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那守在院裡大樹上,喝了不知多少西北風,更生了滿肚子悶氣的崔芷兒銀牙幾乎全咬碎了,血紅著眼睛,罵了無數聲卑鄙無恥好色淫賤狗男女。一邊罵,一邊又莫名地覺得委屈傷心,憤憤不平。也不細想,這等心情是因何而來,只是又恨又惱,真想放一把火,把那兩個樂得開懷的人全燒死算了。
崔芷兒越聽裡頭的笑聲,越是氣得幾乎要吐血,既想要堵住耳朵不去聽,又忍不住想聽他們究竟說些什麼。
雖然裡頭的人只是說些往事,無非是慕容寧與柳吟風之間的事,偶爾才有幾句若有若無,似有勾引之嫌的對話,但這已足夠叫崔芷兒怒不可抑了。明明她一路跟來,是要伺機報復。為什麼偏變成那個壞蛋享盡溫柔滋味,自己卻吃苦受氣至此呢。
崔芷兒恨恨地跳下樹,抽出懷中的短匕首,輕手輕腳跑到馬棚裡,找到慕容烈的那匹馬,手快腳快地把馬鞍上的束帶割開一半,想到明天慕容烈騎快馬時,馬鞍脫落,從馬上跌落的狼狽相,心中才覺得稍稍痛快,再重新跳上大樹,揚手對在牆外給她望風的張阿虎和李小牛做個成功的手勢,然後警惕地盯著慕容烈的房間,心中盤算,要是等到蠟燭滅了,自己是不是應該大叫著火,順便真放一把火,好攪了那傢伙的溫柔夜,也算報了仇出了氣。
崔芷兒心中已盤算了七八種攪局的方法,不過一種也沒用上,舒俠舞並沒有在慕容烈房裡過夜,說笑盡興後,就告辭回自己房裡去了。崔芷兒這才鬆了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才覺得自己一路追蹤,想盡法子要報仇,卻總不成功,反而整個人繃得緊緊,不得輕鬆,自此方感到疲累,忍不住倚著樹合目休息,不知不覺間,倒是睡著了。
沉睡中,迷迷茫茫做了個夢,似乎有個人無限溫柔地守在身旁,定定地凝注自己,似乎有一雙溫柔的手,將暖和的被子蓋在身上,似乎自己情不自禁在寒冷的夜風中尋求溫暖,把被子掀了,直往那人溫柔而暖和的懷裡擠,似乎那人也就那樣輕輕地,柔柔地,將自己緊緊擁抱,讓她可以無比安定、無比安心地沉沉睡去。
只是一覺醒來,天已大亮,自己還是在樹上,身上並沒有蓋被子,身邊也並沒有什麼別的人,想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在樹上過了一夜,心中微驚,忙跳下樹來,只覺神清氣爽,身輕如燕,並不曾受寒著涼,暗暗慶幸自己的身體夠好,也不多想,翻牆出去。和外頭的張阿虎與李小牛會合,三個人躲在客棧外頭等著。
不多時慕容烈舒俠舞一起出來了,不過叫人始料不及的是,舒俠舞和慕容烈交談幾句後,就坐上了慕容烈的馬,嚇得崔芷兒差點兒驚叫出聲。
「慕容公子,真不好意思,叫你替我付了賬,還騎走你的馬。」舒俠舞眉目含情,一派感激。
「舒姑娘你既是到慕容山莊探望我的妹妹妹夫,我作為主人,自然要出一分力,我這匹馬腳程快,又識得路途,姑娘你也可以快些趕到,我另外再買一匹馬就是了。」
舒俠舞笑著道謝,催馬而去。慕容烈笑笑,轉身回了客棧。
崔芷兒怔怔看著舒俠舞騎著馬慢慢地出城,一顆心上上下下,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最後一跺腳叫道:「你們兩個在這裡守著,我去去就來。」
然後施展輕功,全不顧驚世駭俗,光天化日之下,眾人目光之中,縱躍如飛地追著舒俠舞去。
她一邊追著一邊在心裡暗暗咒罵自己的軟心腸。追什麼追,有什麼好追的,分明是個狐媚子,專門勾引男人的壞女人,何必管她——可是,馬鞍被破壞了,她要是出了城,騎馬奔行,半路上跌下來可怎麼辦啊?慕容烈有武功在身,又皮粗肉厚,跌個嘴啃泥也就算了,這個女人,嬌弱弱像是一陣風都能吹走,哪裡經得起跌,要是丟了小命,我豈不成了殺人犯,死後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死就死了,是她自找,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可她和我也無冤無仇啊?何苦害她性命?
崔芷兒一邊自己罵自己,一邊做著最複雜的心理鬥爭。但腳下卻絲毫不慢,飛騰閃躍,靠著樹梢,屋簷,甚至旁人的頭頂來借力,速度奇快地向舒俠舞追去。
舒俠舞在城鎮裡也不敢騎快馬奔行,只是崔芷兒發了一陣子呆才開始飛躍趕來,一時間也不能追上,眼看舒俠舞已然出城,越發著急,咬著牙,強提了口氣,把輕功施到極限,往這邊飛撲而來。
舒俠舞一出城,即刻鞭馬快行,駿馬吃痛飛奔,蹭出不及十丈,舒俠舞驚呼一聲,自馬上落了下來,幸得崔芷兒及時撲到,半空中將她抱住,一起落地。崔芷兒只道這女子嬌弱,恐將她傷了,雙手護著她,讓自己的身子先著地,疼得齜牙咧嘴,臉上發青,口裡問:「你沒事吧?」心中只是驚訝,這馬鞍斷得好快。
舒俠舞聽她口氣極為不好,明顯對自己並無好感,但卻不顧生死,不計利害,臨危相救,妙目異彩一閃,裝作驚魂未定的樣子道:「嚇死我了,幸虧你救了我,否則我就沒命了。」
崔芷兒原本救了舒俠舞,心中仍在不甘不願,暗自懊惱,但聽她這般崇敬感激的一番話,倒頗覺驕傲,笑著挺挺胸道:「沒關係,行俠仗義,是我武林人的本分,你不用放在心上。」
「原來是位俠士?真是太好了,啊——」舒俠舞美眸一轉,欲言又止。
「怎麼,有什麼事嗎?」崔芷兒很熱心地問。
舒俠舞歎了口氣:「小女子有一個極為重要的朋友,眼看就要陷入危境,小女子苦勸,他卻不聽,方才小女子忽然想到,如有俠士暗中幫助,或許可以……實在是小女子造次了,怎能將如此凶險之事加諸於人呢?」
「到底什麼事,你儘管說,只要可以幫你,我自然會幫。」崔芷兒拍著胸膛,十分有擔當地說。
舒俠舞幽幽一歎,無限情長:「我那朋友名叫慕容烈,原是慕容世家的公子,正要前去參加在東方世家舉行的四大世家論劍會。這四大世家,彼此世交,原有上百年的交情,只是近年來,歷次論劍大會,魁首都為慕容世家所佔,所以聽說東方歐陽南宮這三大世家都心中不快,有意要借這次論劍會,聯手整治慕容烈。我聽到了消息,才半路趕來攔他,但他總是不肯聽我的話,偏要往虎穴裡闖。他是慕容世家的公子,凡事要顧忌慕容世家的聲名,不能隨便退縮,只是,前頭是龍潭虎穴陰謀陷阱,他要是被人害了,我、我也活不成了。偏他不但不理我,還非要趕我回去和他妹妹做伴,不許我伴著他同生共死。」
這一番話說得哀哀切切,情深義重,把個崔芷兒聽得瞠目結舌,無法有任何表情,任何動作,任何言語,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惱又是恨又是氣又是怨又是慌又是急,但更多的仍然是擔心。
「你,你,你,你可是要我幫你去攔他,勸他,擋他?」崔芷兒拚命壓抑心中不斷泛起來的酸意,強自鎮定地說。
「是——哎,可惜沒有用,他身負慕容世家歷代威名,斷不肯臨陣退縮,有辱家族聲名。」舒俠舞越說越是淒涼,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崔芷兒心中百般地不是滋味,莫名地覺得自己比這個女人更應該大哭一場才是,但臉上終還要保持堅強鎮定的女俠風範:「既是這樣,我就先一步趕到東方世家,想辦法混進去,在裡頭照應他,若有人施局害他,我就出手破局,若他身陷險境,那我救他便是。」說到後來,連她也覺自己以德報怨成人之美,實在是偉大得不得了。只是為什麼沒有滿足之感,只覺無限心酸呢?嗯,如此千古之謎,不去想也就罷了——
「若是如此,大俠你就是我們的大恩人了,只是要混進東方世家不太容易,幸好我認識一個好友,在東方世家當傭人,到時你只要找他,他就能幫你安排。」舒俠舞滿臉笑容地把有關事項一一交待,然後又一疊聲地道謝。
崔芷兒聽得心中難受,臉上還要掛著笑,忙著告辭離開,只想立刻跑到無人處,痛痛快快大吼幾聲發洩一下。
舒俠舞也不阻攔,笑看崔芷兒施展輕功而去,她則大聲叫道:「女俠,一切都靠你了,他年我與慕容公子結為連理,一定不會忘了請你來喝喜酒。」
半空中飛掠的崔芷兒聽了這話一口氣轉不過來,咚地一聲像石頭也似落到地上,跌個昏頭脹腦,鐵青著臉爬起來,也不敢回頭看,只怕再聽到什麼可以將她氣得吐血而亡的話,逃命也似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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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崔芷兒跑得影蹤全無,舒俠舞方才吃吃笑了起來,直笑得花枝亂顫,釵倒替斜,還不曾笑夠。眼看著慕容烈不知從何處現身出來,板著一張臉,拿不贊同的眼光直瞪她,她越發不知顧忌,笑得更加放肆了。
慕容烈也知道自己的威勢嚇不住這個奇女子,只能無奈歎了口氣道:「舒姑娘,我知道你向來喜歡遊戲人間,但也犯不著毀壞我的名聲,你這樣一說,我今後真不知要費多大的心思來解釋這件事。」
「若非如此,豈能試出她的真心?你瞧她那吃醋吃得恨不得把你大卸十八塊的樣子,雖然凶狠,可見她待你之心卻是真的。」舒俠舞微笑道,「你的眼力卻也極好,這女子雖然有些莽撞輕信,不過,資質不錯,假以時日,不難成為一代高手,最重要的是心性純良,雖然裝得兇惡,卻是豆腐心腸。她明明惱我恨我,竟還是要拼了命來救我,只這一點,已叫人佩服,世間很少有人可以做得到。」
慕容烈聽她讚許崔芷兒,頓時從不軟化的冰臉上也多了春風般柔和的笑意:「她自然是這樣的人,咳,嘿!」自覺當著別人的面這麼說自己的心上人多少有些奇怪,心頭卻禁不住歡喜。哎!崔芷兒啊崔芷兒,你若不是這般可愛,我又何必費如許功夫。只是你這人在大關節大原則上把持很穩,在小事上卻糊塗至極,只怕自己尚且不知自己的真心吧,這一番試探,我既知了你的心,終也要迫得你自己不得不面對自己的心意才好。
「那麼你呢,你待她又有多少真心?她在你心中,到底又有多重要?」舒俠舞妙目深注,含笑而問。
慕容烈淡淡一笑,不語。真心有多少,真情有幾許?
他不知道,因為無從比較,只知道,喜歡她,想念她,樂意親近她,想要呵護她,想永留她在身旁,慶幸她給他帶來的無限陽光和笑語,所以施盡手段,費盡苦心,要讓她自動追在身後,要逼她看出她自己的真心。
平生,除了父母至親,家中弟妹,從不曾對旁人花過這麼多心思,從不曾為旁人如此牽動情懷,想來這份情,應該是真的極濃極厚的吧?
他從小被當成未來當家培養,怎樣鎮之以威,怎樣誘之以利,怎樣脅之以利害,種種馭人手段,臨事決議,還有不能對太多事動容在意的心志定力,這一切的一切,注定了他必須有成為一方霸主的冷硬心腸,不能隨意動情動意,但一旦真的動了心,這份情,想來也是深沉的吧?
他心中微微迷茫了一下,從來沒有處理過感情上的問題,也從來沒有想過處理感情的問題,舒俠舞的問題,倒叫他一時不能回答。
他是真的喜歡崔芷兒吧,喜歡到必須留她在身旁不可,於是,他就用習慣的方式,明確了目標後,便使盡手段,要達到目的,根本不去多想其他。
而現在,他是否應該自問自心,他待她,到底情有幾許深,他對她之心,可比得她待他之意?
舒俠舞見慕容烈深思不答,心中暗笑,這些個叱吒風雲的霸主人物,翻手為雲覆手雨,輕易地就能掀起整個武林的變亂,偏偏總是理不清自己的心緒。她心頭好笑,口裡只是淡淡移開話題:「我說東方歐陽南宮三家聯合起來想打壓你們慕容世家,雖說是騙得崔芷兒關心情切,趕去東方世家,不過,也並不完全是謊話。四大世家並稱於世,但二十多年來,慕容世家在威勢上聲名上實力上財富上一直遙居於其他三家之上,他們未必不生妒意。近十年來,每次四家論劍,勝的又都是你慕容世家,他們心中不服,生出險惡之心,也是尋常之事。人心難測,你這次孤身赴會,也許是為了和崔芷兒郎情妾意之時無人阻礙,不過也少了幫襯相助之人,還是多加小心為上。據我所知歐陽世家與南宮世家雖然還沒有什麼動靜,但東方世家近三年來拚命發展勢力,家中竭力培養高手,大有爭鋒之意。當然慕容世家勢大,若非必要,他們也未必敢翻臉。他們派出東方憐心想和慕容世家聯姻就是他們的最後一步棋。可惜,你和慕容若顯然都無心聯姻,他們失意之下,可能會決心施出殺招毒手,你不可不防。」
「多謝提醒,不過四家論劍南宮與歐陽世家也有人參與,東方世家未必膽敢施出什麼鬼手段吧,要知道南宮與歐陽家的人也未必同意,未必容他。」
「慕容烈,你不必裝糊塗,慕容世家耳目遍天下,難道竟不知道歐陽世家被一群神秘人襲擊的事,歐陽倩兮在半路上得到飛鴿傳書,趕回歐陽世家去了,這一次歐陽世家大變,歐陽家的人不會再來參予論劍。而南宮虹飛不知怎麼,竟對歐陽倩兮情根深種,在歐陽倩兮告辭離去之後的第三天,終於忍不住辭別東方世家眾人,退出這一次的論劍會,趕去歐陽世家,名是幫忙,實是想要親近佳人。這一次的論劍會,就只剩你慕容世家和東方世家了,他們在沒旁人干預的情況下,若不對你下手,才是怪事。」
「無名組織怪不得能管盡天下不平事,好靈的耳目,我今早才接到的密訊,你居然也完全知道。莫非,無名組織也要插手這件事。」
「我們懷疑這次攻擊歐陽世家的人和近兩年來好幾處武林門派被滅門的大案有關,據我們所知,那些被滅的門派,都是因本門的武功秘籍惹來的大禍。當時攻擊歐陽世家的人,也是有心要把歐陽世家之主歐陽霸先生擒逼問武功的。如果不是你弟弟慕容若與朝衣及時趕到,這四大世家就有一家要除名了。」
「多謝提醒,不過我慕容世家不是別的家族,要對付我慕容家,只怕他們還沒有這個能耐。」慕容烈淡淡說來,自有一股無比自信的豪氣沖天而起。眉目間冷意逼人,除了他的至親愛人,天下間還沒有什麼人招惹了他之後可以全身而退。
舒俠舞輕輕一笑,開始為那不知好歹,可能會對慕容烈動心機的某些笨蛋提前哀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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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烈來到東方世家時,已經是五天以後。他為了讓崔芷兒能早豈步潛伏到東方世家,所以有意放慢行程,邊走邊逛地來到了東方世家。
在此之前,四大世家三年一度的論劍會將要舉行,早有各門各派的英雄俠少前來觀戰。雖然歐陽世家和南宮世家中途退出,讓戰事失色不少,但東方憐心作為主人,與各方來客周旋交談,言笑殷殷,無比親近,再加上她美艷如花,出身高貴,自然引得各方豪傑動了好逑之心,整日與她親近廝混,反倒恨不得論劍之期永不到來才好,更不會生出離去之意。
慕容烈來到的消息報到眾人耳中時,東方憐心正在花園裡和一眾少年英雄切磋武藝比試劍法,一聽消息,立刻明眸閃亮,嬌顏含笑,飛一般往大廳去了,扔下一大堆臉色在剎那間變得極其難看的所謂名門子弟、少年英俠不管不顧。
四五個穿著白衣,拿著寶劍,英俊而驕傲的少俠們,互相看看,然後難得的不再明爭暗鬥,一起肩並肩往大廳趕去了。
慕容烈在東方世家的大廳裡才以後輩之禮拜見過東方世家當家東方旭,東方憐心就衝了進來,一直衝到慕容烈面前,置他冷淡的表情於不顧,拉著他又笑又叫:「烈大哥,你可來了。今年好生無趣,只有你和我哥哥較量了,南宮家和歐陽家全退出了,烈大哥,我更看好你,到時可要手下留情才是。」
她這樣親親熱熱,說得不知多麼溫柔.實在叫整個大廳一大堆人不快。
下人們固然目瞪口呆,不知自家這位驕傲的小姐是否真看上這人了,而才趕到大廳的幾位各派俠少,更是人人臉色鐵青,滿眼冒火。
而在大廳門旁有一個青衣小帽的小僕傭,也正氣得全身發抖,拚命拿手指在門邊猛抓,抓出一道道指痕,加以幻想這是某個風流沒節操的壞蛋的臭臉。
慕容烈只覺東方憐心的表情語氣都太過親熱,親熱得有些過分,心中不免生疑,他還沒有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已有人朗聲叫道:「武當派陳遠修,久聞慕容公子之名,今日有幸遇到,還請公子指教劍術。」話音一落,已然拔出長劍,大踏步上前。
慕容烈微一皺眉,看向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敵人。
「在下少林俗家弟子王覺,也有意向慕容公子討教幾手,還請賜教。」
「二位怎麼和小弟一樣的想法,既然二位兄長在先,那就請慕容公子稍後再和我青城許仲遠過過招如何啊?」
「還有我崑崙張永,慕容公子切莫厚此薄彼,在下也希望向公子討教幾手。」
四個年青高手,自恃才大志高,眼看這幾日在眼前說笑親近的女子轉眼間投向他人懷抱,哪裡忍得下去,紛紛出言挑戰,也是少年心性,平常之事。
慕容烈心思慎密,自然知道這不是偶然的吃醋事件,分明是東方憐心有意挑起他們的敵意殺機,借這幾個名門正派的弟子來與自己為敵。
這些人出身名門,想來武功都不弱,自己縱然不懼,要是車輪戰下來,怕也會吃虧受傷,甚至影響到半個月後的論劍之戰。而且自己一旦下了殺手,將他們殺傷,就與各大門派結下仇怨,對整個慕容世家都會造成極大的惡果。
這一計果然狠毒。他心中明瞭,暗暗切齒。
東方憐心卻還是一派歡欣,拉著他說:「慕容大哥,你打好了,我支持你,你不會輸的。」
這一句話說出來,其他幾個自命風流灑脫的名門少俠,鼻子都快氣歪了,更是將慕容烈恨得要命,暗暗盤算出手時,如何施盡絕招,叫他好看。
東方旭笑著說:「幾位世侄都是英雄年少,比武較技也是好事,只是記得點到為止就是。」
慕容烈自然知道沒有人會聽他的話點到為止的,可恨這一個老狐狸一個小狐狸,拿話把他擠死,叫他難以推托,又引得旁人生出殺機惡意,必全力施為要殺傷他。
他雖對自己的武功有足夠的自信,但這些名門子弟頭腦雖簡單,武功卻絕不弱,車輪戰法,拚命殺來,自己又不能傷人殺人,而且搞不好東方憐心和東方旭都會找機會施加暗算,最後自己就算死掉或重傷,也是這些挑戰者的責任,與他們無關。
慕容烈明明看透了這些人的佈置,但又勢不能推托,因為他是慕容世家的下一代當家,一言一行關係著慕容世家的臉面尊嚴,如果他怯戰退避,便會害慕容世家被天下人恥笑。這個時候,慕容烈終於有些羨慕一直惹他惱怒的慕容若了,要是那個不負責任吊兒郎當的傢伙在,想必不會有這麼多顧忌,早就拍拍屁股,一溜了事了。
他正在苦思應付之策,東方憐心卻仍在旁邊一個勁說:「烈大哥,你定要贏給我看才是。」
越是這樣說,越是叫一心想在美人面前顯英雄的男人們臉色鐵青,有幾個已經忍不住拔出劍來,就是慕容烈再不肯應承,他們也要先動手了。
慕容烈暗中痛恨東方憐心的狠毒,一個如此美麗精明的女子,偏偏蛇蠍心腸至此,相比之下,那傻傻的最最好騙,但卻純良執著,在道義原則上絕不變更的崔芷兒實在好上百倍千倍。
在如此危難困苦之境,慕容烈竟然有閒情閒心,想起崔芷兒來了,他才剛剛想到崔芷兒,耳邊就聽到了崔芷兒的聲音。
「慕容烈,你這個不要臉的王八蛋,你這個專門騙女人的色鬼,你這個鬼話連篇的混賬,你去死吧!」
這一聲大罵,引得廳中眾人一起向外看去。
原本站在廳門的那個小僕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到了遠處院牆上,指著慕容烈一陣大罵,罵完後翻下牆頭不見了。
慕容烈勃然大怒,以他慕容世家下代當家之尊,跺跺腳江湖晃三晃的地位,豈能容人如此辱罵,他沉喝一聲:「休走!」躍起便追。
張永等向他挑戰的四人,一起出劍喝道:「你也休走!」
但慕容烈躍勢如風,四人攔阻不及,四劍才出,慕容烈也已拔劍出鞘,頭也不回,往後揮去。一劍劈出,竟有一種將大地劈開的驚天氣勢。劍身份別撞中四把劍的劍尖,慕容烈借反挫之力,去勢更急。
張永等四人挺劍急迫,卻在轉瞬間被他遠勝眾人的輕功甩了下來。四人仍不死心,也覺面子上下不來,仍然硬著頭皮追過去,留下呆怔的東方憐心和面沉似水的東方旭。
「那傢伙是什麼人,平白壞了我們的大計。他這樣一喊,正好給了慕容烈一個名正言順脫身的機會。他被人辱罵,追去報復是理所當然,誰也不能說他怯戰逃跑,白白費了我一番苦心。」東方旭的臉色極為難看。
東方憐心的表情也不見得有多愉快:「唉,這幾天,我拼了命給那幾個笨蛋拋媚眼,好不容易勾住他們的魂,就是要用在今日,偏偏給人一句話毀了。」
「唉,再過半個月就是論劍期了,影兒的武功雖長進不少,但慕容劍法精妙難言,他的勝算實在不大,我原說借今日之機,讓慕容烈帶上重傷,到時影兒要勝他就易如反掌了,也可以平平我們東方家這麼多年來被慕容世家壓制的怨氣,誰知道……」
「爹,你放心,我還有一計可以幫得了哥哥。要知道,天下間會慕容劍法的,也並不只有慕容若和慕容烈兩兄弟,據我所知,還有一個叫崔芷兒的女人也懂這套劍法,這女人並無十分高明的武功,也沒有足夠強硬的背景,從她下手,正好合適,而且……」東方憐心冷冷一笑,「我要猜得沒錯,剛才那罵人的,就是崔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