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
殷茵拿起話筒,職業性地說:「喂!殷茵,哪位?」
「喂!我是胡新弘……」電話那頭傳來胡新弘小心翼翼的聲音。
殷茵一聽是胡新弘,不禁皺起眉頭;不過,她還是耐著性子。
「胡先生,有事嗎?」
「沒什麼事,我只是想問你有沒有收到我的玫瑰花?」
胡新弘過分客氣的聲音,讓殷茵渾身不舒服,她仍客套地說:
「胡先生,謝謝你的玫瑰花;不過,你實在不需要這麼破費。」
「不!不!怎麼會破費呢?殷茵,不知道你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飯好嗎?」
殷茵婉拒著。
「對不起,胡先生,最近公司比較忙,恐怕抽不出時間,請你諒解。」
「好吧!那就改天吧!」
殷茵透過話筒仍然聽得出胡新弘失望的語氣,可是為了斷絕胡新弘的念頭,只有毅然地回絕。
陳海瑩拿著一束玫瑰花走進來。
「經理,今天又有一束花!」
殷茵才剛掛上胡新弘的電話,又正為了一個廣告拍得不盡滿意,卻又想不出什麼地方不對勁而傷透腦筋,看到陳海瑩手中那束又是鮮紅的玫瑰花,她煩躁地說:
「拿走!拿走!統統拿走!一屋子的紅,刺得我心神不寧的!」
「這麼漂亮的玫瑰花,丟掉了多可惜!」莫逸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
殷茵沒好氣地說:「你喜歡就拿去好了,轉送給你漂亮的女朋友,不但可以博得女朋友歡心,你還可以做個免費人情!」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只要殷茵碰上莫逸凡,就有一番唇槍舌戰,而他們兩人又都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身份,插手不得,所以每次一有情況,每個人不是噤聲不語,就是惟恐避之不及。
陳海瑩一看戰爭又要開始了,她還是先出去比較安全,所以她悄悄地退出來,並把門輕輕關上。
莫逸凡看著一屋子的玫瑰,不由得想起為了錢財棄他而去的李伶,他有點遷怒。
「看來你的仰慕者對你還挺有心的,從我來到現在,一天一束玫瑰,從沒間斷過,這可不是普通的財力可以做到的!看來,你這幾年不但做了很多改變,也得到了很多!」
殷茵知道莫逸凡在挖苦自己,可是她今天實在沒有精力與之抗衡,她索性岔開話題:「莫逸凡,你不會專程來我這裡討論這些玫瑰花吧?」
莫逸凡把手中的資料放在殷茵的面前。
「這裡有個急件,你先辦!」
殷茵瞄了桌上的資料一眼,又看看自己桌上成堆的案子,一肚子怨氣。
「莫經理!什麼案子到你手裡都是急件,公佈欄上的行事歷是擺好看、裝飾用的嗎?你一句『急件』會把人逼死的,你不知道嗎?」
莫逸凡詫異地看著滿臉怒容的殷茵,平常殷茵跟他說話頂多就是冷嘲熱諷,縱使有時夾槍帶棍,但也從來不會當著他的面發脾氣。他和緩地說:
「你今天怎麼回事?火氣這麼大!我平常接案子,哪一次不是先看行事歷,安排進度,然後才給客戶排時間?可是,這件案子如果廣告作得成功,對提升公司的形象及知名度都有很大的幫助,所以我才答應客戶接下這個案子的,你——」
「那又怎麼樣?」殷茵打斷了莫逸凡的話。「別拿公司壓我,為了公司,你就可以不管我的死活了嗎?」
殷茵對莫逸凡由七年的思念,到突然見面及共事,然後時時處在備戰狀態,而婉華又一直拉攏胡新弘不斷地打擾她的心緒……所有積壓在心中的郁卒及怨氣,下於全爆發出來。
「殷茵!我又沒那個意思,如果你真的抽不出時間,那我去回絕客戶好了!」
殷茵有些耍賴地說:「回絕客戶?你是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的能力比我強,你替公司接了案子,我卻做不來是嗎?」
莫逸凡察覺到殷茵心裡可能有事,否則一向冷靜理智的她,怎麼會有這麼不可理喻的舉動?
他走到殷茵的身旁,關心地問道:
「殷茵,怎麼啦?有心事嗎?」
莫逸凡溫柔的聲音,使殷茵心中的委屈溢上心頭,一發不可收拾。她淚如泉湧,語帶哽咽地說:
「你別管我!你從來就沒有真正地關心過我,你只會戲弄我!你挑起我心中對你的感情,然後一走了之;而我卻傻得做這種漫無目的的等待。有人對我大獻慇勤,我卻一直拒絕,只為了守著心中一分虛無縹緲、不著邊際的感情,我幹嗎跟自己這麼過不去?」
殷茵的話讓莫逸凡悸動不已,他沒想到自己帶給殷茵那麼多的委屈及那麼漫長等待著一分沒有承諾的感情。他為了李伶付出一切,李伶卻棄他而去;而殷茵卻為了他虛度了七年的黃金歲月。
他激動地擁著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殷茵,心疼地說:
「殷茵!殷茵!對不起,是我不好!其實早在七年前,我就愛上你,只是你犀利不饒人的言辭,讓我一直不願意承認。我在日本七年,也想了你七年,回國之後,能夠再遇見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可是,你冷漠的態度又令我不敢對你表明心跡。殷茵,天知道我有多愛你!」
殷茵抬起頭,有些迷惘地凝視著莫逸凡,像是想從他的臉上證實他說的話。
殷茵梨花帶淚的臉龐完全褪去了平時的強悍,有的只是令人怦然心動的楚楚動人。
莫逸凡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想要吻殷茵;殷茵閉上眼睛,腦海中又閃過七年前莫逸凡強吻她的畫面。莫逸凡的唇才觸到殷茵的唇,殷茵便有如遭受到電殛般的突然睜開眼睛,用力推開莫逸凡,臉上仍掛著淚珠,但卻已換上充滿防衛及不信任的神情。
「莫逸凡!你這算什麼?又一次的戲弄嗎?」
莫逸凡才欣喜著終於和殷茵打開了心防,殷茵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使他訝異不已。
「我以為我們已經把對彼此的感情說得很明白了!」
殷茵下頷微揚著。
「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難道你不是嗎?」莫逸凡反問著殷茵。
「我……」
殷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可是她又不確定莫逸凡說的是不是真話,她怕再次掉入莫逸凡的陷阱裡,索性搖搖頭說:
「對不起!我剛才一時情緒有點失控,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難道你剛才說七年的等待和守住心中一分情,也是假的?」莫逸凡仍然不死心地問。
「我說守著心中一分情,並沒有說守著誰的情,是不是?」殷茵極力否認。
「你的眼淚也是假的?」莫逸凡逼問著殷茵。
殷茵低著頭,不敢看他。
「我天生愛哭,不行嗎?」
莫逸凡把氣忿隱藏在心中,他不想在殷茵的面前露出一絲的失望,他也表現出一副滿不在乎。
「真可惜,差一點又得手了!」
殷茵抬起頭,生氣地說:
「莫逸凡!你還是跟七年前一樣地可惡,一點都沒變!」
「是嗎?你別忘了,不管是七年前,還是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起頭的!」莫逸凡毫不留情地說。
殷茵氣得臉色發白,說不出話。
莫逸凡走回殷茵的桌前。
「怎麼樣,這個案子你到底做不做?如果不做,我現在就拿走!」
莫逸凡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資料,殷茵卻早他一步伸手按住了桌上的資料。
「我如果不做,豈不讓你踩到我頭上了!」
莫逸凡縮回自己的手。
「很好!可是別誤了時間,自毀英名!」
「用不著你操心!」
莫逸凡轉身走出去後,殷茵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經過剛才那一陣發洩後,她的心裡好過多了!她細想著莫逸凡剛才說的話,心頭甜甜的;可是,她又想,也許莫逸凡根本就是騙人的,而她還在這裡自我陶醉。她搖搖頭,揮去了心中那一分甜蜜,重新把自己埋首於工作中。
※ ※ ※ ※ ※
殷茵攪動著杯中已快見底的咖啡。她已經喝了兩杯咖啡,可是仍不見周淑菁的人影,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周淑菁姍姍來遲。
周淑菁坐下來後,殷茵馬上埋怨地說:
「淑菁,你也大誇張了吧!你遲到的時間跟你肚子的大小成正比耶!我足足等了快一個小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最恨別人遲到對不對?」周淑菁接著殷茵的話尾說。
殷茵白了周淑菁一眼。
周淑菁一臉無辜的表情。
「這你可得體諒我,挺個肚子走又走不快,要不,將來兒子生下來,讓你做乾媽,算是代他媽媽向你賠罪好不好?」
殷茵笑著說:「你算了吧!做了你兒子的乾媽,最後吃虧的還是我!」
「你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周淑菁開門見山地直說。
「拜託你好不好?我就不能找你談談心啊?」
周淑菁喝了口飲料。
「你這個大忙人,沒事會找我陪你談心,那才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呢!」
殷茵瞪著周淑菁。
「看你把我說的,像是我有多現實似的。」
「不是你現實,而是我太瞭解你了。說吧!到底什麼事?」
殷茵拿起杯子,啜了一小口咖啡。
「他回來了。」
「誰?」周淑菁一頭霧水地問。
「莫逸凡。」
「真的?」周淑菁睜大了眼睛。
殷茵點點頭。
「你怎麼知道?他去找過你嗎?」
「他倒是沒有來找我;不過,我們現在幾乎是天天見面。」
「這麼快就陷入熱戀啦?」
「才不是呢,我們在同一家公司做事!」
周淑菁一臉不可思議。
「怎麼這麼巧?」
殷茵看著周淑菁說:
「就是有這麼巧的事!現在我在公司做廣告部經理,他做業務部和企劃部兩個部門的經理,我們每天都要見面,每天都要跟他唇槍舌戰,我都快瘋了!」
周淑菁倍感奇怪地說:
「你們真奇怪!七年前吵,七年後還吵,你幹什麼這麼辛苦?你不是一直在等他?現在他回來了,不正好一圓你的相思夢,你還在排斥什麼?」
殷茵搖搖頭,苦惱地說:「我也不知道。」
「他當面拒絕過你嗎?」
「沒有,有一次他甚至告訴我,他愛我!」
周淑菁臉上的疑惑更深了。
「那不是很好嗎?既然他曾經這樣明白地告訴你,你應該感到很高興,有什麼好煩的呢?」
「可是,他常常說那種似是而非的話,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話到底哪一句才是真的,難不成專揀好聽的放在心上嗎?而且,若真如他所說的,他七年前就愛上我,為什麼他在吻了我之後,還可以毫不留戀地到日本去,而且一走就是七年?」
殷茵望著周淑菁,希望周淑菁能給她答案。
周淑菁搖著頭。「我也不知道,或許他有他非去日本的理由啊?」她想了想,又說:「我想,你跟莫逸凡都彼此愛著對方,可是你們都太好強,誰都不肯先承認,才會每次都在言辭上彼此傷害。如果你們能有一個人先放下身段,坦然面對自己的感情,所有的問題就都沒有了。」
「可是,這種話你教我怎麼說得出口呢?萬一真的是我會錯意在先,而後又表錯情,那我這一世英名不就全毀了?而且,正好讓他看我的笑話!」殷茵仍然沒有把握地舉棋不定。
周淑菁調整一下姿勢,靠在椅子上。
「那就看你愛他有多深嘍!你是願意就這樣跟他僵持下去,然後看著他娶別的女人作為結束,還是願意冒一次險,也許可以得到一生的幸福,讓你的愛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殷茵沉吟不語。
周淑菁見她不說話,接著說:
「你如果真愛他,就好好想想,不要等到真的失去了之後,才來後悔;畢竟中斷了七年的感情,能再次銜接,是很不容易的!」
殷茵握著周淑菁的手。
「淑菁,謝謝你!不管這件事的結果是如何,我都會記住你的話的!」
周淑菁笑著說:「你啊!對工作太投入了,對感情的事當然就看不清了。」
周淑普看看手錶。
「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否則康子民又要在家操心我了!」
殷茵站起來。
「走吧!我送你回去,我如果沒把你安全送到家,下回我再找你,康子民可就不放人了!」
周淑菁也站起來,笑著說:
「沒那麼誇張啦!只是離預產期沒有幾天了,他比較緊張!」
周淑菁雖然這麼說,可是殷茵看得出來她心中的滿足和喜悅,而這些正是她所沒有的;她不由得懷疑,自己這麼努力工作,最後到底得到什麼?
※ ※ ※ ※ ※
殷茵送周淑菁到家後,拖著疲憊的身子開車回家,她把車停在巷口,然後走路進去。當她經過莫逸凡的屋前時,意外地發現屋內竟透著些微光。她不由得停下腳步,站在門前想著周淑菁說的話,她在想:也許她該去按門鈴,為她跟莫逸凡之間的感情跨出第一步。
她好幾次鼓起了勇氣,舉起手想按門鈴,可是卻又都放下來。就在她決定還是以後再說,轉身要回家的時候,門卻在這個時候打開了。
殷茵聽到開門聲嚇了一跳,猛然回過頭一看,不是莫逸凡,妒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正要走回去的時候,那個打開門的女人卻喊住了她。
「咦!你不是殷茵嗎?」
殷茵轉過身望著那有點眼熟的女人。
「對不起,請問你是……」
「你不記得我了嗎?」
殷茵細細地看著她臉上與莫逸凡有幾分神似的五官。
「哦!我想起來了,你是莫逸凡的妹妹!」
莫逸玫笑著走向殷茵。
「是啊!記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一臉稚氣的小女孩;一晃七年過去,你長大了,變得更出色、更漂亮了!怪不得逸凡為了你,屏棄所有的女人,惟獨對你情有獨鍾,他還真是有眼光!」
殷曹靦腆地說:「你太過獎了!」
「不,我說的都是實話!你不知道,逸凡對你直讚不絕口呢!」
殷茵苦笑著。
「是嗎?可是,」為什麼他給我一種恨我入骨的感覺?為什麼我每次跟他在一起,總會讓我覺得跟他好像八字相剋似的?如果他真的像你說的那麼欣賞我,為什麼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呢?」
莫逸玫搖著頭。
「你一定不相信,逸凡也跟我說過同樣的話。他始終覺得你對他根本就不屑一顧,他一向自視甚高,而且他也無法再承受感情上的挫敗,所以他在還沒弄清楚你對他真正的感情之前,他根本不敢對你吐露他的心聲;而且我聽他說,你們曾經有過一次的表白,可是後來卻又吵開了!」
殷茵有點不以為然。
「他倒是惡人先告狀,難道他要我去告訴他——我愛他,希望他永遠陪在我身邊嗎?莫小姐,如果是你,你做得到嗎?他一個男人尚且想要顧及顏面,更何況我是個女人。」殷茵愈說愈激動,說完後發覺自己有些失態,抱歉地說:「對不起,我實在太累了,情緒有些失控。我不該跟你發牢騷的,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休息了。」
殷茵走了幾步,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轉過身問道:
「莫小姐,你剛才說莫逸凡沒辦法『再』承受感情上的挫敗,你為什麼說『再』,難道他以前曾經受過什麼打擊嗎?」
莫逸玫本想將李伶的事告訴殷茵,可是她又想:既然逸凡沒有告訴她,就表示他不想讓殷茵知道這件事,如果她告訴了殷茵,不就會更拉大了她和逸凡之間的距離,也會更加深她心中對選凡的不信任?因此,她避重就輕地說:
「有嗎?那可能是我剛才用辭不當了。」
殷茵心想:自己跟她也沒什麼交情,再追問下去,似乎有欠妥當,所以也不再深究。她朝莫逸玫輕輕點點頭,轉身走進公寓裡。
莫逸玫望著殷茵的背影,喟然地自語著:
「真是兩個死硬派!」
※ ※ ※ ※ ※
「胡董,您也知道像殷茵那種書念得多,在公司又有點小權力,也就是現在大家口中所說的『女強人』,都是很難纏的。」婉華對著坐在沙發上苦著一張臉的胡新弘說。
胡新弘不知如何是好。
「殷大太,那你看我應該怎麼做呢?我每天都送一束玫瑰花到殷茵的辦公室;可是,這麼久了,她依然不為所動。我甚至沒有在你們家以外的地方單獨見過殷茵,這樣下去,她怎麼能明白我對她的心意呢?」
婉華見胡新弘對殷茵愛不忍釋,她心裡盤算著:該怎麼樣才能讓胡新弘心甘情願地拿出一大筆錢來。她故意為難地說:
「唉——這可就難了!我們殷茵從小脾氣就倔,誰也奈何不了她;不過呢,她倒是有一個優點,就是她很孝順!您不知道,她怕我辛苦,從念大學開始就半工半讀,直到現在,她每個月賺的錢也都如數交給我。我心疼她,告訴她自己身邊要留點錢用,可是她就是不聽,我真是拿她沒辦法!」
胡新弘像是見到一絲曙光似的。
「殷太太!既然殷茵那麼聽你的話,就勞你跟她說說吧!」
婉華馬上接著胡新弘的話尾,然後切入重點。
「可是,如果您把殷茵給娶走了,殷羽又還在唸書,我真不知道這個家該怎麼辦?」
胡新弘一聽,原來婉華是擔心錢的事,他保證地說:
「這你不用擔心,只要殷茵肯答應嫁給我,除了原先答應給你的三百萬聘金外,結婚的費用也由我全權負責;另外殷茵嫁給我後,我每個月會拿些生活費給你,保證你的生活無虞!」
胡新弘開出的條件好得讓婉華真想立即就答應他;可是,口說無憑,萬一他娶了殷茵,又不履行這些條件,自己豈不落個兩頭空?
所以,她按捺住心中興奮之情,面不改色地說:
「胡董,不是我不相信您,我知道那三百萬對您而言,是九牛一毛;但是,您沒有一點具體的保證,我很難說服殷茵的。」
胡新弘為了表示他的誠意,從公事包內拿出紙筆,立了一張字據,言明只要殷茵嫁給他,即支付三百萬給婉華。
婉華拿了那張字據,笑逐顏開地說:
「胡董,這是幹什麼?不可以這樣的!」
胡新弘看得出婉華只是表面上的推辭,所以他仍堅持地說:
「沒關係!這只是給你一個保障,如果你不收下,表示你不信任我,或者你根本就認為我配不上殷茵,不願意幫我的忙。」
婉華猛搖著頭。
「那怎麼會呢?真要說起來,還是我們殷茵高攀了!好吧!看在您那麼有誠意的分上,這字據我先收下,殷茵的事就交給我,您就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胡新弘眉開眼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好!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一切拜託你嘍!」
婉華站起來送胡新弘到門口,正巧碰到下課回來的殷羽;殷羽見了胡新弘,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胡新弘喊母親為「殷太太」,可是他又在追求殷茵,所以每次見了胡新弘,他都只點點頭表示招呼。
胡新弘見了殷羽,態度熱絡地說:「下課啦?」
「嗯。」殷羽輕輕應了一聲表示回答,就逕自走進客廳。
婉華送走了胡新弘,返身走進客廳,臉上掩不住一股興奮之情。
殷羽皺著眉。
「媽!殷茵根本就不喜歡那個姓胡的,您幹嗎老是對他那麼慇勤?這樣他永遠都不會對殷茵死心的。」
婉華坐在沙發上,把手中的字據揚了揚。
「我為什麼要讓他對殷茵死心,人家一出手就是三百萬,去哪裡找這麼好的對象啊?」
殷羽吃驚地說:「媽!您收了他三百萬嗎?」
「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他寫了張字據給我,保證他娶殷茵的時候,要給我們三百萬的聘金!」
殷羽鬆了一口氣,仍不屑地說:
「不就是一張紙而已,也值得您高興成這樣!到時他把殷茵娶到手,然後來個翻臉不認帳,您手上那張保證就等於廢紙一張。」
婉華收起那張字據,仍信心十足。
「你懂什麼?像他那種大企業家,這張字據就等於是張鐵票!」
「是嗎?既然他那麼有誠意,為什麼不直接開支票給您呢?」
婉華雖然覺得殷羽說的不無道理,不過,她仍寧願選擇相信胡新弘,所以她搖著頭說:
「不會的,你不用擔心!」
殷羽怕婉華誤以為自己是擔心到時會收不到這筆聘金,他急忙澄清。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媽!您將來真要是收了這筆錢,不就等於把殷茵賣給胡新弘了?這種錢,您用了心裡不難過嗎?」
婉華理直氣壯地說:
「我幹什麼要難過?有了這三百萬,將來你成家立業就全靠它了,這件事,我自會跟殷茵說。我可警告你,我這全都是為了你,你可別給我攪局,聽到沒有?」
「媽!您實在是太過分了!」
殷羽說完沉著一張臉不說話,婉華卻已在心中算計著該怎麼讓殷茵答應這件婚事。
※ ※ ※ ※ ※
殷茵一走進屋內,就看見婉華和殷羽兩人臉上有著截然不同的表情;婉華一臉的喜不自禁,而殷羽卻是鐵青著一張臉。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她實在沒有精力再去過問他們的事。
婉華一看到殷茵,就高興地上前拉著她的手。
「殷茵,你快來看!」
殷茵不得不跟著婉華走到客廳。
「媽!什麼事?」
婉華把胡新弘寫的字據拿給殷茵。
殷茵看完氣得渾身發抖,她也鐵青著一張臉,不可相信地說:
「媽!我什麼時候答應要嫁給胡新弘了?您這張字據算什麼?我的賣身契嗎?」
婉華看著那張字據。
「殷茵,你幹什麼把話說得那麼難聽?沒錯,你是沒有答應嫁給胡新弘,可是我已經答應他了。論人品。論財力,胡新弘都是一流的,嫁給他又有什麼不好?你以為錯過了這一次機會,還會有下一次嗎?」
殷茵簡直不敢相信婉華會這麼過分,她冷冷地說:
「媽,把那張紙給我,明天我拿去還給胡新弘,順便把事情說清楚!」
「不!我已經答應他了,沒有反悔的道理!」婉華邊說邊將字據收入口袋中,像是怕殷茵會搶走似的。
殷茵忍無可忍,大聲地吼了:
「媽!再怎麼說,我也不是您的親生女兒,您有什麼權力私自決定我的事?」
「就是因為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今天我把你養這麼大,你用這三百萬來回報我,也不算過分啊!」
「媽,您說話可得憑良心啊!我這幾年給您的錢,少說也有一兩百萬,你今天為了三百萬就這樣把我賣了,就算無視於我的功勞,難道連我的苦勞也一併抹殺了嗎?」殷茵寒心地說。
婉華臉色大變。
「你說的是什麼話?好像我要把你推入火坑似的,我是讓你去享福耶!別人想嫁,還沒有機會呢,就你那麼不知好歹!」。殷茵無奈地舉起手。
「好!我不跟您爭,您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反正答應胡新弘的人是你不是我;不過,要我嫁給胡新弘,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殷茵雖然說得如此堅決,婉華卻一點也沒有讓步的意思,她態度強硬地說:
「你要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反正這三百萬我是要定了,就看你的良心過意得去嗎?」
殷茵就氣婉華每次都利用她心軟的弱點來逼她就範,以達到她的目的。她轉身走進房間,「砰」地一聲,用力把門關上。
殷羽站起來,搖著頭說:「媽,您實在太令人感到失望了!」
婉華怒聲道:「你說什麼?我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你不幫忙就算了,還反倒過來指責我!」
殷羽一臉痛苦。
「媽!您不要做任何事都把我搬上檯面,如果您真心為我,可不可以請您不要為難殷茵?」
「為難?」婉華故意提高音量。「我為難了誰?我現在是看殷茵的臉色在過日子,我只求殷茵別為難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媽!您簡直是——唉!算了!」
殷羽覺得多說無益,只好也回房去。
婉華一副穩操勝算的樣子坐在沙發上,她深信要不了多久,殷茵就會如往常一樣妥協。
※ ※ ※ ※ ※
殷茵一肚子氣地坐在床上,她知道婉華現在只等她點頭答應,而且她一定想她終究會答應。她愈想愈氣,想起從前父親在世時,她為了不讓父親為難,所以事事都順著婉華;父親過世後,她又為了父親臨終前對她的要求,也盡量去順著婉華。可是,自己做了這些,又如何呢?最後,婉華竟然還要她以三百萬的代價來報答她的養育之恩。
「殷茵,我可以進來嗎?」
殷羽突然在門外響起的聲音,把殷茵自忿怒的思緒中喚回。
「進來吧!」
殷羽開門進來,拿了張椅子坐在殷茵的面前。
「殷茵,他回來了。」
「誰?」
殷羽指指窗外。
殷茵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
「前幾天晚上我外出回來時,看見他倚在屋前望著你的窗。」
「真的嗎?」殷茵跳下床,跑到窗口張望。
殷羽笑著說:「我說的是前幾天,又不是今天。」
殷茵仍然趴在窗口四處張望。
「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他今天有沒有來。」
殷羽也走到窗邊。
「殷茵,如果你還很喜歡他,你就去找他,叫他帶你走!」
殷茵訝異地側過頭望著殷羽,殷羽則嚴肅地看著殷茵。
「有什麼不對嗎?這樣你就不用勉強自己嫁給胡新弘,或者你就嫁給他,讓媽和胡新弘都徹底死了這條心!」
殷茵對他的建議感到啼笑皆非。
「殷羽,你怎麼會有這種念頭?你這樣公開鼓勵我跟男人私奔啊?」
殷羽由衷地說:「我只是希望你快樂,而且,這是我能想到唯一的辦法。你已經為這個家付出這麼多,沒有必要再做這麼大的犧牲了。」
殷茵把視線投向莫逸凡的屋子。
「就算我想跟他結婚,他也未必就看得上我。」
殷羽鼓勵著殷茵。
「如果他不喜歡你,怎麼會沒事不睡覺站在樓下盯著你的窗?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你可以直接問他啊!」
殷茵靜下來想著周淑菁、莫逸玫,還有殷羽的話,想想自己明明愛了莫逸凡那麼久,她的內心甚至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為什麼偏偏要跟莫逸凡爭那種表面上的面子?就算莫逸凡不喜歡自己,又如何?
她笑著對殷羽說:「殷羽,謝謝你的關心及提醒,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的。」
殷羽放心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