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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女巡按 第九章 作者:迷蝶

  隆冬時節,天氣苦寒,路上黃塵漫漫,田野殘雪斑駁,無葉的樹在風中瑟瑟發抖,沒有輪廓的灰雲在天際浮浮沉沉。

   平時熱鬧的大街小巷,如今只剩下稀稀疏疏的三兩隻小貓,在那兒低著頭、哈著熱氣,匆匆來去。

   不遠處,卻見兩匹駿馬呼嘯而過,街上的人們紛紛投以詫異的眼光,天寒地凍之際,誰會有這麼大的興致結伴出遊?

   馭馬之人乃代主出征的方慕平與衣劍聲以及衣劍聲懷中的綾甄,他們會在這種冷死人的時候沒命似地策馬狂跑,都是為了綾甄的大發現。

   從綾甄的口中得知,竇娥很可能就是當年典賣給蔡婆婆的端雲後,喜出望外的竇天章迫不及待地便叫人備馬,打算親自南下尋女。

   綾甄心知不妥,提醒竇天章先行翻閱楚州太守送來的文卷,說不定其中會有關於竇娥的消息。若照夢境的指示,這竇娥只怕凶多吉少。

   結果發現,三年前楚州處決一名的女犯名喚竇娥,罪名是藥殺公公,案卷中還記載,女犯在世上僅有一名親人,乃其孀居的婆婆——蔡氏。

   不是端雲是誰?

   竇天章一下子由雲端跌落谷底,他受不了女兒已死這個打擊,懨懨成病,連坐都坐不直,更別說南下祭女兒的墳。有事弟子服其勞,方慕平與衣劍聲帶著聖上新賜的金牌與勢劍,南下楚州山陽縣重新審理竇娥一案。

   病榻上,竇天章把綾甄叫到床前,含淚要她解釋是打哪兒得知竇端雲改名為竇娥、兩人實為一人的消息,連他這個兩淮廉訪使明查暗訪了十幾年都不得而知,她這個小丫環從何處聽來的線報?

   綾甄緘默不語,總不能說是城隍老爺在夢裡偷講的吧!她只好一副聽不懂人話的樣子,不管眾人連勸帶哄兼罵,就是咬住下唇不開口。

   不幸的是,不講話不代表可以少受點罪,綾甄理所當然地被派公差,隨著方慕平與衣劍聲前去楚州調查竇娥一案。這就是為何綾甄得在零下很多度的天氣裡,在馬背上縮在衣劍聲懷中的原因,借宿在墨痕身軀內的她,總算把一切都搞清楚了。

   今早她趁著竇大人一頭栽倒,大伙手忙腳亂、延醫調治之際,偷偷溜出竇府,胖嬤嬤告訴她瞎子批命的事,綾甄心想這人既然算得出墨痕的命,應該有兩把刷子,她有一個疑點想不明白,此人應可代為解答。

   來到瞎子的算命攤前,綾甄靜靜地坐了有一刻鐘之久,算命仙都沒有任何反應。冰雪聰明的她,立刻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瞎子目不能視物,他只能感受到人的生氣。她在攤前杵了半天,這人都不聞不問,唯一的解釋就是墨痕的生氣已微弱到瞎子無法察覺的地步。

   「先生……」綾甄等不及,開口喚他。

   「有鬼啊……」吳不知大駭,沒有感受到任何人氣,怎麼會聽到有「人」叫他?

   「先生,我不是鬼,我叫墨痕。」綾甄開門見山,劈頭就報上姓名。衣劍聲隨時會到「回雁樓」查勤,綠波不能幫她隱瞞多久。

   「墨痕?救命啊!」那不是幾天前來的那個丫環嗎?吳不知想起她早該歸西了,怎麼可能還在這裡說話?

   顫抖地搭上綾甄的手,吳不知心下稍安,這手雖然冰冷,倒還有點微濕,不是鬼就好,他最怕大白天撞邪了。

   「怎麼可能?我不可能算錯的……難道師父耍我?肉眼瞎了,天眼照樣開不了?」驚魂甫定的吳不知,開始怨恨師父鬼谷子食言而肥。

   綾甄不理他的自言自語,問道:「請問先生,一人若大限已至,命當歸西,卻為不明的原因停留在陽間,請問最多能撐過幾日?」

   吳不知心下雖怕,還是鼓足勇氣高答道:「不可能有這種事,陽壽乃天命所定,無人能延展之。」

   綾甄再問道:「若是掌管生死冥籍的城隍爺呢?」

   又來了!吳不知多年前吃過神明的悶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即使是城隍爺,最多也只能延七日之命。」

   綾甄恍然大悟,這就是為什麼冊子先生限制她在七日內破案,也就是為什麼墨痕的身體會愈來愈冰冷、愈來愈僵硬的原因吧!」

   那天在「東籬苑」,她已經心下有數,當時就覺得「墨痕」這個名字取得不祥,「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玉骨久沉泉下主,墨痕猶鎖壁間爐。」取名自陸游悼念亡妻唐琬的詩,能吉祥到哪兒去?

   城隍爺想必被竇娥山高海深的冤情打動,若不還好人公道,如何能證明天道不枉、神明不誣?所以才差她前來此地提醒竇天章,要他為女兒平反。

   多年協助偵查犯罪的經驗,給了綾甄充分的直覺,城隍爺應是看在這點的份上,才會讓她雀屏中選,肩負如此重大的任務吧!當然,也可以是她一條小命為神明所救,差她出個小工比較理直氣壯。

   他們既然有辦法讓她來,一定也會設法讓她回去。現在唯一的難題是,該怎麼讓衣劍聲接受他倆只剩不到四日的時間可以聚首?

   頭一側,綾甄收回思緒捕捉到方慕平心痛的眼光,慘了,她都忘了還有這個債主要打發。

   她在二十世紀從不欠人恩情,沒想到到了古代成了超級借貸王。

   那心痛的眼光,證明方慕平仍是愛著墨痕。也許,墨痕愛的也是他,無論如何,她必須給他一個交代。

   對了!綾甄靈機一動,也許她可以把離奇的遭遇告訴方慕平,順便解釋墨痕許多移情別戀的原因,等她走了,也好有人安慰衣劍聲,替她收拾殘局。

   雖然相處未久,綾甄卻知道方慕平和一般的酸腐儒生大異其趣,他並不缺乏想像力,如果有任何人會相信她的遭遇,此人非他莫屬。

   心意已定的綾甄,對著方慕平綻開一抹絕艷的笑容,害他看得癡了,幾乎從馬背下摔下來。

   妒火橫生的衣劍聲把綾甄微笑的臉扭回來,墨痕竟敢跟慕平兄藉斷絲連,在他懷裡悶不吭聲,一逮到機會就對慕平兄亂拋媚眼。

   「幹麼啦!這麼粗魯。」綾甄撫摸著被他扭痛的頸子。

   「你對慕平兄笑什麼笑?有開心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衣劍聲生氣地質問。

   綾甄橫了他一眼,並不接腔。

   方慕平策馬馳近兩人,看到綾甄一臉蒼白,她說道:「再走三里就到荊州境內了,今晚我們到紫楊縣令官邸去叨擾一晚吧!」

   台使出巡,各地方官吏負有接待之責。為了避免台使挑吏政毛病,地方官無不竭盡巴結之能事。方慕平、衣劍聲兩從不喜這種官場文化,若是單獨行動,他們絕少驚動沿海的縣官,更不曾到縣太爺底邸過一晚。

   可是他們現在帶著綾甄,從來沒騎過馬的她,一路跋涉也真夠累的,所以方慕平決定破例一次。

   「還有三里路?」

   綾甄快哭了,她只覺得墨痕身上每一根骨頭都快被拆了開來,雖然身體不是她的,痛可是一分一毫都是她在受啊!

   這樣折騰下去,她大概半途就口吐白沫、倒臥路旁,得把該說的話馬上告訴方慕平才保險。

   心意已決的她回頭對衣劍聲說:「放我下來,我要跟方公子共乘一騎。」

   衣劍聲雙腿一夾,拉開胯下坐騎與方慕平之間的距離,擱在綾甄腰間的鐵臂,勒得她差點斷氣。

   「你不要這樣,我有話要跟方公子說。」綾甄生氣地推開他,一張嘴就有大把的風雪灌入口中,要不是時日無多,她也不想受這種罪。

   「你休想。」衣劍聲冷冷地回答。

   墨痕欺人太甚,她是要嫁給他的人,還能讓慕平兄摟在懷內嗎?她竟然想和慕平兄舊情綿綿,他可沒有慕平兄的氣量。

   綾甄知道和這個講道理沒有用,所以她狠心地說:「放我下來,不然我從今以後都不理睬你。」

   說著說著,她叭啦叭啦直掉眼淚,她也沒多少時間可以和他吵架了,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世上怎麼會有只能存活七日的感情?

   衣劍聲不為所動,他固然捨不得墨痕難受,更捨不得自己難受,讓她跟慕平兄同騎,他鐵定被嫉妒噬咬得不成人形。

   綾甄抹抹眼淚,下最後通牒,「如果你不依我,我死了也不嫁給你。」

   他勒馬止步,怒道:「這是什麼意思?」

   她毫不通融,堅持最初的要示,「我要和方公子說話。」

   衣劍聲不耐煩地說:「有話到了縣令府邸再說也不遲。」

   「我撐不到……反正我現在要和方公子說話,你不讓我下馬我就一輩子不理你,不僅不嫁給你,還永遠都不要見你。」不下猛藥,這人不肯就範,只剩不到四天了,一分一秒她都浪費不起。

   方慕平連忙向前打圓場,說道:「聲弟,你的坐騎也累了,換匹馬雙載也好,我們有要事在身,拖延不得。」

   衣劍聲勉為其難地讓綾甄溜出胸膛,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方慕平馬前,後者把她一把抱起來。

   再度上路,雪花飄飄,三人週遭的氣流幾乎凝結成冰。「墨痕,你很冷嗎?等辦完這件事,就由楚州順道回我家一趟,我娘有一屋子的大紅猩猩毯子,我要幾件來給你披上,你就不冷了。」方慕平關心地說。

   「方公子,謝謝你,可是我等不到那時候了。」綾甄歎了口氣,聲音中不勝淒楚惆悵情。

   方慕平大驚,墨痕的語氣……怎麼好像在交代遺言一樣?

   「方公子,請不要把等會兒我告訴你的話,透過給你我之外的第三者知道,就念在墨痕愛你一場的份上,請答應我。」綾甄要求方慕平保證不長舌。

   愛他?難道墨痕並沒有忘了當初兩人訂立的盟誓,只是聲弟一相情願!方慕平被綾甄的一席話弄糊塗了。

   看到方慕平慎重地點允諾,綾甄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不是墨痕,我姓薛,墨痕陽壽十八年整,三日前業已棄世。我借棲她的軀殼,就是為了替竇大人的女兒竇端雲昭雪沉冤。」

   方慕平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接著說來:「所以『墨痕』忘了竇府的人、事、物,和丫環應有的禮儀,她卻知道溪山行旅圖右邊樹蔭下書有范寬兩款。她會背沒人教過的詩詞曲賦,會分別馬上風與服砒霜而亡兩者之間的不同。因為我不是墨痕,在我生長的時代,這些是基本常識。我會背元朝以前中國歷代帝皇表,肅廉訪司與行御史台的淵源,我也略知一二。」

   綾甄看方慕平還是半信半疑,她搜索枯腸,把仙叔公教她的中國通史倒出來講,「還是你要我告訴你六條問事的意義,才肯信我的話?」

   六條問事!方慕平望著懷裡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顏,她不是墨痕,更不是丫環,普天之下不會有丫環知道「六條問事」,也不會有丫環知道溪山行旅圖的落款竟然是要樹蔭中,當然也不會有丫環背得出歷代帝皇的名號。

   望著綾甄,方慕平心中一片酸楚。原來他誤會墨痕了,她並沒有移情別戀,始終愛他如一。

   這麼好的女孩,為什麼只能活短短十八年?老作天爺做得太絕了,方慕平虎目含淚,心中悲慟不能自持。

   「我只能待在這個時空七日,如今已是第三天,時日所剩無幾。方公子,竇娥一案請你察個明白,她是被冤枉的。我走之後,劍聲就拜託你了。」

   說到這裡,綾甄不禁掩面啜泣,淚光點點而下。方慕平喉頭哽咽,半句安慰的的話也說不出口,兩人按轡徐行,均是腸斷心傷。

   寒冬的夜,總來得特別早。當三人到達荊州太守官邸時,夜幕已然低垂,四周景物不復清晰可辯。

   綾甄被低溫凍得嘴唇發紫、四肢百骸全失去了知覺,神明巧手安排,讓她得以暫借墨痕的軀殼,但這畢竟是沒有辦法下的辦法,副作用為數不少。

   遠遠的,方慕平便向官邸前的門房大聲報上名號,煩請太守出來一見,門房見來人器宇軒昂,坐騎神駿非常,知是貴客,不敢怠慢,立刻飛奔入內通報。

   方慕平勒住馬,正準備扶綾甄下來,不料面前人影一閃,衣劍聲竄至馬前輕舒鐵臂,拉下她,將她抱在懷中。

   綾甄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此刻不禁再度潰堤,一滴滴滑落臉頰,被寒風吹凍,掛在她神情骨秀的臉上。

   淚眼P的綾甄,心疼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瞧她對他做了什麼?那個冷酷、驕傲的衣劍聲?她害他變成一個為情所苦、為愛傷神的尋常男子,一旦她走了,這人該怎麼排遣孤單一人的寂寞?他是否還能重拾往日波瀾不起的心境?

   看著綾甄的淚顏,衣劍聲萬般不捨,沿途累積的怒氣就這麼輕易地被佳人的淚水燒熄,再也無法發作,現在他只想要拭去她成串滴落淚珠,她眼中的淒楚和絕望,讓他好生心疼。

   「下官荊州太守桃杌,兩位大人勞步遠來,蝸居之地,不足以接賓客,請兩位大人恕罪。」

   接到通報後,匆匆跑來的荊州令桃杌,氣喘吁吁地向方、衣兩人請安。

   「桃大人不必多禮,我們順道經過貴縣,故前來叨擾一晚,煩請大守為我們準備房間、食物及熱水。」方慕平溫和地說。

   「下官馬上去辦,三位請進來休息。」疑神疑鬼的桃杌恭請三人入內,心中默禱兩位大人真的只是路過,而不是專程前來整治他的。

   綾甄狐疑地盯著桃杌看。照理說,她不可能見過荊州太守,可是他臉上慵懶的神情,怎麼好像很眼熟?

   來到桃杌為他們準備的房門前,衣劍聲一腳踢開其中一間房,抱著綾甄頭也不回地走進去。方慕平不願打擾他們,走進距離較遠的另一間客房。

   綾甄好生感激地看著方慕平,難得他竟相信她的話,不該問的事更是絕口不提,真是個謙謙君子。

   「人都走了,還看!」衣劍聲壓低嗓子,憤然咒罵。

   擰了條熱毛巾,他輕輕地為綾甄擦臉,想把她平日紅潤健康的膚色,重新擦回她現在慘白得幾近透明的臉上。

   綾甄看著衣劍聲輕柔的舉動,心中盈滿幸福與甜蜜,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想必就是男人為女人擦臉了。

   「笑什麼笑?我還以為你會對慕平兄笑,我只有挨你罵的份。」衣劍聲忍了好久,終於打翻醋罈子。

   綾甄嬌笑不已,這人像小孩子一樣,不哄哄他不行。她調皮地說道:「我對方公子笑,可是我可沒對他摟摟抱抱,你要不滿意的話,那我以後都好聲好氣跟你講話,改去抱方公子好不好?」

   「你是不是打算氣死我才甘心?」他把毛巾一扔,怒氣衝天。

   「我說如果嘛!又沒說真的要這麼做,開開玩笑不行嗎?」她靠在他結實的胸膛前,心想這人還真沒幽默感。

   「這種事也可以開玩笑嗎?你是我的人,怎麼可以跟別的男人有肌膚之親?你知不知道這一路上我看得有多難受?」衣劍聲豁出去了,不說出內心的感受,他一定會發瘋的!從頭到尾就他在吃醋,為什麼這麼不爭氣,愛慘了這丫頭?

   「小氣鬼!像我就不反對你跟別人有肌膚之親,對了!你覺得紅箋怎麼樣?」她抬頭問他。

   「什麼怎麼樣?」衣劍聲的眼睛瞇成一條線,她又想幹麼?

   「紅箋她很愛你呢!你真是塊蠢木頭,居然不懂得回報人家的心意。紅箋端莊瑩靜,明媚嫻雅,你上輩子燒了好香才……」

   綾甄沒能把話說完,整個人就被衣劍聲摔到床上,痛得她哇哇叫。

   「誰才是木頭?我愛的人是誰,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他一步步逼近跌坐在床上的她,他一定要殺了這個沒心肝的女人!

   綾甄狀甚委屈地低頭不語,沒兩秒鐘衣劍聲就自動坐上床來,重新把她安置在懷中,原諒她了。

   綾甄吐吐舌尖,志得意滿的笑了。她依在他懷裡,溫順的說:「好嘛!不談紅箋就不談,那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肯不肯?」

   衣劍聲不上當,謹慎的問道:「你先說什麼事。」

   「綠波啊!」她說道。「她舉目無親,竇大人病倒了,以後也很難照顧她。你收綠波作乾妹妹,好不好?」

   「妹妹能隨便收嗎?」衣劍聲不同意,瞧綾甄噘起嘴不理人,他解釋道:「綠波在府裡當丫環,不曾受委屈,日後我為她留意一門好親事就是了。」

   綾甄閉上眼睛,乾脆不甩他。

   他急了,說道:「墨痕,你別這樣,綠波和你是情同骨肉,你當她是姐妹,那她也是我的親人,又有什麼差別?」

   她一歎,「我可能會離開你啊!綠波需要……」

   他用力抱緊她,怒道:「不准嚇我!」

   綾甄知道他害怕,放柔聲音說道:「千里搭長棚,終無不散的筵席。生離死別,本是人生八大苦之一,不過早走晚走的差別罷了。」

   衣劍聲大吼道:「我不准你先離開人世,聽到沒,不准!」

   她蜷成一小團,縮在他懷中,幽幽說道:「別那麼自私,活下來的人比離開的人辛苦,你喜歡看我受苦嗎?」

   衣劍聲把頭埋進她的發間,悶悶地說:「你知道我不喜歡、不捨得的。」

   綾甄笑著說:「那你就答應我,收綠波為妹。她是個天真燦漫的女孩,哪懂得人世間的險惡?如果她像精明過人的雪泥,我就不必擔心了。」

   雖然沒和雪泥說上兩句話,綾甄卻敏銳地察覺出雪泥的敵意。雪泥太聰明了,她敢斷言雪泥的智商就算沒兩百,至也有一百八。雪泥是竇府唯一對真假墨痕存疑之人,光憑這點,雪泥的腦力就不容小覷。

   衣劍聲不回答,綠波上次壞了他的好事,他還沒跟她算帳,怎麼肯收她為義妹?

   綾甄翻過身,躺了下來,拉過衾被蓋住兩人,她纏著他的頸子,輕輕嚙咬他的耳垂,不住口地央求,「好不好嘛!」

   衣劍聲又麻又癢,哪還顧得到好不好,全身血液直衝天靈蓋的他,只想一口把她吞下去,他找尋她的櫻桃小口,綾甄卻閃閃躲躲,不讓他得逞。

   「答不答應?」綾甄在衾被下的手十分忙碌,她一隻小手經過之處,衣劍聲如遭火炙,又熱又硬。

   「你這小妖精,不許亂碰。」衣劍聲喝斥她,這種事女人怎麼可以主動?墨痕這麼會撩撥男人的慾望,她是熟能生巧嗎?跟誰……

   綾甄恭敬不如從命,果真停止一切不規矩的行為,蓋好被子,她準備蒙頭呼呼大睡。

   衣劍聲恨不得把舌頭咬掉,他伸手去摟她,卻被她拍開。他舉白旗了,「都依你可以了吧?我收綠波為義妹就是。」

   綾甄回身獻上一吻,笑道:「君子一言,駟四難追,不可以反悔哦!」

   他一面扯掉兩人身上多餘的衣物,一面不平衡地訴苦,「你說的話就可以不算,我就不行。」

   她嘻嘻一笑,說溜嘴,「我幫你找好妹妹,再幫你找個好妻子……」

   衣劍聲面色一僵,倏地停止所有動作,他陰森森的問道:「什麼好妻子?」

   他不脫,她就不會脫嗎?綾甄自顧自地褪盡羅衫,就不信他抗拒得了玉體橫陳的誘惑,男人嘛!多的是一輩子毀在下半身的例子。

   月光灑在她青春的胴體上,眼前這幕景象比衣劍聲最淫艷的想像都更加活色生香,他的理智叫他要追究她不尋常的話,他的身體卻早已血脈賁張。

   綾甄靠上前去,輕輕摩擦著衣劍聲精壯的胸肌,他愉悅的呻吟,她開始設陷阱,「你會娶我吧?」

   他要和心愛的女人雙宿雙飛。衣劍聲低頭含住她的雙唇,不讓她說個沒完。

   綾甄敷衍地回應他,麻辣地追問道:「你想用過就丟嗎?」

   他怒道:「我是那種負心漢嗎?」他只是想專心品嚐墨痕,所以才會不哼聲的。她要嫁他,哪還能有變?

   綾甄滿意了,她決定在她的腦子還能作主時,把事情敲定。「我這人獨佔欲很嚴重的,如果我不能嫁你,你也只可以娶紅箋,知道嗎?」

   「別胡說……」衣劍聲床第之事,她生澀沒有經驗,所幸友直、友諒、友多聞,語眉曾經面授機宜,教了她不少主導戰局的步數。上次在「東籬苑」,她是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才被衣劍聲得逞,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現在……嘿嘿!

   衣劍聲凶歸凶,如果語氣不要那麼顫抖的話,綾甄還會以為這招沒用。他那種口氣,分明就是很快活,欲蓋彌彰嘛!

   綾甄搓搓弄弄,力量得宜。拜託!雪茄都有人敢抽了,這個算什麼?她哼哼卿卿道:「不能娶我,就娶紅箋,答不答應?」

   他殘存著一絲理智,混亂地回答,「我不要娶紅箋……」

   還不投降!綾甄雙腿敞開,環著他的腰際,卻遲遲不肯讓他入港,她在他耳邊輕輕的問:「答不答應?」

   「依你依你,不過你要嫁我,我……」衣劍聲受不了她回諸他身上甜蜜的折磨,他暴怒的慾望再不獲得滿足,隨時都可能應聲而斷,反正墨痕沒說不嫁她,那就好了嘛!計較那麼多幹麼?

   綾甄不再抗拒,她也無力再抗拒,任憑衣劍聲偉岸的體魄覆住她雪白的嬌軀……窗外風雪大作,室內一片春暖。不論未來如何,在此時、在此地,兩人真心相守,剎那之間,已是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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