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九點了,一晚的宴會應酬讓人倦怠得好想回去泡個熱水澡。
原本對外交際應該由冷傲天出面的,可是熱戀中的他竟帶著情人到世界各地逍遙去了,害他得扛起這種苦差事。
身穿筆挺白色西裝的冷擎天輕歎出聲,這種應酬本就不是他喜歡的,偏偏他硬是被父親派來台北參加晚宴,真希望能早點回到船上。
只有在幻海之翼上,他的心才能得到平靜。
這喧鬧的城市裡,有太多他不願面對的回憶。只要多待一分,他的心就被多啃蝕一分。
不過還好,終於快到曲終人散的時候了!
他將手中的高腳杯放回桌面,邁開步伐往宴會主人的方向走去。
「鄭叔!」冷擎天彎腰致歉,打斷了面前談話的人。
「擎天,怎麼樣?玩得愉快嗎?」
「很好,這宴會辦得高雅極了,不愧是鄭叔,才能有這等手筆。」
「哈!要比手筆我可還輸你老爸一大截呢!對了,你要在台北停留多久?」
「大概一個禮拜吧!」
「太好了!你難得上岸,得找一天到我家坐坐。」
「我會的。那鄭叔,我先走一步。」冷擎天與主人客套一番後,終於離開了這個幾乎讓他窒息的宴會場所。
一出大門,他迫不及待的扯開頸子上的領結,好讓自己輕鬆一下。
「大少,要走了嗎?」
不知從何處蹦出一個人影,在冷擎天出來後便來到他身後跟著。他是冷擎天的貼身保鏢賀騏,不但是個優秀的護衛,他的忠誠更讓冷擎天將他視為朋友。
「嗯,我累了,去開車來吧!」
「好。」
賀騏一下子便自他眼前消失,跑去停車場取車。
冷家是個財富成謎的傳奇家族,它之所以被人津津樂道,倒不是所擁有的財富多寡,而是他們在短短幾年內創立了一個海上賭國。
巨大的私人船隻——幻海之翼,無拘無束的航行海上,成了上流社會趨之若鶩的夢幻度假場所。自設的海上賭場,散發神奇的魅力,引誘著眾人巴望登船見識一番。
也因此許許多多的賭國傳奇不脛而走,更為它塑造謎樣的魅力。
冷家雖然以船為屋,但還是有在台北、新加坡、東京置產,一座別墅、一輛轎車是主要的配備,因此只要冷家人在這幾處上岸就不需投宿飯店。
真的累了!
冷擎天揉了揉眉心,然後由胸前西裝內袋掏出香煙叼在嘴上。在他還沒點燃香煙時,遠處傳來的尖叫聲讓他下意識的抬頭望去。
眼一瞇,他瞧見一個女人騎著一輛腳踏車由對面的斜坡失速的往他的方向衝過來。
那女人驚慌的神色愈來愈明顯,竟然在快撞上他時,嚇得放開腳踏車把手,用兩隻手摀住雙眼。
她原本以為會撞上人,所以乾脆閉起眼等著承受衝擊。但怪異的,她並沒有感受到預期中的撞擊,反而覺得自己的身子好像迴旋了幾圈,飄飄然的,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疼痛。
好奇怪呀!
她納悶的張開眼,就見她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裡,而腳踏車則倒在一邊。
他……救了她?!但……他是怎麼做到的?
剛剛車速那麼快,他竟毫髮未傷的將她攔下來,可見他的身手不凡呀!
早知道剛才就不該閉起眼,害她都沒瞧見精彩的畫面。
章芝翎懊惱的扁了扁嘴,抬高頭盯著他看。
這是她策劃好的意外,她原以為兩個人會撞成一團,然後來個驚天動地的邂逅,沒想到她竟完好無傷的落在他懷中。
太好了!真是完美的奇遇!
事實上,她得知他今晚會參加這場宴會,所以才想出這個相遇的方法,她故意剪斷腳踏車的煞車,下定決心要搏命演出。
沒辦法呀!這交易可是講明了不能讓冷擎天察覺,所以她只好製造這種意外。為了一千萬,她可是卯足勁了!
冷擎天將她放了下來,神情間沒有絲毫驚慌,只是淡淡的開口詢問:「你沒事吧?」
章芝翎原本要開口回話,卻被他眉宇間淡淡的愁雲給吸引了心思。
不知為何,她彷彿深刻的感受到那份惆悵,他……他好孤寂。
那份孤寂強到她的身子都冷了起來。
「你怎麼了?嚇傻了嗎?」
「我……我……」
章芝翎一時間愣得忘了該說什麼,只是呆呆的凝望著那雙黯沉的眸子。那黑瞳沉寂得彷彿失去了一切的光亮,卻又深邃得讓人著魔。她傻愣的眨了眨大眼,突然好奇是什麼人會出高價要她來誘惑眼前這個不凡的男子。
等不到她的回答,冷擎天不禁擰眉,放鬆原本扶在她腰間的手,想退開身,但她的身子卻突然又往他懷中癱軟過來。
「好痛!」
「你怎麼了?」下意識的又扶住她免得她跌倒,卻不知這只是眼前這女子的小把戲。
「我的腳好痛!」章芝翎假裝扭傷腳踝,硬是賴在他懷中,拉近彼此的距離。
對於突如其來的情況,冷擎天感到有些懊惱,他只想趕快回到住處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的放鬆休息。於是他輕輕推開章芝翎的身子,試圖讓她自己想辦法解決她的問題,他可不想招惹任何麻煩。
但眼前的女人壓根不理會他的拒絕,只是嬌柔的哀叫一聲,像個軟骨頭又倒向他胸膛。
「人家真的好痛,站都站不住,難道你忍心看我狼狽的爬行嗎?你就幫幫我好不好?」章芝翎深鎖眉頭,露出乞求的目光望著冷擎天,誘惑的意味十足。
以她的漂亮面容加上撒嬌的柔媚,她就不信男人不會心動,除非是木頭一個!
她得發揮女人的柔媚,盡全力的誘惑他才行,否則一千萬怎麼進口袋?
她的舉動讓冷擎天一時怔住。
什麼時候台北的女人變得如此大方黏人?也不過是腳扭到罷了,需要如此的央求人嗎?還是她存心纏擾他?
他納悶的思索著,一雙黑沉的眼睛不自覺的注視著她的臉龐。柔嫩光滑的臉蛋略施薄粉卻完全顯透著明艷的嬌媚,水靈靈的眸子毋需放電卻在無形中散發著誘人的波光,而那飽滿滑嫩的紅唇則線條優美得彷彿是畫工紋上去的。
他必須承認,她是個性感的女人!
意識到自己的思緒走偏了,他連忙拉回神智,這才注意到她柔軟的雙峰不知何時竟抵靠著他的胸膛,一股芳香隨著她的親近而竄入他的鼻間。
這大膽的舉止讓冷擎天又是一愣,他連忙拉開她的身子與自己保持一小段距離。
「我會跌跤呀!」她出聲抗議,神情裡儘是嫵媚的風情。
掩飾住懊惱的思緒,她搞不懂為何自己的柔情竟還有人抗拒得了,難道她真是遇到木頭了?
「小姐,我們素昧平生,請注意一下你的舉止……」
「你在說什麼?!我只不過是腳痛得站不住才央求你的攙扶,你竟說得如此不堪,彷彿我是不害臊的在勾引你!我是女孩子耶,難道你就不能顧及一下我的自尊嗎?」邊說邊擠出幾滴清淚,章芝翎猛地離開他身邊,卻一個不穩跌伏在地。
「小心!」
冷擎天下意識的伸展雙臂將她頹倒的身子又抱回懷中,然後不假思索的扶著她坐在一旁的矮牆上。
看著她傷感的落下淚水,冷擎天才意識到自己說出來的話有多傷人,他在她眼前蹲下來,二話不說便開始搓揉著她的腳踝,他細心的揉捏,希望能減輕她的疼痛。
「對不起,我說得太過分了。」
面對他突然轉變的溫柔,章芝翎驚訝的呆愣住,一雙眼緊緊的鎖著被他揉撫的腳丫子。
一個大男人竟然願意為了一個陌生的女子如此做?她真的太驚訝了。
這看似孤寂的男人,是否擁有一顆多情而溫柔的心?
她突然為了自己的計劃感到歉疚。
為了接近他,她自導了這齣戲;為了誘惑他,她佯裝受傷又用淚水欺騙他。而他竟絲毫沒有起疑。
不顧路人的側目,他一個大男人就這樣單膝跪在她跟前為她按摩腳踝,只因為他認定她的腳真的扭傷了,而他們卻完全是陌生人!
她竟然覺得有些……感動。
看來這場遊戲或許會有趣多了,因為她滋生一股想打開他心扉的衝動,而這全然無關金錢交易。
「好多了嗎?告訴我,還有哪裡疼?」他抬起頭來問著,卻見她抹去淚水,微微笑了起來。
「好多了,不過還是會痛,真希望你能背著我,然後幫我牽腳踏車回家。」
她的話瞬間又讓冷擎天皺緊眉頭,因為她的要求真的太過火了!
看出了他的不悅,章芝翎不禁笑了出來。「你別緊張,跟你開玩笑的!我們是陌生人,你才不可能為我做這些事,對不對?只是我好高興,沒想到你會替我揉腳,從來不曾有人為我做這麼貼心的事,謝謝你。」
俯向前,章芝翎在冷擎天還沒會意過來時已親上他的臉頰,在他俊朗的臉上留下一個淡淡的唇印。
他怔仲了下,感覺柔軟的碰觸隱約的停留在頰邊。
「雖然我們不認識,但你一定是個很溫柔的男人,能被你愛上的女孩子肯定很幸福。」她甜甜的笑著,絲毫也沒有注意到他低垂的臉孔閃過幾許痛苦的無奈。
被他愛上的女孩會很幸福嗎?如果真是這樣該多好。
那麼他的心或許就不會緊緊關閉,透不進一絲光亮了!
「你們認識?」
一句話語突兀的響起,兩個人同時抬起頭來瞧著,卻引發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
章芝翎一張漂亮的臉龐瞬間襲上慘淡的色澤,她咬緊牙不安的低垂下頭,避開與來人目光交會的機會。
遇上他是她的失策,她沒料到這人也會出席這場晚宴。而她今生最不想碰見的就是他!
「原來是你呀,亭風。」
意外的,她瞧見冷擎天站起身與鄭亭風握了握手,明顯的,他們是……朋友!
天殺的!
這真的讓她意外也讓她無措。
「擎天,你跟她……認識?」鄭亭風意味深遠的瞄視著章芝翎,那不懷好意的目光讓她覺得難過極了,只能躲在冷擎天的陰影後。
「不,不認識。只是她騎著斷了煞車的腳踏車衝下來,我剛好幫了她罷了。」
「是嗎?真不好意思,剛剛瞧見你們親暱的模樣,我還以為……」他突然陰沉一笑,對著冷擎天發出警告。「擎天,美麗的女人都是有毒的,我勸你別跟她有任何牽扯。」
他的話讓章芝翎慘綠了臉,神色間只剩狼狽。
「我不會跟她有任何牽扯,你放心。只是……何苦如此不給她台階下?」
「給她台階下?哼,我可不會傻到同情她!她原是我父親公司的模特兒,也曾是我的女人,可是在我們這削飽後卻拍拍屁股走人,連我和她過去的一段情也撇得一乾二淨。你說這種善變的女人沾染得起嗎?」鄭亭風眼神裡儘是輕蔑。他直視著章芝翎,愈是見她躲他,就愈加深他的怒意。
聽了他的一番話後,冷擎天不禁轉過身看著章芝翎,卻見她戰慄了下,咬白了下唇。她的眉宇間儘是痛苦,完全和方纔那嬌柔的樣子判若兩人,彷彿承受著龐大的痛苦,這讓冷擎天感到一絲意外。
而章芝翎是真的覺得痛苦極了,她握緊拳頭不說一句話的發顫著。
說謊!那可惡的男人顛倒是非!
但,她毋需跟他爭論,因為她已經徹底將他踢出生命了。
只是為何心裡頭還是感到痛苦不堪?
被背叛、被羞辱!這男人憑什麼這樣對待她?!
該死的!
更慘的是,偏偏今晚在這碰上他,還在冷擎天面前如此羞辱她,恐怕冷擎天會信以為真,對她印象大壞。看來,她要誘惑冷擎天已經是不可能了,只能放棄那一大筆金錢了。
也罷!反正她也不是當玩伴的料!
頹喪的站起身,她轉身想離去,已完全忘了她剛剛假裝的腳傷。
看著她無礙的走離,冷擎天眉頭緊鎖。明顯的,她剛才騙了他!但,為什麼?
難道她真是鄭亭風所說的那種女人?!
「大少!」賀騏開了車來到冷擎天面前,慣性的,他打開車門等待著主子上車。
又看了章芝翎一眼,她落寞的背影映進他的雙瞳,竟是如此的刺眼,彷彿他看穿了她的靈魂在哭泣。
思索了一會兒,冷擎天沒有上車,反而往倒在一旁的腳踏車走去,扶正它便牽著它隨著章芝翎的方向跟去。
「擎天?!」他的舉動讓鄭亭風起了不舒服的感覺,他連忙出聲想阻止。
「就算她做錯了,你也該為她留點面子,畢竟她曾是你的女人,是不是?」
「你同情她?別忘了我警告你的話,美麗的女人都是有毒的!」
「沒事的,我只是送還她的腳踏車。」冷擎天自顧自的走向前,不再搭理鄭亭風。
「大少?」
「你先回去吧!待會兒我自己會坐車回家。」冷擎天擺了擺手。
賀騏只好自己開車離開。由照後鏡看著主子跟隨那女子的樣子,賀騏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
已經三年了!
三年來,主子第一回注意起一個女孩子,這現象他該感到驚喜的,因為這表示冷擎天冰封的心開始產生龜裂了。
如果他願意將自己由孤獨中釋放出來,那將會是冷家的一大喜事!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二少冷傲天帶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遨遊世界去了,如果連大少都能重新面對自己的感情,那麼老爺子可是會樂歪的。
一想到這,賀騏的笑容不禁愈來愈加深,彷彿他瞧見了希望已起航。
☆ ☆ ☆
如果能忘了過去的一切該有多好?
很多事情讓它永遠冰封,永不再憶起!
踩著意興闌珊的步履往咖啡店走去,章芝翎實在覺得懊惱極了。這輩子她最不想見的人就是鄭亭風,偏偏今晚在她打算引誘冷擎天時與他碰頭了!
不但誘騙冷擎天的計劃被他破壞,連帶一些痛苦的回憶都被呼喚而出,真是不順利的一天!
大歎一口氣,她停在咖啡店的門口,彎下腰想拉開鐵卷門,但老舊的鐵門非常沉重,教她這個小女子有些力不從心。
「重死人了!如果能拿到一千萬,第一件事就是要換個自動鐵卷門!」
懊惱的嘮叨著,章芝翎突然被身後伸過來的手臂嚇了一大跳。藉著幫忙,鐵門輕鬆的拉高了,她不禁狐疑的轉身,驚訝的瞧見冷擎天就站在她身後。
怎麼可能?!
他沒有被鄭亭風那一番話給嚇跑?
她原以為她的形象已經全然被破壞了,原以為冷擎天會不屑跟她有任何瓜葛,但……他竟然跟來了!
真是出乎意料呀!
看著那一臉的驚訝表情,冷擎天指了指身旁的腳踏車,淡然的解釋:「你忘了你的腳踏車,我替你牽回來。」
「喔,謝……謝謝。」
好奇怪的男人!在聽見別人那樣說她之後,他竟不會受影響?!男人不是最瞧不起隨便的女人,怎還會跟著她呢?
他……在想什麼!?
「很雅致的店,你開的嗎?」
冷擎天的問話打破了她的冥想,她連忙回過神來,打開大門邀請他進入。
「嗯!進來坐坐。不過很小間,你別介意。」
冷擎天跨出步伐走進屋內,撲鼻的香味讓他神清氣爽,他抬起頭來巡視了店面一周,原木風味,沒有豪華的裝潢,雖然面積不大,但卻充滿溫馨與安寧。
而這種感覺正合他的味。
「很擁擠吧!你可要忍耐點,等我有錢我會擴大店面的。」章芝翎充滿夢想的說著,不管賺不賺得到錢,她都希望自己的夢想可以維持,當她努力的一個目標。
「不,這樣很好,有遺世的感覺,在這裡也讓人有種可以放鬆心情的安寧。」他邊說邊走到一張圓木桌邊坐下,神情裡確實有抹輕鬆的愜意。
但不一會兒,那種讓她驚訝的孤獨感又湧現,看著冷擎天黯淡的神情,章芝翎不禁感到微微感傷。
她並不瞭解眼前這男人,卻無法不在意他散發的落寞。
不過不管怎麼樣,既然他自動送上門,就表示她的交易還是有機會成功的!
露出一抹美麗的笑容,章芝翎走進吧檯穿上了圍裙。「你想喝什麼?我請你,答謝你救了我又幫我送車子回來。」「就來個你拿手的吧!」
「哎呀!我拿手的可多了,不過還是喝杯咖啡好了。我想你一定累了一天,喝杯咖啡提振一下精神挺不錯的。」章芝翎自顧自的說著,然後輕輕的哼起歌曲,一面烹煮著濃香的咖啡。
看著她怡然自得的在吧檯裡工作,冷擎天不知不覺也鬆了口氣。他以為她會被鄭亭風的話傷害得想痛哭一場,但看樣子她好得很。
是他多心了。
自嘲一笑,他又摸索著身上的香煙,熟稔的點燃,獨自品味著煙草味繚繞的舒暢。「你抽煙的樣子真是帥呆了!」章芝翎發出的讚歎讓冷擎天一愣,隨即他微微笑了出來。「一般女孩子並不喜歡人抽煙。」
「我也很不喜歡有人在我店裡抽煙,你就不知道那味道臭死人了!可是你抽煙的姿態真的很好看,我喜歡!」章芝翎率直的讚美著,卻見他捻熄了煙,這讓她納悶的皺起眉頭。「不喜歡我的說法?」
「不,有人讚美我當然很高興,只是你既然討厭聞煙味,我就該顧慮一下。」
果然是個貼心溫柔的男人!
章芝翎滿意的笑了,端著咖啡杯走到他面前。在黃澄澄的燈光下,咖啡杯上燃著一朵淡藍的火苗,顯得華麗而詭譎,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隨著火焰的燃燒,一股濃烈的酒香味伴隨著咖啡香緩緩繚繞。
「皇家咖啡?」
「答對了!我想高貴而浪漫的皇家咖啡最適合你的氣韻了,這可是拿破侖最喜歡喝的咖啡喲!」
看著咖啡杯口橫放的咖啡鈞匙內,淋上白蘭地的方糖柔和的燃燒著,冷擎天不禁驚訝於她的細心,醇醇的酒香四溢,最適合他現在疲累的心情。
她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一同看著藍色的火焰熄滅,這是她最喜愛的咖啡之一,除了品嚐咖啡味外還能欣賞一份浪漫的焰火。
她開懷的抬起眼瞧他,卻正好迎視他的目光。
那一雙深邃的黑眸讓她倏地一驚,連忙心虛的別過頭。
「你……壓根沒有傷到腳,為什麼騙我?」
呀!她竟然將這檔事忘得一乾二淨!
穿幫了!真是糟糕!
章芝翎尷尬的紅了臉,低垂下頭不敢與他的眼神再交會。「我……我……」拚命的轉動腦袋瓜,她只想趕緊扯個謊,她可不想讓他知道交易一事。「老實說,你別笑我,我是寂寞怕了,我好想找個人說說話,所以……所以才會借口腳扭傷,我沒惡意,只想跟你聊聊天。」
天啊!好爛的借口,一定會被揭穿!
章芝翎心虛的頭愈低愈下去,壓根沒膽抬起來。但她卻沒聽見任何駁斥她的話,只聽到啜飲咖啡的聲響。
她一愣,抬頭瞧他,卻見他頗有閒情逸致的喝著咖啡,彷彿對她所說的話一點也沒有起疑。
難道他信了她?真的一點也沒懷疑嗎?
他看起來並不像是那麼笨的男人呀!還是……自己的演技太精湛了?
章芝翎呆滯的瞧著他,卻看見他滿意的笑出來。
「很好喝!你是用藍山咖啡煮的吧?」
「嗯!嗯!」
她怎麼好像碰上一個知音了?
聽著冷擎天賞識的話語,章芝翎覺得既興奮又窩心,不覺對他感到親近許多。
「我對好酒和好咖啡略有研究。」彷彿看出她眼裡的好奇,冷擎天主動的解釋,讓章芝翎會意的笑了出來,那一張純真的笑容像極了天使的臉蛋,任誰看了都覺得舒服。
這樣一個女子怎麼可能如鄭亭風所說的那般輕佻善變呢?
冷擎天心中的疑惑愈來愈加深,他又輕啜一口咖啡,須臾才抬起頭來婉轉的詢問:「你和亭風認識?」
這不是擺明了明知故問?
他分明聽見鄭亭風怎麼形容她的呀!
笑容逸去,章芝翎瞬間露出了愁煩的神色。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提起那男人!
一輩子都不想!
「看來你並不想談他,就當我沒問。」
看著她轉變的神情,冷擎天識相的停止追問,低頭繼續喝飲料。
「你相信他的話嗎?」她淡漠的開口。
「不管信不信,這是你的私事,不會影響我對你的觀感。」
「你真奇怪,如果是別人一定對我敬而遠之。」
他但笑不語,心裡頭對她有一份憐惜卻不便說出。當他瞧見她傷心的神情時,心弦不由自主的被牽動,就好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那……你和鄭亭風是什麼關係?」這回換章芝翎小心的探問著。既然決定繼續她誘人的計劃,那麼就得多瞭解對方。
「他父親和我父親是世交好友,我們從小就認識了,只不過很少碰頭。」冷擎天長年待在船上,偶爾才上岸,所以跟人是疏遠了些。
不像交際手腕高明的冷傲天,到處都能跟別人搞得熱絡。
「這麼說你並不瞭解他的個性?那麼就算你信了他的話我也無話可說。」她嘲諷的揚起笑,瞬間又收斂笑意,轉頭看向窗外,一顆心不覺又沉淪。
「如他所說的,我曾是他父親公司的模特兒也是他的女人,那時年輕懵懂的我深愛著他。」憶及往事是痛苦的,章芝翎的眼眸明顯的染上一層黯然,任由自己跌落在空虛的過往裡。
「他總是熱情又滿口甜言蜜語,哄得我自以為是他心頭上的一塊寶。那時有些朋友勸我別當真,說他是風流的小開,不會認真的在意一段感情,我卻全然聽不進去,只是任性的讓自己的感情愈放愈深,讓自己盲目的沉迷在他的臂彎裡。直到有一天,我瞧見他開車載著另一名模特兒駛進了汽車旅館……」她咬了咬唇,沉默了半晌,彷彿在調適回憶帶給她的折磨。
「那種被背叛的痛苦好難捱,我永遠也忘不了我踩著蹣跚的步伐一個人狼狽的逃到學校的操場,痛哭失聲的跪在地上,怨懟的向著天空吶喊。為什麼我的真心只是廉價的被當做一場風花雪月的遊戲?!我好恨也好怨,更氣自己像個傻瓜。第二天,我毅然決然的離開公司、離開他的身邊,徹底斬斷與他的所有牽扯。表面上雖然做得很豪爽,心裡卻痛不欲生。好幾次我差點妥協在自己的懦弱中,又回到他身邊。那簡直就像吸食了鴉片上了癮……」
慶幸的是,她戰勝了自己,不讓自己的尊嚴完全喪失;也慶幸老天爺讓她看見真相,否則她可能一直當個被蒙在鼓裡的傻瓜。
但,那段過去卻成了她永遠的惡夢!
「真希望這世間真的有忘情水,那麼悲傷的往事就可以永遠不再想起……」她喃喃,兀自陷落在回憶中,直到感覺臉頰被觸摸了,她才訝異的回過神來。
她呆愣半晌,為他的溫柔感到悸動。原來她說著說著,竟不自覺的流淚了,冷擎天則伸手輕柔的幫她拭去淚珠。「你壓抑得很辛苦吧?」
原本已強壓住的淚水又因為他的話而奔流。
她是真的好苦!
不願再想起這段受傷的感情、不願在朋友面前訴說這痛苦的感覺,她只能不斷的壓抑、不斷的漠視,卻讓傷痛在心口盤踞不散。
從來沒有得到喘息的機會,惟獨現在……
他為她釋放了所有的束縛!
因為他的善解人意,她放任自己痛哭出聲。
頭一回毫不掩飾的面對心中的傷疤,有一天它也會痊癒吧!
冷擎天只是默默的陪在一旁,耐心的等候著她哭個過癮。
他瞧見了一個與自己相似的靈魂,孤獨的困在痛苦的牢籠中。也因為相似,所以他忍不住想親近她。
或許她也可以破除魔咒,拉他一把。
「真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章芝翎吸了吸鼻子,讓自己慢慢恢復正常。「你別看我,我哭過後醜得要命!」
「讓壞心情煙消雲散後,你會變得更美。」
「你……說話真甜。」
「我不善於說話,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怎麼……他可以用這麼淡然的神情說出如此甜美的話?
但她知道他的話裡沒有任何輕佻、沒有任何粉飾。
雙腮微微酡紅,她窩心的彎起唇畔。她開始期待著與他相處,或許這場交易將帶給她難忘的回憶。
如果當初她愛上的人是像他一般溫柔,那麼她就不會負傷度過這幾年了吧!
年少輕狂,只能怪自己的癡愚!
但她還是有機會重新尋覓一段愛情,畢竟她還年輕。
哭過之後,她的心情如釋重負,好像心裡頭梗住的一口氣終於消散。
該感謝他吧!
她釋然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站起身。「陪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很晚了,但他仍捨不得離去,於是很樂意接受她的邀約。很奇怪,他一向不喜歡與人過分親近,今晚卻是一個例外。
但……偶爾例外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