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鋪老闆聚精會神的看著一隻白兔玉飾,心中湧現一股驚喜。這塊玉質地良好,毫無瑕疵,雕功一流,可說是上上之選,難見的寶物呀!
他瞄了上門典當的女孩一眼,眸光中閃過一絲貪婪。
「姑娘,你這玉兔平凡無奇,當不了多少錢的。」
「怎麼會?這是我爹生前特地差人四處去搜尋的呀!」花靈微蹙起眉,「老闆,你行行好,多開點價吧。」
老闆露出為難的模樣,捻了捻他的鬍子。「這樣吧,看你似乎有急用,我就做件好事,算你五兩吧。」
這麼好的寶至少也值五百兩,這下真要大賺一筆了。
他在心中打著如意算盤,得意著沒見過世面的女孩太好誆騙。
「五兩?」她咬牙沉思著,五兩實在太少,但家裡已沒有米可以下鍋,如果不籌些錢買米,大家都要餓著了。
「好吧,老闆,就五兩吧。但你務必等我幾天,別將這玉兔賣了,過幾天我一定想法子來贖回。」
老闆嘴裡雖熱絡的應允,但心裡卻打定主意要以高價盡快脫手。
這時,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搶走了玉兔,兩人同時訝異的叫出聲,花靈驚慌的回身,卻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容。
「不准你當了它!」
「你別管我。」
「這可是爹親手送給你的,也是他留給你的遺物,你怎能當了?」
「三郎,這只是救急,我會想辦法贖回。」說完,她又想將玉兔遞給老闆。
「該死的!跟我走!」駱秋冥憤怒的一吼,硬拉著她走出當鋪。
看著到手的錢財飛了,當鋪老闆不禁拍頭失望的叨念著。
「三郎,別這樣,家裡已經沒米了,我不能讓緹兒餓著。」
駱秋冥猛地停下腳步,花靈一不小心撞上他的背,壓痛了鼻樑。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該這麼做。」撫著頸間的翠玉青龍,他眼光一黯,想起了年幼往事。
這是父親親手送給他的,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戴在身上,因為只有見到它,他才會深刻的感受到自己是駱家的一分子,對父親的思念也悉數隱藏在這玉飾中,所以他絕不能讓花靈典當了父親的遺物。
「我也不想失去它呀!所以在遇見乾爹之前即使我們快餓死,我也不曾動過它的腦筋,但為了緹兒,我也只能這麼做。」他們姐弟欠谷家一情,所以她會竭盡所能回報在緹兒身上。
駱秋冥轉身看著她,她美麗的臉龐佈滿了疲累與憂愁,他伸手拂開她臉上的髮絲,柔聲道:「我來想辦法,你先回去。」
「可是——」
「你不信任我?」
花靈抬起頭望著他,看著他那愈來愈俊逸的五官,她的心有些莫名的惆帳。曾幾何時,三郎的身高已經比她高了?
「靈姐姐,答應我好好的保存這玉兔,否則爹在天之靈一定會生氣的。」
她點了點頭,轉身往回家的路走去。
駱秋冥定定的看著花靈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這三年來靈姐姐盡心盡力的照顧他和緹兒,從不喊一聲苦,也不把煩惱的事說出來讓他分擔。就像這回,家裡沒錢了,她也不說,一個人拿著玉兔出來典當換錢。
才十八歲,正是女子花樣年華的時候,她卻已顯露些許的滄桑。
而他,這幾年只顧著練功,一心只想著報仇雪恨,從不知她撐起一個家的辛苦。
他真的太不應該,也太愧疚了。
他是男孩子,應該由他守護著她們才是。
駱秋冥邊走邊沉思,這三年他已將秘笈裡的武功練成了七分,他是該想辦法讓她們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
心下作了決定,他加快步伐往前走。
極天門是個龍蛇雜處的地方,入門的人沒有一個是做正當生意的,全是以殺人為謀生工具的殺手。
當年谷青曜瞞著玉煬進入極天門裡當個殺手,以他高明的劍術輕易的被封為極天門的第一殺手,但他接受交易有很多的條件,不是只要出得起錢就能請得動他,因為他絕不濫殺無辜,也因此他一直是極天門裡眾人排擠的對象。刺殺冷卉娘不但沒成功反而喪命,非但沒人同情,反倒讓其他殺手樂得很。
「哈!上個月我總共砍了七個人頭!」身材魁梧的男人大口灌著酒,沾沾自喜的說。另一名與他對飲的高個子冷冷一笑,丟出十副風乾的耳朵,明顯的是在嘲諷他。
「哼!老劉呀,被你盯上的人真倒霉,死之前還得忍受你的凌虐。」名喚李揚的魁梧男人不悅的瞪了他一眼,拿起酒甕仰頭灌著酒,但只緩緩的滴出幾滴酒。
「咦,沒酒了,趙瘸子,去拿酒來!」他啐了一口,朝一旁窩在角落的男子說著。
趙瘸子看了惡聲惡氣的李揚一眼,緩慢的站起身,一跛一跛的行走。
「死人呀!動作慢吞吞的,等你拿來我都七老八十了!」李揚橫眉豎目的吼了一聲,抬腿用力的往趙瘸子胸口踹去。
趙瘸子來不及閃避,感到胸口一陣劇痛,整個人朝門口跌去。
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穩住他的身子。
趙瘸子拍了拍胸脯,轉頭想瞧瞧是誰好心的救了他,卻意外的瞧見一個不曾見過的人影。他戴著笠帽,整張臉全被輕垂的黑紗遮掩住。
這個人是誰?
他困惑的搔了搔頭,身後又傳來咆哮聲。
「死瘸子!還不快去!真是廢物!」
大概是被欺負習慣了,李揚又往他後腦勺揮來一拳,他嚇得想縮頭,卻瞥見那人又出手為他擋去那一拳。
「混賬東西!你是誰?報上名來,竟敢擅闖極天門,還膽敢在我副門主李揚面前撒野!」
「你這種欺負弱者的人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你說什麼?」李揚氣紅了眼,抓起大刀便砍了過去。
凌厲的刀鋒揮下,李揚冷冷一笑,想像對方血濺三尺的模樣。不料,刀卻意外的被格開,那人非但不閃躲反而正面迎戰,就見他迅速拔劍架住刀鋒,一個輕盈翻身,在李揚還沒回神時已一劍劃開他背上的衣服,點點鮮紅緩緩的滲出傷口。
「哇!」李揚痛得大叫,回身想再攻擊才發現刀子早已離手。
「這是給你一個小教訓,下回你再隨便欺負人,我不介意取你狗命。」平靜的語氣裡卻充滿了警告,李揚縮了縮身子,感到背脊隱隱發冷。
「真是沒用,這樣就怕了?李副門主,你也太膽小了。」原本和李揚喝酒的高瘦男人冷哼一聲,突然由坐位上彈飛而,朝那陌生人攻去,他兩手乍看像是空無一物,卻在逼近他時,由袖中迅速掏出兩柄短刀,往他兩耳削去。
「哇!危險!」趙瘸子嚇得摀住雙眼不敢看,深怕見到兩隻血淋淋的耳朵掉落,卻意外的聽聞瘦子老劉的哀叫聲,他納悶的睜開眼一看,才發現老劉的兩手被人抓住,而短刀則已掉在地上。
好厲害的人呀!
趙瘸子崇拜的望著救命恩人,驚訝的發現李揚,撿起刀想偷襲他,正為他緊張時,一聲怒斥猛然響起。
「住手!」
「門——門主,救命呀!」老劉痛得哀哀叫,瞧見門主宮芸芸出現,連忙開口求救。
「放開他。你是什麼人?竟然敢上門挑釁。」宮芸芸冷冷的瞪了那沒用的廢物一眼,然後仔細的打量著眼前身手不凡的陌生人。
「不是在下故意挑釁,實在是極天門的待客之道太差了。」他諷刺道,隨即鬆開雙手。
「既然是客,就好說了,你登門拜訪有何指教?」
「無事不登三寶殿,來極天門的人不是來聘請殺手就是來當殺手吧?」
宮芸芸訝異的看著他。瞧他一副好身手,當然不會是來聘請殺手,這麼說他是來——
「你叫什麼名字?」
「谷三郎。」駱秋冥決定化名為谷三郎進入極天門。
「谷三郎?」聽都沒聽過,這麼一個身手不凡的人怎會名不見經傳?
宮芸芸走近他身邊,好奇的打量著他,突然她揚唇一笑伸手探向他胸口。
「做什麼?」駱秋冥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出手擋開,卻引來宮芸芸曖昧不已的笑聲。
瞧他那緊張樣,恐怕還沒碰過女人,真是難得的純真男子,如果能和他共度春宵肯定有趣極了。
「你怎麼知道極天門?」
「我是谷青曜的兒子。」
谷青曜的兒子!
她詫異的瞪大眼,又仔細的瞧他一眼才緩緩問道:「你是想來接替你父親?」
駱秋冥沉默不語,他並沒有想過什麼接替不接替,只是為了減輕花靈的擔子,他必須想辦法掙點錢,除了一身好武藝外,他沒有任何一技之長,只好選擇當殺手。
見他不語,宮芸芸又開口,「谷青曜確實曾是我這裡一等一的殺手,只可惜———唉!強中自有強中手。」
這一番話立即引來駱秋冥的恨意,他眼睛閃著濃烈殺意,「你可知陰月堡在何方?」
「你想為父報仇?」
「沒錯。」
駱秋冥的堅定語氣引來宮芸芸的笑聲,他眉一擰,不悅的怒道:「你認為我沒這能耐?」
「你有沒有這能耐我不清楚,但這輩子你是休想為父報仇了。」她斜睨他一眼,愈來愈好奇著他的面貌。「冷卉娘早在一年前就暴斃身亡,你說你還有機會嗎?」
什麼?她人已死!
這消息瞬間讓駱秋冥怔愣住了。
她怎麼可以死?他都還沒親手報仇雪恨呀!那麼這三年他拚命的練習秘笈上的武功又有何意義?
心中的仇恨只有在手刃兇手之後才有消弭的一天,她——怎能就這樣死了!
「其實你該慶幸她已經死了,冷卉娘出招又狠又快,很多人想要她的項上人頭,結果都一去不回,如今她死了,你不就省事了嗎?」
「住口!你什麼也不懂。」
他的心情沒有人可體會。
七歲面對滅門之禍,十四歲又失去幹爹,接著乾娘因無法承受喪夫之慟選擇輕生,他多想親手讓冷卉娘得到報應。
心裡的怨恨,是驅策他面對每一個日出的力量,惟有一了報仇的願望,他才能重新面對未來呀!
他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就算喪命在冷卉娘的手中,他也盡力了,在黃泉下也能不愧的面對谷青曜。
但現在冷卉娘死了,他該怎麼辦?他要如何阻止怨恨繼續啃蝕他的靈魂?
上天怎能這麼殘忍的對待他?
不能親手報仇,他一輩子都會活在怨恨中呀!
「對,我什麼都不懂,反正做殺手的,不是被殺就是殺人,你如果看不破的話,也不必來我極天門了。」宮芸芸冷言的譏諷著。她是極天門的門主,所有的人對她惟命是從,而眼前這傢伙竟敢對她咆哮,真是氣人。「送客!」
聽到門主的命令,立刻有幾個人圍了過來欲將駱秋冥攆出去,卻被他給打飛了。
「我不走,我要當極天門的殺手。」
「你以為你算老幾?」
「要怎麼做,你才肯接納我?」
宮芸芸聞言,臉上突然漾出詭譎的笑意,她走近他身邊,又瞧了他好半晌,彷彿想看穿他似的。「簡單,只要能通過我的測試。」
測試?要試試他的功力嗎?方纔的打鬥難道還不夠?
駱秋冥戒備的看著她,準備應付她的出招。他雖然練得一身武功,但平常並沒有跟人對打的經驗,剛剛那幾個人雖然敗在他手裡,但堂堂一個門主應該是身懷絕技,他得小心應付才是。
心裡作好了準備,駱秋冥盯視著她,等著她出招。只見她蓮步輕移,他一手按住劍柄預備出劍,不料她突然出手拉開他的面紗,他一驚,想擋已來不及。
真是俊朗的男子呀!只是沒想到竟如此的年輕。
她眼一瞇,嬌媚一笑。
「你到底想做什麼?」
畢竟年少生澀,駱秋冥尷尬的想推開她,她卻整個人貼上來,雙臂摟上他的頸項,趁他愣住時吻上他的唇。
她在對他做什麼?
駱秋冥駭得想出口罵人,但雙唇一打開,宮芸芸立即探舌到他嘴裡,恣意的狂吻著他。
他體內霎時湧現一陣騷亂,那種感覺既陌生又強烈。
宮芸芸緩緩離開他的唇,神色間有著微醺的嫵媚,她仰頭瞧著他的不知所措,愈看愈喜歡。
「你通過考驗了,從此你就是我極天門的人。我好喜歡像你這麼清純的人,歡迎你成為我的入幕之賓,與我共享巫山雲雨之樂。」她貼著他頰邊輕聲說著,然後嬌笑著離去。
駱秋冥久久才回復神智,他擦了擦嘴,心緒紊亂的轉身離開極天門。
這女人身上有著一股奇異的香味,聞起采並不好聞,卻可以迷亂神智,還有她剛剛的舉止——該死的!她竟對他做出那種事!
駱秋冥氣憤的低咒著,這是他生平頭一遭感受到男女之間的親密舉止,而他體內的情慾也在不知不覺中被引發了。
「痛!」
一滴鮮血滲出指尖,花靈懊惱的吮著,嘴裡漫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揉了揉酸澀的眼,再次低下頭縫衣裳。
再多趕幾件,明天就可以換得一些碎銀了。
肚皮傳出一陣咕嚕聲,她嚥了嚥口水,彷彿這樣就能填飽肚子。最後的一碗稀飯已在晚飯時給緹兒吃了,她鬧著吃不飽,卻不知她是餓著肚子。
輕聲一歎,花靈一個閃神又不小心紮了手指一針,「好痛——」她習慣性的又要把手指含入嘴裡,卻被人一把抓住。
「你在做什麼?是在縫衣服還是縫手呀?」駱秋冥慍怒的低斥,想也沒想便將她蔥白玉指放入嘴裡。
「三郎——」
他們一向親近,以前並不會感到不妥,但現在——於禮合宜嗎?
「以後別再縫製衣物了,我找到事情可以養活你們。」
「你找事情?是什麼?」
「別問。」
「可是——」花靈頓了頓,湊鼻聞了聞,確定自己聞到一股濃郁的胭脂味。「三郎,你身上有女人的味道。」他去何方惹來這些味道?他一向很少亂跑的,除了待在她們身邊就是在練武,怎麼今天——
「啊?沒——不小心被一個女子撞到。」駱秋冥尷尬的紅了臉,連忙撒個謊搪塞,不敢讓花靈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
「味道這麼濃,肯定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才有辦法買那些胭脂。」
駱秋冥聞言,定定的望著她,發覺她臉上完成沒有任何的脂粉。這些年她都是這樣的樸實,身上連樣首飾也沒有。
她生得清秀脫塵,宛如水中仙子,卻因為忙於家計而疏於打扮,這豈不是辜負了她的花樣年華嗎?
他的靈姐姐呵!溫柔的她該是讓人捧在手心上疼、該是美麗高貴得讓人驚艷,而不是這般辛勞呀!
「三郎,發什麼呆?」
「呃——沒。」他搔了搔頭,也為自己的思緒紛飛感到詫異,清了清喉嚨,他正想轉移話題卻聽見她肚子傳來咕嚕聲,眉一皺,他不悅的問:「你沒吃?」
「有——有呀。」
「騙人,一定又全留給緹兒了,是不是?」
「她容易餓,自然要多吃些。」面對弟弟咄咄逼人的眸光,花靈窘迫的低下頭。
「你真是!」唉!靈姐姐不管什麼事總是自己退讓著、忍受著,想盡辦法讓緹兒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什麼時候她才會想到自己?
但,他就是喜歡她的善良柔順。
她的肚子又發出咕嚕聲,駱秋冥好氣又好笑的睨她一眼,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去。
「去哪?」天色已晚,他是要帶她到哪裡去呢?
「填飽你的肚子。」
他們繞過林子,來到花靈每日洗滌衣物的溪邊,天色昏暗只聽見潺潺溪水聲響,花靈納悶的直盯著駱秋冥,卻見他二話不說便脫去衣衫。
「靈姐姐,你先去生火。七歲時為了抓魚差點溺死,但這回我絕對會抓回肥魚的。」他笑得自信滿滿,赤足走進溪裡。
「三郎!」花靈想阻止已來不及。她不禁想起幼年時那可怕的記憶,雖然三郎已經長大了,水性也比小時候好,但她就是會擔心。
「靈姐姐,你發什麼呆?快去生火呀!」駱秋冥站在小溪中央,朝她揮著手叫著。
花靈見狀,這才鬆口氣,依言找來一些枯枝生火,等火生好時,駱秋冥兩手各抓著一條魚走回岸邊。
他濕漉漉的黑髮在月光照射下閃爍著光亮,臉上漾著愉快的笑容。
「喏!」他把魚遞給她。
接過魚,花靈忍不住叮嚀,「快擦乾身子穿上衣服,不然會著涼。」
「沒關係,如果我再染上風寒、高燒不退,靈姐姐就像以前一樣抱著我睡。」
他的話讓花靈陡然一震,臉蛋忍不住紅了起來。
他們可不是小孩子了,怎能像以前那樣。
「哇!好香!」
魚香味四溢飄散,駱秋冥在確定烤熟了之後便遞給她一條,兩個人就著火堆吃起魚來。
「糟了,剛剛忘了給緹兒留一份。」花靈吃到一半,突然緊張的叫出聲。
「這魚是要給你當晚餐吃,不是要給她當消夜。」
「你怎這麼說?有福同享呀!」
「可是她從不會替你如此想過,靈姐姐,你不必擔心她。」
這是實話,他從不會為緹兒操心,因為花靈一直盡心盡力的照顧她。看著花靈如此無怨無悔的對待緹兒,緹兒卻老是將她當丫鬟使喚就讓他感到心疼。
他的靈姐姐是天下最溫柔的姐姐,所以他會竭盡所能的讓她快樂。
「如果一條魚填不飽你的肚子,我再下去抓。」他笑著問,伸手拭去她唇邊的肉屑。
他的動作溫柔得像在對待——情人。
這麼一個荒唐的念頭竄入腦中,花靈連忙低下頭,氣惱自己的胡思亂想。這麼多年的相依為命,他們倆一直習慣彼此親暱的舉止,為什麼最近她會感到這種親近變了質?
為什麼她覺得三郎對待她的方式愈來愈溫柔?
是因為彼此都長大了吧?還是她有私心,所以才會有這種錯覺?
不!她不該存有任何不該有的渴望!或許該是保持距離的時候了。
沒注意到花靈的出神,駱秋冥突然問道:「靈姐姐,什麼是——巫山雲雨?」
呃!
瞬間,花靈的粉頰立即變得酡紅,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種露骨的事,害她羞得不知該如何啟齒。
「我書念得少,但你應該比我知道得多吧,你可別小氣故意不說喔!」
這下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花靈猶豫了下,只好靠近他的耳邊輕聲解釋著。
「啥!」駱秋冥恍然大悟的羞紅了臉,恨不得一頭鑽入土裡,別叫花靈看他笑話。
原來——該死的宮芸芸!
竟然那麼不知廉恥,同男人開口說那種下流的話,若不是必須委身在極天門裡,他寧可永遠不再見那女人的面。
可惡至極!
「三郎,你今天很奇怪,莫非你——思春了?」他身上有著女人的胭脂味,現在又問這種問題,也許他是真的想談情說愛了。
十七歲的男子開始思春了是正常的,聽說有的人家的孩子,十三四歲便娶妻了,或許該為三郎注意對象了,若能早點娶妻生子,那麼駱家的血脈就可延續下去了。
改明兒個請媒婆注意一下合適對象,等他成了親,或許她的私心就能消失,從此安安分分當他的靈姐姐。
「你別胡思亂想,我才沒思春呢!我要一輩子留在你身邊,這是我曾經說過的,你可別忘了。」
「傻瓜!怎麼可能?」就算她不嫁,三郎也得娶呀!他們不可能相依為命一輩子的。
「怎麼不可能?我只想待在你身邊,看著你、守著你。」
什麼?
花靈一時愣住,他的話像投下一顆石頭,在她的心湖裡漾起漣漪。她忍住這分騷動,輕輕笑了出來。
「三郎,你不知道這種話只能說給戀人聽嗎?我們是姐弟,不可以這麼說。不過我還是很開心。」
是嗎?只有戀人才能這麼說嗎?
但他是真的想一輩子守著她。
望著花靈那姣好的容顏,駱秋冥久久移不開視線,愛苗悄悄地在心裡滋生——
吃完了烤魚,駱秋冥又添加幾根枯木,然後往地上躺去,看著天上明亮的月亮。
「三郎,你有心事?」花靈太瞭解他了,關心的問著。
「冷卉娘已經死了。」
「真的!」花靈十分驚訝,但她很高興聽到這消息,畢竟仇人已死,這樣他就不用天天記掛著報仇,這讓她感到慶幸,不過她發現他一點也不快樂。
「為什麼她要死了?這三年來,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找她報仇,現在她已經死了,叫我怎麼辦?」
「你就真的那麼想殺她嗎?」
「當然,我恨她。」
「難道你真的被恨意沖昏頭了?冤冤相報何時了,如果你不能從仇恨中走出來,你怎麼看得見光明?」她歎了口氣,抬起頭望向無垠的夜空。
「你不恨嗎?我們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兄弟,你真的一點都不怨、不恨?」
「因為我還有你。」
「靈姐姐——」
「我也曾怨過、哭泣過,但我一想到你就感謝上天的憐憫,有你在身邊讓我看到希望、看到未來。如果我跟你一樣沉溺在仇恨中,懦弱的我一定活不下去。我說過我不阻止你復仇,如果有一天我們找到毀了駱家的兇手,我不會阻止你報仇雪恨,但我希望你心裡不要只有怨恨。」
她心疼他,所以不要看他被仇恨的枷鎖困住。
「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了。」駱秋冥歉然道。雖然他明白自己不可能輕易忘卻家仇血恨,但他不忍花靈如此為他擔憂。
他承諾過要守著她、保護她,卻還是讓她憂愁,他真感到慚愧。
不過,很高興聽見花靈如此在乎他。
「我也很慶幸你在我身邊。」他移動身子將頭枕靠在她腿上。「不管以後如何,你永遠是我最在乎的靈姐姐——」
眼裡的霧氣終於凝聚成淚水悄悄滑落,花靈輕撫著他的發,在這夜裡,在這寧靜的星空下,心與心相對,無言的拉近彼此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