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親又看了他們片刻,終於了然似地點點頭,綻出一臉歡喜的笑。
"我就知道,還是阿曜和你最相配!這真是太好了!"她母親牽著他們的手,眉開眼笑地說。
看著母親喜不自勝的表情,尹於塵不由自主地雙頰飛紅。轉頭看看翟曜,他正滿眼深情地望著她。她垂下臉,感到臉龐越發滾燙。
"好好好,太好了,太好了!"王熙鳳見狀,笑得更是開心。她的小花總算找到了一個優秀的對象,可讓她終身依靠,作母親的怎能不高興、不開心呢?!
"伯母,如果您不反對我和小花來往,那麼今晚的相親就乾脆取消吧!"翟曜正視著王熙鳳說。
"那是當然了。我這就去打電話推掉。"王熙鳳心情大好地說:"你們兩個出去走走,這些天小花都一直窩在家裡;阿曜,你得帶她出去走走,否則她就要變成自閉兒了。"尹母邊說邊就把他們往門外推。
"媽……"
"去去去!我要打電話了。"她仍推著他們倆朝門的方向去。
翟曜神態怡然地轉過身,微笑地對她說了聲:
"伯母,那我們走了,我會早點送她回來的。"
"好!"王熙鳳還是一臉歡欣。"你們好好去玩吧!再見啊!""伯母再見!"
尹於塵也轉身向母親道別。
車子走了一段距離後,尹於塵仍可看到她母親站在門旁朝他們揮手。
她直視前方,輕歎了一聲。
翟曜聽聞她的歎氣聲,訝異地看她一眼。
"怎麼,計劃成功了,你反倒歎起氣來?"
尹於塵滿懷感觸地說:
"我是想到我媽。她沒有再婚,一個人把我帶大;這麼多年來,不知道她可曾有過後悔、寂寞的時候,如果有,她怎麼排解?"
"這些問題,她必定事先都已考慮過了,而且,過了這麼多年,伯母大概也已經習慣了。"翟曜安慰她。
"習慣寂寞?"尹於塵喃喃地說。
"是啊,習慣!你可以把它看成是造物主對人類的恩賜。相對的,也是一種酷刑。"
尹於塵似懂非懂,眼望著他,等他解釋。
"任何事成了習慣後,無論好壞,大部分的人,都是得過且過。也不是逃避,只是變成習慣的事,似乎理所當然地就不必再用心去想。有誰會對自己早已慣了的事追根究底?"
"但是萬一有一天,忽然記起一切,記起那已成習慣的事背後的原因,那時痛苦不是千百倍於先前?"尹於塵追問。
翟曜又瞥一眼尹於塵認真追究的臉,微微笑著說:
"因此我說,那是種酷刑啊!"
尹於塵把視線移向對面車道,但見一道閃逝而過的亮光,各自奔向不知名的去處。
"其實,伯母現在最重視的事,就是你的終身大事。所以你快點完成這件事,才是最實際的做法。"翟曜實事求是地說。
"你說得倒容易,"尹於塵頗為煩躁地說:"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婚姻'真的那麼重要嗎?對女人來說,即使有再好的成就,如果少了這一項,難道就還算真正的成功?"
"我們的社會,還沒有進步到那種程度!畢竟,我們生活的這個環境,仍然習於將成功的女人,歸類到不是賢妻就是良母的類別。在我成長的那個國家,早已經接受一個女人的成功可以是多方面的;不只限於家庭。但是在這裡,雖然女性意識已抬頭,但因起跑得慢,想趕上這股世界潮流,得要花點時間了。"
"唉!我看我是無法等到那時候了!"尹於塵歎氣惋惜地說。
"其實一項制度的產生,一定有其社會需求。而且,看看現在,離婚率雖然節節升高,但還是有人勇於嘗試,因此可見,人們還是挺支持這個制度的。"
"真愛如果能靠一張薄薄的紙維持住,世上那還有變心的故事?早已是鴛鴦蝴蝶四處飛舞了!"尹於塵嗤之以鼻地說。
翟曜有趣地看看她。"沒想到你會這麼說!難道你們從來不曾談到嫁娶問題?"
他實在討厭將他的小花和那個姓方的相提並論!但是不如此說,他又無法探出他們交往的深淺程度。
"我們?"尹於塵皺眉想了一想。"沒有!我們連我媽的贊成都還沒得到,那會想到婚姻上頭?"
"他不急嗎?"
尹於塵一愣!方司哲會急嗎?不會吧!?但是他卻去相親……最後她緩緩地說:"應該……不急吧?雖然他一直說他的父母想見我,但是……應該是不急吧?"她語氣游離地說。
翟曜聽著她猶豫沒把握的話語,心中警鈴大作。那個姓方的不是不急,恐怕是急瘋了!他的小花難道不知道,一個男人的家人如果殷切地想見她,就表示不只是他,還有他們全家人,都已經張開手臂,準備接納她成為家中一員了。
看來,他得加緊腳步!否則,難保那天那個姓方的不會不顧一切地向他的小花求婚!到那時候事情就棘手了。
"換成是我,當我遇上真心喜愛的人時,一定會迫不及待、希望早日將她納入我的羽翼下,再不讓別人有可乘之機!不過話說回來,他對你們之間的一切大概很有信心吧!"翟曜邊說邊偵察尹於塵的神色,只見她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時,如同被針刺到般,微微一顫。
翟曜嘴角輕揚,又說:
"雖然伯母現在不贊成你們在一起,但是只要堅持下去,假以時日,她總會改變心意的!"
改變心意?可能嗎?而且他也說錯了,方司哲對他們的一切,一點信心也沒有!
她甩甩頭,望向翟曜。"如果我們堅持下去,不就代表你得一輩子當我的護身符?"
"那天我當煩了,就讓我們的關係由假變真啊!"翟曜玩笑著說,讓摸不透他話裡的真假。
車子在待上繞來繞去,到處都是人。翟曜將車開至一個著名的夜市,很幸運地搶到一個停車位,把車一放,就拉著尹於塵下車,加入那洶湧移動的人潮浪海中。
"你喜歡到這裡吃東西?"尹於塵稍稍提高了嗓門,問行走在前、為她開路的翟曜。
翟曜半回頭對她說:
"這裡很有特色,而且充滿了活力!"
尹於塵瞭解他的意思。來到這個夜市,看著形形色色的攤子,吃的、穿的、一些雜七雜八、奇奇怪怪的事物,尤其是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顧客,和這整個環境融成小小、有衝擊力的圈子,流漾出一種生龍活虎的氣氛。
但是她沒想到,他也能體會到這些感覺。她以為,像他這種階層的人,一輩子也不可能會涉足如此"平民"的地方。對他的觀感,不禁又改變了一些。
"吃這個好不好?"翟曜停下腳步,徵求她的同意。尹於塵台頭一看--"東山鴨頭"。
"只能吃鴨頭嗎?"她疑惑地問。翟曜大樂,竟俯身親了她一下,而後才笑著回答她的疑問:"當然不是。"
尹於塵紅著臉探看四周。只見四周的人都十分專心地挑選滷味,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他們之間的親密舉動。但是站他們正對面的老闆娘,卻微笑地注視著她,以致她的臉紅得更徹底了。
好不容易買好了,尹於塵快步地離開那個攤位。
"你又破壞協定!"
翟曜停止拿鴨頭的動作,揚起劍眉,頗無奈地說:
"我無法一心二用嘛!又要記得約定,又要時時提醒自己現在是你的男朋友。為了助你完成計劃,我只好當個背信的小人羅!"
尹於塵明知他是強詞奪理,卻又無計可施,誰叫她要把自己搞到這團混亂裡?
"我媽現在不在這兒,你大可不必演戲。"
"我怕自己不熟練,只好多多練習呀!"他油腔滑調。
尹於塵瞪了他一眼。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別練習太過頭啊,你所親的嘴唇可是我的呀!"
"我當然知道是你的啊!"翟曜狡猾又曖昧地說:"只有你才會令我樂此不疲!"尹於塵的臉又滾燙起來。
翟曜則握住她的手,塞了一片海帶到她口中,說道:
"我以後盡量克制自己,別讓練習過量,這總行了吧!"
尹於塵又瞪他一眼,無話可說。
瞪歸瞪,她還是開開心心地和他逛市集,品嚐南北小吃。
走著走著,兩個人逛進一家頗有神秘靈異味道的小店舖。
小鋪子的主人也不知道跑到那兒遛達去了,任由小店門戶洞開著,也不怕遭小偷。
他們兩人各自分散地觀看。尹於塵看看摸摸,心想這間店,小則小矣,東西還真不少。有時下最流行的手染衣飾,戴上了會有流浪感覺的高山飾練,還有黑色大陸的木雕面具,來自彼岸的紫砂壺等等,尹於塵看得真是眼花撩亂。一抬頭想要尋找翟曜,眼光卻被一座雕像牢牢牽引住!
那是座人像。材質是光華晶燦的琉璃,堅硬的琉璃卻能塑造出一對纏綿相擁、臉容貼近的男女。
尹於塵俯身去立在塑像前的小紙牌,上面寫著:"吻",她的眼光又回到那令人迴腸蕩氣不已。
她依戀地注視著他們,不經意地瞄到小紙片上的價錢,她數數跟在阿拉伯數字後在的零,不覺咋舌!那個數目對她來說,簡直是天價!
她又望了塑像好幾眼,才毅然地直起身,打算去找翟曜。一轉身,卻嚇了一跳!
翟曜正立在她身後,微笑地說:"看什麼,這麼專心?"
"沒有沒有!我們走吧。"她拖著他的手往外走。臨出店門時,還是忍不住又轉頭去看那座塑像。
"你想買什麼嗎?"
尹於塵連忙把頭轉回來,加快腳步走出去。"沒有,沒什麼!"
他們又看了幾間店,沒什麼特色,尹於塵於是就提出回家的要求。
翟曜舉手看看表,點點頭。就牽著尹於塵的手,殺出重重的人群。
到了尹家門外,翟曜將車熄火。
"再見。"尹於塵道了別,正要伸手去開車門,翟曜卻一把扣住她的肩,將她纏繞過來。
"做什麼--"一語未盡,唇就被他密密封住,貪婪的吮吻著。尹於塵輕輕掙扎,意外地他竟然放了她。
"你實在練習太過頭了!"她瞪著他,卻被他眼中的熱情逼視得無法抬起頭來。"我走了。"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直到進了屋內,她心跳仍是急促不已。
她母親正在看電視,一見她回來,馬上迎上前去。
"怎樣,今天晚上好玩嗎?"
"不錯。"尹於塵應聲道。
"那就好。咦?小花,你的臉怎麼那麼紅?身體不舒服嗎?"她母親邊說邊探她的額頭。
尹於塵急急躲開,慌忙說:"我沒事,我要去洗澡了。"
"好吧,快去洗吧!"
尹於塵點個頭,走進房內。
"對了,小花,晚上那個窮酸有打電話來找你。"她母親的聲音飄進房內,尹於塵一聽,衝了出去。
"媽,你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啦!你那麼緊張幹嘛?"她母親責怪地說:"我只說你和朋友出去。"
"沒有別的了?"尹於塵懷疑地說。
"沒有別的了。"她母親沒好氣地說。
尹於塵鬆了一口氣。到現在,她一直都還沒告訴方司哲有關她去相親的事;自然更沒對他提起,她和翟曜為了讓她母親死心所使的計劃。幸好她母親沒對他說什麼,否則她真不知如何向他解釋!
"那他有說什麼嗎?"她又問。
"沒有!我說完你不在後,他就像見到鬼一樣地,忙不迭地掛了電話。"她母親十分不滿。
"喔。"尹於塵又走進房間。
"你別給我去找那個窮酸!"她母親站在門邊警告。
尹於塵沒有回答,拿了衣服走向浴室。
她母親一路跟到浴室外,嘴中叨念著:"萬一被阿曜知道,會引起誤會的。"
尹於塵鎖上門,轉開水龍頭放水,將她母親的聲音給淹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