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精力旺盛的你也知道累?」莫繼堯邊品著香茗,邊打趣地挖苦好動成性的妻子。
「唉!算我還有自知之明,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真義,提早結束自我虐待的活罪!」丁劍舒隨手拿了一塊糕點,很阿沙力地一口解決它。
「小心噎著了,怎麼老是改不過來這壞習慣?」莫繼堯不禁又蹙起眉來。
「好啦,好啦,下次注意就是了。」說歸說,做歸做,丁劍舒隨口一塞,又是一塊茶凍。莫繼堯見此情況也只有搖頭的分了,言歸正傳才是。「這次你又放棄學什麼啦?
你已經失敗好多次了,中途放棄、臨陣脫逃的也不在少數,刺繡試過了、琴瑟彈過了、宮廷禮儀等地都涉獵過了,就沒有一樣你成功過的,糗事天天有、笑話鬧得一天比一天多!小舒,我並不要求你改變些什麼,別強迫自己改變,尤其是別跟侍女、僕人搶工作做,會嚇壞他們的。」
就沒瞧見哪位王妃會像他的妻子一樣沒架子,也沒見哪位王妃會如他的妻子一樣沒形象,卻能擄獲民心的,是劍舒對僕人們的親切和風趣吧!她一向尊重每一個人,從不吆喝誰、怒斥誰,也不遷怒別人,雖然有時她還不是普通的『恰』而已,但,那必定是事出有因。她一向是嫉惡如仇,愛打抱不平--就是愛管閒事啦,一副正義使者的姿態自處,對於他人蓄意的欺負她,她會反咬回去,絕不讓人看扁她!
莫繼堯多少也領教不少,比他更有『經驗』者,首推花珞雲和烏魯國王啦!
莫繼堯發現丁劍舒其實是一個衝動型的人物,做事常是先斬後奏。心直口快之餘還要命的口無遮攔,又很逞口舌之快,但,她更是標準的刀子口、豆腐心,那些唬得人一楞一愣的狠話恐嚇,十句中有九句半是一時氣結胡調謅的。胡扯瞎掰她也是個中好手呢!
這妞兒也十分好強,又挺善變兼喜新厭舊的,凡是到手的東西,過了不久便會失去當初的渴望與熱情;她不會丟棄它們,只會『很自然』地冷落它們去另尋『新歡』,等她哪天一時興起,又會重新熱中那些『舊愛』。莫繼堯不免會擔憂何時她也會對他這位帥哥老公失去胃口?但,他是不會放人的。
「喂!你在想什麼?魂歸來哦!莫繼堯的三魂七魄快回來哦……」丁劍舒用一雙玉嫩纖手在神遊的莫繼堯面前晃呀晃的。
「小舒,你正經點。」怎麼他的妻子老是學不來端莊賢淑呢?裝裝樣子還可以,久了就會原形畢露……唉!算了,他是認了,她這樣子倒是滿可愛的。
「是你自己話說一半就不知神遊到哪去了啊!我是好心喚醒你。」丁劍舒一副好心沒好報的委屈樣子。
「是,是我不對行了吧?」
「本來就是嘛!」
「那你究竟又吃了啥苦頭?敗給了什麼呀?」
「還不就是敗在『應酬』上!我召那班貴族夫人來做做人脈關係,本想探探那些貴婦平時以啥做消遣的……豈料,我的天啊!她們開口不是比珠寶、比氣派,就是比家產、比家世,好俗氣哦,比我更沒涵養耶!」
「哦?」莫繼堯示意丁劍舒繼續。
「還有哪,我終於領教到『長舌婦』的厲害了,她們好會東家長、西家短,淨在背後道人長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加油添醋地胡亂加一通,我看白的都被渲染成黑的了,好可怕呢!」
「還有嗎?」
「還有呢!她們極盡可能地巴結我、討好我、諂媚我,聽得我直打哆嗦,心裡毛毛的,我以為貴婦是談吐有禮、舉止優雅,腦子裡有點學問的夫人,但,她們一個比一個精明老練,又十分善於心計、勾心鬥角的,有時候她們的言辭裡多少都有在刺探我的虛實,有的說話的語氣好像我是傻瓜一樣,真討厭!沒有一個是值得交往的朋友。」丁劍舒難過地說,也十分失望。
莫繼堯瞧了她眼底的失望與寂寞,他倒是該檢討了,能陪在愛妻身邊的時間並不多,她又沒貼心的女伴可以說悄悄話,生活自是百般無聊,也難怪她鬼主意特別多了,不就是為了消遣寂寞嗎?
「小舒,你只是看到負面的情景,其實她們好歹也是各大臣的賢內助,一位當家主母自然不能示弱了,而且你也邀錯對象了,應該找各府千金才對,年齡較相仿,也較單純,不會有那些無謂的家世鬥爭,要不改天再辦個茶會邀各府千金進宮來?」
「算了,她們一定很端莊淑女,我不適合那種社交圈子。」丁劍舒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我覺得還是隨性一點的生活好,太拘束的日子好難捱,度日如年。」
瞧她滿臉不在乎的樣子,但,莫繼堯卻沒忽略她那雙沒有光采的眼眸,他知道她的空虛與似乎愈來愈頻繁的歎息。
「小舒,告訴我,你很寂寞對不對?」他握住她的手,用極深沉的眼神注視她。
「寂寞?大概吧!」怎麼,她的臉上有寫出來嗎?「我不能時時伴在你左右,你可會想我?」
丁劍舒紅著雙頰,心裡高喊了一百遍:當然會!好想、好想你哦!可是卻口是心非,鴨子嘴硬地說:「少臭美了,只是會感到無聊而已。」
「那些當初你教僕人們玩的玩意兒都沒興致了?」
「天天玩,玩久了也倦了、懶了,愈適應這兒的生活就會更空閒似的。」這倒是真的,她最近開始會發呆,也會思想起二十世紀的家人。
莫繼堯不語,只是擁著丁劍舒入懷,她也不反抗、不說話。
莫繼堯決定暫時把國家社稄擺兩旁,愛妻拽中間,想他應該以行動來表示他的愛才是!老是高喊愛情宣言似乎還征服不了劍舒頑強的心。這些日子以來,她除了默認了兩人改變不少的親密關係外,也沒對他熱情多少,就沒主動投懷送抱過,連情話都吝於啟口,更別說是會香他一下了,每次都是他主動出擊的,嗯!看來他可得再加把勁了,否則,依劍舒喜新厭舊的個性……
唉……什麼時候他的舒才會為他展現她的柔情呢?何時才會表現對他的關心呢?
「小舒,你真是固執啊!明明許心於我、鍾情於我,為何從不表達出來呢?」
偎在丈夫懷中的丁劍舒輕歎一聲,只是語重心長地說:「咱們都是夫妻了,你還想證明什麼?」
「舒,我的愛,我希望得到你的愛、你的心,為何你要遲疑呢?為何不順應心意地愛我?主動向我撒嬌一下也不肯嗎?」
丁劍舒迎視莫繼堯那雙深情的眼。「你,你會希望我向你撒嬌?」多不可思議啊!這樣的一個男人!
「當然,我會更喜歡你主動地親近,可是,你從來不會如此。」
他那滿滿的愛意更勝以往,丁劍舒怎麼沒注意到?
「為什麼你會愛上我?你不該愛上我的!」
「你也愛上我,不是嗎?」
是啊,她也愛上他了呀!「真的是冥冥中注定好的?」該放開來愛了吧!她不能那麼自私。
「是的!一定是。」
「我很自私吧?幾乎都不付出。」
「我不在乎,我一定可以打動你的心,解救你被囚禁的愛,排除你的心理障礙。
舒,把你的未來交給我吧!」莫繼堯真誠地說。
丁劍舒感動得流淚,任莫繼堯吻去她滾燙的淚珠。
「寶貝,別哭,別哭了……」
第一次,丁劍舒主動獻出她的吻回報他,雙手緊緊圈著他的腰,令莫繼堯好不震驚!
「舒……」
「我有沒有告訴你,在你的懷中好幸福?有沒有告訴你,我很喜歡跟你在一起?
我,我也愛你!」
「再說一次!」
「我愛你,堯……」丁劍舒篤定地說,也喚出了在心中喊過千遍萬遍愛人的匿名。
莫繼堯無法形容內心的激越,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吻著心愛的人兒,緊緊地擁抱伊人的嬌軀,而他那可愛的人兒正熱情地響應著他,爆發的情潮淹沒了一切思緒,他們只想擁有對方,毫無保留地為對方付出所有的愛啊!
他們依依不捨地分開,但,莫繼堯毫不猶豫地抱起心愛的妻子回寢宮去……
※ ※ ※
莫繼堯為了與心愛的妻子多培養感情,決定帶她探訪鷹谷的靈魂之處--那片渾然天成的山光水色。也就是等於正式帶丁劍舒遊歷鷹谷,說是帶她出宮透透氣也不為過。
莫繼堯一想起當他對愛妻提起此事時,她那歡天喜地又雀躍不已的快樂模樣,他還是首次看到。見她如此高興,莫繼堯也沾染了前所未有的興奮,令他對此趟外出也開始期待起來。
可是,劍舒那個性……
「我要騎馬!」丁劍舒雙手硬拉著莫繼堯愛騎的縷繩,在出發之際使性子地說。
「坐馬車。」莫繼堯擺起臉色,不容反駁地說。
「騎馬!」丁劍舒倔強得很,她就是要騎馬。
「又不聽話,坐馬車。」莫繼堯還是不順妻子的意思,妻子應該以夫為天,夫唱婦隨的呀,怎麼他的妻子偏偏跟他唱反調呢?一向發號施令慣了的莫繼堯自是不能接受,而且他可是有正當的理由。
「騎馬、騎馬!我要騎馬。」
「好,我問你,你可會騎馬?而且咱們要去的地方要走些山路,你行嗎?」
「我……我……」她當然不會騎馬啦!
「看吧!你不會騎馬卻吵著要騎,坐馬車好。」
「不要啦!我才不坐『囚箱』!既無聊、又悶,也不好玩,騎馬多有趣呀,而且我從沒騎過呢!好不容易逮著了這難得的機會,放棄多可惜呀!」丁劍舒把這次機會形容得好像僅此一次似的,錯過了就沒得等啦。
「可是你根本不會騎呀!可不是我不給你商量的餘地。」
丁劍舒馬上裝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樣子,很努力地製造淚水,可惜,就是擠不出一滴代表性的眼淚,但,她有模有樣地輕咬著下唇,把頭一低再低,看起來好像暗自飲泣似的。莫繼堯早就看出她的小把戲了,她可不是第一次使用這招,騙得了?人卻騙不了他。「舒,別裝了。」
「不裝就不裝,你那麼精明幹嘛?不會假裝一下啊,反正我不坐馬車。」
「……你怎麼那麼難伺候啊?到底是你大,還是我大?」
「當然是……你大。」這『你大』兩字,丁劍舒不好意思地放低音量,畢竟莫繼堯是身為一國之君的大頭目。
「你還記得啊?我以為你早忘了。」
「我本來是忘了,是你一提我才想起來的。」
「你……」莫繼堯真不知是該痛打她的屁股好呢?還是臭罵她一頓,他的臉色不大好地說:「你可比我還目中無人,敢情是騎到我頭上來了?」
「沒有哇!我可是很安分守己的。」丁劍舒冤枉地說。
「那你把我的話住哪兒擺了?」
「耳朵嘍!我的聽力可是一等一的。到底咱們去不去嘛?」丁劍舒可是等不及了,乾脆側坐上馬算了,會輕功的她要攀上馬背是輕而易舉之事。
瞧瞧瞧!這丫頭根本把莫繼堯的話當成馬耳東風。
「丫頭!我可答應讓你騎馬了?你可真自動。」莫繼堯對坐在馬背上的妻子無奈地說。
老實說,見愛妻這麼想騎馬,他實在不忍讓她失望,又見她早已自顧自個地跟馬兒玩起來,好奇地東摸摸、西摸摸,好不高興的樣子--既然那匹馬甩都不甩她,莫繼堯也只好認了。
「咱們快出發好不好?」丁劍舒認定丈夫允許她騎馬。莫繼堯歎了口氣,跟身後的天鷹十二傑交代幾句話後,便躍上丁劍舒騎的那匹馬。
「咦?你別跟我搶馬啊!」
「娘子,我看是你搶了為夫我的馬吧!」搞清楚狀況。
「是我先上的,就是我的。」丁劍舒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論起先後,它可跟了我五年了,原本就是我的座騎。」莫繼堯是跟丁劍舒對上了。「哪有人這樣算的?」
「我還問你呢!」她哪來的歪論?
「好,就算是你的好了,可也是我的啊!」
「不一定吧?」
「誰說的?夫妻的財產是共有的!」
「誰規定的?雖然我不介意你擁有我的東西。」
「不管啦!反正你的就是我的!這是改變不了的鐵律,我沒告訴過你嗎?」好像忘記聲明了吧?丁劍舒側頭想想有無告訴丈夫這檔事。
莫繼堯對自己的妻子是不會鄙吝的,她要啥兒,他就供她啥兒,他是不會反對這條妻子所謂的『鐵律』,但……
「哦?我是不反對我的就是你的,那……你的就是我的嘍?」這才公平啊。
「哦--你錯了。」丁劍舒得意地搖搖手。
「不對嗎?」
「我忘記告訴你這條規定的全文。」
「還有下文啊?」
「當然啦!我的座右銘就是:『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丁劍舒昂首道,賴皮地宣稱著。
這……這算哪門子的座右銘?這丫頭還直嚷他『鴨霸』,依他看,她才是土匪、強盜嘛!簡直是吃定他了,不過……嘿嘿嘿……
「是嗎?我支持你!」
「真的假的?嘖嘖嘖。」丁劍舒邪惡地上下打量著丈夫。「你可不是普通的肥羊耶,錢多、權大、人俊、奇珍異寶也不少,身價非凡哩!我真是挖到金礦了,金龜婿!」丁劍舒滿意地拍拍丈夫結實的胸膛。
「可不是嗎!金龜娘子。」莫繼堯邪邪她笑著。
「好難聽哦!」丁劍舒不滿意地皺皺眉頭。「你笑得好邪門、滿老奸的……」
她嗅到危險訊息。
「沒有哇!我那麼剛正不阿,不過,我得提醒你一下。」他笑得很得意,就算他的妻子是愛搞怪的齊天大聖,那他就是神通廣大的如來佛,她怎麼翻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我老早就聲明過你屬於我的啦!」
對哦!她怎麼沒想到?說來說去、辯來辯去,還是莫繼堯坐收漁翁之利嘛!只有她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公平!你賴皮。」
「哈哈哈……是你賴皮吧!」
「是你啦,好詐哦!」
「好啦!再吵哪兒都去不成了。」莫繼堯忽然往馬腹踢去,馬兒嘶叫一聲,疾奔出宮,只見馬上的丁劍舒驚呼一聲,連忙緊緊抱住正朗朗而笑的莫繼堯。
那兩人根本忘了那一?看著他們從抬槓到出宮的人們,天鷹十二傑訝異著莫繼堯巨大的轉變,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們的鷹王居然變得如此『人性化』?那笑容一天比一天多呢!
翠香那班侍女倒是見怪不怪,總之一句,就是愛情的魔力啦!倒是她們不禁訝異於天鷹十二傑為何未跟去呢?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天鷹王朝最具份量的兩人單獨出宮?
※ ※ ※
莫繼堯帶著妻子策馬疾馳,奔入蓊鬱蔥翠的山林間,蜿蜒崎嶇的山路令人因之顛簸不已,呼嘯過耳的風聲令丁劍舒微懼起這種疾速奔馳,何況她坐的交通工具是古代的馬,而非二十世紀滿街跑的車,那種比地震更可怕的震動快把她的骨頭給搖散了!早知道就乖乖地坐『囚箱』算了,不過,依丁劍舒看來,走這種山路若坐沒防震功能的馬車,恐怕也不會好到哪裡去,還可能令她『暈車』。
莫繼堯放緩了速度,驅車使馬兒俐落地進入一條秘徑,探入一個擁有層層天然樹叢為屏障的世外桃源。
待他們完全進入這世外桃源的領地後,莫繼堯勒住馬兒,率先躍下後再抱丁劍舒下馬,然後輕拍了一下馬背,那匹黑駒便自行離去。
丁劍舒無暇管那匹馬跑哪兒去了,因為她已被眼前的一切懾服了!
映入她眼裡的是個有煙嵐繚繞、巍峨嶙峋的峰巒,蒼穹鑲著朵朵浮雲,在蒼翠欲滴的青山環繞下,是一片欣欣向榮的原野,綴飾著一片萬紫千紅的花兒獨領風騷,再有一股清流由山的一頭流經此地後,繼而邁向另一個未知的盡頭,微風徐徐地吹拂著大地,連那野生的碧竹也隨風搖擺著,伴那蔭綠的樹姿飄搖,和煦的陽光灑遍所及的各個角落,也賜予了搖曳生姿的樹竹搖影,耳邊可聞四面八方湧來的鳥囀蟲鳴及淙淙的流水聲,在這如夢似幻的山谷間蕩漾著,令人心曠神怡地忘懷浮世俗塵,清淨所有擾人的憂煩,釋放受縛的心靈遠離塵囂。
見她一臉嚮往神迷,不自覺地露出會心一笑,這樣的她散發著神秘的氣息與吸引力,如同偷偷下凡的仙女般,留下那一記令人難以忘懷的笑容後,便隨那輕吹的風兒消失……思及此,莫繼堯心頭一怔、眉頭一緊,一顆心也沉重起來。
他是何時信起那些鬼神之論的呢?瞧他把劍舒比喻成啥兒了?但,他卻從來沒反駁過她來自天界的二十世紀,好矛盾啊!
「這裡是仙境嗎?簡直是美呆了……」丁劍舒忘情地說,她還未從那無法形容的感動中回神,自是沒發現莫繼堯的異樣。
美呆了?有人用這樣的形容詞嗎?他看只有那個叫二十世紀的地方吧!
「喜歡嗎?」
「嗯!」丁劍舒十分肯定地點頭,興奮地對丈夫說:「這裡真是美得不像樣,該不會有什麼神仙美眷住在這兒吧?」丁劍舒的星眸閃著十分熱切的光芒。
又是神仙!
「沒有。」莫繼堯不悅地冷冷道。
「你怎麼了?被『倒會』也不用這樣啊。」丁劍舒十分不解地問,莫繼堯已經好久沒用這樣冰冷的語氣同她說話了,他今天是哪根筋不對勁?
『倒會』又是什麼鬼名詞了?現在的莫繼堯只要一聽屬於天界二十世紀的東西、語言,他就無法冷靜地發起無名火。
「小舒,你不要再使用不屬於人間的辭藻。」
「沒有哇!」什麼人間不人間的,她說的話一向是『人話』,她可不是神仙或幽靈,說啥鬼話。「該不會是我太先進了,而你太落後了,聽不懂我說的流行語?」
莫繼堯怎好承認呢?他運她說的話意也一知半解的,雖是前陣子被迫學了不少,但,她的『流行語』未免太多了吧?更換的頻率可高得嚇人,真是太侮辱他這滿腹經綸的才子了,傳出去可會笑死人。
「小舒,你說話實在太沒大沒小了。」他又板起臉來,不悅地責難妻子。「生氣了?」見丈夫不回話,一臉臭臭的,丁劍舒自知不該老拿此事作文章,是她自個理虧,只好讓步啦!「好好好,不氣不氣,小的知錯,行了吧?」她拍拍他的肩,這是一個艱難的動作,她老公身高少說有一百八十五公分,而她可只有一百六十五公分高。
莫繼堯閉著眼,雙手環胸,一副冷漠得緊的樣子,連開開金口說說話都嫌浪費似的。
丁劍舒首次見高傲的丈夫如此,機伶的她馬上改變立場安撫道:
「你別氣了嘛!怎麼這樣小心眼?還鬧彎扭!這可不像威風凜凜、自視非凡的你哦。」
莫繼堯依然不說話也不動一下。
「喂喂喂!我都這樣背著良心誇讚你了,還不滿意啊?」丁劍舒想激丈夫,卻依然徒勞無功。唉!看來她只好出賣自己,使出殺手(金間)。「親愛的、英俊瀟灑的夫君,你就別再生氣了,娘子我會心疼喲。」
惡--她不敢相信自己講得出這麼肉麻兮兮的話!
莫繼堯忍不住地噗哧笑出聲來,想不到自己也會如此失態。「哈哈哈……哈哈哈……」
丁劍舒聽到莫繼堯嘲笑成分居高的爆笑聲,氣得跳腳。「笑笑笑!笑死好了,有什麼好笑的?枉費我如此不計形象地討你開心。」
「我開心哪,要不怎麼笑?」莫繼堯一掃心中的不快,笑容滿面地擁住氣虎虎的妻子。
「但,你分明是在嘲笑我啊!」
「都是笑嘛,誰叫你那聲調那麼嗲,跟你的個性根本不搭調,亂好笑的。」
「我……我……」丁劍舒漲紅了臉,噢!No,是氣紅了臉。「莫--繼——堯--」她咬牙切齒喚著丈夫,暗示他颱風要來襲了,還不知死活。「我做了這麼大的犧牲,你不感動就算了,還笑我,我……我不要跟你好了!」
丁劍舒凶巴巴地掙脫莫繼堯的懷抱,負氣作勢要走。
莫繼堯覺得自己好無辜喔!這樣一個妻子,說她任性她又不承認,動不動就生氣,拉開她嚇死人的大嗓門直嚷受氣,瘋了的他才會為她傾心,但,又管不住愛她的心,唉!逼得他這一代霸主不舉白旗,也難!
「別又來了,好……是我的錯,行不行?」莫繼堯一副告饒的樣子,把妻子拉回懷中,哄著說:「喏,今兒個可是來散心遊玩的,應該開開心心的,咱們別鬧了,可好?」
丁劍舒嘟了嘟嘴,白他一眼後,道:「是你莫名其妙先生氣的。」
「是!」反了嘛,他簡直被妻子壓得死死的,什麼男人的自尊也不知跑哪去了。
瞧堂堂鷹王的他,對自己這麼低聲下氣的,丁劍舒不覺也不好意思起來,畢竟是自己亂使性子。
「對不起……」
「啥兒!?」莫繼堯嚇一跳,這丫頭怎麼又換成一副十分自責的樣子?「你——沒事吧?」
「我不該鬧脾氣的……其實我不是這樣的,真的!只是……只是……」丁劍舒懊惱著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反覆無常的個性。
莫繼堯會心地一笑,他就愛她這麼率真、坦然、不做作、沒心機城府,看慣了後宮那?美麗卻虛偽的女人,這樣的她反而吸引他,他的妻子是多麼可愛啊!
「我知道,你講話一向心直口快,高興就高興、生氣就生氣,既衝動又逞口舌之快,多是氣話。」
「還有哦,我心腸很好。」丁劍舒聲明道,就怕他認為她是惡婦,是一個不可理喻的女人。「而且,我……我……」她真怕他誤會。
莫繼堯只是柔情萬千地吻上她的朱唇,之後,道:「你啊,做事總是顧前不顧後,總在事後百般懺悔,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存心的。」
他可真瞭解她。丁劍舒的眼神淨是崇拜地看著丈夫,笑著猛點頭。「想不到你還頗瞭解我的個性的嘛。」
「當然。如何?該犒個賞吧?」
「這是當然的嘍!」語畢,丁劍舒在莫繼堯的臉頰上烙個香吻。
莫繼堯豈是這麼容易打發的?只是他熱切火辣地襲擊她的紅唇,逐漸加深這個吻與之纏綿……
良久,兩人才依依不捨地分開,雙雙注視著對方那雙盈滿愛意的眼,然後甜蜜地相擁著,感受著彼此散發的誘人氣息,他們不需多餘的言語,這一切,盡在不言中……
※ ※ ※
「哇!真是大美了!有這麼好的地方,你竟然不早些帶我來,這真是我的損失!」
抱怨歸抱怨,丁劍舒的眼睛可沒閒著,她正用心欣賞這美若仙境的地方。「這究竟是哪兒?」
「這裡是鷹谷秘地,就是百姓所說的神秘聖地。」莫繼堯牽著丁劍舒的小手信步走來,首先拜訪的是那片碧綠竹林。
「哇塞!聖地耶,是不是有啥兒稀世寶物啊?長生不老藥?起死回生草?啊!
還是武功秘籍?寶劍?還是……」
「瞧你,把這當百寶谷啊?」莫繼堯好笑地捏了捏丁劍舒小巧的鼻子。
嘿,本來她還想問是不是有神仙呢!但,怕他會『抓狂』才沒問。
「不然幹嘛喚做聖地?」
「自然是有它的神聖之處。」
「說來聽聽嘛。」
「因為這一個山谷山靈水秀,奇珍異寶孕育繁多,而且它美得如同仙境,一向堅信神鬼論的百姓便以聖地來豐富它的神話色彩,我就從沒把它神化,但,我讚賞它的美。」
「嗯!可是,你不會覺得有神話色彩的傳說比較浪漫嗎?」
「浪漫?啥意思?」
「就是……」扯到哪去了?這叫她怎麼解釋咧?「反正那樣比較吸引人,唉呀!
別淨說這兒,先前你說有奇珍異寶,是不是有長生不老藥和起死回生草啊?」丁劍舒好奇地問,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
「沒有。」莫繼堯笑著搖頭。
「那還有什麼奇異之處嘛。」丁劍舒失望道。
「嗯,我想想,記得好像有什麼千年靈芝、向日烏、回魂草、千年人參……」
「哇--真的假的?」丁劍舒瞪大雙眼,好不吃驚。
「大概吧?至少我曾見過千年靈芝。」
「千年靈芝?哇--那可是寶耶!有沒有摘下它啊?還在不在?借人家開開眼界!」千年耶,少說也修煉成精。她是『神話化主義』者。
「哪容易!此谷靈氣重,千年靈芝更甚之,見芝不易、取芝更難,還得碰碰運氣。」
「哦--它一定很會躲吧?」丁劍舒想像著乍然縮回窩去的靈芝。忽然,她聯想到千年人參……「天哪!千年靈芝就那麼深具靈性,那千年人參……嘖嘖嘖!那豈不生了兩隻腳,見人就跑!」
「哈哈哈……那怎麼可能?而且至今沒人見過,有很多靈草都是人們胡亂流傳的。」
「咦!有可能喲,無風不起浪,搞不好那千年人參早修煉成仙啦,還留著給人吃啊。」嗯,可能性極高。這是丁劍舒自認的。
「真是的,世上沒有神仙。」
「或許有、或許沒有。但,我不排斥有神仙存在的論調,世上是千奇百怪、無奇不有,不是咱們人類的知識領域可以合理解釋的。」這句話,丁劍舒記得是司馬文曲告訴她的,當時她就贊同,如今,思及她的際遇,她更堅信造物者那股神秘的奇異力量。
「是嗎?」莫繼堯冷靜地思考這問題,同時,他也被一連串排山倒海的疑問席捲,他真的得好好想想。
這樣一路閒聊,他們來到了竹林中央的心天地。
「哇--是小木屋耶!」丁劍舒像見著了心愛的寶貝般,迫不及待地奔向那幢小屋。
她身後的莫繼堯只能笑著搖頭,一臉寵溺的樣子,他這妻子就是挺孩子氣的,玩心也較重。
「別跑那麼急。」
那妞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奪門而入,見裡頭一應俱全的竹製擺設時,令她興奮地哇哇叫,好奇地東摸摸、西碰碰,此時,她才發現這是一間貨真價實的『竹屋』。
「瞧你,興奮成那樣子。如何?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不賴吧?」嘿,這可是他當年同天鷹十二傑的心血傑作。
「好棒哦!空間頗大的,不算小。」丁劍舒可佩服了。「這兒好乾淨,有人來打掃嗎?」
「我常來,這兒是我的私人禁地,所以外人是不得其門而入的。」
「該不會是……你自己……打掃的?」有可能嗎?那麼不可一世的君主。
莫繼堯聳聳肩。「有何不可?」號外!號外!天要下紅雨、太陽打西邊出來啦!莫繼堯這僻傲自負、高高在上的鷹王,竟然自己打掃小窩耶!
見妻子一臉不可思議的呆愣神情,他真不知該生氣好呢,還是大笑幾聲?
「很難相信?」其實,細細想來,連他自己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丁劍舒依然十分震驚,困難地點點頭,一副『這怎麼可能』的樣子。
「我也是。」莫繼堯看妻子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也承認自己的感覺。
「那你為何還要做?」雖然這原本不是啥兒大問題。
「不排斥,因為我喜歡這兒,不喜歡有外人闖入我的天地裡。」莫繼堯一向是很『性格』的。
「那……我呢?你喜不喜歡帶我來呢?」丁劍舒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問,十分小心翼翼地。
莫繼堯溫柔地一笑。「當然喜歡,你是我的妻子、我的愛啊!所以希望你能與我共享這兒的良辰美景,過過只有我倆的歡樂時光。」
難怪,這回他沒讓一向形影不離的天鷹十二傑跟來。
丁劍舒對莫繼堯的用心安排是滿心感動,比以往更愛他一些。「你真是用心良苦,待我真好……」她有些哽咽地說,並投入丈夫溫柔的懷抱。
莫繼堯一手環抱愛妻,一手托起她的臉兒,用專屬她的柔情,溫柔地說:「我只願你快快樂樂地伴在我身邊,永遠……永遠……答應我,可好?」
「好,我答應你,永遠陪在你身邊……」丁劍舒深情地允諾,感動的她早已是雙眼盈淚。
「我的寶貝……別哭……」莫繼堯俯首吻去愛妻方奪眶而出的淚珠後,便深情地吻上她的唇。「我愛你,舒,我愛你……」
「我也愛你,堯,堯……」
相愛的兩人忘情地擁吻,激情地渴望彼此,他們褪去彼此的衣衫,倒向一旁的臥床,共赴巫山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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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已披上橘紅的光,想是已接近日暮斜陽之時了吧!
莫繼堯趁太陽未下山之際,帶著丁劍舒回到初來的谷中原野,一手擁著她的肩,一手指向一面山牆,道:「舒,你看那片山頭。」
「天!大美了……」丁劍舒又再次臣服醉心於大自然千變萬化的奇妙之美。
西面那片山頭間射入一道金黃,假峰巒間天然形成的夾角,那抹斜陽之光便射入谷中,使得偏北的青山有了兩極化的異樣,上半部拜那抹餘暉所賜閃著金黃綠;
下半部因角度的關係卻是深色的墨綠,遠遠望去煞是美麗,更教人欽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巧妙的一舉,卻釀造了一個震撼人心的山川之美。
「旭日東昇之際,東邊的峰口也會出現類似的奇景,那時,光芒是灼熱又刺眼,充滿生命與熱情,如同夾持著衝勁與力量般;日落之際,便是西邊峰口柔和溫順的慈藹之光,似撫慰谷中過度的喧嘩般,寧靜祥和又神聖。而南北兩面山牆便會有很對比的色澤出現。每見此舉,總能令我浮躁的心靈歸於平靜。」莫繼堯語調輕鬆平穩地說。
「嗯!我有同感。知道嗎?在我生長的那個地方,想見見美麗的自然景色,還得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往深山幽谷去,而且不保證一定不負所望,很多地方美則美矣,只是空徒人工刻意營造的美麗外衣罷了,很難覓得原始自然的芳香氣息,及那股懾人的空靈之感。」丁劍舒想起水土林木嚴重失調的台灣,有感而發地感慨著說。
唉……不知這連二十五史中也查不得的天鷹王朝,是否存在與中國歷史同脈的光陰洪流?抑是曾存在另一個次元的悠悠歲月中?但,不管它曾在哪個次元、哪個時空中繁華過,她……這個不屬於此地的二十世紀女孩,卻真實地烙印著她踩在這片土地的每一個足?,真實地遇上生命中的最愛。
「想什麼?這麼入神?」見妻子若有所思地不知道神遊到何方,莫繼堯關心地問。
「這裡那麼美,你待我這麼好、那麼寵我,令我過得十分幸福美滿;但,一切都太順利了、太完好了,讓我覺得一切好像一場夢,怕夢醒成空,什麼都沒有!」
丁劍舒說出另一個隱憂,也是最初莫繼堯對她坦白過的一個問題--一個十分現實而她又無法掌控的問題。
「這不是夢,寶貝,別害怕,有我在你身邊守著你,不會讓人分開咱們的。」
莫繼堯感到愛妻心中的恐懼與無助,他緊緊地擁抱著她,傳給她熱力與力量,向她承諾他對她的執著。
就怕你守不住我啊!丁劍舒在內心近似哭喊地說。
「抱緊我,堯,說你愛我。」丁劍舒無助地尋求丈夫的保護,她緊緊地擁抱著他,深怕下一刻她就莫名地消失。
「我愛你,舒,我愛你……」莫繼堯知道愛妻的恐懼,他並沒忘記她曾說過的話——
我的去留並不是我可以預知、自主的……
這句話,首次令身為鷹王傲霸如他也感到那一股揮之不去的陰影,及那種難以形容的無形鴻溝,令他的心不禁起了防備,心頭襲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日落前,天空的那片紅霞飛掠過一?十來只的蒼鷹,在鷹谷聖地的上空盤旋著,陣陣激昂的鷹鳴在谷間來回傳蕩著,好似在鼓舞這對夫妻,令丁劍舒的心情不禁好轉。
「堯,你看,是鷹?!咦!那只紅色的老鷹不是赤鷹嗎?哇--白、白色的耶,有白色的老鷹!」丁劍舒指著在天空盤旋翱翔的鷹?,大驚小怪地說。
見愛妻心情好轉,又恢復她吱吱喳喳的本性,莫繼堯也跟著稍寬了心,笑著說:
「它是白靈,是赤鷹費了好大的工夫『馴服』的妻子。」莫繼堯一想到跟他一個脾氣的赤鷹,也一樣栽在愛情這種玄東西,就想笑。
「原來它跑去追老婆啊!怪不得好些天沒見到它那神氣巴拉的跩樣子,也沒來向我示威,呵--好傢伙,討個老婆還要用『馴服』的?一看就知道它強迫白靈就範,這個『鴨霸王』簡直是你的翻版嘛!」
「是啊,也沒辦法,誰叫白靈的脾氣跟我的娘子一樣難搞定,不用點魅力是不行的。」莫繼堯說得好像是他犧牲色相才誘拐到妻子般。
「唉!誰叫白靈同我一樣『天生麗質難自棄』,我們有資格挑最好的!」丁劍舒的瞎掰吹牛功夫可不是蓋的,自我吹捧一下也不錯。
「對呀!白靈可真會挑,挑到像我這麼英俊、有權、有錢、有地位的赤鷹做丈夫,婚後一定很幸福。」
「喂……」丁劍舒好笑道:「太離譜了,赤鷹或許可說有權、有地位,可是我看不出它哪裡英俊、哪裡有錢啦?」
「國幣不同,行不行?老鷹用的東西,他們自己懂就夠了。再說,鷹跟人的審美觀是不一樣的。」他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打趣?給那些臣子聽見了一定不敢相信。
「是嗎?赤鷹是王中之王,應該有資產吧!但未必長得好看呀!」
「哪用懷疑,憑赤鷹是稀世珍禽,又跟我一樣傑出醒目,鐵定同我一樣英俊。」
唉,他大概被妻子帶壞了,這麼不知謙虛的話,他竟然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真厚臉皮。「所以嘍,白靈不被跟我一樣才貌雙全,又寵溺妻子的赤鷹馴服是不可能的。」
「我想也是,白靈也是罕見的珍禽,又跟我一樣出污泥而不染地吸引人,世上難尋第二!難怪同你一樣的赤鷹會窮追不捨,寶貝得跟我一樣的白靈,終於被『你們』給追到『咱們』了。」
「皆大歡喜,多好哇!是不是?」莫繼堯溫柔地說。
「是呀!」丁劍舒甜甜地回答。
兩人相親相愛地又把唇瓣貼在一起,熱情地擁吻起來。
在那片暮色下盤旋的鷹?也各自歸巢,只有赤鷹跟白靈還夫唱婦隨地流連在鷹谷聖地的上空,唱揚著一聲聲、一聲聲的鷹鳴。其實,赤鷹及白靈在抗議!
抗議著——
為什麼陸地上那兩個傢伙誇來誇去,都是在誇他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