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饒了翡翠吧!」
「公主!聽聽明月的勸……」
「公主......」「夠了!」朱珊瑚受不了地大吼,「不准你們再說了!既然已經約好的事情,本公主怎麼可以失約?」
「可是,公主……」明月實在看不下去常德公主那副蒼白的模樣,軟言地懇求著,「您的臉色實在太蒼白了,而且外頭陽光這麼大,實在不適合外出啊!」
「那你的意思是,要本公主失約於谷狀元,讓他來笑話本公主是個不守承諾的人嗎?」 朱珊瑚冷笑,將衣裳從明月的手中搶了過來,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套,「可惡!這衣服怎麼這麼難穿?」
「還是讓奴婢來吧!」翡翠輕聲地歎一口氣,公主的倔強誰也勸不動,既然說不過,那也只好由她去了。至於皇上的怪罪,到時候再看著辦。「明月,替公主多抹些胭脂,讓她看起來不要那麼蒼白。」
「翡翠,怎麼連你也……」明月瞠著一雙大眼睛,虧她還以為翡翠會跟著她同一個戰線呢,怎麼突然陣前倒戈了?
「加果說得過公主,你想我們會從早上耗到中午嗎?」 翡翠細聲細氣地解釋著,「好啦!別愣著,快點幫公主打點好,否則待會兒若是讓谷狀元久候,到時候公主豈不是讓人笑話?」
說來說去,還不是一個「面子」問題?昨天夜裡,公主是肯定要和媚貴妃卯上了,才會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邀請谷狀元,為了賭這一口氣,公主才會堅持赴宴。
一場女人之間的戰爭呀……翡翠一想到這件事情,便覺得頭隱隱約約地痛起來。
「好嘛好嘛!」 明月噘著唇,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還是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應該做完的事情。
「好了。」確定公主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是完美無瑕了以後,翡翠漾著一臉得意的笑容對朱珊瑚道。
「嗯,那我們就……啊!」朱珊瑚邊說邊站起身,卻因為一時的昏眩而差點又要跌倒。
「公主!」翡翠驚呼一聲,連忙扶住她。「我說公主,您真的不要勉強自己。」
「我才沒有勉強自己呢!」朱珊瑚微喘著氣,重新站好。「我得在父王不要我之前,先把自己嫁掉!」
「什麼?!」
翡翠和明月雙雙發出驚叫聲。
天啊!這太離譜了!把自己嫁掉?公主腦袋裡在想什麼啊?
「我才不要嫁給漢王叔公的養子!你們都聽說了是不?父王最近有這個意思把我嫁給漢王叔公的養子!」
朱珊瑚無力但卻倔強地笑著,「加果嫁給漢王叔公的養子,那不擺明我得屈就在媚貴妃底下嗎?我才不要!」
「公主!就算是這樣,也不可以如此輕率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啊!」明月發出不平的聲音,「這不是您所想要的不是嗎?您不是最想要找個愛自己而自己也愛的人嫁給他?」
朱珊瑚低垂著睫毛,「明月,你真的太單純了。」
看著她的表情,聰穎的翡翠馬上明白公主的意思,心底為公主所要面對的命運暗暗地傷心。
公主雖然刁鑽任性,看似天真,實際上她對某些現實看得很透——例如她身為一朝公主的身不由己。
「明月不明白。」
明月顯然還沒想通。
「以後你會明白的。」朱珊瑚抬起頭露出一抹淒楚的笑容,「走吧!谷狀元應該同我父王聊得差不多了。」
「公主!」就在她們正踏到宮門口的時候,她們派去御書房探知谷紹騫動向的太監跑進來稟報,「谷狀元已經從御書房出來了!」
「那我們快去御風亭候著他吧!」她語氣匆匆地道。
「是。」太監應了一聲,馬上跑出去。
而朱珊瑚在翡翠和明月的堅持下,搭乘了軟轎前往約定地點。沒辦法,她實在已經沒有什麼體力可以走路,搭乘軟轎是最好的方法。
人家說她嬌弱也好、驕縱任性也罷,就讓那些謠言隨便亂飛吧!她已經習慣不去在乎那些謠言將她形容成一個如何無惡不作的女人。
就是不知道谷紹騫這個人是如何看待她……呵!管他怎麼看待,為了她自己,她什麼都不想去猜測、去知道!
等她到達的時候,谷紹騫已經坐在御風亭中等她。
「公主……」谷紹騫才站起身要行禮,就被朱珊瑚打斷。
「不要來這一套,本公主才是該向谷狀元行禮的人。」
谷紹騫微愣,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從軟轎上走下來。
他十分驚訝。
沒有想到常德公主並不像外界所謠傳的那般冷血與任性,她的親切、她的彬彬有禮,還有她那如同月下美人一般清幽冰冷的絕艷姿色,殺得他措手不及,總覺得自己的內心已經開始對她產生一種自己都陌生的情愫,緊緊地牽繫在兩人之間。
「谷狀元,請坐。」朱珊瑚率先落坐,看到谷紹騫站著發愣,於是開口喚他。
「謝公主。」谷紹騫回過神,撩衣入座。
「狀元郎是哪裡人?」纖手輕托粉腮,烏亮的眸子鎖住他的,那副專注的模樣輕易地擾亂了谷紹騫的心。
「大理人。」他忍不住將視線放在她的唇上,那柔軟的視覺讓他想要親自去確定,嘗嘗她的唇是否如心底所想的那般柔軟與甜美。
「想必這一路走來,挺辛苦的吧?」朱珊瑚不安地移開視線,他的視線好燙人,教她坐立難安。
不過她很快地便將視線移回原位,她是堂堂大明朝的公主,豈可在氣勢上輸給地位比她低下的官員呢?
不過這一瞧,卻瞧出了情愫,深種心底。
他的五官清秀中帶著剛毅,眉毛濃黑如劍,雙眸漆黑如寒星,高挺鼻子下是兩片薄薄的唇瓣,顯示著他的固執與堅定。
眉宇間正氣浩然,深邃的眼眸中只見坦率而不見算計與狡猾,全身散發著讀書人的書卷氣與習武者會帶有的霸氣,明明是兩個極端的感覺,可是一彙集在他身上,卻反而營造出一種特別的氣勢,也正是因為這樣,在一般人當中他顯得特別出色!
這樣的一個男人應該是值得信任的吧?而且又是媚貴妃想要染指的男人。
只是這樣做,對谷紹騫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
「辛苦倒是不會。」他看出公主的侷促不安因此稍微地收斂自己逼人的注視,「微臣有武藝在身,走這趟路並不感覺困難。」
「說的也是,常德都忘了您是文武狀元呢!」 朱珊瑚掩嘴輕笑,覺得頭昏昏沉沉地,她忍著身體的不適轉移話題。「您還未用膳吧?」
「是,剛才與皇上聊得太盡興,反倒忘了肚子餓的事情。」谷紹騫不避諱坦誠回答。
「哎呀,還真的是常德怠慢,請谷大人見諒。」感受到亭子外的熱度,她覺得身體陣陣發冷,四肢漸漸地失去力氣。「這一桌清粥小菜希望還合您的口味。翡翠,上酒。」「奴婢遵旨。」翡翠擔心地看了看公主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內心開始後悔不應該讓公主這樣任性而為。
「哎喲,常德公主、谷狀元,你們在這裡啊?」就在這個時候,媚貴妃慵懶的音調閒散地傳了過來。精明的她一眼就看出來公主正極力忍受身體的不適。
唇角往上揚起一抹不意察覺的邪惡弧度,不請自來的客人擅自走人涼亭內,無視朱珊瑚一臉寫著「我沒請你來」五個字的面容。
「媚貴妃。」朱珊瑚一聽見她的聲音,便強撐起精神,挺直背脊,進人備戰狀態。
「微臣拜見貴妃娘娘千歲千千歲。」谷紹騫起身作揖。
「我說……天氣這麼熱,怎麼不在屋子裡,反而待在外頭讓太陽曬呢?瞧瞧常德公主,嘖嘖,這蒼白的模樣若是讓你父王瞧見了,還以為我虐待你。」媚貴妃作假地移步走到朱珊瑚的身邊,伸手想要去掐住她的下巴。
「少對我來這一套!」 朱珊瑚強壓下身體上的不適,起身揮開媚貴妃的手道:「媚貴妃,你要曉得,即使父主現在寵愛著你,但等到哪天你人老色衰,保證你馬上被我父王拋棄!」
「不會有這麼一天的。」媚貴妃不以為然地道。
「那很難說。」朱珊瑚飄過去一個譏諷的視線,當場氣煞媚貴妃。
現在沒有宣宗在場,她的顧忌就顯得太多餘,今天若不好好地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她就不是楊媚兒!
當今皇太后對她百依百順,皇后在她面前也不敢吭一聲大氣,然而,就她——這個常德公主是唯一敢用盡辦法疏離她、嘲笑她,甚至與她作對、訕罵!簡直太過分了!
她抬起手,朝著朱珊瑚的臉上揮過去。
朱珊瑚反應迅速地閃過媚貴妃惱羞成怒的手,然而她忘了自己身體的不適,根本不能夠承受突然的移動,結果一個重心不穩,她整個人往後仰倒——
「呀——」她驚呼一聲,閉上雙眼等著撞擊的疼痛到來,然而,她等了許久就是沒有等到預期中的疼痛。
「不要臉,竟然投懷送抱,這還是堂堂的大明朝公主嗎?」
媚貴妃的聲音使得朱珊瑚睜開雙眼,一張眼,便望入一雙深色似潭的眼眸中。
「公主?」
她看見他眼底的擔憂,在眼前放大的俊容竟然是那麼地吸引著她,一股衝動讓她主動貼上他的唇,小手更是大膽地摟上他的脖子。
谷紹騫只覺得一股馨香飄滿鼻端,沁入他的五臟六腑,嘴唇還嘗到了前所未有的甜美滋味。
「匡當!」一聲,眼前兩人貼合的身體嚇傻了一旁捧著酒壺的翡翠。
「如何?」朱珊瑚沒有再更進一步的接觸,事實上,她也只是把嘴唇貼住谷紹騫的嘴唇而已,「本公主現在想要狀元郎當我的駙馬爺,和他摟摟抱抱有什麼不對?」
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即使這麼做會賠上自己的清白,她一點都不會感到後悔,基本上,就算想要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算了!就算會被罵、被恨她也無所謂了,現在她只求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就算谷紹騫不愛她,想要納妾也沒關係,她只是希望能自主自己的生活。
看到太多嬪妃以及皇兄們飽受不屬於自己婚姻的苦、不能自己的苦,她當然要趁早替自己安排後路!
就是對不起谷紹騫這麼好的男人……
她有些抱歉地想要放開他,然而,他放在她腰間的手臂突然一緊——
「你在發燒。」』他在她企圖掙脫之前先行在她耳邊開口,「如果不想在媚貴妃面前丟臉的話,就讓微臣抱著你吧!」
「你很懂得趁人之危。」她瞪他一眼,不懂他為什麼沒有生氣。
他不氣嗎?以他的聰明來說,應該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而他將遇到什麼事情才對呀!
薄唇勾勒出淡淡的笑意,那抹笑容就像是和煦的春風,溫柔地飄過朱珊瑚的內心,竟然意外地撫平了她彷惶無措的思緒。
「我只是被動的受害者。」
笑容裡的無辜刻意地增加許多,讓她沒有辦法指控他藉故偷吃豆腐。
「現在換我淪落為被動。」朱珊瑚一點都不願意吃虧地回答,要不是她現在有病在身,試想,她有可能這樣乖乖地任他擺佈嗎?
「呵呵……」谷紹騫被她逗笑出聲,兩人完全無視媚貴妃氣得鐵青的臉。
「親愛的未來駙馬爺,想不想去本公主的寢宮啊?那兒比較涼快幄!至於媚貴妃您嘛……我看就別去了,找我父王恩愛去還比較好吧?」朱珊瑚故意摟緊谷紹騫的脖子,一方面是刺激媚貴妃,一方面是想整整谷紹騫。
「別白費力氣,公主。」他貼在她耳邊道:「你現在虛弱得連一隻螞蟻都殺不死。」
「難道我就不能用淹的嗎?」她輕哼。
谷紹騫忍不住再度笑出聲。
「你、你的行為實在是太放蕩了!不過才見第二次面,就可以這樣和男人摟摟抱抱,比我還要不知羞恥!」媚貴妃眼見想要的男人就要飛了,她便怒得不顧形象。
「你還知道你不知羞恥啊?我和你比起來,可就是小巫見大巫哪!」朱珊瑚低低竊笑著,「比起某人一見喜歡的男人就不顧一切地爬上那人的床,本公主還算含蓄,你說是不是?未來的駙馬爺。」
「常德公主!」媚貴妃丟開平日的慵懶語調,怒火沖天地厲聲道:「不要以為你說想嫁給誰就嫁給誰!你的婚事是皇上在掌握的,只消我在皇上耳邊說幾句話,明兒個你就等著嫁給漢王的兒子!」
「漢王會答應一個殘花敗柳之身的公主當他的兒媳婦嗎?」她絕對不會嫁給漢王叔公的兒子!絕不!誰要嫁進叔公家,然後被媚貴妃拿地位來壓她?
朱珊瑚下意識地偎緊谷紹騫,和她所表現出來的堅決氣勢完全不同。
「我相信漢王是絕對不會在意這一點的。」媚貴妃憤怒地丟下這句話之後便揚長而去。
看著媚貴妃漸漸走遠,朱珊瑚終於承受不住身體與心靈的煎熬,昏迷過去。「少爺,有您的信。」正當谷紹騫準備進宮的時候,僕人拿了一封信給他。
「誰的信?」他心不在焉地問著,這幾天聽翡翠說公主的病並沒有多少起色,清醒時間少昏迷時間多,雖然有請太醫去看過,但始終都不見好轉。
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擔心她的病情,到現在他都清楚地記得當時她那蒼白得幾乎透明的小臉,還有那不斷顫抖的纖細身軀得用多麼大的意志力去支撐自己不要倒下,燙得熾人的高溫還殘留在他的肌膚上、手心裡,如此虛弱的她竟然還能迎戰那個心機重重的媚貴妃…
莫名的心痛擾亂了他的理智,一種潛意識的情緒波動讓他沒有辦法對她視而不見。
或許……他應該把她弄出宮來,暫時地避開後宮的陰暗生活。
他的計劃因為公主的介人而亂了,但是他不在乎。
棋亂了可以再重下,但是機會卻不容錯過。
對公主,他尚未理清自己的感覺與想法,有一點肯定的是,他絕對不想錯過她,不管外面的謠言將她說得多難聽,他就是想要去接近她!
「軒轅堡的上官少爺寄來的。」 僕人回答。
「馭?」他的注意力因為僕人的回答而集中在眼前的信上。
谷紹騫口中的馭是指軒轅堡的三當家——上官馭。
軒轅堡是三年前才在江南杭州成立的,在短短時間內,別因為他們年輕而小看他們!已經擁有全國最大的情報組織,還有強大的連鎖經營網,成為四大商業巨頭之一,傲視天下,縱橫商場。
軒轅堡大當家耿蒼離、三當家上官馭,這兩個都是百姓們所熟悉的人物,唯獨二當家神龍見首不見尾,對他陌生得很。
因為他的重點不在從商,而是意在奪取功名,替父母親洗刷冤屈,而且軒轅堡可以模糊他的背景,讓敵人無法得知他就是當年谷廷豫的兒子而有所防備。
他,今年的新科狀元谷紹騫,就是軒轅堡的二當家!
在耿家,除了耿家五兄妹以外,耿仲德只有收他這麼一個養子,所以僕人們都叫他六少爺或是紹騫少爺。
耿蒼離排行第二,自然是二少爺,也是他們的二哥。
至於上官馭,他是投靠到耿家的親戚,然而耿仲德將他當成兒子對待,加上他的年紀又是最小的,因此僕人們都習慣叫上官馭七少爺或是上官少爺。
他把信收下,揮手示意僕人退下。
上官馭很少寫信給他,除非遇上了什麼重大的難題才會找他,因為他身邊還有耿蒼離可以商量,除非……
谷紹騫略微地思索了一下,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地迅速地拆開信閱讀。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在他臉上漾開。
將手中的信用打火石打出的火花完全燒燬,他這才動身前往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