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小姐,你不舒服嗎?」
「沒有。」她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王媽忍不住用手摸摸她的額頭,接著驚呼道:「還說沒有,都發燒了!」
此時孩子又哭了起來。
她正想走過去,王媽馬上阻止她:「你休息好了!孩子交給我來照顧就行了;坐月子是不可以感冒生病的,不然以後會有很多後遺症──像偏頭痛、筋骨酸痛……反正一定要好好的坐月子。從現在起,孩子就由我來照顧,你儘管好好休息,待會兒我讓小少爺替你請醫生過來瞧瞧。」
「不!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她才不要見到李哲穠。
「不行!」王媽堅持:「一定得看醫生,否則要是傳染給孩子怎麼辦?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孩子著想呀。」
王媽的話令她無法再拒絕,只得點點頭。
把雙胞胎餵飽之後,王媽很快地收拾好餐具,在走出房間前還不忘交代:「好好休息!小孩子若吵鬧時,我會上來看的。」
「謝謝您!」羽霓由衷的說。
「傻孩子,謝什麼!我這就去告訴小少爺,讓他為你請醫生過來瞧瞧。」
羽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總是無法成眠。
腦子中不斷浮現著在花園裡看見的景象;就像夢魘一樣揮不去。
沒多久,王媽再度走進來,一名穿著白色醫生服的中年男子尾隨而入。
「倪小姐,黃醫生來了;他是老爺和小少爺的家庭醫師。」王媽介紹著。
黃醫生很親切地用微笑和羽霓打招呼,一邊拿出聽筒戴上,一邊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
「沒有。」她輕輕搖搖頭。
「倪小姐,你可別逞強呀!」王媽焦急。
「王媽,我真的沒事。」她安撫道。
黃醫生為她聽完診再把過脈之後,說道:「你是受了風寒。還好溫度沒有太高,不過從你的脈搏得知,你身子十分虛弱;產婦都是這樣子的,再加上你又必須照顧雙胞胎,所付出的體力和心力也比一般產婦多,因此若不好好休息,很快就會倒下去的。」
「我很好。」她勉強打起精神,才發現黃醫生所說的全是事實,不免有點心虛的擠出笑容。
黃醫生並沒有多說話,只是為她打了針,然後吩咐她要多休息,就走了出去。
看著他走出去,羽霓的心像是跌到了谷底。
對李哲穠而言,她真的是一個如此不重要的人嗎?為什麼明知道她生病了,他也沒進來看她;縱使只是探個頭也好呀!
她在房間內埋怨李哲穠的無情,殊不知,李哲穠早在客廳中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一見到黃醫生步下樓,他馬上上前問道:「她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受了點風寒,我幫她打了針,等一下再拿個藥讓她服下;不過──」
「不過什麼?」他一顆心懸了起來。
這次羽霓受風寒和他也脫不了關係吧?
昨天夜裡,他真不該任由她一個人躲在花園裡的!
「她需要好好休息,我看得出來她十分疲累;剛生產完沒多久,要她一個人照顧一對雙胞胎是件十分吃力的事,我建議你不妨找個褓母來幫忙,否則她會累倒的。」經黃醫生這一提,李哲穠才明白自己的疏忽。
「倪小姐恐怕不會答應;小小少爺的事,她向來都親力親為,有時候我想替替她,她都不肯。」王媽道。
「不肯也得肯!一切由我作主。」他又露出了大男人主義。「王媽,從現在起,您好好幫忙看小小少爺,我送黃醫生回醫院去,一會兒就回來;褓母的事我會和她提的。」
一看李哲穠繃緊了臉,王媽連忙點點頭。
她到李家幫傭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了,從未見過李哲穠如此生氣過;不過,他會生氣,就表示他還是很在乎倪羽霓的,這一點,王媽幾乎可以很肯定。
※ ※ ※
送黃醫生回醫院後,也經由黃醫生的介紹,找到了一位經驗豐富的褓母。
他聯絡好褓母之後,再轉到公司主持一個會議,完了後,正準備離開,秘書小姐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了過來,告知他郭威君來找他。
「請郭先生進來。」他不知道在上班時間內郭威君大駕光臨有什麼事,不過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郭威君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十分曖昧的笑容,還用雙眼不斷打量他,令他渾身不對勁。
「Gorden,你眼睛有毛病?幹嘛這樣盯著我猛看?」
郭威君抿著嘴,一副就要大笑出來的模樣,令他更加著惱了。
「你發什麼神經?有什麼事就快說!我還有事要辦。」
「嘿!兄弟,你是不是學了什麼奇門遁甲術了?還是吃了什麼大補丸?為什麼昨兒個你帶黛娜出場後,你就變成女人心目中的『悍衛戰士』了?」
郭威君的話他一點也不明白。「Gorden,你在胡扯什麼?」
「欸欸欸!你是裝糊塗還是真的不知道?還不快招來!你的床上功夫何時變得轟動武林、驚動萬教了?昨天夜裡,你到底用了什麼法術,竟然能讓黛娜把你說得跟藍波一般神勇?」
這下他終於明白郭威君的話中之意了。
他萬萬沒想黛娜還真是「合作」!
「快!快透露一下你的絕招嘛!」
郭威君的話令他忍俊不禁。「你要絕招是嗎?」他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中國有句話──有錢可使鬼推磨,你聽過嗎?」
郭威君點點頭。
「這就是我的絕招。」
郭威君還是一副有聽沒有懂的模樣。
「我不多說了,我還有事要回別墅呢!」
「你要回別墅?」郭威君才猛然記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那好!我跟你一塊去。」
「你跟我去別墅作什麼?」
「Andy,我們是好兄弟對不對?從你兒子出生到現在我都沒有見過,你說我去別墅做什麼?當然是去看你的兒子嘍!」說著,他從口袋中掏出個錦袋來。「瞧!我連見面禮都準備好了。」
「好吧!就看在見面禮的份上,我就讓你瞧瞧我那兩個寶貝兒子。」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在說到寶貝兒子時的那種為人父的得意神采,但是郭威君已注意到他的轉變。
※ ※ ※
一進嬰兒室,只見到王媽正在為兩個小嬰兒換尿布,卻不見倪羽霓,李哲穠一顆心馬上懸了起來。
「羽霓呢?」他問話的口氣彷彿是一個丈夫在找妻子般。
「倪小姐在客房休息,我看她在這兒無法安穩的睡一覺,所以才勸她到客房去;小少爺,你有事找她嗎?」王媽把孩子放回嬰兒床。
「沒事,我只是隨口問問。」此地無銀三百兩。
兩個小嬰兒或許才剛睡飽,眨著一雙黝黑的眼睛,雙手還不停地揮動著,模樣煞是動人。
「小少爺,小小少爺麻煩你看一下,我到廚房去看雞湯燉得怎麼樣了,馬上回來。」
「您去忙吧!這兒交給我就行了。」
「還有我!」郭威君像怕被人忽略了似的;因為他和李哲穠的感情就如兄弟般,所以王媽對他並不陌生。
「那我就交給你們兩個男人了。」
「Yes,Sir!」郭威君作了個童子軍敬禮的手勢,逗得王媽呵呵笑。
望著自己兒子的可愛模樣,李哲穠心中的悸動是無法形容的。
「這兩個小傢伙長得還真他媽的跟你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郭威君審視著嬰兒。
「喂!在我兒子面前說話要有禮猊,別教壞他們了。」他糾正著郭威君。
郭威君扯扯唇,眼角的笑意更濃了。
「兒子!兒子!還真是有子萬事足,看得我都好不嫉妒;不如送我一個養吧?」他開著玩笑。
「要兒子不會找個女人替你生?這兩個可是我的寶貝,誰也搶不走!」他逗弄著雙胞胎,那神情令郭威君感到驚訝。
「那孩子的媽呢?她是不是也是你的寶貝?」
他不做答覆,岔開話題道:「你還不快把見面禮拿出來。」
郭威君的笑意再度浮現,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從口袋中掏出錦袋。
錦袋裡是兩條金鎖片項鏈,他分別為兩個嬰兒戴上。
大概是他粗手粗腳的,其中一個突然哭了起來,不到三秒鐘,另一個也哭了起來。
這一哭,讓郭威君當場愣住了。
「Andy,你兒子怎麼說哭就哭,這下子怎麼辦?」他一副束手無策的表情。
「抱抱他們就沒事了,咱們一人一個。」說著,他便俯下身去抱起其中一個嬰兒,但是郭威君卻遲遲不敢去碰。
「Gorden,快抱呀!」他的催促令郭威君當場垮下臉。
「我不知道要怎麼抱他;他還那麼小、那麼軟,我怕一不小心把他捏碎了怎麼辦?」他遲遲不敢伸出手。
「這樣還敢跟我要孩子?」李哲穠一邊糗他,一邊示範抱孩子的方法。
這下郭威君可逮到糗他的機會了。
「沒想到堂堂長源企業的總經理也是個標準奶爸。」
「少來!快跟我學學如何抱孩子。」說著,便把手中的 baby 交到郭威君手中;這下,郭威君可真的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 ※ ※
孩子的哭聲令熟睡中的羽霓驚醒。
也許是孩子肚子餓了,不管兩個大男人如何哄騙都無法使兩個孩子停止哭泣。
「乖!只要你不哭,叔叔就去買無敵超人送你好不好?再不然請你去吃冰淇淋。乖、乖!不哭喔!」任由郭威君如何利誘,他懷中的孩子一直都不肯合作,反而越哭越大聲。
而李哲穠手中的這一個也是一樣。
只見兩個大男人忙得灰頭土臉、手忙腳亂的。
「Andy,你的兒子太不給面子了吧?」郭威君滿臉挫敗和沮喪。
「大概是肚子餓了,我去叫王媽來──」
「還是我來吧!」羽霓不知何時已推門而入了。
「你去休息,孩子我會讓王媽照顧的。」李哲穠一見到她那纖弱憔悴的模樣,心就馬上揪緊。
羽霓理也不理他,拿起奶瓶就衝起奶來。
「我叫你去休息,你聽見了沒有?」李哲穠咬咬牙。
羽霓仍然充耳不聞,逕自走到郭威君面前。「把孩子給我吧!」
郭威君如釋重負,趕緊把手中的燙手山芋交到羽霓手中。
「我叫你去休息,你到底聽見了沒有?」李哲穠沉著聲又說了一次。
顯然他的怒氣並沒有嚇到羽霓,反而嚇到了他懷中的孩子;像在抱怨似地,孩子哭得好大聲。
「該死!」李哲穠咬咬牙,趕緊哄著:「乖!不哭!乖!爸爸沒有生氣,只是你媽媽生病了,需要休息。」
他的話令羽霓心中湧起了萬丈波濤。
而一旁的郭威君則以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他。
他們相處這麼久以來,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李哲穠如此暴怒,而且只是為了關心一個女人。
「該死的你!」他有點惱羞成怒。「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正在生病?你可能會把身上的病菌傳染給我的兒子!」
該死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明明是關心她、怕她累倒,希望她好好休息;但不知為什麼,卻把話說得這麼冷酷、無情而令人難堪。
他的用心,郭威君十分瞭解,但是羽霓已經按捺不住了。她餵飽了手中的孩子之後,便把孩子放回嬰兒床,唇角帶著冷笑地瞅著李哲穠。
「我身上的病菌也比不上你身上的細菌毒!你難道不知道要抱孩子時要先洗手嗎?我不怕孩子感冒,倒怕孩子染上性病!」
郭威君差點沒擊掌叫好!
倪羽霓罵人還真是不帶個髒字;李哲穠則一副就要氣炸了的模樣。
他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倪羽霓,那閃著智慧光芒的黑瞳、嬌俏的鼻子、誘人的紅唇;雖然穿著十分簡便,只是一襲純白的家居服,但那纖細得像是可以盈盈一握的腰肢,以及玲瓏有致的身段,完全看不出來剛生過孩子。
她柔弱得就像不小心墜入凡塵的仙子。
郭威君打量她的眼光被暴怒中的李哲穠捕捉到了,那令他更猶如火上加油似的怒不可遏。
他不喜歡任何男人像蒼蠅般盯著羽霓;就連是他拜把兄弟的郭威君都不行。
他把手中啼哭的孩子塞進羽霓懷中,氣沖沖地對郭威君說:「我們下樓去。」
但郭威君卻唱反調似地搖搖頭,反而笑了起來。
「我還要跟你兒子玩一玩,我現在就去洗手。」
「你──」
「別你呀,我的!你難道沒聽到羽霓剛剛說的話?要抱孩子之前得先洗手。」他說完就拉著李哲穠往洗手間走去;雖然這是李家的別墅,但他也熟得跟自己家一樣。
「你剛才叫她什麼來著?」一進洗手間,李哲穠馬上酸溜溜的問。
「羽霓呀!這不是她的名字嗎?」郭威君一邊用肥皂搓著手,一邊回答。
「她姓倪!」他不喜歡有人如此直接稱呼羽霓的名字。
「我知道她姓倪。」郭威君像個惡作劇的頑皮孩子。「可是我不喜歡連名帶姓的叫人家;畢竟那太沒禮貌了,是不是?」
「那你可以叫她──」
「叫她什麼?親愛的,還是達令?」說完,他便一溜煙的衝出洗手間,留下鐵青著臉的李哲穠;要是眼光可以殺人的話,他知道自己早被碎屍萬段了。
絕對的!
※ ※ ※
喲、喲──
太陽出來了!
小寶寶要乖,
媽媽搖、媽媽疼,
快快長大!
喲、喲──
太陽下山了!
小寶寶要乖
媽媽搖、媽媽疼
快快入睡!
你們是我的心肝寶貝
兩個孩子在羽霓的歌聲下帶著滿足的笑臉,如小天使般安安穩穩地睡著了。
她的歌聲、她身上所散發出來如天使般的光輝,令兩個大男人同時看傻了眼。
尤其是郭威君;他眼中的愛戀是那麼赤裸而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來,令一旁的李哲穠心中十分不悅。
「孩子睡著了,你可以走了吧!」連聲音都像帶了刀般地刺人。
但郭威君卻仍不知死活的搖搖頭;不但不離去,反而走向羽霓。
「羽霓,很高興認識你!我是郭威君,」他向羽霓自我介紹。「我和李哲穠是莫逆之交,也是最佳損友。這二個 baby 都好可愛,不過媽媽更漂亮!」他從口袋又取出一隻錦袋,是一條和剛才他送給孩子一樣的項鏈,不過看得出尺寸大了許多。「這是我送你的見面禮。我叫你羽霓,你也可以直呼我的英文名字──Gorden。」
雖然他們才是第一次見面,但他的親切和善已贏得了羽霓的好感;至少他就像一個朋友,更像鄰家的大哥哥般,她相信他是個好人。
李哲穠一直在冷眼旁觀羽霓的反應。
「Gorden,謝謝你!」原本羽霓不想收下郭威君手中的項鏈,但她瞄到李哲穠正虎視眈眈的盯著她,突然令她有種想報復的衝動,於是就毫不猶豫的收下了。
正如郭威君所料,李哲穠的臉色已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難看。
羽霓也不是沒有注意到,但她故意去忽視李哲穠的反應,反而笑盈盈的看著郭威君。
「我一向沒有什麼朋友,你願意當我的朋友嗎?」
這一句話就像火種,點燃了李哲穠胸中的炸彈。
「樂意之至!」郭威君知道自己已「惹禍上身」了,但他不在乎;他喜歡羽霓,更喜歡見到事情以喜劇收場。
所以他準備要刺激一下李哲穠這只呆頭鵝!
愛情總有盲點;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是最為恰當的解釋不是嗎?
「改天我再來看你。」他笑嘻嘻的掏出自己的名片。「這上面有我聯絡的電話,有任何事你都可以打電話給我。我的大哥大、call 機都是二十四小時全天候開放,所以要找我並不難。」
「我會記住的。」羽霓也和他一起笑著。
李哲穠的鼻翼一翕一張的,雙手已不自覺的握成拳了。
「Andy,我走了!你不用送我了。」郭威君可是捏了把冷汗走出嬰兒室的。
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可能會被「海扁」一頓。
想到李哲穠氣呼呼的模樣,他就忍不住要大笑出聲,但他的腳步聲卻不敢放慢,否則準會死得很慘!
※ ※ ※
李哲穠的怒氣足以令地球毀滅。
羽霓強迫自己冷靜,她把郭威君送她的項鏈往自己脖子上一戴。
「給我拿下來!」
羽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非但沒照他的話做,反而把項鏈戴好,甚至拉開自己的領口,把鎖片往裡面放。
「我叫你拿下來,你聽見了沒有!」他低聲咆哮。
羽霓佯裝不懂的問道:「你到底要我拿什麼?」
「你脖子上的項鏈!我命令你給我拿下來,不准戴它!」
命令?!不准?!
羽霓揚起下巴,對他的「命令」和「不准」充耳不聞。
她的態度惹火了李哲穠,一個箭步便往前跨了過來,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肩膀。
「我再說一次!把項鏈拿下來──」他的話是由齒縫中迸出來的。
「說一百次也一樣。」她毫不退卻的迎向他充滿怒火的眼睛。
「拿下來!拿下來!」他抓住她的肩膀,不停的搖晃著。
羽霓感到全身似乎都要被他給搖散了似地,卻無法掙脫他如鐵鉗般的手。
「我不!」那個「不」字才出口,李哲穠馬上放開她,她一下子失掉了平衡,還來不及站穩時,頸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使她差點因而流出淚水。
等她回過神時,頸上的項鏈已握在李哲穠的手上,而且已斷掉。
她摸了摸自己頸部的疼痛處,訝然發現手指上沾了血。
李哲穠並不是沒有看見她頸子上的傷痕,他的心中也充滿了悔恨。
「羽霓……」他沒料自己會衝動的扯下她頸上的項鏈,而使她受傷。
「你滿意了嗎?」她拼了命的想忍住淚水,但淚水就是不聽使喚的一直流出來。
「我真的不是有意……」哭得梨花帶雨的羽霓讓他一時之間慌了手腳。他想摟住她,未料卻被她一手揮掉。
但他沒有放棄,強硬地捧起她的臉頰,輕柔地吻去她臉上的淚珠。
「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的;我只不想見到你戴 Gorden 送的項鏈。」
「你憑什麼這麼霸道?」
「憑這個!」他說著已抬起她的下巴,將熾熱的唇印在她的唇上,來回的吸吮著。
他輕柔的吻就像一顆石子投向羽霓平靜的心湖,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羽霓閉上雙眸,任他將自己摟進懷中,在他寬厚的胸膛中嗅著屬於他的男性氣息。
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動作。
她慌亂地離開他的胸膛,滿臉通紅的睜開眼睛,看見他正用帶笑的眼睛凝視著她;那眼中深深的依戀,令她心口像是有群小鳥在跳躍般的紛亂。
「小少爺。」王媽推門而入。「樓下有名婦人自稱是你請來的褓母。」
「呃,我馬上下去。」
「褓母?什麼褓母?」羽霓睜大雙眸,難以置信的看著李哲穠。
「當然是我孩子的褓母。」
「我說過我要自己帶孩子的。」
「孩子還是由褓母帶比較好。」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有不祥的預感。
「我是什麼意思你還不明白嗎?」
羽霓瞪視著他,感覺自己的心像要被撕裂了般。
「你要拆散我和孩子?」
「從現在起,褓母會照顧孩子的,你大可不必操心。」他真不明白,只是一個褓母也值得她如此大驚小怪?
「你好狠心啊!」她突然感到渾身發冷,冷得像掉入冰窖中一般。
「隨便你怎麼想!」他也失去了耐性。「總之,有了褓母,你就可以……」
「可以走了,是嗎?」她咬著牙接道。
「如果你想走,我不會挽留的!」一聽到她說要走,怒氣便湧了上來,為了怕自己再失控傷害她,他匆匆離去。
頓時,羽霓感到自己是那麼的孤立無援。
她就要失去孩子了!她就要失去孩子了……
淚水成串成串的滑落,心也一片片的破碎。
※ ※ ※
「倪小姐,你多少吃點東西吧。」王媽看著如雕像般的羽霓,滿心焦慮。
「我吃不下。」只要一想到要和孩子分開,她就痛苦得像要瘋了一般。
王媽拍拍她的肩頭。「你為什麼反應會如此激烈?小少爺請褓母來照顧孩子,無疑是怕你太累了;他完全是體貼你、心疼你。」
「心疼?體貼?」她痛苦地扯動嘴角。「他的用意我還不明白嗎?他只想要孩子;只想從我身邊奪走孩子!」
「不會的!小少爺他不會這麼做的。」王媽為李哲穠辯解。
「他會!」羽霓毫不猶豫的喊道:「他想報復我!」
「報復你?」王媽彷彿聽到了天方夜譚。
「他恨我,所以他要讓我痛苦。」她雙手掩著臉,低聲的啜泣起來。
「不會吧?」
「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一定要逼我走上絕路?為什麼?」
「倪小姐……」王媽被她的模樣嚇壞了。
她無法瞭解倪羽霓和李哲穠之間到底有何心結。
「王媽──」她抬起頭,欲言又止。
「倪小姐,你怎麼了?」
「孩子就麻煩您多費心了。」
「倪小姐,你──」
「也許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她的淚水不斷地湧出。
※ ※ ※
郭威君困惑的瞪著桌上被扯斷的項鏈半晌。
「這是怎麼回事?」
李哲穠用鼻孔哼了哼,不悅的神情可是郭威君從未見過的。
「幹嘛?火氣這麼大?是不是黛娜還無法滿足你?」
「閉嘴!」
「嘖嘖!看來不是因為黛娜,而是因為羽霓對不對?」他話才一出口,胸口的衣領馬上被揪了起來。
「我警告你!不准你直呼羽霓的名字。」李哲穠警告著。
郭威君絲毫不受影響地嘻嘻笑著──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嘿,兄弟!直呼羽霓的名字,可是羽霓自個兒答應我的。」
「我說不許,就不許!」他更用力地揪緊了郭威君的衣領。
「嘿!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氣了?」他仍笑嘻嘻地將李哲穠的手指一根根的扳開。「只不過是一個女人,也值得你跟我翻臉?」
「她不是女人!」一急,連話都說得不完整了。
「喔?她不是女人,是男人?」郭威君簡直是在捋虎鬚。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我兒子的母親!」
「喔──」他拉了個長音。「那又怎樣?」
李哲穠的眼光令郭威君感到背脊上的寒毛似乎全都一根根地豎了起來;不過他還是強自鎮靜。「她只是你兒子的母親,但不是你的妻子;所謂朋友之妻不可欺,如果她是你的妻子,那我當然不敢有非份之想,可是她不是你的妻子,所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想,只要她未婚,我就可以追她。」
「你敢!」
只差那麼一點,李哲穠的拳頭就要揮下來了。
「Andy,你少沒風度了好不好!」郭威君仍是嘻嘻哈哈的。
「我警告你!」
郭威君挑挑眉,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倪羽霓是我的女人!」
「只是你的女人而已?難道你不想娶她為妻?」
「我自有打算。」
「是好的,還是壞的呢?」郭威君還真是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你說呢?」李哲穠臉部原本繃得死緊的線條鬆了下來,唇邊甚至揚起一個自信滿滿的笑。
郭威君斜睨他一眼──應該不會太壞吧?
※ ※ ※
褓母一臉歉意的看著羽霓。
「倪小姐,李先生交代過,孩子的事全交給我就行了。」
「我只想看看他們也不行嗎?」她萬萬沒想到李哲穠會如此絕情。
「好吧!」褓母不再拒絕。
羽霓將孩子抱在懷中;面對孩子天真的臉蛋,她忍不住流露出她的哀愁。
「倪小姐……」
「難道我只是抱抱孩子也不行嗎?」她情緒有點失控,又自覺自己的口氣太沖了,馬上跟褓母道歉。「對不起!我不該遷怒於你;你只是做你份內的工作而已。」
「沒關係。」褓母不介意。「每個女人在生產過後都會有情緒不穩的現象,以後就會恢復正常的。」
「孩子就麻煩您費心照顧了。」她泫然欲泣。
「會的!這是我的責任。」
在兩個孩子的臉上分別輕輕印下一吻後,羽霓把孩子交回褓母手中。
再見了!我無緣的孩子們,不是媽媽不愛你們、不要你們,而是媽媽有苦衷。
她內心是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淚水更是一顆顆地滾落下來。
「倪小姐,你沒事吧?」
她的異狀讓褓母大為吃驚。
倪羽霓用手背拭去臉頰上的淚水,不敢再多看孩子一眼,便迅速的離去了。
※ ※ ※
李哲穠接到王媽焦急的電話後,連闖了好幾個紅燈飛車回到別墅,郭威君也隨後跟到。
「出了什麼事?」兩個男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
王媽紅著眼眶,顯然被羽霓的不告而別給嚇住了。
「我也不知道倪小姐是怎麼了?我以為她在房間休息,沒想到剛才我端雞湯進去,房間內已空無一人。我還以為她到嬰兒室去看小小少爺們,沒想到她也不在嬰兒房。」
「這麼晚了,她一個人會到哪兒去?」郭威君憂心忡忡的。
「她身體那麼弱,而且還在坐月子……」
「夠了!」李哲穠咆哮著:「她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為了怕她太勞累,我找來褓母,難道她還不滿意?」
「一個褓母算什麼?」郭威君真想一拳揍醒他。「她需要的不是一個褓母,她需要的是你對她的感覺與重視。」
「她告訴過你?」
「不用她告訴我,只要是個人,都會看得出來她有多麼在乎你。」
「我也有同感。」王媽也附議。「雖然倪小姐她從來沒說什麼,但我看得出來,她很愛兩個小小少爺;同樣地,她也一樣愛著小少爺。」
「她愛我?!」李哲穠震驚得愣住了。
「難不成你希望她恨你?」郭威君搖搖頭。「李哲穠啊,李哲穠!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 ※ ※
生活在平靜中度過。
每天在海邊看日出日落已成了羽霓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常習了。
「羽霓,你又在想孩子了?」
由於她過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注意到史帝夫走近她。
只要一想到孩子,她就有說不出的心痛和心酸。
從她離開到現在,也足足有兩個多月了;她對孩子的掛念也是一天比一天還要深、還要重。
只要闔上雙眼,孩子的模樣就浮現在她眼前,甚至有時候她好像都可以聽到孩子的哭聲。
無邊的思念,就像無形的鞭子隨時抽打著她的心。
「我想到朝綽的墳墓去一趟,你要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