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裡,他急急拉開自己的唇,喘息的望著因吻而雙頰嫣紅並呼吸急促的以菱。他把她推開一臂之遙,稍稍平息了自己的慾望之後他改握住她瘦削的肩膀。她正張大迷源的雙眼直視他,嘴唇因他的吻而微腫發亮,看起來既年輕又柔弱。她真的是太年輕了,年輕到完全不瞭解一個人的慾望多麼容易被撩撥,又多麼難以控制。他克制住想擁她回懷裡的衝動自問著:這個才相識不久的小女人,到底對自己施了什麼魔法啊!
「我去餵諾麗晚餐之後,我們出去看場電影吧!」江野突兀的劃破兩人之間的靜默,聲音幹幹的。「市區有一家電影院在演老片,奧瑪雪瑞夫主演的『齊瓦歌醫生』,去或不去?」
江男語氣欠佳的問著,他懊惱自己卑鄙的想把新發掘的慾望。轉變成怒氣,加諸在她身上。」
以菱柔順的回答說想再看一次齊瓦哥醫生,太柔順了!也太謙卑了!這語氣!他好像在看一個神智不清的人一般看著她。她柔順得讓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待她?也許,神智不清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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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脾氣讓她感覺莫測高深。以菱坐在江野的機車後座時,思緒也茫然的轉個不停,她不自覺的輕咬嘴唇,這是她有煩惱時慣常出現的動作。她甚至不知道,以他們現在這種情形,她該不該摟住江野的腰,以免摔下車去?幸好她摸索到車尾有根槓桿可以抓。而江野對她如何保持自己不摔下車去,似乎也沒有興趣知道。當兩人在戲院裡專注的盯著銀幕時,以菱卻心思散漫的想起這件事及江野這種忽冷忽熱對待她的方式。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看待這種情形?她可以清楚明白自己對他的愛,這是一份連她也感覺又突然、又衝擊、又震驚的愛,這份愛在她二十年的成長歲月中,猶如初春的驚蟄,她希望這種驚蟄能帶來心靈的復生及滋潤。可是江野又是怎麼想的呢?他吻她之前曾說過,「我是真的想改善我們之間這種『普通朋友』的關係。」而這種『改善』真的會比較好嗎?他會不會是在戲弄自己啊!她痛苦的想到當自已開始口吻他時,他變得退縮及其後的冷漠。
以菱對他的態度是百思不得其解,等她醒覺自己根本不能專心的看電影而只能瞪著銀幕胡思亂想時,電影已接懂尾聲了。
散場走出戲院時她舒一口氣,扭一扭微微發酸的脖子,發覺戲院旁的霓虹燈已經減少了很多。」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江野的聲音在她的身旁響起。他好像回復正常了,她在內心揣測著。
這是江野第二次送她回到宿舍,他還是沒進會!在送她回來的途中,一輪滿月高掛在天際,一直追隨他們上了大肚山,而現在這輪滿月的光正籠罩著她,她安靜而略帶探詢的瞅著他。江野終於按捺不住的拉過她,在皎潔的月光卞輕現她的額頭,然後漫不經心的問:「明天早上我來接你去美術中心看展覽可以嗎?」
哦!我倆還有明天?她對他只親吻自己的額頭相當失望。又暗笑自己的大膽、在這麼明亮的月光下又能要求他做什麼親密之舉呢?而他的提議,讓她的心又一半雀躍、一半惋惜。
「我明天下午三點還有一場表演。」
她差一點咬住自己的舌頭,多想把握住能和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可是她不是一個不負責任,一個能夠把工作隨手一丟而去享受短暫快樂的人。但她多麼希望自己可以這麼率性啊!她輕歎,一臉悵然若失。-
「沒關係,我們明天早點出門。」他看出她的失望了,「吃過中飯,我就送你回去表演。不會耽誤的。」
看她驀然又亮起光的臉龐,他壓抑自己想再次親吻她的衝動發動引擎,並朝她揮揮手說:「我明天早上八點來接你,上去就早一點睡!」
他還是細心的等她進門、關門,然後心裡五味雜陳的讓
機車掉頭往住處的路上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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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的美術館幾乎是可以用「人群擁擠」四個字來形容。
以菱迷惑的看著週遭的人,不是說台灣有相當多的人口並不熱衷參加這種提升文化水準的藝術活動嗎?難道,剩下的那些喜歡這種活動的人口,今天齊聚一堂了?參觀的人真可謂形形色色。最引人注目約是帶著小朋友來「共襄盛舉」的父母了。以菱看著那些人群裡在奔跑穿梭或在樓梯口忙碌的躍上跑下的小蘿蔔頭們,他們肆無忌憚的追逐嬉戲,把展覽會場變得有點像兒童樂園了。這種參觀方式,也是另外一種台灣文化吧!她不禁莞爾,也羨慕這些一代比一代幸福的孩子們。
「怎麼,這根門柱這麼有趣嗎?」江野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她佔據的這個休息位置旁正好有一根柱子,而他看見她正朝著柱子趙笑。
「沒有啦!只是覺得今天的美術館和平時不太一樣。」她總有所指的看著室內航人群,
江野帶著明亮的笑容審視她,首先察覺剛剛去接她時沒注到的事,她昨夜可能沒睡好,眼眶下有淡淡的黑圈。他不自禁的把眼光再次輕掠過她纖細的身軀,今天還是衣著簡單。一件淡藕色的T恤,一條藍色牛仔派頭髮在頭後鬆鬆的綁成一束,看起來清麗動人,略微蒼白的臉及眼下失眠的痕跡,又使他看起來楚楚可憐。他困擾的爬梳頭髮、希望自己能不去探究她失眠的原因。
「其實,應該說今天的美術館很正常。你可能沒有假日來美術館的習慣,假日的美術館,也是親子之間培養感情與活動的好地點,所以,你不能失望於有這樣的情境產生,雖然有點像趕集,可是我們也該體諒台灣的人們,活動的空間是愈來愈少了。」江野聳聳肩,見怪不怪的說。
「也對!」她皺皺眉,然後調侃的說:「我們也是來趕集的吧?」 「是啊!」江野拉著她離開座位說:「懶蟲,我們該繼續『趕集』去了。」
她只好由他拉著,快速的瀏覽過場內一幅又一幅的現代抽像畫。以菱發覺江野在研究畫中的色彩,她對這點感到有趣,也好奇的對他發問。
「我對抽像畫的感受性不是很強烈,反而比較欣賞具像一點的作品。」江野回答她。
「例如古典主義畫派以一些後期印象派畫家?」她記起他畫格上的畫冊。
「對的,記得我開始接觸美術時,一度十分熱衷於模擬某些宮廷畫家的畫,並覺緬於他們細膩的筆法及寫實的畫風。」
「那現在呢?」她好奇的抬抬眉毛問。
「現在?繪畫是世人共同的語言,誰也無法論定畫風的優劣。只不過我還是較偏愛後颶印象派畫家的作品。例如莫內畫中光與影的變化,以擴梵谷那些鮮麗大膽的色彩瓷宴。使你不得不去想像及感受他畫中所輻射出來的熱情。」他的表情充滿嚮往。
「是啊!我就相當喜歡梵谷那幅海濱小船。」
「哦」很多人都欣賞他的「豐收』。可以聽聽你喜歡這幅『海演小船』的原因嗎?」他滑稽的聳起一邊眉毛問道。
「喜歡只是一種感覺,並不需要太多原因吧!我只是感覺那幅畫的構圖及用色都給人極大的徜徉空間,頗有助想像力,因此我十分喜歡。」她還不經心的讓眼睛掠過一幅巨幅抽像畫。
江野發覺她此刻臉上的表情,猶如海邊無拘無束飛翔著的海鳥。他輕笑,有點迷惑的問她,「你很喜歡想像嗎?」
以菱也笑了,記起他昨天才指責她想像力太豐富,今天他就問她這麼有趣的問題,而她也無法否認自己的想像力確實太發達了,她站定。僅裝正經八百的回答他,「教授沒告訴過你想像是創造的原動力嗎?更何況,想像力是唯一可以不用花費金錢就能取之不竭的資源。像我這種一窮二白的女孩子,當然必須常常使用它來滿足幻想。」
她說話的語氣彷彿在講一個笑話,而他仍可聽出話中的苦澀。他沉默著,不知該接什麼話?
瞥一眼他嚴肅的表情,她還開步伐並繼續說:」其實,想像力不僅僅止於滿足幻想,它還幫我實現滿多夢想。記得我大約十一、二歲左右吧!看電視時常被抱著吉他自彈自唱的歌星那種瀟灑自若的神態給吸引!於是,我開始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站在表演台上自彈自唱。高一時,我由台南某舊書攤上得到我的第一本吉它樂譜,吉他則一半是自已打工賺錢,另一半由孤兒院的院長高婆婆幫忙出資買來的。」
她回想著,邊朝他露出個微笑說:「那一陣子我瘋狂的練習彈吉他,廢寢忘食不說,還常彈得指破血流,連一身疼我、定俄的高婆婆都忍不住要數落我『玩物喪志』呢!不過,我這不服輸的個性,終於讓我很快學成吉他。」
她再次停頓,微順著頭在思索,眼睛透過他們止步的一扇落地窗,落向渺遠的回憶,這情境使她的臉龐顯得溫婉而美麗。
「後來,再經電視瞧見國畫大師的揮毫,我又立志當畫家了。這些都得感謝電視這種大眾傳播工具,讓我得以清楚著出簡單幾筆就能揮灑出一幅一幅遠近有致的山水畫。我以為這比練吉他容易了,當時我向同學借來畫幅臨摩,也記得那本可憐的芥子園畫譜快被我翻爛了、我才感覺自己的畫稍微可以上檯面。」她頑皮的伸伸舌頭又說:「其實,學什麼都是滿難的,尤其像我這種無師自通的人。只是不知道當我鎮選大學志願時,被迷了什麼心竅會轉填西畫,一切只好從頭開始羅。也許,我本主就是個愛自我麻煩的人吧!」
江野心折的看著她。他很少聽她談論自己、尤其是這麼多剖白,他不由得讚美道:「你對自己的期許,也幾乎都做到了,例如唱歌,例如學畫,你都直朝著自己的理想邁進了。」
「不,你錯聽我的活、」她回過頭看他,眼中閃著少有的銳利的光芒。「我只能說這些事是因為想像才因緣際會的實現,這並不代表它們是我非得去實踐的理想。人們可以想仍自己漫步在草地上,並聯想到腳心的搔癢感覺,這是簡單又可實現的想像,可是有那麼多想像就只是想像;例如我幻想自己是某個國家的公主,每天錦衣玉食,由一大堆人簇擁著國回到現實我根本不可能是個公主。例如我想像自己到了雲層,躺到雲端,把雲當彈簧床在上面彈跳,或者把雲當棉花糖吃掉,這些都只是漫無邊際的想像,如果我真傻得去站在雲上,那只會兩會腳踩空,摔下雲端,嗚乎哀哉了!」她邊說邊鬆開略微凌亂的頭髮重新綁過。「至於唱民歌和畫畫,我從
來沒有幫它們設定某種目標,我不想強迫自己五年後一定要成為名歌星,或十年後要成為名畫家,看來我並不是一個太有是野心的人。」
「我想——我懂你的意思。」江野自然的說,並拉著她在落地窗前一張空著的長椅上坐下,他渴望聽她談更多的自己。
「其實,很少人想懂我在想什麼。」以菱苦笑著凝視江野,手不安的輕撫自己的手指說:「你們可能不易體會一個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在沒有正常的親情潤澤下,他或她的行為會有多怪異。你去過孤兒院嗎?」
她突然有此一問,令他窘迫的移了一下身體。「沒有。」他據實回答。
「那麼,你還有藥可救!」她認真的說。
「為什麼?」他驚詫於她的回答,他以為自己將面臨她的指責。
「我從懂事開始,就不喜歡這些社會上所謂的『善心人士』光臨我們孤兒院,」她追起兩道秀眉,解釋著緣由,「在孤兒院裡,轉道理說牆都是了孤苦無依,理當相依為命才是,可是孤兒院就像一個被孤立的小社會,裡面竟也有一個一個的小集團,他們幾個人或十幾個人組成一個小圈圈,等他們畫出自己的地盤,就不准別人參與或介入。當時,還是孩子的我們,就懂得在這個小社會裡勾心鬥角,而直接造成我們這種錯誤人格的就是那些人,那些平時對我們不聞不問,逢年過節才記起我們存在的人們。起先,我也是很感激送來衣物、食品,在童稚的我的心中,那些餅乾、糖果、蛋糕一向比任何東西更具有吸引力。後來,我年紀愈大,愈感覺伴隨這些好東西而來提他們頻仍的施捨、憐憫的異樣眼光。還有孤兒院裡的小孩子們,愈來愈常為自己分得什麼、別個小孩分得什麼而私下比較、抱怨,甚至搶奪。」說到此,她的視線模糊,表情則是深切的痛苦。
「我痛恨所謂善心人士那種年度大拜的心態,也痛恨他們在小孩心上種下人性貪婪的根蒂。你知道嗎?像我讀書時,每天同學們便當內都是大雞退、大鹵蛋,零食是一塊塊香濃的巧克力,看他們邊努力往嘴裡送,還邊抱怨他們吃膩了那些東西。哦!那時候的我是邊吞嚥口水,邊無端的埋怨起我那很不值得思慕的父母。直到上了高中,我才漸漸掙脫物質慾望對我的控制,高婆婆曾在彼時誇獎過我,說我真的長大了。」她慘淡一笑,加了一句,「當個棄嬰的滋味還可以!」
「你曾想像過你的父母嗎?」江野頓了頓,衝動的又問:「你恨他們嗎?」
「父母似乎是我想像力最弱、最缺乏的一環。」她狂亂的搖搖頭,否定什麼似的說:「我無從恨起。因為他們是不具體的兩團黑影,兩團偶爾壓在我心版,叫我喘不過氣來的陰影。我永遠看不清楚他們的臉孔,我無從恨起!」
這種自白讓以菱感覺冷,剛剛摩軍手指頭的雙手改為快速摩擦她的雙臂,她真的冷!
江野開始不忍了,他但惻而憐惜的摟住她微微抖著的身軀,感覺她的不勝寒苦。他知道這一段在大庭廣眾嘈雜聲中只說給他聽的獨白,對她而言是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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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版畫展,已近午餐時間。兩人直走到停車地點,江野開口道:「餓了吧!走這麼多路,又吸收這麼多東西,還用了這麼多腦力。」
「從認識你至今,每每見面你都會問我至少一次『餓不餓』」以菱唇角留著笑意,抱怨道:「好像我是索馬利亞跑出來的饑民。」
「我是關心你的胃。」他眼中光芒一閃,溫柔的說著,唇際還湧現一抹難解的笑容。他刻意強調,「只是關心你的胃。」
「最好不要太關心我!」以菱突然收回笑容,平靜而冷淡的說:「不論是我的胃或者是……我的心。」
江野被她的話弄得啞口無言,也對她瞬息萬變的個性無可奈何。他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話才不算失言,或者什麼話之中可以不帶關心?他硬著頭皮問:「為什麼?」
她警覺的看著他,平靜的外表下是雙驚弓之鳥。「我怕……我還不起你這份情,更怕……會太習慣這份情。」
「怎麼說?」江國乾脆靠在機車上交叉雙臂發問。
「真想聽?這又是另一個差勁透頂的故事!」以菱看他沒有發動車子的打算,只好靠著另一輛車邊準備講故事。
她思索一下子,開始不帶感情的述說:「有一個小女孩,她獨自成長在一座孤獨的園子裡。這座奇怪的園子裡沒有花朵或綠樹,它甚至連根綠綠的小草都沒有。園子裡的土地確實太貧瘠了,提揭黃黃的,龜裂又沒有半點生機的上地。
有一天,園子裡突然出現一個堆著滿臉笑容的阿姨,她的笑容燦爛得使小女孩產生錯覺,小女孩認定她是聖經上提到的有樂圈的天使。她帶著小女孩喜愛的餅乾、糖果、玩具,及教人炫目的笑容,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迷惑了這個小女孩。
小女孩輕易丟掉背負多年的孤獨,輕易的向天使傾訴她所有的寂寞與不安全隊還有更多的心事與小秘密,小女孩忘形的纏著她的天使。然而,黃昏很快便向她們靠近,天使必須回到她自己的國度去了,臨走時天使用她過多的笑容保證這,她會再回來看她,她要讓小女孩的貧瘠園子佈滿香花綠樹。天使一再的保證,
———她一再保證的。可是——她從此沒有再回來過,沒有再回來看項用心等在貧瘠園子裡的小女孩。而小女孩的園子,永遠不曾變成她一心想望的花木扶疏的美麗園子,它們直至她長大、成人、懂事,仍連一林綠綠的小草都沒有。因此小女孩從當時起,使禁錮起自己的心。不再相信任何帶著燦爛笑容的天使,也從此不再輕易向人吐露太多心事。」
聽完故事,江野慣常的沉默著。他明白眼前這個小女人就是故事中的小女孩,也明白再多的語富、任何的語言對她而言都是多餘的。他只能沉默的看著她易感的猻卻無力的,瞭解到他無法看顧她脆弱的心。
她乏力的按壓額角說:「這就是我們這種孩子的悲哀,不知道該把自己的心交給誰才正確?你們這種正常家,庭裡長大的孩子,輕易就能擁有『愛和信任』。而我們——誰保證能給我們永遠的愛和信任?」
江野除了沉默,還是沉默S 只是手不黨的擁緊以菱那瘦弱又單薄的肩。他感覺她像雙身負壓傷的小鳥,在正午的驕陽下,竟厲害的顫抖著。這麼一副柔弱的肩,由小到大扛了多少重擔啊?
「如果可以,讓我幫你扛一些吧!你肩膀的負擔太多、太重了!」江野忘情的加重在她肩膀的手勁。脫口而出。
以菱倏地鼻頭一酸,眼眶就不爭氣的潮濕起來,她知道他的意思,但她仍須理智的潑他冷水,「你—一能幫我扛多少?
又想幫我扛多久?」她眨回即將落下的淚水,勇敢的望著他說:「我不否認很希望有雙強壯的臂膀可以依靠,只是——我求你,如果你做不到或者只想分擔一點點,都不要開口問我需不需要你的分擔!」
她的眼光透過他,再次落向不知名的遙遠地方。「我會害怕,我會懸著心。你看過挑扁擔的人沒有?他的扁擔下若是兩隻籃子,會比較容易平衡,如果僅剩一隻籃子,你可以想像這只籃子的下場。我害怕到時侯你幫我扛了一半才揮袖而去,到時侯我會像少了一隻籃子一樣。啊!如此我寧可一個人扛得搖搖晃晃,扛翻了還可以自嘲咎由自取。」
江野瞭解她的意思,太瞭解了!她這段話是在警告他說:「江野,如果你不能給我全然的愛和信任,那麼就遠遠的滾一邊去二別來招惹我!」是的,她不要一半的愛、一半的信任。她能接受的是能全然臂膀及永恆的愛與信任!
你能給她多少?江野自問著,連都無法保證他能給她多少阿!他本是個一心對婚姻、承諾這些字眼避之猶恐不及的人,他連開導她的權利都沒有,更何況面對這兩個如此嚴重的形容詞——愛與信任。
他悲哀的想著。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以菱失望的接受他沉供所代表的含意,在心沉到谷底時,她毅然而然的開日說。」我今天話很多,感謝你不厭其煩的聆聽,你是一個很好的聽眾,真的謝謝你!」
「感謝」?他又降級成「聽眾」了?野突然想大笑一場的衝動。默默的觀察著她又變口初識時那個客氣、冷漠的江以菱,他知道自己的緘默重創了她。
江野沉默的載著她出了停車場去吃飯。吃過飯又沉默的送她至「粉紅格子」表演。而當他再次默默的坐上老位置聆聽她的歌聲時,他心緒複雜的分不清這是臨去的戀棧?還是某種程度的不捨?他抽著一根又一根的香煙,一次又一次的透過煙霧看她,看她面無表情的唱過一百又一首輕快或悲傷的歌。而現在,她正唱著:
誰撿到這張紙條,我愛你
誰撿到這張紙條,我需要你
我甚至連個講講話的人都沒有
所以,無論誰撿到這張紙條,我愛你
聽到吉他聲夏然而止時,他也看見地閃著淚光的眼睛,在燈光下,在煙霧中,深深幽幽。淚水使占們像一潭黑暗中閃動鱗光的湖水。
而他突然心慌意亂的感覺自己是個行將溺水的人。他想奪門而逃,又捨不得現在就棄她而去。直到他提醒自己當捨則捨,難捨時亦得合;直到他提醒自己非得等到傷害形成更深時再捨嗎之後,他才毅然決然的打開椅子大踏步向櫃檯買單。
江野不曾再聽清楚以菱唱什麼歌了!她的音浪在他推開餐廳的門時被門外驟來的大雨遮蓋了。池吁出一口氣進入雨中,這是一陣適合情人分離的驟雨,突兀又狂暴。他倆能算是「情人」嗎?他落寞的在雨中微笑,並回想兩人之間那唯一的吻及她的「愛與信任」。一切都錯了嗎?
舉步艱難的江野走在雨中,不想理會路人異樣的眼光。他
的腦海裡重複著以菱帶淚的眼睛,也重複著那幾句歌詞:
誰撿到這張紙條,我愛你
誰撿到這張紙條,我需要你
我甚至連個講講話的人都沒有
所以,無論誰撿到這張紙條,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