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百官的奏言後,皇帝捻著鬍鬚,將話轉到他最關心的事項上。「應卿,想必你已找妥建造行宮的地方了吧!」
應君崴出列,不卑不亢地同道:「回皇上,臣確實已尋至,並派風水師及地理師量測過,待稟報皇上後,即可擇吉時動土。」
「應卿,你確實沒讓朕失望。」龍椅上的聖上迅速和底下的八王爺交換一道目光。
八王爺默默地點頭,由列中走出。
「聖上,國之內亂及外敵已撲滅,不再需要龐大的軍隊,而應將軍現正忙於興建行宮,是否可將應將軍底下軍隊收編一半,分擔應將軍的辛苦。」八王爺體恤萬分地說道。其實這是他和皇上攪盡腦汁想出的主意,為的就是削弱應君崴的軍權。
「嗯,八弟言之有理,朕倒沒有想到這一點,該為應將軍分擔一些辛苦才是。」
等八王爺話一說完,皇帝連忙說道,配合得天衣無縫。
「應卿,你認為呢?」皇上小心翼翼地看著應君崴難測的臉龐,他這舉動無異是撲殺功臣,可為了他的千秋大業、後代兒孫,他不得不如此;要怪,只能怪應君崴精芒盡出,功高震主,恕不得他。
「臣,謹遵旨意。」凌厲的怒氣鎖在應召崴高聳的眉間,他殺敵平亂的苦勞竟抵不過皇上的猜忌,削弱兵權是第一步,下一步呢?是不是抄家滅族,奪下他的權勢和財富。
巽禎俊美的臉龐上閃過一道笑謔,他看著皇上與八王爺相視一笑,便知道他們打什麼主意。哼!應君崴豈是這般軟弱之人,任由他們倆戲弄,等著應君崴的反撲吧!巽禎以看好戲的心情想道。
「聚卿,有事再奏,無事退朝。」
百官垂首恭送皇上離開後,也相繼步出金鑾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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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王爺,您對應大人真是關心。」巽禎走到八王爺身旁,向他說道。
八王爺睨看他一眼,不睬巽禎,逕自加快腳步。
巽禎微微一笑,亦步亦趨地走在他身旁。「不知八王爺是不知道與您交好的大臣中,有哪一位閨女尚禾出嫁?」
八王爺未開口,一旁的李尚書倒先開口了。「你想娶妻了?」不顧八王爺的目光警告,李將軍硬是興高采烈地問道。巽禎可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哪個大臣的女兒嫁給了他,等於是擁有了享用不盡的富貴權勢。
幾個走在他們身邊的老臣聽見了巽禎的話,忙不迭地圍了上來,誰都不願錯過這個機會。
「不是我,是應將軍。」巽禎長指比向緩步走在後頭的應君崴。
「應將軍?」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應君崴,一接觸到應君崴的冷眉冷眼又同時轉回。
「前些時候,應大人與我閒聊時,曾提及他有成家之意。」
「真的嗎?」應將軍生得一副八尺之軀,面如冠玉,目若寒星,又官拜將軍,未來前途不可限量,雖有些冷漠卻是一位賢婿,眾官在心底默默衡量。
眾人又偷愉地窺向應君崴,不得不承認他確有一股迫人的氣勢及威儀,若把女兒嫁給他,將來便是兒女親家,到時自己便是他的岳父,不怕他不買自己的帳。
每個低頭沉思的老臉,沒想過女兒嫁過去是否會幸福,只想到自己的財富,權勢是否能穩固。
八王爺惱怒地望著被巽禎迷惑的眾人,瞪了他們一眼,頭也不回地離去。
異禎扯起嘴角,邪肆的目光與應君崴的視線交錯,兩人極有默契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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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應君崴有意娶妻的消息傳開後,一張又一張的仕女畫像湧入了府內,朝中百官暗自較勁,而府內的奴僕都在低語,不知大人會選哪一家的閨女為妻;大家都在臆測著,不知誰會是那名幸運兒。
月色輕悄地灑上大地,舒綠戀幽暗的眼瞳裡泛著沒有方向的銀光。
多麼冷的夜晚?冷得萬物都凋謝了,包括它的心。
數不清多少個夜了,月光恰好灑上他的屋宇,久久不去,她凝望、癡歎,最後終是在幽幽地啜泣中結束。
她依然愛他,在他要娶妻納妾的前夕,她仍是無可自撥,他屋裡的光是一帖藥,靜默地望著,她心中的傷口便會慢慢結痂。
能停止愛他嗎?已劃到一半的船能一輩子停止在湖心不動嗎?不行的,正如她不能停止愛他一樣,她的愛情想靠岸,不想孤單地漂流在寂寞的湖上。
她恍惚地注視月光下的湖面,忽爾一張白紙飄進她的視線內,舒綠戀伸出手,冰涼的湖水凍上她的指尖,她手一挑,將白紙挑上了岸。
舒綠戀將白紙攤平,仔細地看著,雖然紙上的筆墨已被水沖浸得看不真切,但仍有一些痕跡在。
這是……她拿起紙張,就著月光,順著粗淺的痕跡細看,風停了,連雲也停止移動了,誰也不敢打擾到她專注的目光。
舒綠戀手中的紙倏地墜落,冉冉飄在草地上,她的手仍停在半空中,平靜的湖面,映出她怔忡的側臉。
那是一名女子的繪像,雖五官不甚清晰,卻是他妻子的人選之一。而自己呢?
比一張白紙上的女子還不如,甚至在他心中,她只是一個模糊的身影。
一顆淚珠,沿著白皙的臉龐下滑,銀月的色彩在淚珠上不斷交替,倏地,淚珠碎了,還不及拭去,更多的淚珠卻從眼角滑了出來。
他是否正坐在案前,看著一張又一張的仕女圖,圖上的美女正對著他巧笑倩兮,他的目光可曾稍瞬,移向窗前。
天,下雨了嗎?為何對面的燈火朦朦朧朧?月也被淋濕了嗎?灑透出來的銀光怎麼冰冷異常?她俯首看著湖面,才發現,天,沒下雨,下雨的是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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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滑過湖面,吹進了應君崴末關緊的窗前,案上一張張眼波流轉的美女登時被吹落於地。
應君崴身形未動,雙目未曾稍瞬,仍是漠不關心地坐在案桌前,專注地看向窗外。
這些日子,不再有刺客了。是因為他的權勢已不再如日中天、他的兵權被削半了嗎?應君崴冷然一笑。
他知道,府外有另一些人隱在角落監看他的一舉一動,等著抓住他的小辮子,取代他的位置。
為了得到權勢和財富,他將心整整冰凍了二十年。他的父母原是城中的首富,卻被朝廷的命官設計打入牢內,屈打成招,冤死獄中。哼,那些貪官污吏圖的是什麼?還不是應家的萬買家財!
諷刺的是,這個謀他家產的惆官,竟也死在另一高官的手裡,這算什麼!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嗎?應君崴不屑地冷哼。
他不要重蹈任何人的覆轍,有了財富,他還要掌握權勢,以財輔勢,以權增財,誰也不能將他從雲端打下谷底。為了這兩樣東西,要他作任何事,娶任何人,他都願意。
只是……他抬頭,望向窗外,冷峻的臉龐上有些落寞,她懂他嗎?最好不懂,就讓她以為他是一個追求權勢富貴的人,死了心,無憾地離開,不再有牽掛,這樣,對她,對他,都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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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之前,眾官按官位的高低,分別集中在金鑾殿側的小屋裡等候。
「應大人,不知你看過小女的畫像了嗎?」尚書大臣走近應君崴身側,期待地看著他。
一旁的大臣聽到他的話,忙不迭地圍了過來,深怕自己的閨女少了機會。
「我女兒嫻慧大方,秀外慧中,應大人你印象一定很深刻吧!」另一名大臣擠了過來,拚命地吹噓自家的女兒。
應君崴儼然成為朝中最炙手可熱的人,每次一上早朝,大大小小的官員總繞著他追問,應君崴在他們的心目中已成為最佳女婿的不二人選了。
「我都一一看過了。」應君崴笑道,誰也沒發現他笑肆的的黑眸含著沉沉的冰冷。
他們從未見過應君崴笑過的樣子,俊挺的眉宇,含星的雙眼,原本包含在一片冰霜中,如今冰意融化,原就生得一副俊樣的臉龐,更顯英氣磊落,卓爾不群。
「人性本善,何以讓財富權勢淹沒良知?」翰林院的周學士突然吟道,嘈雜的屋裡頓時靜默了下來,眾人在應君崴和周學士之間觀望。
「人一出生,凡不合已意時,便哭鬧、撒潑,以達成自己的慾望,這初生便俱來的惡性,小則小惡,大則大惡,敢問周學士,這是人性本惡,抑或人性本善?」
應君崴這一篇語驚四座的聲明,立刻引來一片的抽氣聲。現世儒家當道,孔孟思想為大宗,周學士所言俱是眾人公認的準則,應君崴竟敢駁斥。
「胡說!」周學士怒氣沖沖地駁斥道。
應君崴冷笑一聲,繼續說道:「你所謂的良知,只是在後天抑制下,現於表面的一層外衣罷了。」
「朽木不可雕也。」周學士辯不過他,只得搖著頭大歎。
「周學士何出此言,近來有許多同僚皆稱讚我,愈來愈懂得「為官之道」了,呵!」應君崴的話讓眾人露出了會心一笑,作官,不攢些錢,還真對不住自己。
一些以品德自持的清官扶著周學士退到一旁,他們不肯近身,也不願再與應君崴為伍。應君崴今日的一席話完全斬斷了他們救贖他的機會,兩邊的界線自此劃得一清二楚,他們的腳不會再踩過去了,那會污了他們的聲名。
清官們對應君崴目光的嫌惡,看在八王爺眼中更是暢快。這小子氣焰太高了,簡直要爬到他頭上來,而且還敢不買他的帳。哼:他要砍斷他的權勢,吞下他的財富,直到他一無所有為止。
「諸位,我來遲了。」晚到的巽禎朗聲說道。
眾人回過頭,阿諛地向他道聲早。
巽禎矜貴的眉間堆滿笑意。他優雅地走到應君崴身旁,悄聲在他耳邊說道:「你真決定這麼做?」
驀地,舒綠戀的身影閃過了他的心頭。她,像一攤水,困住了他早已決定的步伐,他明瞭,只要他一涉過這令人不住眷戀的淺灘,便不能再回頭。他猶豫了,而至高的權勢卻不斷地在對面催促著他。
應君崴猛一點頭,因他的潮水退去,他的喜怒也退去。
巽禎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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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諸位大人進殿。」太監進門宣佈道。
眾人依次排列,陸續走進金鑾殿內。
「吾皇萬歲萬萬歲。」百官跪在地上向皇上道安。
「眾卿平身。」
「皇上,臣有一事啟奏。」巽禎走向前說道。
「准奏。」
「臣想替應將軍求得一事。」巽禎在底下,恭敬地說道。
「你要為應卿求得何事?」皇上將背靠在龍椅上,閒適地說道。
「我想替應將軍向公主求親。」巽禎話一說完,全殿的文武百官全愣住了。
「應卿文才出眾,磊落不群,又為國平蠻、定亂,確是居功厥偉,朕早有意賜婚,巽卿你這話,可真說到朕心坎裡了。」皇上的話讓八王爺驚愕得張大了口。
這是怎麼回事?皇上前日還直言要削弱應君崴的勢力,今日竟要將芙音公主嫁給他,一定是巽禎搞的計謀,三言兩語便將皇上哄得迷了心智。八王爺望向巽禎。
沒錯,就在八王爺高枕無憂之際,巽禎依了應君崴的意進了宮,在皇上面前進言,與其削弱應君崴的軍力,讓天下人唾罵他是個無容的君主,倒不如將應君崴攬為駙馬,讓芙音公主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如此也不怕應君崴會造反,又可得個好名聲。不想在青史留下惡名的皇上自然應允,欣喜地配合巽禎的演出。
「應卿,朕想將公主許配給你,你意下如何?」皇上笑著撫過鬍子,樂觀其成地說道。
應君崴挺撥的身軀由列中走出,他抬起黑亮的眼有條不紊地回道:「皇上的美意,臣自當遵守。」
「太好了,朕要人趕緊擇一良辰,讓你和芙音公主完婚,喜事可不能等啊!」
皇上笑著說道。
「臣等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文武百官齊頌道。
八王爺低垂的臉龐陰沉不定,他豈能讓應君戲如此稱心得意,你等著吧!應君崴,你不饒我乾兒子徐富的命,我也不讓你順順利利登上駙馬爺的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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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陽像被傳說中的后羿射下一般,大地一片寒冷、死寂。
舒綠戀放下手中的絹布和針線,手揉著發酸的眼,這個冬天過後,應可縫製完整件披風,思及此,她粉嫩的嘴角才露出一絲鬆懈的笑意。
舒綠戀關上窗,走出房門,聽著呼呼的風聲,她拉緊身上的衣服。
緩步走進湖旁的石徑,隱隱約約地聽見說話聲,她不想出聲,不意卻被她們的話震於原地。
「你聽說了沒,今兒個大人上早朝時,皇上突然賜婚。府內的每個人都在談論這件喜事呢!」僕人間的口耳相傳,早沸騰了整個府邸。
「皇上賜婚,對象是誰?」問話的人顯然不太明白事情的經過。
「是公主。」說話的人得意洋洋地說道。
「大人可飛黃騰達了,娶了公主,背後有個皇上老爺當丈人,誰不讓他三分……」說話聲漸行漸遠,兩名女僕消失在石徑的另一端。
賜婚!舒綠戀無法思考,身子僵化成石徑旁的一棵樹。
心,空了,耳朵,眼睛全都聽不見、看不著,她的世界全因應君崴要成親而瓦解成碎片……如果,他還是那個冰冷石硬的君崴哥,那該多好!
沒有人能接近他的心,唯有她,默默地守在他身後。
不!舒綠戀你具是個自私的女人!你如果真是愛君崴哥,就應該欣慰他不再冷漠才是,即使他不愛你,如也不該自私的希望他永遠被困在冰冷的牆內啊!
是誰在書房內哭著說要扯下他身上的闐蔓,是誰說即使被扎得滿手鮮血,也仍要繼續,不會放手……難道這些全是謊言,舒綠戀你這個大騙子,你最愛的人是自己,不是你口口聲聲說愛他的應君崴!
不是的,我最愛的人是君崴哥,舒綠戀拚命地搖頭。看見他被冰冷的牆困住,她的心比誰都疼,比誰都痛,她寧願被扎得滿身是傷也要將他救出!
混沌的心驀地澄澈了,舒綠戀壓下心底的傷,唇瓣凝著淌血的微笑,將滿腹的苦戀化為江、化為河,款款東去。
真不能繼續下去了!
舒綠戀回過神,慢慢拾上台階,往前院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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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輝煌的紅頂大轎首先進到府內,隨後一箱箱雕繪精美的紅漆大箱抬進。
「恭迎大人回府。」府內的奴僕排成兩列,恭迎應君崴的大轎。
應君崴衣袂飄逸,在眾人恭敬的聲音中下了轎。
「大人,是否先行歇息?」東旭下了馬,傾向前問道。
「也好。」應君崴淡漠地點頭。
他的眼不著痕跡地在人群中搜尋,卻遲遲未見到那婀娜的身影。她,離開了嗎?在他有意娶妻下,終於傷心地走了。
他已達成目的,成功地趕走了她,該高興才是,但怎一思及她蒼白無血色的臉龐,他的心卻擰成一塊黯淡的石,沉入幽暗的湖中。
應君崴倏地旋身,藍袍在半空中割開一道風,他邁開腳步走向後院。
「舒姑娘,別來無恙。」東旭掀起嘴角,笑吟吟地看著由遠方走來的女子。
應君崴聞言,猛然停下腳步,他轉身,望著她如蓮的身影慢慢移近,已沈湖的心隨著她的腳步,一下又一下,開始跳動著。
應君崴遺忘了週遭的人,黑灼的眼只管望著她,心涉過黯淡的湖與她相會。
夕陽貼在他身後,挺撥的身軀閃著迷離的金光,舒綠戀瞧不清他背光的臉龐,可那兩道狂熱的視線,卻將她高築的牆燒出一個大洞,讓他的身影溜了進去。
為何他總是輕易地攻入她心防,將她好不容易構築的防備瓦解。不是說好要將對他的情意化為流水東逝,怎一見到他,心中的愛戀不僅未消,更澎湃蔚然成海?
她慌亂地停下腳步,不敢向前。數天夜裡的苦思難眠,竟擋不住他回眸的瞬間,東去的情潮回捲,洶湧澎湃地回湧,幾欲將她滅頂……「舒姑娘,你怎麼了?」東旭見她臉色蒼白,關心地開口問道。
舒綠戀搖頭,將心中洶湧的愛意化為一抹苦澀的笑。「我沒事,只是剛才走得急些,氣一下不順。」
應君崴俯睨的視線觸及到地上的箱子,炙熱的目光霍地冷卻,他已走到權勢的岸邊,沒理由再回頭涉水走到她的身邊。嚴厲的理智再次主宰狂放的情緒,扎人的蔓在他的心牆上把關,不許人闖入,不讓人奔出。
他冷著一雙眼,再一次將舒綠戀關在牆外。
「綠戀,怎不向君崴哥打聲招呼。」應君崴抿起嘴角,濃眉下的黑眼譏誚地望著她。
舒綠戀的水眸凝向他。「君崴哥,恭喜你了。」她強忍悲哀地揚起眉梢,展露出一抹真心的微笑。
「嗯。」應君崴瞇起眼,探測她的笑容真偽。
「您和東旭爺也該累了,先進去歇息。」
「你真是我的好「妹子」。」應君崴的冷眸一閃,要人打開後頭的紅漆大箱。
紅漆大箱一打開,眾人的眼都被箱內的金碧輝煌給炫開了眼,他們長這麼大還末見過這麼多寶貴的東西,今日真是大開眼界了。
「過來看看,喜歡什麼盡量拿。」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應君崴環著胸,漂亮的黑眼隱著詭譎難辦的暗芒。
她依言,走近那十隻紅漆大箱,才一近身,便覺金芒從箱內透出,舒綠戀定眼一瞧,只見幾顆碩大的明珠發出晶瑩的亮光,其餘的紅箱,無不放著價值連城的珍玩奇物,錦繡絲緞。
「這……」
「別客氣,只要你喜歡,要拿多少都可以。」應君崴故意曲解她的猶豫。
「我不能拿。」她堅定地看著他。
「為什麼?」應君崴假意不解地問道。
「這些東西太貴重了。」
「沒關係,你盡避拿,這些都是賀禮。」應君崴飛揚的眉梢下,黑厲的眼審視地盯著她。
「我不要。」不消想,三個字便由舒綠戀的口中說出,他怎能如此待她,狠狠地刨下她的內不夠,還要她笑著不痛不痛……「為何不要,莫非你認為我不夠資格接受皇上的賜婚?」他佯裝慍怒地挑起眉,不容自己有絲毫的心軟。
「不是。」舒綠戀搖頭,忍著不讓眼淚掉下。
「怎麼了,看你一臉淒楚的!現在權勢和富貴皆在我腳下,你該為我高興才是啊!」應君崴逼近她,眉不悅地擰起。
「為何你要把自己說得如此不堪?」舒綠戀踉蹌地退後,她探進他的表面故意散佈的泥濘,直透應君崴隱在其中的真心。
「累積財富權勢有何不堪,你未免大言重了。」應君崴放下環胸的手臂,微怒地拂袖。
一旁的東旭見情況不對,便帶領其餘的奴僕先行退下,寬闊的前院只剩他們二人佇立在風中。
「你是為了權勢才迎娶公主嗎?」她垂下首,幽幽地說道,心有一點明白了。
應君崴神色倉然一變,她怎麼能輕易地直搗他有所防備的心,窺見底下的秘密!他壓下心頭的浮躁,定下心神後才緩聲開口。「當然,江山如此多嬌,令天下英雄折腰,權勢和富貴才是所有的一切,其餘都是假的。」應君崴慷慨激昂地喊道,陰沉冰涼的過去不斷地提醒他,唯有功名富貴才是真的。
「我一度是你的阻礙,對嗎?」舒綠戀抬頭,水亮的眸中已有了離去的準備。
「憑你?你從來不是我的阻礙。」他斬釘截鐵地說道,可在遇上她的眸時,卻遲疑地移開了視線。
「那就好。」她轉身,風,輕輕地拍著她有些單薄的身形。
忽爾,舒綠戀回過頭,望著正注視她的應君崴。
「我能間你一個問題嗎?」她蹙著柳眉,彷彿真遇上了極大的疑惑。「水,能穿石嗎?」風將她的話一字一字地傳送到他的耳中。
她的話化為萬縷的波浪,奔向他,其勢太快,應君崴來不及逃離,便被覆住、淹沒。
他胸口中殘存的一股熱氣,竄到了喉際,幾要衝出,可應君崴任憑它在全身上下擴散,就是不放開。
沒有人知道在他優逸的表象之下,千里而來的柔波正威脅要衝破他心中的石牆,他的額際泛出青筋,理智不斷地築高石牆,一寸又一寸,直到四周又恢復陰暗,完全阻擋了潮波。
「從古至今,你有看過水穿透石嗎?」
「是嗎?」舒綠戀喃喃地自語,若有所思地看了應君崴一眼後,才回過身,緩緩消失在應君崴的視線內。
真是如此嗎?如果,她是水,那他就是石,她是無堅不摧的水,不斷地滲進他石硬的防備,裂開了一條又一條的隙縫。水……真穿不透石嗎?應君崴仰頭,瞧著無邊的沆際,這問題連他地無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