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無常憂來見我。"冷無情尚未落座便喝道。
"稟堡主,無常公於已經兩天沒回來了。"
冷峻的表情不為所動,但每個人都可以從他更顯冰冷的黑眸裡看見怒氣。
"棠翼,你跟我來。"
恭敬的應了聲是,雙雙疾步而怯。冷無情蹋開無常憂的房門,裡面果然空無人。他命棠冀仔細的搜查這間房間,又捎來十餘名親信到無常憂常光顧的青樓找人。
"堡主……"棠翼在床櫃底下發現一隻木箱,打開一看,裡面竟裝著蒙面黑衣。
冷無情依然從容,依然面無表情。誰也看不出此刻他的心情激動的如洶湧狂潮,棠翼面有難色。
"堡主,這是怎麼口事?"
"他中了毒仙子的花粉,臉恐怕毀了一半,當然不敢回來了。"字字如冰,寒肅的讓人發顫,冷無情凜冽的雙眸,終於有了殺氣。
"堡主……"
"無常憂……就是李愁!"
常翼一愣,簡直不敢相信那個喪心病狂的魔頭,竟是與他們肝膽相照的兄弟。震驚之餘,他看見了他所敬仰的堡主,冷無情凜冽的黑陣裡,深刻地流露出一股痛心,一抹悲情。他是如此的著重兄弟之情,如此重視朋友之義,無常憂的背叛,確切地傷了冷無情的心。
"堡主……·棠翼不忍地啟口。
"他所做的,我會雙倍討回。"短短兩句話,足以威撼四方,李愁再怎麼能躲,也躲不過冷無情的追蹤。
李憨的確失算了,三年來他不斷試探冷無情的武功,卻也只掌握了五成,武林四絕的確可怕。更可怕的是,莫雨竟然還活著,而且還傷了他,毀了他的臉,害他連總部都回不去了,一切都失控了,他怎能甘心!
他並沒有離開嘯風嶺,而且,他還打算回嘯天堡。照他暗地觀察了兩天,冷無情確實不在堡內了。正當他冠冕堂皇的進入嘯天堡時,他沒有察覺到,有一名黑衣女子也觀察了他好久……
"無常哥哥……"紅兒聞豈趕到大廳來,驚訝的看見已換了一身略顯污灰的白衣,臉被腐了一半的無常憂。她嚇得掩嘴,他的皮膚潰爛的十分醜陋,-向自命風流的無常哥哥一定很難受。
不知情的嘯天堡眾人依然將他視為貴賓一樣侍候著,無常憂一見紅兒,臉上的痛楚褪了不少,他慘淡一笑。
"啊!無常哥哥這個醜樣子,嚇壞你了吧,"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李愁。"他十分的平靜,紅兒又是重重一嚇。
"我差點就逮到他了,可惜我的武藝不如人,自己受了傷不說,還讓他逃了,真對不起大哥。"他說得太誠懇、太動人了,紅兒都心疼了。
"無常哥哥,你就安心養傷吧,吳佬爺爺會治好你的。"
無常憂感謝地朝她一笑,由下人扶持地退去。此時莫雨自另一側走出,見紅兒面有愁容,關心地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紅兒。…"
"無常哥哥受傷了"紅兒偎進她身邊,兩人和衣上座,兩名侍女端來熱茶後便告退。
"無常哥哥?"
紅兒簡單的向她解釋了事端的始未,莫雨始終銷眉。自從那晚她傷了李愁便失去他的蹤影,冷無情也火速趕回江南總部,無常憂會被李愁所傷;莫非他也見到了李愁的真面目?
"他人在哪裡?"
"吳佬爺爺那裡。無常哥哥的臉都被毀了,好可怕。"紅兒一想起他面目全非的慘狀就忍不住哆嚏。
"毀容?"莫雨的眉蹩的更緊了,揮不去那直湧而上的陰霆,她一直努力地想壓制住那股極為不祥的預感,她並不認識無常憂,卻直覺這號人物並不單純!
神醫吳佬詳察無常憂的傷勢,灰白的兩道粗眉皺的死緊。
"此人是個使毒高手"
無常憂不露聲色地應了聲是,這隻老狐狸雖不問江湖事多年,但跟在冷無情身邊太久了,世事依然明瞭。尤其在他的輩分年代,吳佬對李愁肯定不陌生。印象中的李愁是不便毒的,無常憂十分小心地觀察他的動靜。
"我先幫你敷些藥,我得再花點時間研究解藥,只是你的臉……恐怕無法恢復原來的容顏了。"
"勞煩吳佬了。"
無常憂恭敬的一退,木門合上,他才轉身,就被突如其來的黑影擋住了去路。他微微一頓,立刻認出此名冷艷的女子就是多日不見的綠姬,她怎麼會出現在嘯天堡?莫非……
"你跟蹤我?"
綠姬冷笑了聲:"原來你就是李愁"
無常憂不為所動,綠姬的輕功了得,趁目前冷無情等高手不在的時候進人嘯天堡,對她而言,並非難事,但她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你以為在嘯天堡拆穿我的身份,有人會相信你嗎?"
"我不求別人的信任。"綠姬已亮出利劍,準備拼一死戰。
無常憂一個俐落的閃身,躲過她招招致命的攻擊,轉眼他已飛身來到凝水閣前,一批侍從聞聲而至。
"有刺客。有刺客。"眾人呼喊著。
莫雨和紅兒剛要前往吳佬的住處,驚見衛兵們團團圍住一名黑衣女子,而無常優正急閃她一連串的攻擊,眾人不敢大意,一時也不敢插手。
"糟了,無常哥哥危險"紅兒緊張的叫道。
莫雨縱身一躍,跳進綠姬與無常憂之間,無常憂沒料到她竟會出現在嘯天堡,他大為吃驚,連忙別過臉,一個飛身,人已到了紅兒身後。 "無常哥哥……"
"他是李愁!"綠姬搶在莫雨動手,無常憂動口之前開口,眾人一驚,尤其是莫雨,震愕萬分地瞠大了眼看向無常憂。 '
無常優旋身而來,-掌擊中了綠姬,莫雨回神,拂袖一揚,掌風襲至,綠姬連退三步,吐出了鮮血.情勢一片混亂,莫雨擋不住無常蔓絕狠的陰極掌,她痛心的肯定他就是李愁,怒聲斥道:
"沒想到你如此陰險,出此下策計謀冷堡主。"
"冷無情本就該死,我不但要殺他,還要毀掉他的基業"無常憂、已褪去偽裝,整個人變得陰狠無情,不但嚇壞了紅兒,也震驚了一幫原本對他敬畏有加的侍從。
帶頭的衛兵立刻下令,圍攻叛徒無常憂。
無常憂以寡敵眾,卻氣勢萬鈞,一幫人死傷無數,另一批人又聞聲而至。紅兒趁局勢混亂,驚嚇之餘還是壯大了膽子鑽到人群裡,扶起受了重傷的綠姬。
"綠姬姐姐,你撐著點,我馬上叫人治好你。"她使勁地將她拖離現場,忽地身邊倒下了慘死的一人,嚇得她鬆手,小臉全刷了白。
"你為什麼……要救我……"綠看不透這名絕美的小姑娘為何如此善良,她的天真是她早已遺忘的原始情懷,江湖打滾已久的她,早已無法體會何謂真情無邪。"你受傷了,我不能不管你。"紅兒還是扶著軟若無骨的她繼續往旁移動;
綠姬虛弱的笑了,笑自己那份無知的驕傲,終究也敵不過這顆純浮的心靈。
"你知不知道…我想殺你?"
紅兒頓了一下,怔怔地看著她。
"為什麼?"
"為什麼?"綠姬覺得她問得可笑,同時又可愛的惹人心伶,難怪任誰都會為她心動。
"因為你是冷無情最愛的人"說出這句話,像耗盡他所有力氣一般。
紅兒卻大吃一驚,隨之怦然心震,雙頰也瞬間通紅,那少女的嬌羞完全但露在她粉琢你的玉容上。
此時的綠姬,竟然沒有一絲妒意,輸在這名年僅十五歲的女娃幾手中,她心服口服。
無常憂根本不把這些下人放在眼裡,莫雨見他愈打愈凶,心中憤怒難耐,又無奈傷不了他,驚見他瞥見希兒與綠姬失神的相視,伺機一縱身,眼見一股致命的掌風就要逼至,莫雨一聲驚喊:
"小心"
綠姬大驚,迅速的一反身護住了尖叫的紅兒,無常憂絕狠的一掌打在她的背上,瞬間鮮血濺灑了紅兒慘白驚惶的小臉,綠姬撲到她身上,兩人滾臥在地。
"我不想殺你,你卻甘心受死,我成全你"無常憂斥道。
莫雨知道他要殺的人是紅兒,她忿慨難平的怒喊:
"住手,希兒是你的……"話未甫,一條旋風似的白影已飛身而至,連帶呼嘯的掌風震退了無常憂數步之遠。
眾人一聲驚呼,只見一襲白衣袂然,偉岸絕倫地立在眾人之中,俊挺的臉上冷傲如昔,更添了一股令人膽寒的殺氣,眾人屏息,氣氛隨之凝結。
"爹爹……"紅兒還倒在地上,小臉、衣襟上全染上了奄奄一息的綠姬的血,她狂顫不已地抱著綠姬,恐懼的連呼喚的聲音都變得破碎。
冷無情不為所動,儘管她顫抖的呼喚已扯痛他的五臟六腑,儘管他多麼想立刻將她擁人懷中,但大敵在前,他只有將滿腔柔情化為冷冽女口刀的目光,直視著這名三年來稱兄道弟的夥伴,是憤怒,也是心痛。
"無常憂,不,李愁,我低估了你的智慧,共事三年,你連自己的手下都不留情,看來我也不必顧及情義。"冷無情冷言道。
李愁縱聲而笑。
"情義,冷無情一生最看重的東西。我李愁今天擊垮了你一生維護的堅持,值得、值得。
冷無情並不動怒,但他那雙銳利如鷹的黑陣所進射出的寒芒,足以讓人手足發軟,氣凝息結。
"值得的話你可以受死了"
白光乍閃,沒人看見他的刀何時出鞘,只見那一道凜冽的白芒亮刺刺的閃爍在眾人眼前,李愁機警地側身一閃,肩頭仍被削紅了一片,第二刀急凜而至,李愁迅雷不及掩耳的翻身到紅兒背後,尖叫呼喊聲囚起,眾人被這驚險萬分的一幕給嚇得魂魄四飛。
李愁抓起紅兒的雙肩擋在自己的身前,冷無情刀尖一到,急速削減力道,鋒利刺眼的刀尖抵在紅兒嚎聲的咽喉前,距離不到一寸就刺人她纖細的頸子裡。
一顆豆大的冷汗滑下他僵硬的臉龐,同時他看見那晶瑩似鑽的淚珠同時墜落,墜落到他心底最深處,激起的漣箔溶漿毒液.蔓延至他全身神經,痛得他無處躲藏。
"紅兒……"他心痛欲裂,那顆顆驚懼的淚.都是他萬分不捨的心碎。
冷無情一收刀,李愁就抓起地上的綠姬拋向他,冷無情大手一張,綠姬已軟綿綿地落人他懷中,轉身的剎那,李愁已挾持紅兒飛身至屋簷頂,拋下一句: "想要回她的命,三天後到怒沉峰用你的命來換"
聲音還在空中迴盪不去,人已消失無蹤,
冷無情趕緊將綠姬平置於地,綠姬的手仍緊抓著他胸前的衣襟,血染紅了他的白衣,她口中止不住的血已由紅轉黑,似她衰弱的生命力一般,不斷流失。
"綠姑娘……"冷無情劍眉緊蹩,他想運些真氣給他,卻被她軟弱地以手拒絕。
"能……死在你懷裡……綠姬……無憾……"
"綠姑娘……"冷無情無官以對,見她蒼白如雪,憔悴的玉容冷艷盡失,現在在他懷中的不是做絕於世的艷姬,只是一名為愛犧牲的無助女子。
"我如此對紅兒……你不怪我……"
"若今日紅兒死在你手裡,殺你的人不是李愁,會是我"就是這一份堅決,她愛上了他;也是這份絕情,她得不到他;更是這縷柔情,她死的無怨無悔
"為我報仇……"
"我會"他承諾。
"真的……"她美目微合,閃爍淚光,"我是替希兒死的……你替我報仇……就當做,你也是愛我的。
不等冷無情的回答,也許她也不願聽見他的回答,當傲答案如她所言的,讓她在人間的最後一瞥,留住他這雙為她傷痛的眼睛,與自欺欺人的美麗謊言,她含著淚,帶著笑,至少死去了,是他抱著她的……
冷無情再次起身的時候,宛如天神凜然酷絕,眾人不禁喘息一聲,白衣血跡映得他冷峻的容顏猶如冰雕,駭人的寒意幾乎冰凍了整座嘯天堡。
"當"一聲清響,刀已人鞘,冷無情邁步而去,無人讀的出他眉宇中的糾結,他黑眸中的肅靜,他抿唇中的壓抑,但每個人都知道,這將是武林四絕為首的白虎冷無情開殺戒的前兆。
莫雨與棠翼交待家丁厚葬了綠姬,秋水也走近來,雙目含淚。
"李愁真不是人,殺了那麼多人,他眼也不眨……"一想到是自己的家門不幸惹來這等麻煩,她悲從中來,低泣不已。
"秋姑娘,你別傷心了,堡主會處理一切的。"棠翼柔聲勸慰。
莫雨將目光投向冷無情進入的奔雲樓,喟然一歎,抬首望天,嘯風嶺寒風凜凜,流雲奔騰,人冬了吧!再冷的寒風卻不及心中的冰冷,遠處的山頭已層層覆上冰雪,但她知道,最冷的地方在冷無情心裡。
三天後……怒沉峰。莫雨記住了,和棠翼、秋水招呼了聲,她便默然離去。
秋水不勝啼噓地歎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怎麼會變成這樣?
冷無情也萬愁莫展。倚窗而立,奔雲樓的正前方就是紅兒居住的凝水閣,但多少年。多少夜,她軟玉溫香的身軀都是窩在他的懷中渡過的,一想到紅兒落人魔頭李愁手裡,他的心就有如萬蟻啃噬,疼痛難挨。
李愁恐怕還不知道紅兒是他的女兒,但又如何?他已喪失人性,紅兒出落的國色天香,冷無情實在無法想像那淫魔會做出什麼事來!但他說三天後要拿他的命交換紅兒的。至少紅兒這三天會是安全的。他必須盡快想出決策,決不容許他傷了紅兒!
寒風刺骨,凍得虹兒整個兒瑟縮在一張大毛毯裡。時已人夜,暗的伸手不見五指,紅兒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依稀聽見火柴燃燒的茲裂聲,她花了好些時間適應了這黑暗,朝前方隱隱若現的火光望去,她想起身,卻發現自己全身不得動彈,她被人點了穴。
幽幽暗暗的,火亮乍亮,黑影鬼勉,一人握著火把走來,紅兒看見那張臉,被毀掉一半,恐怖醜陋的臉,紅兒心一痛,不忍再看見。
李愁將火把插在石壁裡,紅兒看清楚了,她被困在一個陰寒的石洞裡,囚禁她的人,是她的親爹,而他要殺的人,是她最愛的爹爹。
一思及此,她滿眶的熱淚就這麼無聲地落下,令人措手不及地心疼它的墜落,連李愁都為之一愣,紅兒的美麗。紅兒的淚,珍貴的讓人甘心棄械為婢。
紅兒掀起淚濕的眼睫,剪葛水眸無怨無恨,即使驚懼無助,卻流露更多悲憐與疼惜。那樣的眼神,竟讓李愁心虛。
"無常……噢……我不知道該如何叫你了………
"我還是你的無常哥哥。"話說出口,是連自己都嚇壞的溫柔。
"你不是,再也不是了。"紅兒傷心的哭道。天啊!這個人,竟然是她的親爹,她怎麼也難以相信。
李愁手下的陰魂不知多少,竟會有對女子心軟的時候,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紅兒無助的哭泣,竟讓他手足無措。
"哼!諷刺。"李愁別過臉不再看她。"甘年前江湖上一聽見李愁兩字無不喪膽,二十年後,人人畏懼武林四絕,李愁兩字不但不再構成威脅,甚至已不存在人的記憶中"
紅兒抬起淚眼,她真的不懂,江湖恩怨。權利鬥爭,真的如此重要嗎?
"無常哥哥,你可知爹爹多麼器重你?我不懂為什麼你要殺他?"
李愁猛地回過頭,眼中的恨意叫虹兒打了個顫。
"三年,我為他除去多少想殺他的人,拼了命博取到他的信任。他的命是我的,我花了三年的時間找出殺他的破綻,就是你,你是冷無情最大的弱點,要怪就怪你的存在"
他的話讓紅兒狂顫不已,眼淚直落,跟前這名無情的男人,早已不是會逗她開心,成天帶笑的無常哥哥,更不是她陌生的父親,她悲傷的搖頭,淚如雨下。
"為什麼要恨呢?就算他殺了你唯一的親人……你也不該拿那麼多條無辜的生命來陪葬……"
李愁震驚的瞪大了眼。
"你怎麼會知道……"
紅兒星眸膝隴,佈滿悲傷。
"何況……你不只李不凡一個親人……"
李愁激動的抓住了她,痛的紅兒叫喊出聲。
他大聲吼道:"你說什麼?你知道些什麼?毒仙子莫雨又怎麼會出現在嘯天堡?"
"放手,好痛"紅兒痛喊,卻擋不了李愁失控的情緒。
"你給我說清楚"
"她是我娘!"紅兒哭喊,李愁幾乎震愕的跌坐在地,紅兒悲傷的哭道:
"我從來就不敢想我的爹娘還活著,他們一定是不得已才遺棄我。爹爹撿到我,養我。愛我,這世上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但是我從來沒恨過爹娘,甚至感謝,若不是他們,我不會遇見爹爹。爹爹殺了你弟弟,但他養育了你女兒,是恩是怨?你告訴我。怎麼分辨?是不是我真的不存在就能化解一切?那你就殺死我好了,反正你從沒要過我。"
"住口、住口……"
李愁崩潰似的狂亂,山穴內碎石紛落,火把瞬間熄滅,黑暗再次籠罩,李愁衝了出去,再次將黑暗恐懼遺棄給她。
他的狂吼依然迴盪在耳邊,紅兒無助地軟靠在幽暗的石壁,淚水不停地流。
"爹爹……都是紅兒害了你……"
她心碎的低位,無助地低哺傳遞到冷無情心中,夜深人靜,冷無情的心,痛得讓他幾乎無法站立。
"紅兒。"倏地破窗而出,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寒夜裡。
棠翼等人追趕不及,衝進奔雲樓,眾人一驚。奔雲樓內原本氣勢輝煌已不復在,整個內部破壞殆盡慘不忍睹,空氣中彷彿還殘有餘怒。
棠翼心中一悲,搖頭歎道:"迅速將奔雲樓整頓好,是"眾人領命。
棠翼步出奔雲樓,看見位於假石山水前的秋水,心中一柔,緩緩朝她走去。"秋姑娘……"
"這三天……一定讓人很難挨"秋水低語,棠翼沒有回答,眉頭不展。
"我們恐怕三天都見不到冷堡主了"
沒人知道他會到哪裡,如同紅兒也不知道李愁會去哪裡,漫長苦悶的三天.像死水一般凝滯的時間,沉悶的令人窒息。
夜風凜凜,寒夜刺骨,一襲翩然冷袂的白影站在竹林前.望著月下的天湖,飄渺於清澈湖面的自霧,似彙集了天地靈氣般沁人筋骨。
他回想起當年和紅兒一樣年紀的自己,在此打坐運功時得到上天一份驚喜的完美禮物,十五年了,他一顆心已完全被這名天真無邪的女娃兒纏繞的不能自已。命運是如此捉弄人,他的宿敵是她的親爹,紅兒能承受嗎?他能罷手嗎?
"人不染紅塵,紅塵向染人哪。"彷彿來自天際的雄厚嗓音,迴盪在蒼綠蔭搖的竹林裡,冷無情一怔,竟毫無察覺身後已站了一人,這熱悉的嗓音,猶如天人的氣質……他猛地轉身,果然是他,早巳隱過天山的第一高人無心大師--他的師父。
無心大師已是百歲人瑞,卻眉清目朗,白髮長鬚迎風飄逸,慈眉善日,面色紅潤.絲毫不見老態。
"師父……"冷無情不曾有過如此脆弱的呼喚,卻發現-見師父,他竟無助地開始發顫。
無心大師慈藹地笑道:"無心畢生只收四位徒弟,個個是人中之龍,資質過人,尤其身為第一大弟子的你,最讓為師驕傲"
冷無情聽出帥父言中之意,不禁慚愧地低下頭。
"徒兒讓師父失望了。…
"沒失望、沒失望。"無心大師依然笑道:"你只是一時心煩,白虎冷無情可不是輕易被左右情緒的人。"
師父的字句真言都令他汗顫。的確,為了紅兒。為了李愁。為了死去的弟兄,他的確失去了平日的沉著,師父的出現,無非是為點醒他的理智。
"李愁並不可怕"無心大師又道:"二十年前他敗在我手下,二十年後他仍會敗在你手中。"
冷無情望著神態自若的無心大師。
"只要你心平如昔"無心大師一揚長袖,沉靜的湖面立刻凍結,寒風吹拂,帶來一陣冰涼。無心大師內力之高.無庸置疑。
"這兒,真是個修心養性的好地方"無心大師撫著長及胸口的白鬚點頭道,冷無情已明白師父的意思。
"夜裡風涼,我要走了"
"師父……"
無心大師雙目含笑,語意輕鬆。
"你爹娘不知道我來看你呢,他倆都很好,你也不必耽憂"
"多謝師父"這一聲謝,包涵大多含意,冷無情不覺已心靜如水。
無心大師又靜然無聲地消失於幽靜的竹林間,冷無痕再次面對無垠山巒,不知何時湖水已再次重見生命力般地潺潺而流,好像他頓塞的心思赫然得到了疏解。
他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在湖邊和衣而坐,在寧靜中調息運氣,得到了不知已多久不曾得到的平靜。
那一個清晨,也是這般的寧靜,風吹來芬芳,水聽來悅耳,還是個十五歲少年的自己,也是這般席地而坐,大地問只有他一人呼吸著這優雅絕然的靈氣。
紅兒的呼喚就是在這股寧靜中,那麼不經意地竄人他的生命、霸佔了他的生命、征服了他的生命。
從是褪褓中的她,他就愛上了她。他相信,這絕對是宿命的安排。安排這巧遇,安排他的人生注定有她的參與,安排從十五年前,到往後的每一個十五年,他們要生死相隨。
彷彿這一切都靜了,靜的只聽得見水流。風動,和自己和緩的呼吸聲。
紅兒,這三天不管你在哪裡,三天後,我絕不會讓你再離開我……
困在山穴中的紅兒,三天了,她再也沒見到李愁,她的身體虛弱不堪,心情傷痛不已,但她卻深信,三天後,爹爹會出現。
不知是黎明。是黑夜,只有思念支撐著她的意念.她多麼希望,沒有入會因她而死,無論是誰她都不願意,她寧願由她的命來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