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中,曲韶儀皺了皺鼻子,頰邊傳來刺刺的麻癢感覺,溫熱的小毛球害她連打幾個噴嚏。
「木木好乖,別吵媽媽睡覺喲!」
她咕噥著,翻轉身子繼續呼呼大睡。
一身雪白亮毛的暹邏貓不安分地磨蹭著,麻癢的感覺鬧得床上昏睡的人兒極不舒服,卻硬賴著不睜開眼。
貓咪頑皮地把尾巴伸進主人微張的嘴裡,掃了一下又抖出來,酣睡的人兒摟著棉被好夢正香,絲毫未覺唇邊多了幾撮貓毛。
貓咪比海水更藍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這樣還吵不醒?
小白貓湛藍的眼睛閃動著幽幽的深藍光芒。茶几上的黑盒子一直響,吵死了!不把主人叫醒的話,它今晚甭想睡了。
打個呵欠,自私無情的暹邏貓伸出尖尖的爪子,朝主人敞露於被單外的大腿抓下去,晶瑩的雪膚立即染上五道刺目的紅痕……
「痛痛痛!」
曲韶儀一骨碌跳起來,黑漆漆的房間伸手不見五指,她先撞倒抬燈,再撞到床頭櫃,辟哩啪啦一陣響,書籍、雜物砸得她滿頭包。
「黑木,你完蛋了!」
曲韶儀痛得嘴角都斜了,右手搗住熱辣生疼的傷口,左手及時扯住兇手逃命時來不及蜷縮的尾巴。
暹邏貓縮著脖子,咪嗚咪嗚哀哀亂叫,濕轆轆的鼻頭蹭著女主人柔軟的掌心,希望她高抬貴手,饒它不死。
曲韶儀獰笑著舉高雙手,氣呼呼道:
「敢吵媽咪睡覺?你這小渾帳,以為我不會把你揪來分屍嗎?」
「鈴……鈴……」
電話固執地狂吼著,貓咪的哀號聲相形之下,微弱得幾乎不存在,曲韶儀這才發現電話發瘋似的響不停。
她恨恨咒罵一聲,放開忘恩負義的貓咪,橫臂接起電話。
暹邏貓趁機一溜煙地跳上窗台,小腦袋埋進蓬鬆的尾巴中,慢慢地合上眼睛。看吧!主人醒來後,黑盒子就不叫了,它真聰明呀!
臭黑木!曲韶儀瞪著貓咪,又羨又妒地對著話筒道:
「找哪位啊?」聲音中猶帶一抹濃濃的睏意。
「請問曲小姐在嗎?」
曲韶儀瞥了眼牆上的老爺鐘。差五分凌晨四點,誰會在這見鬼的時候打電話來呢?
「唉,我就是曲韶儀。」
話筒的那一端傳來如釋重負的呼氣聲。深夜的訪客說道:
「太好了!曲小姐,我是中山分局的陳延輝。」
曲韶儀努力回想,好半晌才道:
「唔……中山警局嗎?我想起來了!你是偵破樓小妹妹綁架案的陳警佐。」
陳延輝高興地道:「就是我,曲小姐記性真好。」
意識還是一片混茫的曲韶儀合上眼睛,迷迷糊糊地聽著,看來她得用牙籤才能撐開眼皮。
「陳警佐,這麼晚找我有事嗎?」
陳延輝聽出對方小小的埋怨之意,連忙解釋道:
「是這樣的,我的長官剛才帶回一名疑遭性侵害的小女孩,歹徒十分狡猾,被他逃掉了,小女孩是警方目前唯一的線索,她見過歹徒的長相。」
聽到此處,曲韶儀已經明白大半,霎時間她的眼神變得嚴肅而認真,不久之前的困意蕩然無存。
「被害人多大年紀?」
生性慈柔的她眼眶不禁紅了。天地不仁,無助的孩子總成為惡棍魔爪的第一目標。
陳延輝歎道:「小女孩大約五歲年紀,身上沒有證件,警方目前還在過濾她的身份。從我的長官帶她回來到現在,已經超過兩小時了,她咬著嘴唇一聲不吭,寸步不肯讓人接近,可能是嚇壞了。」
曲韶儀明潔的眸子蒙上氤氳的水霧。竟然有人忍心對那麼稚幼的孩子施暴!這世道是怎麼了?還有天理嗎?
「好,我馬上就趕去,也許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陳延輝連聲道謝。
「多謝曲小姐,你每次都能讓小朋友懈下心防,希望這次也能成功幫助警方將歹徒繩之以法。」「您太客氣了。」
掛上電話,曲韶儀一秒鐘也不多耽擱,利落地揀出洗得泛白的牛仔褲,隨便套件寬大的針織線衫;雖然已是人間四月天,破曉時分的台北,被窩以外的地方還是冷颼颼的。
「阿木,該上路嘍!」她伸出食指朝黑木微勾,招呼愛貓同行。
蜷縮在窗台上的貓咪無動於衷,似乎對主人的召喚聽若罔聞。
「阿木,想吃烤鰻嗎?想吃就跟媽媽出門。」枉她忝為萬物之靈,出門居然要看貓的臉色,到底誰才是主人呀!
暹邏貓還是不動如山,似乎興致缺缺;只不過,微微豎尖的耳朵洩漏出它心底真正的意願,聰明的它故作矜持,只在等主人提高賞金。
黑木鬼靈精,曲韶儀也不笨。她上前拎住貓咪肥軟的雙下巴,敲敲它腦袋訓道:
「我說阿木啊,你就別拿翹了,受驚嚇的小朋友很難搞定,要不是念在你很會耍寶、能逗小朋友開心的分上,我才懶得理你呢!」
暹邏貓喵喵直叫,彷彿在抗議主人對它不夠尊重。
???
「小妹妹,你別怕,叔叔不是壞人。」
邵致寬按捺住翻江倒海的怒氣,盡可能地維持語調平和。
「告訴叔叔,抓走你的壞人長什麼樣子?」
隨著他一步步迫近,小女孩嘴一咧,「哇」地放聲大哭,其中還夾雜著驚惶的呼喊:「不要過來,鬼……不要過來!」
邵致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鬼?堂堂警備小組第一中隊的隊長是惡鬼?這吃奶娃兒腦子燒壞了!
邵致寬浴火的怒容在小女孩眼前不斷擴大、擴大,擴大到無窮無盡……
刀疤!惡鬼的臉上也有刀疤,他脫掉她的圍兜兜、她的小褲褲……冷……好冷……她好怕……爸爸呢?媽媽呢?她要回家!
小女孩的哭聲震得人人耳中嗡嗡作響。邵致寬連連深呼吸,他快被這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嚎啕大哭的女娃娃逼瘋了!
陳延輝勸道:「隊長,別急,受過傷害的小朋友有這種反應是正常的,還是等曲小姐來再說吧!」邵致寬鐵青著臉。
「我不管她是正常還是反常,馬上叫女警帶去採樣!她的下體可能殘留歹徒的精液。」
陳延輝心知不可,勸道:
「這樣不好吧!小孩子已經嚇壞了,採樣要脫衣服,也許會造成二度傷害呢!」
「如果錯過破案時機,將會有更多女性受害!你別指望我像白癡一樣再繼續空等下去!」邵致寬沉下瞼。
「曲小姐己經趕來了,她是專業的心理輔導師,也許有她和小朋友交涉,小朋友會願意說出來也不一定。」陳延輝壯著膽子又勸。
邵致寬十根手指捏得格格作響,氣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陳延輝被他威嚴的眼神嚇得一下子矮了半截。
「大隊長,有話好好說,千萬別生氣,生氣傷身呀!」
「我不管曲小姐是何方神聖,」邵致寬一字字說道:「上頭交代要盡速破案,我沒那美國時間等人!」
「案子是一定要破的,但也不能犧牲被害人的權利……」在邵致寬冷冽目光的迫視下,陳延輝登時啞了,話沒說完就自動住嘴。
「我最恨聽到『權利』兩個字!」
邵致寬口氣冷峻得像結了冰,凍得陳延輝通體發麻,而隱含其中的威勢,更令人不敢心生違抗。
「你身為警界精英,什麼不好學,偏去學天下最不上道的律師,開口閉口嫌犯的權利,我聽了就想吐!」
「大隊長,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陳延輝字斟句酌,沉思著該如何措辭才不會觸怒頂頭上司。
「我是說,小妹妹也是受害者,我們要多替她著想才是。」
邵致寬鬆開領結,胸膛劇烈起伏,咻咻喘氣。去他媽的,大奸大邪的重刑犯也只要一顆子彈就擺平了,小孩子怎麼這麼難搞呢?
不管了!再這麼無止境地拖下去,一日錯過破案黃金時間,到時候誰也別想把狡獪成性的歹徒送進監獄!
心意已定的邵致寬大步走向小女孩,不理會她撕肝裂肺的慘烈哭嚎,一把抓住她。
「走!跟我去採樣化驗!」
趕到警局的曲韶儀剛進門就看到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彪形巨漢拖著小女孩,小朋友不斷掙扎,淚水鼻涕爬滿了驚懼的臉,顯然是懼怕不已。
「快點放手!你這大變態!」
邵致寬怒上加怒,攔腰抱起小女孩,晃動著拳頭對曲韶儀威嚇道:
「敢罵我變態?你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神經病?」
暴殄天物哪!可惜,真可惜。
邵致寬目光中摻雜幽微的惋惜。就算以他嚴苛得不近人情的標準加以檢驗,眼前這女子明艷出眾的容貌竟挑不出任何缺陷。
美麗到了極點,也火爆到了極點,大大的眼睛燃燒兩簇火紅的怒焰,她真當他是欺壓幼童的變態!他感到一股莫名的慍怒。
小女孩絕望的哭喊讓曲韶儀的心揪成一團,她衝上去對著邵致寬又抓又咬,怒道:「還不放手?你嚇到小朋友了!」
邵致寬卻像沒事人似的。他的鋼筋鐵骨和曲韶儀的細皮嫩肉不可等量齊觀,這幾下小兒科的撕扯抓打,還不足以對他造成傷害。
從來不懂得磷香惜玉的他反手扭住曲韶儀纖瘦的臂膀,奇痛徹心,曲韶儀痛得彎下腰,眼裡不爭氣地浮起水光。
邵致寬冷道:「延輝,這瘋婆子妨礙公務,把她銬起來!」
在旁乾著急的陳延輝急忙解釋。
「大隊長,她不是瘋婆子、也不是神經病,她就是心理輔導師曲小姐。」
邵致寬心裡閃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他徹頭徹尾被耍了,浪費他半小時等待的女人,竟是神經病?換言之,他白等了!
曲韶儀試圖甩開箝制,卻無法撼動對方分毫,眼看小女孩驚懼得無以復加,變態箝子手愛抓就讓他抓吧,先撫慰小朋友要緊。
蹲下身子,她柔聲安慰道:「小妹妹,別怕,阿姨不是壞人。」
小女孩望著她含笑的彎彎水眸,慢慢的止住哭聲,她低柔的語調像和暖的風,將她緊閉的心扉吹開一道窄窄的縫……
一旁的邵致寬驚訝不已。他也說自己不是壞人,小鬼卻不相信他,難道說,堂堂警備中隊大隊長講的話,份量還比不上一個神經病?
曲韶儀掙開他的錮鎖,這次邵致寬沒有阻撓,只重重哼了一聲。
曲韶儀朝小女孩敞開雙臂,臉上漾滿溫柔的笑容。
「阿姨不會讓壞人再傷害你了,小妹妹不要害怕。」
小女孩一臉木然,不進也不退。
曲韶儀吹了聲口哨,叫道:「黑木,過來。」
暹邏貓奔到主人身邊,湛藍的眼珠像極了罕見的藍寶石,照然生光,偎在主人懷中,直接望進小女孩的瞳眸深處。
小女孩心思岔了開去,淚痕未乾的眼睛盯著貓咪打量,顯然對它甚感好奇,原本環住胸前的手臂也鬆開了。
「它叫黑木,今年兩歲了。」曲韶儀將貓咪塞到小女孩懷中,溫聲道:「它很好笑喲!你要不要和黑木玩遊戲呀?」
訓練有素的黑木使勁地往小女孩懷裡磨蹭,小女孩伸手撫摸它柔軟的皮毛,彷彿隔了一世紀之久,她才怯怯地喚道:
「黑木。」
黑木咪嗚咪嗚地回應,小女孩繼續摩挲它的後頸,貓咪舒服地打呼嚕,小女孩被它逗得咯咯笑,用稚嫩的童音喚道:
「喵喵,喵喵。」
黑木熱情地舔舐女孩的掌心,小女孩搔它下巴,一人一貓玩得不亦樂乎。
曲韶儀忍住笑意。看在黑木賣力表演的分上,待會兒許它一碟烤鰻吧!
從百寶袋中撈出一對勵馨娃娃,曲韶儀把娃娃的褲子脫下來,比手劃腳地輕聲詢問小女孩相關問題。
小女孩抱著暹邏貓,有時搖搖頭,有時點點頭,有時眼睛直視天花板,目光渙散,不時爆出幾聲驚恐的啜泣。
這個樣子不行,她很需要和小朋友獨處。曲韶儀踱步來到陳延輝身邊。
「我需要空房間和早餐,小朋友可能餓壞了。」
說話時,她靈動的妙目只看著陳延輝,彷彿把邵致寬當成透明人,雖然他高大的身形與強烈的存在感並不容易視若無睹。
邵致寬冷然道:「曲小姐,我才是這裡的總指揮官,你要任何東西,都要向我報告,我點頭才算數。」
曲韶儀顯然還沒學到教訓,她伸指用力戳他的胸膛,怒道:
「憑什麼我要向你報告?你算哪根蔥、哪根蒜?」
眼見兩人對話火藥味十足,陳延輝連忙打圓場。
「曲小姐,有話好好說,火氣別那麼大。這位是我們警備第一中隊的邵致寬隊長。」
曲韶儀諷刺地冷笑一聲,哼道:「是噢!我還以為他是警方管收的流氓呢!有這種大隊長,黑道、白道又有什麼差別?」
邵致寬臉脹成豬肝色,額角的青筋更是一條條抖動著,拉長了臉斥道:
「如果你只是來耍嘴皮子,趁早滾回去!別杵在這裡礙手礙腳!」
「你憑什麼叫我滾回去?」曲韶儀毫無半分怯意,更加咄咄逼人地問道:「你可曾想過,小朋友很可能一輩子都活在這件事的陰影下,你怎麼忍心對她那麼粗暴?將心比心,換作是你的女兒被劫被揍,警察又這麼對她,你作何感想?」
她這番話侃侃而言,條理分明,句句有理,邵致寬一時倒也難以辯駁,皺著眉頭不吭聲。他不敢想、也不願意想像女兒邵語涵被人壓在身子下面的樣子!這女人講的話雖然刻薄,道理卻該死地站在她那邊!
礙於大男人的自尊,他不肯向女人低頭認錯,口氣平淡地吩咐道:
「延輝,開偵查室給她使用。」又從皮夾抽出千元大鈔。「還有,去麥當勞買早餐,小朋友喜歡吃漢堡薯條,多買幾份,大伙都餓了。」
陳延輝接過鈔票,暗自咋舌不已。曲小姐竟能讓平素心高氣傲的邵隊長做出這麼明顯的讓步,本事真不小。
曲韶儀暗暗吞嚥口水,她的肚子正高唱空城計,可是,她拉不下臉向這個沒心沒肝缺五臟的男人要東西吃。
「大隊長,警方想知道些什麼?」
警方想知道的訊息,你就一定問得出來嗎?
邵致寬不屑地低哼一聲,道:
「警方最想知道歹徒的長相。」
曲韶儀點點頭,轉身朝偵查室走去。
邵致寬薄唇抿成一直線。那女人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一副「交給我就搞定了」的樣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的能力了!
陳延輝上前問道;
「大隊長,你也來份麥香雞吧?」
邵致寬無所謂地揮手。
「我隨便,記得給那女人也買一份。」
他陰沉著臉忖度:省得那女人背地裡偷偷抱怨他,七早八早召她來警局,卻連一頓早餐也捨不得請她吃。
陳延輝歪著腦袋猜測:「女生多半怕胖,也許曲小姐不吃速食。」
邵致寬嗤之以鼻。「胖?她那麼瘦,就差沒前胸貼後背了,吃一頓麥當勞就會變肥婆嗎?快去買,少嗦。」
妙齡小姐的身材本來就該纖瘦窈窕,曲韶儀瘦歸瘦,包在牛仔褲內的雙腿卻修長筆直;上半身雖被寬鬆的針織毛衣遮掩住,憑男人的直覺,他仍可以確定覆蓋在柔軟布料下的女性胴體鐵定萬分撩人遐思。
邵致寬捕捉到屬下色迷迷的目光,他也不是純情處男,當然猜得出陳延輝打的骯髒念頭,喝道:「延輝,你發什麼愣?還不快去買?」
陳延輝立正行禮,回答道:「遵命,長官!」
這會兒他倒知道要服從長官的命令了,他隊上怎麼會出這種活寶?邵致寬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還有,也給那隻貓買份麥香魚。」
滿腦子勾勒著小美人窈窕的曲線,陳延輝嘻嘻哈哈離開。
???
春天的陽光照在小女孩全無血色的臉龐,在曲韶儀低柔歌聲的催眠下,身心俱疲的她在偵訊室裡沉沉睡熟。
合上門扉,曲韶儀並不意外看到一身材碩長的男子站在門外斜倚白牆,她早有預感,邵隊長是得不到答案,絕不罷休的人。
出乎她意外的是,在盤問之前,邵致寬先遞來涼掉的麥香堡和軟趴趴的炸薯條,他甚至還拿出麥香魚來喂黑木。
曲韶儀早就餓壞了,看到食物忍不住拍手歡呼,撕開包裝紙就大口咀嚼。沒想到邵隊長的良心沒被狗啃光,看在熱騰騰、香噴噴的勁辣雞腿堡分上,寬大為懷的她決定原諒他先前的不禮貌。
「小朋友叫姜郁茹,家住在永和市中山路,三天前在校門前被歹徒綁架。」曲韶儀喝了口紅茶潤潤喉嚨。「歹徒有兩個,起先他們用面套罩住姜郁茹的頭臉,後來警覺心稍微鬆懈,餵她喝水時把面套取下來。」
邵致寬立刻插話。
「她認識歹徒嗎?」
曲韶儀搖頭。
「不認識。不過,綁架郁茹的那個惡棍,右頰上和你一樣,有道約莫五公分長的刀疤。」
聽到這裡,烏雲爬上邵致寬的臉,透露風雨欲來的信息。
陳延輝抽一口涼氣,驚道;「漏屎!是他幹的!」
「漏屎」這個渾號雖然難聽之極,本名黃存德的他卻是警方頭號通緝要犯!碰到這瘟神轉世、衰鬼投胎、天字第一號的掃把星,代表又有警察要嗚呼哀哉了。
上次是邵隊長的弟弟邵致愷殉難,這次換誰呢?心思及此,濕濕黏黏的汗水沿著陳延輝背脊淌下。該不會就是他吧!
邵致寬冷聲喝道:
「延輝,通知萬華第一分局支援。既然漏屎有嫌疑,咱們殺到他老巢逮人!」
見警局原本沸騰的情緒瞬間變得肅殺冷凝,曲韶儀拉住陳延輝的袖子問道:
「漏屎很難纏嗎?」
基於一片善意,陳延輝殷殷提醒。
「難纏尚不足以形容他的可怕,這壞胚子雙手沾滿了血腥。今晚的事千萬別張揚出去,抓得到他還好,萬一抓不到他、又被他發現你協助警方辦案,那就糟了。」
曲韶儀心中一片冰涼,失聲道:
「你這不是推我入火坑嗎?電話裡你可沒說有危險,現在我該怎麼辦?」
陳延輝還給她一個無辜的眼神。
「漏屎銷聲匿跡好一陣子了,我也沒料到他又重出江湖啊!」
曲韶儀額頭沁出細細密密的冷汗。她不是第一天和警方打交道,對黑社會也有相當程度的瞭解,那不是善良老百姓惹得起的喪門星!一旦被歹徒探知自己協助警方辦案,天曉得會發生什麼禍事!
歆歆!曲韶儀繃得死緊的心弦幾乎斷裂。她個人生死事小,問題是該怎麼保護妹妹?她世上唯一的手足。
陳延輝輕拍她的肩頭,聊勝於無地安慰道:「別擔心,警方會保護你。這次由大隊長親自出馬,捉到他是遲早的事。」
保護?怎麼保護?替她收屍嗎?
曲韶儀臉上沒半分血色,一顆心像是被惡魔攫住。深吸口氣,卻呼不出來,胸口沉甸甸地壓著重石,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