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初戀之後又再一次愛上同樣的人呢?那還算不算是初戀?
我想,幸運女神是眷顧我的,給我一場刻骨銘心的初戀。之後,讓我就此死心塌地愛上初次愛戀的那個人,無法變心,不把任何女人放在眼裡,更遑論放在心裡。若非如此,我怎能再度愛上這樣一個改變我人生,讓我心痛,也讓我心疼到骨子裡的女人。
既然心痛,又為何要愛上同樣一個女人?某天,在大街上和朱秀絹意外相遇的時候,她叫住我,這麼問我。
我說了什麼,大概也忘得差不多了,畢竟,日記對我來說就像放在衣櫃最角落的衣服,除了大掃除的時候,很難想起自己還有這麼一件衣服的存在。我只記得自己說的話裡有這幾句:就算心痛,就算曾經有傷,我痛的時候她也在痛,我受傷的時候,她也一樣不好受。在這世上有多少女人,但只有她能知我、懂我、感受我所感受到的一切;這樣一個特別的女人,她肯讓我愛她,這是我莫大的榮幸,而她肯愛我,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幸運。相較之下,什麼受傷、什麼心痛,只是小小的代價,如果愛情有時真得付出這些,我都認為值得。
最後她說了什麼我根本沒記在心裡,但是挺介意她離開前那聲笨蛋,我很笨嗎?不,我寧可把它歸類在執著這類的字眼。
因為我的執著,今天,我的妻兒才會在我身邊不是嗎?而且——
「你在做什麼?」柔柔的嗓音從後頭傳來,嚇得齊明霽馬上合起早百八年前買的卻寫不到幾頁的日記,順手藏進抽屜。
「沒、沒什麼。」他轉身將她抱坐在腿上,臉眷戀地埋進她的懷裡輕問:「雪霽睡了?」
「嗯,喝完奶就睡了,小孩子就是這樣,吃飽了就睡。」
「幽人……」
悶悶的聲音從胸口冒出,她看著胸前他的發頂,等了會兒卻遲遲沒下文。
「明霽?」
「我餓,睡不著。」埋在她胸前的聲音聽來很是可憐。
「想吃什麼?我去煮給你吃。」敲敲他腦門,她說,等著他開菜單。
「可不可以把你自己擺在餐桌上?」胸前的頭突然抬起,半帶好氣又好笑的哀怨。「我想吃你。」
「我?!餐桌?」尹幽人瞠大雙眸,訝異地看著他。「明霽,你餓壞了嗎?」竟想連她都吃!
「我餓壞了。」他坦承。「只能看不能吃,好痛苦,就 像把肉骨頭放在狗面前卻又把狗拴在地上不准它動一 樣。」
「明霽!」忍不住歎息,這聲歎息裡淨是滿滿的笑意。
「嗯?」不行,將她抱在身上愈久,想要的慾望就愈濃,濃到一抱住她,就想到柔軟的大床。
「你是狗嗎?」
「啊?」他的大眼眨呀眨的,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對不起。」尹幽人紅著臉,趁他呆愣之際柔柔地推開他。
「你不願意?」難道她還在怪他?
「不、不是。」困窘頭一回出現在尹幽人的臉上,一時間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把話說出口。
「我們約好要相互坦白,不瞞對方的。」搬出兩個人之前的協議,讓她不能拒絕開口。
「這個……我答應大姐了……」
齊明霽挑起眉,不懂。「這干她什麼事?」
「她說要她答應讓我回你身邊可以,但是要我遵守約定。」
「什麼約定?」
拉過他耳朵,她小小聲地在他耳邊嘀咕,哪知卻換得他的漫天大吼。
「什麼!」該死的!「她又不是你媽,管你那麼多!」
「可是若不是大姐,我不會去找你。」
不會去找他?「我不懂。」
「我是個會生氣的人,而且很不容易消氣,這些是我在最近才發現的事。」眼神遊移了一會兒,輕咬紅唇,她隨後才又開口:「如果不是大姐把錄影帶拿給我看,我恐怕不知道你為了我受了這麼多責難,更不可能去找你。」
「錄影帶?」
挑起的眉早糾結成一團,他仍不懂她話裡的意思,但怒氣早已在累積中,凡是跟自大姐有關的事,很難不讓他動怒,所以聽見這三個字和發脾氣就相連在一起。
「你到工作坊找我卻被大姐訓了一頓的錄影帶。」
「那女人把那件事拍、下、來?」他不敢置信的問,得到點頭的答案。
「我知道她這麼對你後,才發現其實自己真的在氣你,想通之後才去找你,我們能再一次生活在一起,大姐是有功勞的,所以我……」
「就因為這樣你答應她不能有婚前性行為!」明明是戲弄他、整他,到頭來變成她做了件好事。那女人顛倒是非的本事是跟誰學來的!「容我提醒你,你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了。」
「雖然如此,我還是要說到做到,大姐相信我。」
尹幽人眉間淨是愁苦,明霽的要求、大姐的約定她都想遵守,偏偏兩方是互相矛盾的。
二話不說,齊明霽拉著尹幽人往外走。
「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結婚。」
「可是——」使盡力氣拉住他的腳步,結果變成他拖著她走,尹幽人只好連聲喊道:「明霽,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你要我怎麼冷靜得下來,不早點把你變成齊太太,不曉得哪天那女人又會把你從我身邊搶走,我不准!」
「我知道,但是你……」
「還有什麼但是?」他停下來,等著她。「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
「我知道,但是……」不得不歎氣,遇上大姐,明霽他就像丟了大腦一樣,只剩下山頂洞人的思考程度。
齊明霽不耐地等著她的話,一心只想衝往法院去公證結婚。
「明霽,現在是晚上九點,法院不是7-ELEVEN,它已經關門了。」同情的目光瞅上他,又是一聲好氣好笑的輕歎。
啊!搔搔頭,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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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大早,小雪霽在父母急急忙忙的情況下,穿上最漂亮的娃娃裝準備一家子出門,她完全感受不到父母的瞎忙,還是一派的咯咯咯直笑,悠哉游哉的。
「快!」齊明霽像趕集似的,一手抱著女兒,一邊開門回頭催道:「別忘了證件、印章,我們……」
「早安啊!呵呵!」發出奸笑聲的主人好死不死地出現在他才剛開的大門口。「哎呀呀,你那是什麼死人臉,像見到鬼一樣。」
事實上,對他而言看到呂大姐就像見到鬼。「你來於什麼?」防備地抱著女兒退一步,他就不信姓呂的七早八早到他家會有啥好事可做。
「大姐?」現在才早上八點。「你來有事?」
「不是我有事,是你們有事。」
「我們?」尹的人和齊明霽疑惑地互看一眼。他們的確有事,但跟大姐無關。
「好了、好了!」趁兩個大人還糊里糊塗之時,呂大姐一把搶下小雪霽。「跟著我來吧,保證是好事。」
「那肯定是壞事。」女兒在奸人手上,不得不跟。齊明霽摟著尹幽人出門,嘴裡直嘀咕著。
不一會兒,兩輛車相繼停在已經停了不少車的教堂前。
「這是——」下車後,齊明霽和尹幽人互看彼此一眼,都是聳肩外加不解的疑惑,同聲問向始作湧者:「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鬼地方還能幹啥?」
領他們走到後門的呂大姐空出一隻手開門朝裡頭喊:「開工了!」
就在瞬間,裡頭的人衝了出來,將齊明霽和尹幽人雙雙架開,場面好比羅密歐與茱麗葉被各自家族強行帶開一樣,在旁邊笑的只有看戲的呂大姐和手上看不懂又直笑的小雪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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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壇上莊嚴的神父、教堂大廳裡典雅的水晶琉璃燈、四周環繞的錦簇花籃、悠揚的結婚進行曲、滿滿的親朋好友與賓客,還有——
搞不清楚狀況,還糊里糊塗的新郎與新娘。
被推到聖壇面前的兩人依然相視無語,彷彿這一整個場面的溫馨感人都與他們無關。雖然,台下都是他們認識的人;雖然,結婚進行曲告訴他們這裡在舉辦婚禮;雖然,他們各自被套上結婚禮服。
可是,他們仍然搞不清楚狀況。
「喂喂喂,怎麼一臉癡呆樣呢?」始作俑者抱著他們的女兒出現,反而是一臉「奇怪,你們怎麼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今天是你們的大好日子耶!」
尹幽人先回過神,輕啟朱唇:「大姐,你……」
「該走的,要留也留不住。」說這話時,不甘願的厲眼掃向新人後頭兩對自願擔綱伴郎、伴娘的夫妻,想也知道這兩對姓啥名誰,尤其,提出自願要求的是那兩個伴郎。
那兩個小心眼的該死男人自願的理由是——有機會可以親眼瞧瞧妖人大失血的場面怎能放過。她是招誰惹誰!
「明霽,恭喜了。」
蒼老的聲音讓一對新人回了頭。「爸、媽。」
久不曾在公開場合露面的齊明峰與妻子潼莉相偕來到兒子和兒媳婦面前,最吃驚的該算是齊明霽。
「你們不是在韓國,怎麼……」
「這是我和你爸送你們的禮物。」潼莉笑道,看著媳婦,她是愈看愈滿意。「怎麼樣,還喜歡嗎?」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們我和幽人的事,你們怎麼會知道?」
齊氏伉儷有默契地看向呂大姐,用不著言語,新人也知道是哪位的傑作。
但是,還有更嚴重的問題。
「你怎麼認識我爸媽的?」齊明霽愈想愈覺得姓呂的女人古怪,似乎什麼事情都是因她而起的,也都因她而收尾。
「在商場上能入我眼的都是有錢人,換句話說,只要是合乎我要求的有錢人,我都不會放過認識的機會。」能被她認識就代表那人是有某種程度上的富裕,要認識齊氏夫妻再簡單也不過。「更何況,我和你父母有一筆生意。」
「生意?」新人相視一眼,默契十足地想到今天這場婚禮。
「大姐,你收了多少?」
提到錢,呂大姐嘿嘿嘿直笑,笑得讓人頭皮發麻。
「商業機密,子日:不可說、不可說。」抱著小雪霽頻頻後退,邊退,還不忘邊扯開喉嚨大喊:「典禮開始!音樂、神父、掌聲。」
就這麼一喝,所有人跟著動起來,讓這對新人連算帳的機會都沒有。
結婚進行曲奏罷,台上的神父念過一遍結婚證詞,互問願意與否後道:「在場若有人不認同這對新人的結合請……」
「等一下!」
等一下?在婚禮上這強烈的字眼讓所有人把目光射向突然大開的教堂門口,小小的身影在光亮中別有一番威嚴。
咚咚咚!隨著跑步聲他緊促地衝上台,小小的手指沒好氣地指向新郎。「你沒經過我的同意,竟敢搶我的老婆?」
眾人嘩然,這八卦未免太離譜了吧。
「子謙?」隔著頭紗看向夏子謙,尹幽人也不禁訝異地倒抽口氣。
「幽人姐姐,你怎麼可以變心愛別人,你說你愛我的!」小小年紀如他,心碎的表情惹人憐又讓人發噱。
「小子,你不要來鬧場,滾。」急著把婚禮完成,準備找人算帳的新郎也沒好氣地瞪著搗亂的小鬼。
「要當幽人妹妹的老公可以,但是要排隊。」為了維護權益,他說什麼也不讓。「我是第一號,麻煩你排在我
後面,謝謝。」說著,他推了推新郎的長腿,努力想搶下這 位置,整個畫面為莊嚴的婚禮添了不少笑果。
「你這小鬼!」如果把他當情敵海扁一頓會被告虐待兒童嗎?
「你敢揍我,小心我告你虐待兒童。」瞭解自己的優勢,夏子謙竟然威脅起他。
「你……」
「我說于謙小鬼,你不要我們家的雲倩了嗎?」伴娘之一的杜書絕看不過去了,站出來為齊明霽說話。「小心我家雲倩告你始亂終棄。」
「沒關係,我要幽人就好。」
「你這死小鬼!」若不是杜書絕攔住,恐怕就先衝上去扁人的蔚星辰,絕不容許有人輕蔑他的寶貝女兒。
「你可以娶雪霽啊,娶不到幽人,娶她女兒也不錯。」不忍心見新人們拿小鬼沒轍,柳依依提出建議。
「林想!」居然要他女兒嫁給這號小鬼!絕不!
齊明霽這一吼,吼出向來愛妻過火的勾宿懷一瞪。
「這個……」夏子謙開始猶豫起來。
「雪霽長得和幽人很像哦,將來一定也是大美人,而且比你小九歲。」不顧雪霽的爹在旁叫囂,柳依依繼續說道。
和幽人妹妹很像、比他小……啊,有了。「這樣好了,雲倩嫁我當大老婆,雪霽嫁我當二老婆,這樣我就讓你娶幽人。」
『林想!」兩個寵愛女兒到沒天理的老爸同聲大喝。
「那我就……唔!」
「閉嘴。」摀住那張該死鬧場的嘴的是向來只做壞事的呂大姐,拉他往教堂外走,一邊跟台上看傻眼的神父說:「繼續繼續,不要理這小鬼。」
「咳咳,新娘可以吻……不對,是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齊明霽轉身面對妻子,伸手揭開頭紗,握住她戴著當年他買的戒指的手,過去種種回憶霎時湧上心頭,他忍不住感歎道:「原本只當它是訂情物,想以後買更好的給你。」
「我只喜歡這一個,它的意義勝過它的價值。」
「我愛你。」小聲在她耳畔輕吐愛語,他可不希望身邊的伴郎、伴娘聽到。
「如果你能脫離那傢伙的魔掌,我會更愛你,這個婚禮實在是……」
「你不喜歡?」
「因為你的禮服太露了。」該死的低胸!齊明霽努努嘴,終於忍不住把最介意的事說出來。「那個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尹幽人甜蜜地咧開一朵迷人的笑,在他失神時,伸手捧住他的臉,主動踮腳送上一吻。「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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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外——
「大姐,這一次你撈了多少?」心知肚明的莊夢蝶跟著被架出來的兒子離開教堂,跟在老闆後頭。
「沒多少。」
早把小雪霽丟給齊家二老去享受含飴弄孫之樂的呂大姐,鬆手放夏子謙自由,雙手交叉放在腦後,走向自己的車,沒興趣把數目告訴員工。
「三百萬?」莊夢蝶推測,這個數字才有可能讓大姐痛失員工卻不捶心肝吐血。
「可能吧。」
「超過?」
「我說夢蝶啊,這筆錢是本大姐辛辛苦苦賺來的,不可能分你一杯羹。」
「我也沒期待你分我。」小氣如她,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幽人知道你把她給賣了嗎?」
呂大姐一手捧心,故作憂傷,「我也不想啊,但是有不可抗拒的原因讓我不得不…」
「錢就是所謂的不可抗拒的原因吧。」大瞭解她了,從不做虧本生意的傢伙怎麼可能突然好心地為手上僅存的員工辦婚札。
「到底是多少?」
「好吧,反正大姐心情好,告訴你也無妨,兩百萬。」
「這麼少?」敢情這回真的好心了!
食指在莊夢蝶面前左右晃了晃,呂大姐依然笑容可掬。「還有小費。」
「小費?」
「你以為我幹嘛這麼鋪張浪費,那兩位老人家說了,我的小費以今天婚禮禮金而定,收到多少禮金就有多少小費。」
今天全是政商名流,她竟然……「你賺錢賺到人家婚禮頭上。」
天,這女人到底有多愛錢!
「有錢能賺就該賺,莫待無錢空歎之。」
丟給莊夢蝶兩句話後,教堂鐘聲響起,呂大姐加快步伐,她可不想成為新人的待宰俎上肉。
「你該不會也想把我賣了吧?」莊夢蝶拉著兒子追上她問道。
「不至於吧,我的工作坊只剩你一個可以撐了,我親愛的超級業務員。」
「『吧』是個很不確定的字眼。」
莊夢蝶看著她的背影,心下很是不安。
「安啦、安啦!」
沒回頭地揮揮手,呂大姐坐上愛車,揚長而去前仍不忘交代:「明天記得到工作坊,有新Case進來,只剩你了。」
只剩你了——
停留在原地的莊夢蝶很疑惑這四個字的意思。
是只剩她在撐工作坊?還是只剩她沒銷出去?
這個大姐實在愈來愈詭異了。
「媽。」
夏子謙拉拉母親的手,扯回她注意的視線繼續道:「你確定自己還要在她手下慘遭荼毒嗎?」
「我在考慮要不要溜。」
「那把明天的錢賺到手我們就跑,好不好?」
「嗯,那也不錯。」她點頭。
「就這麼決定!」
這對母子心下打好如意算盤,相互點頭微笑。
可事情真有那麼順利嗎?套句廣告詞:那可不一定。
一本書完一
*《愛情設計工作坊》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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