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力氣睜開眼睛,但他知道徊自己沒死,腹部的傷口已不再流血,而且好似被緊緊包紮住了。他的耳中聽見胸腔深處的心跳聲,還有一陣遠遠擴散而來的悲痛哭號。
「我苦命的孩子!」
是誰在哭?哭得這麼心碎?
「是我不好,讓你來世上受苦……」
這麼瘠撓低愴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耳熟……究竟是誰?
「帶你進宮,真是天大的錯誤,是父親對不起你,白瑪!」
白……瑪?尉遲靖撐開沉重的眼皮,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襲破舊的黑斗篷映人他的眼中——只見正在白瑪屍體邊痛哭的,正是那個神秘人。
「你到底是誰?白瑪的爹不是已經死了?」他艱難地坐起身來,望著神秘人的背影。
她爹早就被迦羅殺了,她親眼目睹了慘劇的發生,難道還會有假?
「我……」聽見他的聲音,神秘人轉過身來,像一尊石像般黯然靜立,良久後,他撥開了頭上罩著的兜帽,露出他滄桑瘦權、充滿裂痕的臉,「我是丹薩一白瑪的父親,我沒有死。」
尉遲靖凝視著丹薩的眼,沒有露出訝異的神情,經歷了這麼多不可思議的事,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讓他感到驚訝了,他默然不語,等丹薩繼續說下去。
「我被迦羅砍成重傷,照理說應該必死無疑,但也許上天並不想收留我骯髒的靈魂,我居然沒斷氣。後來我被人扔進宮後的雲谷裡,也沒摔死。我在谷中不知昏迷了多少日子,醒來後,才發現自己還活著。」丹薩的聲音就像一柄淒冷的刀,在尉遲靖的心板上刮下了淒涼的痕跡。
尉遲靖深吸一口氣,強忍住腹部尖銳的疼痛,由石塊疊成的平台上起身。這是一間狹小的封閉石室,除了他身下的這張石台,對面還有另一張石台,白瑪的屍體就被安放在那裡。
他一手按住腹部,來到了丹薩的面前,就著室內昏黃的油燈凝視著對方。近看之下,丹薩臉上一條條的傷痕更清晰了,在臘黃皮膚的包裹下,他的頭骨扭曲得十分明顯,一看便知曾經摔斷過。
而最吸引尉遲靖眼光的,是丹薩喉上那道食指般粗的刀痕,照這樣的深度來看,他的氣管應該被割斷了才是,居然還能撿回性命,實在是天大的奇跡。
「你沒死的事,連白瑪也不知道,難道從來沒有人發現你潛伏在這裡?」
「當然沒有,在這座宮裡,我熟悉太多不為人知的密室和密道,像此處,就是我十年來的藏身之地。」丹薩回顧四周,露出一絲飄忽的苦笑,「在這十年中,我一直想找機會放走白瑪,但監禁她的密室外總是守著迦羅的手下,我連靠近也不行。直到經書被盜之後,迦羅派出所有的人手去追竊賊,白瑪終於有機會逃出密室,而我總算能為她指引出宮的密道。」
尉遲靖心頭一痛,把臉側向一邊,不想讓丹薩看見他失控的表情。
白瑪說,他是改變她一生的恩人,要是他沒有派人盜經,她永遠也不可能脫離那個人間地獄,但是他能給她的為什麼這麼少?他希望她能擺脫所有的噩運,從今以後盡情享受他的愛與呵護,但老天卻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他的眼中因痛楚漲滿了血絲,丹薩看在眼裡,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我一看到你們,立刻認出了白瑪,因為她和她母親長得簡直是一模一樣……說實話,放她逃出去後,我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再見到她了。」丹薩難過地說,看起來更加蒼老,「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尉遲靖。」他啞著聲說,覺得喉嚨緊得發痛。
丹薩點點頭,眼中流露出感激,「我看得出來。你愛白瑪,對嗎?雖然她的生命很短暫,但能遇上—個真心愛她的男人,這孩子也算不枉此生了,我真為她高興。」他輕拍了拍尉遲靖的肩膀,手指因激動而顫抖,「不要再難過了,雖然不捨,但死亡是脫離妖經邪惡控制的惟一方法,對白瑪來說是最好的解脫。」
「我只要想到白瑪再也不用受苦,我就不會難過。」尉遲靖走向那座石台,無限憐惜地望著躺在上面的白瑪。
他伸手撫著她冰冷的小臉,就像過往一樣,只是這一次他的溫度再也無法溫暖她。
「我只會……只會不斷地想念她,永遠也無法停止對她的思念,就算時光飛逝,也忘不了她的笑靨,因為這個小東西把我的心給帶走了。」他望著她緊閉的眼,露出一抹溫柔的笑,眼中閃著淚般的柔光。
他的心從來不屬於任何人,在愛上白瑪之後,才找到了一個妥貼安放的位置。她雖然走了,但留給他的已經太多,他擁有許多美好的回憶可以回想,想那雙清澈燦亮的眼眸,想那張雪似的容顯上綻放的甜美笑容……
丹薩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但卻忍了下來。他緊緊盯著尉遲靖,無底洞般的眼中藏滿了千言萬語。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生離死別,沒有人能夠忍受深愛的人被死神奪去,更少有人視死亡為歸宿。
但這男人忍住了滿心痛楚,含著微笑望著已死的愛人,只因為他知道死亡對她來說是最美好的選擇,並且因為她終於得到了自由而感到滿心安慰,他的心裡究竟懷著多麼濃烈的愛意,才能這麼勇敢、平靜地接受她的命運?
「我可以帶她走嗎?」他抬起頭,驕傲的眼中竟然帶著乞求,「白兒被囚禁了這麼久,還沒好好欣賞這個世界就離開了,實在很可惜。我希望能帶她去江南,把她葬在一個山青水秀的地方,讓她有賞不完的人間美景。」
原本,他很想帶著她四處遊歷,彌補她被囚多年的遺憾,但這個夢想永遠也無法實現了。現在他只能找個最美的地方葬下她,而後就此守在她的墓旁,永遠也不離開。
聽著他語中流露的憐惜,望見他眼底執著的深情,丹薩乾澀的喉中終於忍不住暴出一串急吼。
「你……你真的這麼愛我的女兒,甚至願意為她做一切的事情?」他乾瘦的手指緊緊扣住尉遲靖的肩膀。
「我當然願意。」尉遲靖笑了,他的笑裡藏滿了他對白瑪深摯的愛,那不會因為死亡的距離而減少。
「那……也許……」丹薩死捨著尉遲靖,而後又突然甩開了手,開始繞著狹小的石室打轉,看起來正為了某事煩惱莫名。
「你是白瑪的父親,如果有事要我幫忙,我很樂意。」他以為丹薩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需要援手。
「要人幫忙的不是我,是白瑪……」丹薩倏然止住腳步,焦灼地凝視著尉遲靖,「這事是逆天而行,我其實不該……連想都不該想的!」
尉遲靖一頭霧水,但一聽到是和白瑪有關的事,他的神經立刻繃緊,「不管是什麼事,請你說清楚好嗎?」
「這……好,我就告訴你吧,我們密教流傳著一種密法,叫作『人間輪迴』,意思就是能讓死去的人超脫天命限制、擺脫六道輪迴的定律,重新在人間……」丹薩深吸一口氣,雙眼精炯似火,「復生!」
尉遲靖一把扣緊丹薩的雙臂,眼中射出激動的光芒。
「真的嗎?你有辦法讓白瑪活過來?」他逼問,幾乎是狂喊出口。
「只憑我一個人是做不到的,必須有你的幫助才行。」丹薩說完這句話,整個人沉靜下來,忐忑的神情消失無蹤,看來為了白瑪,他已經下定決心豁出去了。
尉遲靖鬆開手,眼中翻騰的情緒被冷靜所取代。丹薩能把話說得這麼肯定,就表示這件事真的可行!
「你要我怎麼做?」他低問,篤定的眼神似乎表示就算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一個人的壽命不會無故延長,我要藉著人間輪迴的密法,將你剩下的陽壽移轉一半給白瑪。如果你還能活五十年,那麼其中一半的壽命就會成為白瑪的,你們兩人將在二十五年之後同日而死。」
想到白瑪能重新活過來,而且兩人將攜手同日而死,尉遲靖心中的哀傷就像煙霧一般瞬間飛散,一切的陰霾都被光明所取代。
「如果我遭遇不測橫死,沒有享完我應有的歲數呢?」他追問。
「這是不可能的,你要知道就算是橫死.也是命中注定的,當然若真的發生了這種事,白瑪還是會和你同時死去。」
尉遲靖微怔,而後他開懷地笑了,他沒想到事情在一瞬間居然轉變得這麼美好!他不求自己和白瑪還能活多久,他驚喜的是從此之後他倆能生死相隨,永遠不必留下對方做—個孤零零的可憐蟲。
「老天啊!看來以後我要很小心地保護自己了,只要我活著一天,白瑪就能好好地待在我的身邊。」他看著靜躺在石台上的她,眼光溫柔似水。
看著這麼喜悅的尉遲靖,丹薩不必再多問什麼,就知道他一定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救回白瑪。他不禁感慨萬千,他的女兒終於找到了一生的幸福,既然如此,他觸犯天條也就值得了。
他的錯誤將白瑪帶來這個世上,害她受盡苦楚,現在能讓她和心愛的人團圓,是他這做父親的惟一能為女兒做的一件事。
他由懷中取出一柄波浪狀的尖刀,刀柄上刻滿了骷髏圖紋,「這是活佛圓寂前一晚傳給我的法器,上面含有莫測高深的法力,只要是取血的儀式,都要用這柄刀來執行。」他凝視著刀尖綻放的藍色寒光,聲音更加低啞,「我會把這柄刀戳進你的胸口,取你的心頭血來灌入白瑪碎裂的心中,這樣她便能靠著你的生命復活……你會怕嗎?」
「不怕。」尉遲靖頭一搖,一把取過丹薩手中的刀,「我們現在就開始吧,我想早點見到白兒的笑臉。」
說著,他高舉起那柄刀子,在藍光閃動之下,他毫不猶豫地揮刀刺人自己的心臟!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的、的、的、的……
熟悉的搖晃感像潮水一樣,輕輕推送著她的身體,好像將她推上一條陌生的路徑,催促她不斷往前急行。
她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好急的呢?死人惟一要做的事便是去冥府報到,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了。
不過……事情有點奇怪,她覺得自己已經死了很久,為什麼除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外,什麼也見不著?這—路上,總該有其他的鬼魂吧?
很輕很輕的,她突然感覺震動了一下,還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了何事,她的耳邊便傳來一陣令人心安的鼓動聲。那聲音沉穩有力,是她最熟悉不過的頻律,那是尉遲靖的心跳聲,但她應該再也聽不到了呀!
「尉遲大哥……」她微微離口,沒有發出聲音,只是用唇形眷戀地呼喚。
也許,是她走得還不夠遠,仍能感應到人間的一切,才可以再回味一次此生最深的依戀。
「白兒……我的小東西,我想你……」沒想到一陣低沉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來,嚇了白瑪一大跳。
這……是他在對她說話嗎?除了尉遲靖之外,還有誰會這樣溫柔寵溺地低喚她?
白瑪驚愕良久,想到大概是因為自己的魂魄未散,才聽得見他在她耳邊的呢喃。
「我……我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她的喉嚨好幹好痛,發不出聲音,只好無聲地蠕唇回應;不過就算她能發聲,人鬼殊途,他也是聽不見的。
「你要去哪裡?」但尉遲靖的聲音再度飄來,溫柔如風。
「我已經死了,只能去冥府靜候安排……你應該知道的。」她的心又苦又疼,想到走遠之後,再也聽不著他的聲音了,她就滿心憂愁,其餘什麼也引不起她的注意力。
就在怔仲間,一股溫暖的感覺拂了過來,她能分辨出,他正輕柔地撫著她的發。
「有我在,輪得到誰來安排你?冥府沒意思,我有數不完的好玩地方,你應該隨我來。」溫暖的感覺逐步擴大,感覺起來像是被他摟在懷裡。
白瑪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他一定是捨不得她,雖然她已經死了,只剩下—具冰冷的軀體,他卻還緊抱著不放。可是天知道她還能沉浸其中多久呢?她好希望時間能無限延長,別太早斷了她和他之間最後的牽繫。
「我也想隨著你,永不言離,但這一生……沒機會了。」她黯然。
一聲低笑在黑暗中擴散開來,這麼爽朗的笑聲,讓她想像得到他的唇角正勾起多麼迷人的笑容,她不禁有些驚愕,因為她開始覺得……覺得這些感應似乎太過清晰了。
心中滑過一些怪異的感覺,卻又理不明白,而且周圍的搖晃感越來越強,彷彿要將她推向一個不知名的自的地。
「不會的,只要我們相愛,就沒有人能拆散得了我們……但你愛我嗎?」她的耳邊再度響起他的聲音。
她突然想起自己從沒對他吐露的心意,這是她惟一的遺憾。
現在說還來得及吧!她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我當然愛你,尉遲大哥。」她忍著喉痛欲裂,居然微弱嘶啞地說出了口。
而後她愕然發覺所有的不對勁究竟來自何處了!
他倆明明生死兩隔,為何從頭到尾都在一問一答,完全沒有牛頭不對馬嘴的情況?
他愉快的笑聲迴盪在她的耳邊,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一切真實的不可思議。
「我也愛你,小東西,沒有任何人可以再從我身邊搶走你,我要娶你,從今以後,別再叫我尉遲大哥了。」餘音裊裊,白瑪還來不及搞清楚他的話,她的唇就被一股溫暖的力道不容抗拒地攫住了!
他的吻又深又長,薄唇的熱度讓她發燙,小小的舌頭被他的舌緊緊地勾纏住,像是任他強索著生死纏綿的誓言。
她的心跳快的像打鼓一樣。幾乎要蹦出喉嚨了……等等,她……她還有心跳?這是真的嗎?
「睜開眼來看看我,白兒。」他抵著她的唇輕語,男性的氣息環繞著她。
睜開眼,她能嗎?她究竟死了沒?這是人世還是陰間?
她眼睫輕顫,如一朵初醒的芙蓉,怯怯地張開了眼睛。
眼前仍是一片黑,什麼也沒有,直到一抹影子晃過,越過她的眼,揭開了—層布簾,她才藉著乍然透入的星光,看清了那張霸佔住全部視線的俊顏,她愕然怔住,心跳倏地跳停了一拍,一股熱霧衝上眼眶,模糊了他的臉。
尉遲靖笑得極溫柔、極瀟灑,眼中藏著失而復得的悸動,專注的神情似要將她看進靈魂的深處,永遠也看不夠。
「從此,再也不准離開我了。」他抱緊她,將她的螓首安置在他的胸口,胸腔內怦然加速的心跳聲,暴露了他狂喜的心情。
「尉遲大哥,我……我真的還活著?」她抖著手指按住自己的心房。
她明明刺穿了心臟,硬生生把深埋在體內的寶石挖了出來,就算是妙手回春的華陀再世,也不可能有本事治好這麼重的傷,撿回她的小命。
這一切究竟是幻是真……
「小傻瓜,你當然還活著,往陰間的路上可沒有馬車可坐,還有……不是要你別再這麼生疏的叫我了嗎?」為了讓她能夠充分確定,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再次掠奪她的粉唇,讓那火熱纏綿的吻,代替所有的解釋。
白瑪被吻的呼吸急促,整張臉都快燒了起來,直到他好不容易放開她,手指愛憐地撫著她紅腫的唇瓣時,她才感覺自己的嘴已被他吻的又刺又麻。
「我……這……」她結巴好久。被那雙漾著火熱情感的眼眸緊攫著,她發現想要順利說話竟是一件這麼難的事。「我、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
尉遲靖輕輕一笑,眼底堆疊著令人窺不透的精光,「是我逼著那些沒被妖經殺害的法王們救你的。」
這是丹薩的囑咐,他說自己沒有臉見白瑪,更不想讓她知道他還活在世上,所以拜託尉遲靖絕對不能洩漏他存在的秘密。
「可是我已經是死人了……」
「你別小看他們。雖然對妖經束手無策,但他們卻懂得起死回生的法術,在我的威挾之下,他們只能乖乖地把你從閻王手中搶回來。」他笑得輕鬆,但在說到威脅二字時,眼中射出了森冷的寒光。
白瑪不禁同情起那些法王們,想也知道尉遲靖一定像個惡鬼一樣要脅他們。
「那……他們用的是什麼法術?」她實在很好奇,在她淺薄的識見中,從來沒聽說哪位得道高僧曾讓死人復活過。
尉遲靖的眼中掠過難以查覺的笑意,看來白瑪相信他的說法了。
「那是一種將我的生命分一半給你的法術。」他沒有隱瞞她。
她的性命全然維繫於他的存活,她有權利知道自己生或死的原因,否則將來當他斷氣時,她也跟著沒命,卻搞不清楚自己為何而死,這樣難道好嗎?
望著她驚瞪的大眼,他握住她的手,不希望她太過駭然。
「我的命分了一半給你,代表從此以後我們生死同命,如果我注定只能再活十年,那很遺憾,一人一半的情況下你我只各剩五年的時間,不過這也很足夠我帶你浪跡天涯了。」他笑著,眉眼間藏滿了要將她融化的溫柔。
聽見他的解釋,白瑪的情緒由驚駭轉為急切!
這怎麼可以!他怎麼能把自己的陽壽分她一半呢?這樣他不就……短命了很多嗎?她不要!
「不可以!」
見她一臉又惱又氣,神情急的像天要塌了的模樣,尉遲靖壞壞一笑,冷不及防地用吻封住她的唇,再也不給她抗議的機會。
又被他霸道地吻住,白瑪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腦中亂轟轟地響著,滿肚子抗議的話變得七零八落,再也組合不起來。
許久之後,他才放過她。
「白兒,不要為我覺得可惜,只要想一想,失去了你,你要我怎麼快樂的活下去?」他抱緊她,在她耳畔歎息地說。
白瑪咬著唇,還是不能接受,「你總能忘了我的,總能重新快樂起來,在我沒出現之前,你不也自得其樂地生活著?在這世上……沒人非得靠另一個人才能快樂。」最後一句話,她因為心虛說得很小聲。
「小東西,你知道自己在說謊,因為這世間,總有一些快樂僅能靠惟一那個人帶來給你,沒有別人能夠取代,」他把臉緊埋在她的發間,笑得很滿足,「如果今天,你終於擁有自由卻失去了我,你的快樂還能完整嗎?還是……你捨得讓我不完整地活著?」
白瑪的淚水像斷線的珍珠,再也止不住地滑落。她捨不得他為了救她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但她更懂得他究竟承受著怎樣的痛苦;失去了所愛的人,就像碎裂了一部分的心,你可以不去觸碰,但那注定是個永遠也補不平的缺口。
她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在他懷中輕輕顫抖著,他的深情像潮水一樣衝擊著她,她從來不認為自己能擁有這麼多。
「從今以後,我們再也別提這件事,我不希望時間浪費在傷感之中,我只想每一分、每一秒看見你的笑臉。」他拭去她頰上的淚,露出專屬於她的溫柔笑容。
望著那抹笑容,她的眉頭鬆開了,哀傷的心情徐徐舒展開來;只要能在一起,還有什麼好在意的?她欠他太多,今生還不夠.那就來世繼續還吧,生生世世還不完,那就生生世世糾纏著、別解開!
「尉……」她輕啟朱唇。
「嗯?還不改口?」他揚起眉,作勢瞪大眼。
「那……靖哥……」她低喚,連耳根都紅了,「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尉遲靖滿意地親了她一下,笑的眼眸晶亮,「我們即將人蜀,那裡是天府之國,不如作為遊山玩水的第一站吧!」
「入蜀?我們已經離宮很遠了嗎?」她訝問。
「是有一段距離了。」他不禁回想起當時的情形。
當他從昏迷中醒過來時,丹薩已經為白瑪施完法,他還記得自己撲上前去,感受到她鼻間微弱的氣息時,興奮得幾乎要瘋狂。
接著他養了兩天傷,丹薩便催他帶著未醒的白瑪離開,只因布達拉宮是個是非之地,就算迦羅已死,也不宜久留,現在算來,他倆也離開五天了。
「那妖經呢?我將它挖出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想到它,她就忍不住著急。
「那時你一斷氣,活佛的法力便從你的體內釋放而出,全數回到了寶石之中,兩股力量合而為一。終於鎮服妖經,從此以後它休想作亂。」他撫著她憂急的小臉,輕聲安慰,「白兒,所有事情都過去了,法力也好、妖經也好,統統當做惡夢一場吧!你已經自由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束縛上。」
「但寶石還留在宮裡,不知會不會再生亂子?」她好怕這些夢魘揮之不去,再度來纏擾她。
「不會的,那些倖存的法王們被嚇得魂飛魄散,哪敢再打什麼歪主意!我想,他們應該會盡快找到靈童,一方面延續傳統,同時更為了抵抗邪惡的力量。」
其實寶石是被丹薩拿去了,他說尋找靈童是他的責任,也是他贖罪之路,希望所有的不幸,都能就此畫下句點。
白瑪默默地抬起頭,對上了他的雙眸。他的眼中藏滿了溫柔,正傾其所有的深情注視著她,就像是能融化冰雪的冬陽,讓她心中一動,再也不在乎曾經承受過的寒冷。
她也許難以忘記這麼多年來的恐怖記憶,但那些黑暗、那些血腥,在他的溫柔之下統統化為無形,她紛亂的心終於舒展開來。
她該記得的是,她的命是他的,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費,從此之後,她只想為他而活,而不是為那些混亂的過去。
她嫣然一笑,美的像一朵綻開的睡蓮,他是她的春天,她要為他盛放最美的笑顏。
「白兒……」尉遲靖忍不住垂首,在她的唇畔輕喃,而她緊緊抱住他寬闊的背,再也不放手。
無論冬夜多麼漫長,那都已經遠揚,在他溫柔的雙眸之中,她找到了永恆為她燃燒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