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告而別的樣子,羅以玫非常肯定他生氣了。
兩種情緒糾結著她,一方面埋怨這個人怎麼那麼陰晴不定,另一方面也知道自己的反應可能又讓他誤會了,雖然他已經對她坦白了,但是……但是她就是沒法子跟他一樣坦白啊!
想了一整夜,發覺這種事自己絕對沒有辦法一個人想出解決之道。旁觀者清,就算問道於盲也總比自己瞎子摸像似的亂猜好。
決定先打電話給梁朵,問問她的意見。
不巧打電話的時間不對,跳舞到天明的粱朵才剛睡著,被吵醒的語氣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不過求人氣短,羅以玫也只能忍耐,一五一十地告解。
「你是白癡。」聽完羅以玫的告解以後,梁朵的結論。
「謝謝你喔,你可不可以換別句啊?」羅以玫真想放狗咬人,可惜梁朵在話筒的另一邊,咬不到。
「好吧,你是笨蛋。」梁朵冷冷地說。
「梁朵!」羅以玫忍不住抗議。「你除了罵我以外,可不可以說些有建設性的東西哩?」
「不然你要我說什麼呢?我沒送你菜刀數把免費斬你幾刀就算很好了!你難道忘了嗎?妨礙我睡眠的人,將會對他擺動死亡的翅膀……」梁朵沒好氣地說起金字塔古墓裡的咒語。
「拜託!你又不是木乃伊,那種雞翅詛咒就免了啦!」羅以玫死皮賴臉地說下去:「就算你覺得我白癡,也不要講出來咩;就算你沒有好建議,你也可以安慰我啊。」
「免了!我還不想浪費口水哩,安慰你又沒有什麼好處,如果要找安慰去找你男人啦!就算要哭也找他,本小姐肩膀很細很小,撐不住你那滔滔的洪水,也沒空借你。」梁朵一口拒絕。
「喂,什麼意思嘛!」羅以玫覺得粱朵好沒人情味。
「我又不餓,不用餵我了。」梁朵用力打了個呵欠,擺明不想跟她扯下去了。「還有什麼話沒說,你叫醒我就是要講這些嗎?」
「你是真的很困嗎?就算很累也不能這樣啊!連句好話都沒有?」羅以玫哀怨地問。
「Yes!我是非常想睡,OK?就算我不睏,我也沒時間聽你吠,想找人安慰的話,找我是找錯人了,更何況,聽你在那無病呻吟的,煩不煩哪?要我同情實在很難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個性。」梁朵一口回絕她的請求。
「可是……」羅以玫的哀怨指數已經快破百了,連梁朵都不站在她這邊,難道真的是她太過分了嗎?「不然這樣好了,你就大概說一下好了,給個建議我就不煩你了!」
梁朵沒回答,只是又打一個呵欠。
「你真的覺得是我的問題嗎?」羅以玫不死心地問。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啊?」梁朵反問。
「不要是謊話就好。」羅以玫已經有最壞的心理準備了。
「好,告訴你!聽好!我覺得你跟他一點都不適合!要知道,像他那種成熟男人,想交女朋友絕對不會只為了什麼情啊愛啊的狗屁理由,要跟他交往一定要有心理準備!」梁朵單刀直入地說。
「要有什麼心理準備啊?」聽到梁朵說他們不適合,羅以玫的心情好差,但是現在不是反駁她的好時機,只好先問清楚再說。
「S、E、X!」梁朵只丟出這三個英文字母。
「呃?那是什麼……」想了想,把它拼出來的羅以玫忽然臉紅了。「梁朵,你好色!想到哪裡去了……」
「廢話,不然咧?難不成你真的以為交男朋友就是管接管送、牽牽小手、親親小嘴就算數了嗎?」梁朵沒好氣地問。
「對啊!」羅以玫倒是回答得很輕快。
又是一陣沉默,梁朵那邊好久都說不出半句話來。
「你怎麼了,都不說話?喂喂喂?地球呼叫火星?哈囉哈囉聽到請回答?」羅以玫以為梁朵掛她電話了,卻沒有聽到斷線的嘟嘟聲。
奇怪?
直到一陣刺耳的放肆狂笑聲傳來,她才確定梁朵沒死,還好好地在電話那頭嘲笑她。
「天啊!真是太神奇了,這是什麼年代啊?我竟然遇到活生生的人形古董!我問你,你不會就是那種傳說中到了結婚初夜才會躺在床上等老公來破瓜的傳統婦女吧?」梁朵問得很直接。
「什麼破瓜的,好難聽。」羅以玫不知道為什麼粱朵一直要在「性」這回事上面打轉,難道男女交往一定要幹那件事才行嗎?
難道只是想單純地談場戀愛,也不行嗎?
聽完羅以玫的抱怨,梁朵真想昏倒。
「你幹嘛不說話?」羅以玫問。
「沒有,不說話犯法嗎?」梁朵無奈地說。
「好啦!那你說看看,我到底該怎麼跟他合好啦?」雖然梁朵一向狗嘴吐不出象牙來,但至少比她一個人胡思亂想鑽死胡同來得好。
「哼哼。」梁朵的答案。
「說啦!」羅以玫知道有一線曙光了,至少到現在梁朵還沒掛她電話,只要有耐心問下去就一定有答案。
「哼哼哼。」
* * *
平時有燒香,臨事有保佑。
就算梁朵再怎麼壞嘴巴,但是她答應的事就一定會幫到底,求了半天,她才答應替羅以玫去問清楚他到底怎麼想、在想什麼。
與其由她直接去探聽,不如由中立的第三者來問來得公正。
所以羅以玫現在正窩在家裡等她的消息。
不過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粱朵的電話。
其實她可以直接打電話給他的,但她就是做不到,即使他的電話號碼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也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在矜持什麼,可是她就是鼓不起勇氣直接找他,所以才會拜託粱朵幫忙。她也知道,他跟她之間的問題還是得靠自己解決才行,可是現階段她卻怎麼也跨不出那一步。
從早上等到晚上,又從黑夜盼到天明,一天就這樣過去了,打梁朵的電話也沒人接,沒消沒息的,讓焦急的羅以玫根本食不下嚥、夜不能眠。
等了兩天,她就瘦了兩公斤。
可是她不敢到處亂跑,要是漏接電話該怎麼辦?要是她出門手機突然沒電怎麼辦?只好在家吃泡麵等消息,才剛吃完準備喝湯的時候,電話響起了。
「喂!」羅以玫才想開口抱怨梁朵怎麼動作那麼慢,沒想到聽到的卻是他的聲音,剛吃下的麵條差點從鼻孔噴出來。
「喂,是我。」他說。
她當然知道是他,但是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是他直接打給她,而不是梁朵?不過她也沒空細想,因為梗在喉嚨的麵條隨時可能讓她香消玉殞、駕鶴西歸,只能邊咳邊聽。「咳咳……我……我知道……」
「你還好吧?在做什麼?」他問。
「沒、沒事!」羅以玫終於把那條面咳出來了。「我在吃泡麵……」
「喔,那東西少吃一點,對身體不好。」見她沒事,他才繼續道:「對了,你的事,梁朵跟我說了。」
羅以玫真想問粱朵跟他說了什麼,但她為了避免那碗麵從她的鼻子海水倒灌出來,只能沉默地聽他說下去。
「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不應該就那麼離開的。」他說。
「沒關係,我、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羅以玫一想到「那天」,就想到那個吻,想到那個吻她就臉紅。
還好,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梁朵說你很介意,而且不能接受,因為不好意思直接跟我說,所以叫她傳話給我……關於這點,我想了很久,還是跟你說清楚比較好,這樣以後見面也才不會尷尬。」他說。
介意?不能接受?見面會尷尬?羅以玫不懂他到底要跟她說清楚什麼,梁朵到底跟他胡說八道了什麼鬼東西啊?
「我想,我們以後還是當朋友就好了。」他的聲音雖然跟平時沒兩樣,但這句話造成的效果卻等同平地一聲雷。
把羅以玫的耳朵轟得嗡嗡響。
只當朋友?他說的是中文嗎?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等、等、等一下!」
「什麼事?」他問。
「你剛才說,當朋友』是什麼意思?」一定要問清楚,不然她死不瞑目。
「這不是你的意思嗎?梁朵說你什麼都跟她說了,知道了我的過去以後,你只想跟我做朋友,再也不想跟我有進一步的交往了。」他反問。
「不是!」羅以玫用力否認。
她超想快遞幾把飛刀給梁朵,這個死女人到底跟他說了什麼鬼東西啊!怎麼講到他要跟她分手了?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一定得先解釋清楚,不然死得這麼不明不白真的太冤枉了!
「等等!我有件事要先說清楚廠做了個深呼吸,加滿勇氣之後,羅以玫才開口:「我喜歡你!我不想只跟你當朋友,更不想跟你分手啊!不管你過去是黑是白都無所謂,是黑的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歡現在的你,更希望也能一直愛到未來啊!」
聽到她的告白,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
「喂!喂!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她急問。
「聽得到。」他說。
「那……」羅以玫辭窮了,忽然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的冷靜。如果他真的堅持只能做朋友,她該怎麼辦?,如果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跟他分手了,她一定會怨恨梁朵一輩子的!
她好想問他,到處底喜不喜歡她啊!不然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要跟她分手?可是現在她什麼都不能說,因為決定權不在自己手上,現在只能看他怎麼做了。
「我想,在電話裡說不清楚……」他終於開口了。
是朋友,還是情人?
羅以玫的心情就像握著彩券等樂透開獎一樣,她會是那個幸運兒嗎?
「要不要出來走走?」他提議。
面對他的邀請,羅以玫還會有其它的答案嗎?
* * *
就算再怎麼想抬頭挺「胸」地做人,但經過上次那一役之後,羅以玫還是覺得自然就好,畢竟要是再在他面前丟臉的話,她真的不想活了!
雖然想多花點時間打扮,但是羅以玫又不想讓他久等,所以也只能梳順頭髮,換上簡單的連身洋裝,臉上惟一的顏色是梁朵給她的口紅。
果凍般的粉紅漾在她青春的臉上,就像富士蘋果般誘人。
「嗨……」她看到他的時候,有點尷尬,那一吻的記憶猶新。
「走吧。」他倒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安全帽交給她就讓她坐上摩托車,不過羅以玫卻覺得他的車速比之前還要快很多很多。她不知道這是因為她的關係,只覺得自己快要被拋出車外,只好死命抱住他。
任由風一直往後飄,那超速的感覺讓羅以玫覺得好恐怖……卻又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刺激感,她現在稍微能夠瞭解為什麼有人會喜歡飆車的感覺了,可是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刺激了一點。
等到他停車,羅以玫已經嚇得臉色蒼白了。
「你怎麼了?怎麼在發抖?」他這才看出她的異樣,他替她拿下安全帽,才發現她的手好冰。「還好吧,你哪裡不舒服?」
看著他,羅以玫很小聲很小聲地說:「我的腳麻了,動不了!」
「麻了?怎麼會?」他低頭看她的洋裝,露出來的半載小腿細長勻稱,不過她的姿勢很詭異,兩腿夾得很緊,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才抬頭問:「你剛才一直維持這個動作都沒變嗎?」
她點點頭,有點尷尬地況:「因為你騎得太快了啊!我好害怕……」
看著她,他忍不住大笑出聲。「不會吧,我騎慢耶!才這樣你就很受不了了,那以後我怎麼載你出來啊?」
「人!人都有第一次嘛!」她忍不住抗議道。
聽到她這句話,他的臉忽然紅了起來。第一次……這三個字可以誘發很多想像,可以是第一次約會,可以是第一次上學,也可以是男女之間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羅以玫的第一次,指的當然不是這個,但是聽在他的耳朵裡,又是另一種誘惑的語調。
她的第一次……
「你怎麼了?」羅以玫看著他,不知道他沉默的原因,
「沒事、沒事。」咳了兩聲.他換了個話題改變氣氛,也揮開腦海中的胡思亂想。「對了,你現在可以自己走嗎?」
試了一下,羅以玫覺得自己的腳不聽話,整個人還是只能坐在車上動彈不得。「不太行耶,腳還是麻麻的……」
「真的不行?」他忍不住咕噥「女人真麻煩」,隨即把她攬腰抱起來。
「啊——」羅以玫嚇了一跳,沒想到他這麼浪漫,還以為他會硬逼她走咧。不過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只是她想不出來,什麼時候被他這樣抱過?
但無妨,只要能被他這樣抱著,就算天要塌下來、地要裂開也都不重要了!
「我們要去哪裡啊?」她忍不住問。
「帶你去吃飯,吃泡麵不營養。」他說。
聽到他的活,羅以玫好感動,原來他還是很關心她的,她的腦海裡馬上浮現燭光晚餐的精典約會畫面,還有小提琴現場演奏,說不定他還會送她一大束玫瑰……啊啊啊!說不定還會跟她求婚……
羅以玫已經完全陷入浪漫的幻想裡了。
不過他帶她去的地方,跟浪漫實在扯不上什麼關聯。
不是她想像中的情人咖啡座,或是時髦的高級餐廳,他帶她去的只是一間路邊的普通海產店。
店面不大,不過店頭海水櫃子裡面的海鮮應有盡有,看起來生猛活跳,客人三三兩兩地坐了幾張桌子,店裡的氣氛挺熱鬧的,附設的投幣式卡拉OK還不時傳出怪腔怪調的歌聲。
「呃……這裡是哪裡啊?」羅以玫忍不住在他耳邊問。雖然幻滅是成長的開始,但要她一下子成長到歐巴桑的階段也未免太現實了一點。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有一個大嗓門迎出來了。「你這死孩子,怎麼這麼久才回來一次啊!」
順著聲音的來源,羅以玫見到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婦人。雖然看得出她年輕時應該是個美女,不過很難想像那種聲樂家的大嗓門是從她那細瘦的身體裡發出來的。
由她穿著圍裙、一身油煙的樣子,羅以玫猜她大概是這間店的老闆娘吧?
這時她也看到被他抱在懷裡的羅以玫,老闆娘愣了下,才壞心地伸出小指比一比。「嘿!這不會是你的馬子吧?」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肚子餓死了,快拿東西來。」他抱著羅以玫,大步走到一張桌子前面。「桌子清一清,我們要坐!」
「小子!我可是你娘耶,管你是天經地義耶!」老闆娘盯著他,拍桌子不饒人地說:「不交代清楚我就不給你飯吃,這位小姐到底什麼來路啊!看起來比你以前交的那些小騷貨有氣質多了。」
小騷貨?羅以玫聽到這幾個字,回頭瞄了他一眼。
」不要我帶個女人回來你都當媳婦好不好?真是愈老愈三八,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他沒解釋什麼,只是換話題。
他的話讓羅以玫的心裡有點怪怪的,如果他媽不把她當媳婦看,那她在他眼中又算什麼?
「見鬼了!什麼狗屁更年期啊!老娘現在想生還可以哩!不知道養你那麼大做什麼?」老闆娘扯起嗓門罵,不過手卻沒停地開始清桌子讓他們坐了。
「老太婆少廢話,只是吃頓飯,再噦嗦就閃人了。」他語帶威脅地說。
老闆娘反應更快,連忙抓起圍裙就演起淚人兒了:「要死了你這個小白臉,要不是為了養大你,我哪需要吃那麼多苦啊?嗚嗚嗚……」
羅以玫是第一次看到長輩哭成這樣,緊張得抓抓他的袖口,要他別再用話刺激他媽了。「不要這樣啦……」
他倒是看慣了,鐵石心腸地回嘴:「少裝哭,你這套孝女白琴換一出行不行?演了二十幾年還不累啊,別把我當那些傻瓜歐吉桑,騙他們可以,我才不吃你這一套!」
「天啊!這是什麼世界?我這個做娘的一點地位也沒有?」老闆娘雖然哭天喊地,不過臉上倒沒一滴淚。
羅以玫這才發現全場只有她一個人對他們母子的吵架在大驚小怪,其他的客人好像老早習慣他們的吵鬧,根本不當一回事。飯照吃、歌照唱,沒有人打算上來勸和的樣子。
可是她還在他的懷裡,想跳下來當和事佬也不行,只能尷尬地夾在兩個人中間聽他們吵架。
「沒錯,煮飯婆快去煮飯!」他說。
「嘿!偏不煮怎麼樣?」她說。
「你想餓死你兒子嗎?歐巴桑不煮飯就一點用處都沒有了!」他說得很過分,聽得羅以玫皺眉。
不過她倒是不介意,用力擰了他的臉一把,捏得臉都紅了。「噴噴噴!你都長那麼大了哪還餓得死啊!少吃一頓不會掛掉你的。」
「別亂摸,要錢的!」他一甩頭,抱著羅以玫跳開老媽的魔爪。「動手動腳的多難看,好歹我今天是客人耶,你是這樣招呼客人的嗎?」
「客個頭啊!你哪次來付過錢的?而且你全身上下哪裡沒被我摸過啊?從小把屎把尿的我都沒跟你收錢了,現在你當牛郎還要賺老娘的錢啊!」她還在罵,不過桌子倒已經清得差不多了。
母子倆舌劍唇槍,可憐了夾在中間的羅以玫。
終於,她實在聽不下去了,決定拒絕當夾心餅乾。「呃……我可不可以插嘴一下?」
「不可以!」他說。
「可以!」她說。
望著他們,羅以玫決定尊重長輩的意見,畢竟以後有可能當她的媳婦,還是先打好關係比較不會出錯。
於是她慢吞吞地說:「可不可以先放我下來你們再吵啊?」
* * *
羅以玫沒有見過這麼詭異的母子。
司徒舞跟上官三郎。
這種名字很像武俠小說的人物,可是真人就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要她不相信也難。
「要不是我拒絕冠夫姓,不然我現在的名字就叫上官司徒舞了!」老闆娘邊說邊把最後一道菜放上桌。
羅以玫很想不要對滿桌的萊發出「怎麼可能吃得完」的吃驚貌,只好順著她的話題回應:「為什麼要冠夫姓啊?」
「問得好!可惜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們那個年代的女人都搞這套,誰知道為什麼?」她手一攤,無奈地說。
「你有幾個小孩啊!」羅以玫很想知道關於他的事,至少有個心理準備,有這麼神奇的老媽,他的兄弟姐妹不知道都是些怎樣的人物?
「只有這一個,就這個不肖子!」她瞄了眼兒子,無奈的手一攤。「要是可以選擇,生隻老鼠都比生這個蛋要好!」
「喂!」正在吃飯的他還不忘抗議。
「喂什麼喂!打電話才要喂喂喂啦!吃你的飯,別打擾我們聊天!」她推了兒子一把,就差沒把他的頭按進湯裡』,還好他閃得快,沒蹭蹋滿桌的糧食,只是哼一聲代表抗議。
羅以玫倒是很好奇,以殺死貓的動力繼續問下去:「啊?只有一個?那為什麼要叫『三郎』啊?我還以為他有其他兄弟,排行老三才叫三郎的!」
「這個嘛!」司徒舞看了看兒子,賊賊地笑起來。「你可以問他啊?」
羅以玫愣了會,沒想到會碰了個軟釘子。
「要我說也可以啦!這個名字可是有歷史的,不知道你有沒有空聽?」司徒舞欲言又止,還在吊羅以玫胃口。
羅以玫才要點頭,就被另一把聲音喝住了。
「你敢說我就殺了你廣他連忙阻止。
「喲,嘴在我身上,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而且你不讓我說我偏要說,事情是這樣的……」司徒舞才想開口,又被客人叫住。
「歐巴桑,算錢!」
「什麼歐巴桑啊!亂叫我就不算你便宜了!」不管幾歲、年紀多大,女人就是女人,叫美女、天仙、大姑娘都可以,叫歐巴桑就是活膩不要命了!
老媽一走,他的態度就改了。
剛才熱絡的氣氛隨著司徒舞的離開變得沉默下來,羅以玫覺得這樣的改變很奇怪,好像台前跟後台一樣,他剛才的活潑在面對她的時候,好像是下了戲的演員似的,說完了台辭就不講話了。
雖然還可以聽見司徒舞在跟客人大小聲的吆喝,但他們兩個人所在的這一桌,空間卻忽然像凝窒結凍,冰得不像話。總得找個話題開口,不然這樣悶頭吃飯很奇怪。
想了想,羅以玫決定從剛才被打斷的話題開始跟他攀談,也算滿足她個人一點小小的好奇心。「對了,你還沒說,你為什麼叫三郎啊?」
「你很想知道嗎?」他問。
羅以玫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以充滿期待的眼光往他望去。
他沒有馬上回答她,只是把碗裡剩下的幾口飯吃完,之後才放下了筷子,拿起桌邊的紙巾拭嘴,再喝了一口烏龍茶,才慢慢地回答她的問題:
「關你屁事!」
* * *
送羅以玫回家以後,上官又回到了海產店裡。
已經打烊的店裡只剩下司徒舞,拉下一半的鐵門只亮著一盞日光燈,剛才的熱鬧氣氛忽然變得索然靜默。
「要喝一杯嗎?」司徒舞問,舉起手裡的紹興。
「不了。」他拒絕,拉了張鐵板凳坐下。「覺得如何?」
「你是認真的嗎?」她問。
「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他反問。
「沒看過你帶女孩來過,特地帶來讓我鑒定,你們的感情大概八九不離十了吧?」她望著兒子,露出了苦笑。「只是,她知道你多少?」
「什麼都不知道。」他答得無奈。
「她看起來就像張白紙,你確定真的要她嗎?」
聽見她的話,讓他陷入沉思。
「看她一臉福相,個性也不差,看起來就是好人家的女兒,我很歡迎她來當我的媳婦,我比較擔心她父母願不願意她跟你來往?」她又乾了一杯,只剩酸梅在杯底。「你是什麼角色、什麼身份,你真的以為這些都不重要嗎?」
「那你以為……我是什麼?」他問。
「你是我的兒子啊,你是我的驕傲啊,但在外人眼裡又算是什麼呢?」她又斟了一杯,手微微地顫抖。「現在怪誰都沒用了,雖然我知道那都是因為我的關係,才會害你錯手……」
「夠了。」他冷冷地阻止她說下去。
「是我害了你啊。」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看著面前的母親,他知道她還是放不開過去,還是覺得對他有愧疚,覺得他是因為她的關係才會變壞、才會去殺了那個打她罵她的男人的。但他很清楚,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決定造成的結果。無關任何人。
但母親的話卻提醒了他,讓他從幻想中清醒,他跟她是兩個世界的人,根本不適合在一起。就算他對她有好感,一看見她就知道她是小時候住在隔壁的可愛小女生,老是哥哥、哥哥地叫著他,那又如何?
一切都過去了。當年的她還是在快樂的環境下長大,可因為父母離異而搬離那裡的他,卻不再是當年的他了。所以他才會一眼就在舞廳裡認出她,但她卻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也難怪,他是殺人犯,她怎麼會記得這樣的社會敗類呢?
閉上眼,他深吸了一口氣,想起那天她在暗巷遇到的事,要晚一步,她就不再是純潔的小公主了,就會落到跟他同樣的下場……
那是他不允許的事情。
心好痛。
她明明就離他那麼近了,為什麼他卻連觸碰的勇氣也沒有?
「對不起…」母親的哀泣喚回了他的神志。
他還能說什麼呢?
「你別難過。」他拍拍母親的肩,發現她的白髮比他印像中還要多,連染劑都遮蓋不了她的老化。不能再讓母親操心了,至少這是他現在能做到的。
至於她……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本來打算不再跟她見面的,但他卻怎麼也無法克制內心的思念,想要見她一面,就這樣而巳;但是一見到她,他就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只能用沉默抵抗衝動的慾念,他胸口的火焰就快要把他的理智燃燒殆盡。
但現在,母親的眼淚像澆了他一頭冷水般,讓他清醒,讓他看清楚現實,讓他絕望,讓他知道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是啊,他們是不可能的……
就讓距離跟時間慢慢沖淡回憶跟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