎?」
誰都聽得出來地分明是火上加油,但王爺和公主心裡也不免埋怨素素到這個時候還分不清輕重。所以只沈了臉,並沒出聲制止。
素素眼見自己孤立無援,半晌說道:「我並沒別的意思,二爺有他自己的考量,他不願娶女兒,也沒什麼不對。阿瑪何苦如此氣憤?倒讓女兒覺得不安。」
「王爺為了你,在杜家去了那麼大的臉,你還好意思說這沒什麼?」孫姨娘插口說道。
素素一凜。「阿瑪真是這麼認為嗎?」
王爺寒著臉不答。
素素瞭然。她低下頭,輕輕轉動著她腕上玉觸,又輕聲道:「既然阿瑪不要女兒再見他們,那女兒從此不見他們就是。」事已至此,還能說什麼?
「對!你明白就好。」王爺一揮手,不耐地說道。「人家既然表示不敢高攀咱們,那你也沒什麼必要再同他來往了。你聽清楚了嗎?」
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素素深深歎息。
「你們都聽著,以後我不想再聽到杜家的事,也不許任何人再提這件事。」王爺下令。
潘總管一聽,忙大聲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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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真的那麼說?」孫齊祥喜道。「你看,我就說嘛,像王爺這麼好面子的人,肯定會氣得七竅生煙不可,這下沒有人敢去追問這件事了吧!」
潘總管說道:「我想也是。您沒看見那天王爺的臉色,如果杜覺非在跟前,我相信王爺非把他拖出去砍了不可,所以就連公主也不敢再提這件事了。」
「那真是太好了。」孫齊祥得意非凡。「打鐵趁熱,老潘你就趕快去杜家傳王爺旨意吧!」又叮嚀道:「你可得裝得兇惡一點,把他們嚇得從今以後,不敢再提素素一句最好。」
「舅爺放心吧!」
潘總管又到杜家傳話。他把銀子往桌上一擲,神氣活現地說道:「我們王爺說,這裡是五百兩銀子,二爺您收下以後,就請您忘了曾經認識我們格格。以後說話可得小心謹慎點!」
杜覺非冷冷說道:「王爺不必如此,我以性命擔保,我家裡不會有人說任何一句對格格不利的話。」
潘總管哼了一聲:「你們識相就最好了,不過王爺送這五百兩銀子還有一個目的,就是以後為了確保您與格格之間再無恩情瓜葛,你最好記住這點。」說罷便揚長而去。
杜覺非氣得說不出話來。
「王爺也實在太過分了,咱們已經依了他的意思,他何必要再派人這樣侮辱咱們?」杜覺如也是咬牙切齒。
「這簡直是過河拆橋嘛!」錢嬤嬤憤憤說道。「咱們好歹替他養大了女兒,難道他就這樣對咱們?未免做得太絕了!」
「算了,別再說了。」杜覺非吁出一口氣,說道:「從素素住進王府那一天開始,就該料到會有今天的。只怪我們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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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倚著窗儒、覺得日子太過安靜了,甚至近乎有些死氣沉沉的,甚至連過年也是。今年,王府的慶祝方式大是肅靜,但她也知道私底下是很熱鬧的……她一牽嘴角。王爺說不許任何人再提二爺拒婚的事,可是下人們總是背著她喁噮私語,這會兒只怕全府的人都知道了。然後開始猜著她的心思,也許有人可憐她、也或許人家是在嘲笑她。
素素閉上眼,其實她不怪任何人,只是靜靜思索著未來的日子要怎麼過下去了她覺得很累、而且寂寞……她開始鎮日關在房裡,低著頭抄寫經文,不想也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唯恐又說錯了什麼。
公主見她落寞的樣子十分不忍,但又因為這件事已鬧得王爺生氣、素素自責,她也不好再同他兩人談這個話題,只得另外與李嬤嬤說道:「總不能讓素素這樣下去,而且我一直覺得這件事有些古怪,但又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對勁?」
「公主是指杜二爺不願來王府提親的事?」李嬤嬤也道。「我也覺得不太通情理。照那是的情形來看,杜二爺明明是很喜歡咱們大格格的,而且我聽幾個曾經跟大格格去杜家的人回來說道,也說杜二爺對格格好得不得了。」
「所以這就搞不懂了?」公主支著頭,猜道。「莫非杜二爺還有什麼難言之隱嗎?還是潘總管沒把話說明白?最近我總覺得潘總管有些不對勁,辦起事來也不像從前一樣爽利,像掉了魂似的。」
李嬤嬤點頭說道:「提起潘總管,最近我總覺得他有些怪怪的,昨兒個我還見他和孫舅爺在一起鬼鬼祟祟地不知在談些什麼?一見我來又急急忙忙散了。」
這話倒是提醒了公主。
「對了,前幾天采姨娘居然還敢開口替她那寶貝侄兒求親呢!」她冷笑道。「就憑孫齊祥那塊料,哪裡配得超大格格,真是好笑。就算是我身邊的丫頭,也不肯給他,更別說是素素了。還說什麼願意入贅到王府裡,誠心想幫忙看照王府,他真是異想天開。王府沒有他,只怕還安靜些呢!」
一時,公主和李嬤嬤忽然互看一眼。
難道是他們從中…….
公主想了想,說道:「嬤嬤,你想辦法找個人到杜家去打聽一下吧!這件事我非要弄清楚不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