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然後漸漸平息。但候機大廳裡的人們卻空前熱情起來,因為他們知道,再過幾分鐘,他們崇拜的充滿魅力的偶像就會神采奕奕地從大門內被簇擁著出來。
最先出來分散人群的必然是保安和警衛,接著,在一個翻譯、一個經紀人、兩個金髮女郎的圍繞中,眾人望穿秋水的卡?梅裡恩終於露出了廬山真面目——他本人看起來根本沒有真實年紀那麼大,矍鑠的愛爾蘭藍眼睛,線條分明稜角突出的臉龐,結實健美的身材,還有他隨著歲月的沉澱而累積起來的成熟韻味,看來好萊塢的導演們會看上他果然不是沒原因的。
「請讓一讓,謝謝。」經紀人不苟言笑地朝每個將簽名本伸過來的人搖搖頭,護送卡?梅裡恩前往停在門外、由黑澤派來的車子中。
卡?梅裡恩在寬敞的凱迪拉克中坐穩後,定睛看向對面:「嗨,我的小寶貝,你真的來接我了,這使我太高興了!」
「慢著點,這位先生,小心你的手。」
就在他準備親密地坐到淺香那邊去時,一條腿冷不防地橫在他們中間。
卡?梅裡恩掉轉視線打量左邊的年輕人,煌沒興趣看他的表情,直接坐到淺香身邊,大大咧咧地將手臂環過她的細腰。
「煌,別這樣……」淺香輕輕搗了他一下。
卡?梅裡恩冷眼旁觀這一切,冷冷地開口:「怎麼回事,桑晴,你是在做戲給我看嗎?」
淺香微微赧然:「老師,還沒介紹,他是我的未婚夫北條煌。」
「未婚夫?」他吃了一驚,一時間弄不明白箇中原由。
「老師好像很吃驚呢,他怎麼會是這麼個表情呢。」煌故作不解狀。
他的夜鶯變了,不再惟他是重,俯首貼耳了,他曾經面對著數個男人應付自如的得意門生如今卻連靠在這個男人身上都會微微臉紅,難道他當初暫時放走她的決定根本是個錯誤?
「桑晴多次向我提起老師你對她的恩惠,我作為她的未婚夫,真該想想怎麼報答老師才對。」煌不緊不慢地說著,讓每一個字都在卡?梅裡恩的耳朵裡好好迴盪一陣子,「這樣吧,不久以後的婚宴,務必請老師賞光駕臨。」
卡?梅裡恩開始注意起這個男人,看上去年紀並不大,可以說是處在一個青澀的時期,但他說話卻擲地有聲,神色也是少有的自信——等等,淺香剛剛說,他叫北條煌,這個名字怎會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呢?
「老師,在送您去賓館之前,我們總裁請您務必先到黑澤去商議一些演唱會的細節。」淺香盡量避開卡?梅裡恩的視線,彬彬有禮地開口。
「可以,我最樂意聽從心儀的美女的安排。」他風度翩翩地說,雙臂展開搭在靠背上,蹺起二郎腿——
你想玩,我就奉陪到底,反正你最後還是要乖乖回來的——我的東西,別人說什麼都搶不過我。
※※※
經過兩個星期的努力奮鬥,煌的最新大牒全面問世,黑澤用極快的速度將後期製作幾乎同步完成,包括海報、寫真、媒體造勢,黑澤楓這次所用的方式是要讓淺香和煌的名字同時在娛樂界掀起颶風。
接下來就是召開記者招待會和進行唱片宣傳的工作,這些都必須要煌躬身親為,可他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彆扭,原因就是他自己決定的結婚宴期和工作檔期有很大的衝突:
「等工作告一段落我們馬上就舉行還不行嗎?」淺香已經跟他磨了好半天了。
「那怎麼行,工作和結婚哪個重要?」她每說一遍,煌就盯著她看上幾分鐘.眼神中有著毫不避諱的熱情。
「可是……」
淺香還想努力勸說,他忽然抱住她的腰將她放到會議桌上坐好,然後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經地仰起頭來道:「如果你真的那麼堅持的話,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她毛骨悚然地低著頭問,現在她雖然佔據了兵書上所說的有利地形,可還是有種不祥之感。
煌慢慢把手放在她膝蓋上,將裙邊有意沒意地往上撩:「現在就成為我的人,那就不用急著結婚了。」
淺香差點沒嚇得從桌子上摔下來:「什麼?!這裡可是會議室——」
「不同意那就沒得商量了。」
「煌,十天以後就結婚的話來免太快了吧,何況一結婚你就會想著到哪兒度蜜月,然後新專輯的宣傳工作一拖就是好幾個月,這樣的話黑澤的損失可就大了。」
「誰讓他好死不死挑了個我忙的時間,大不了賠違約金,從此退出,反正我也不是多喜歡唱歌拍戲什麼的。」
淺香完全沒轍了,她甘拜下風。
「要、要不要奶茶?」她換了個話題,想藉機從桌子上溜下地去。
煌伸出一個手指:「兩個人一杯。」
「好,我知道了。」理理衣服,她抓起文件夾就跑出去,暗自發誓這輩子再不在家以外的地方穿裙子哪怕是拖地的緊身長裙。
拿著一杯熱熱的巧克力奶茶返回會議室,途中還在想著他甜蜜的無禮舉動,冷不防一隻手抓住了她:「嗨,抽點時間我們談談吧。」
淺香站住,看向左邊的人:「抱歉,現在是我工作的時間,沒有工夫接待客人,我看還是等下班吧。」
「工作時間?我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生疏了?」卡?梅裡恩摘下墨鏡,「只是幾分鐘而已,我不會急於把你怎樣。還是,你沒有勇氣來面對我這個舊情人?」
她背靠牆壁,「有話快說。」
「不是這裡。」他抓起她的手腕,拐進旁邊一間空著的接待室。
一進門,卡?梅裡恩就將門關上,換了一種口氣:「我告訴你,小女孩,乖乖回到我這兒來,否則,我恐怕你那個高高在上的未婚夫他接受不了這樣的你啊。」
「這不用你來操心。」她冷然回答道。
「哼,你瞭解北條煌嗎?你以為傍上了這麼一個有錢有勢的豪門少爺,你就可以向過去的歷史說再見了嗎?桑晴,承認吧,只有我這樣的男人才跟你是天生一對,你和你那俊美可愛的未婚夫之間的緣分已到此為止。」
「說完了嗎?」淺香面無表情地打斷他激昂的演說,心中冷笑。
「北條煌有什麼好?這些含著金湯勺出生、無比嬌貴的少爺小姐怎能和我相比?如果他不是有北條克炎這樣的父親,有世界上三大家族之一這樣的背景,他能鬥得過我?我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而他——」
「他強你千百倍。」她平靜地笑笑,「你覺得心有城府是件值得驕傲的事嗎?能利用別人使自己步步高陞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對,煌這些東西都沒有,也學不會。不過就算他只是個普通家庭的孩子,我相信他也決不會比你差半分。」
「但他畢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就不能和你匹配,我相信他甚至不能接受你和別人上床的事,要我試給你看嗎?」他無賴地說。
「請便,如果你能接受我披露你這麼多年來的歌手生涯內幕的話。」淺香以絕不輸他的冰冷語氣回答,「想一想,創作大師卡?梅裡恩居然一直都是靠著學生的作品揚名立萬,這條消息不知道報社會不會感興趣?」
「媽的,你敢威脅我?」他咆哮起來,「不,你沒有證據!」
「我當然有,試想能和你這樣的人相處這麼多年還能活著的我,不學乖點又怎麼生存下去?」
「該死的,你這婊子!」卡?梅裡恩揚起手,毫不遲疑地揮了過去,奶茶灑了一地,他將淺香從地上揪起來,正準備一洩心中怒氣——
「你打好了,打完了,我們就恩斷義絕,從此形同陌路,我也可以不再欠你情了。」她清澈的雙眸就這樣寧靜地直視著他,卡?梅裡恩一下子清醒過來,冷笑一聲,放開了她。
「沒這麼容易,我們的路還長著呢。」
捏捏手指,他戴上墨鏡,開門走了出去。
淺香摸著嘴角撐著桌子站起來,眼前直冒金星,剛要去收拾地上狼藉的奶茶空杯時,一雙臂膀摟住她的肩。
「這是怎麼回事?」煌一臉擔憂不解,「臉怎麼了?」
「沒什麼,」淺香撿起杯子,忽然猛地撲到他肩上,號啕大哭。
煌半跪在她面前,自然地環著她的腰,非常溫柔地捧起她的臉,搖搖頭,抽出手帕仔細地擦拭她臉上的污漬。
夕陽靜靜地將餘輝灑在二十樓最頂端的窗前,窗外是紅色的天空和火一般的雲朵,給站在這裡的人一種錯覺,這裡就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
「煌,你不要搞錯了,淺香桑晴決不是能和你共度一生的人。當初你說過和她只準備有三個月的交往我才沒有干涉,現在你居然頭腦發熱地要娶她,我真不明白你的想法。」
狄原嶺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皺著眉頭擠出這麼幾句話。
「你又不是我爸,管得未免太寬。」
煌毫不客氣地說。
狄原嶺把手中的筆扔到桌上:「好吧,你到底了不瞭解她這個人?你連她過去是什麼樣的人都一無所知,你憑什麼就認為她和你會幸福地過完一生?別忘了以前的蕊貝卡好嗎?」
「她和蕊貝卡是兩碼事。」煌粗聲打斷。
「的確,或許我拿她跟蕊貝卡相比還不太恰當。」狄原嶺略一思索,「你該知道她的上一個情人卡?梅裡恩和她之間傳得滿城風雨的醜聞。」
「卡?梅裡恩和其他男人都已經是她的過去了。」
「那麼你又如何肯定你就不會成為她的過去呢?」
煌偏過頭,漫不經心地打量他—眼:「我只知道愛情是容不得太多理智的,像你這樣做任何事都像一場交易或戰爭的人如果不能感性一點,恐怕永遠也無法真正明白吧。」
「至少我從未失敗過,也就從未受傷。」
「是嗎?」煌看看手錶,「我只是來通知你婚禮時間,而不是來找你討論的,你願不願接受都改變不了什麼,我也不缺你那一份賀禮。」
「煌!」狄原嶺喝住起身欲往外走的煌,「你不信也罷,反正要不了多久我的話就要驗證。」
這人真無藥可救了。煌搖搖頭走出這間豪華之至卻毫無人氣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