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兒、惜兒難掩興奮的東看西看街道熱鬧,天俊一路沉默不語,越走越快,湘君氣定神閒走著,惜兒看天俊越走越快,不滿天俊冷落湘君。惜兒加快腳步,跑到天俊面前,天俊見惜兒擋在前,不得已停住腳步。
惜兒直爽的說道:「二公子,您知不知道啊,算一算這京城裡有一長排的世家名門子弟,巴不得能和我們小姐並肩出遊,您竟然還冷落小姐,自己悶著頭往前走,真是太不應該了。」
湘君走上前來:「惜兒,不得無禮。」惜兒氣:「小姐,我是看不得二公子冷落才說的,我沒誇大啊,您本來就有一長排人候著。」
天俊沒搭話,袁乎不甘示弱回話:「哎,你以為只有你們小姐有人等著啊,別門縫裡看人,我告訴你,喜歡我們二少爺的人才多著。」
惜兒瞪了袁平一眼,袁平氣不過道:「這樣看著我幹嘛?不信?好,不然你倒說說看,圍著你們小姐那一堆蒼蠅裡,哪個的人品、學識、性情比得上我們二少爺啊!」
惜兒不意被袁平搶白一頓,又驚又氣:「你……」
袁平:「我什麼我,我哪句話說得不對?」
惜兒:「哼,不跟你辯了。」
袁平:「你跟我辯什麼?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對不對?二少爺。」
惜兒氣:「小姐……您看他啦。」
湘君笑:「惜兒,難得這回你遇上對手了。」
「袁平,少說兩句。」天俊罵向袁平。
袁平與惜兒互不順眼,瞪了一下對方,探兒看著直笑,湘君氣定神閒看著天俊,天俊仍舊沉默不語。
袁平瞪完借兒,撇過頭去,忽然叫了一聲,指著不遠處興奮道:「二少爺,前麵攤子是賣餃子的耶!」
天俊一聽,猛的掉轉過頭,看著賣餃子的小攤,小攤上一位年輕姑娘正熟練的包著餃子,看到天俊朝著攤子看,出聲招呼:「公子,要不要來一盤,我這兒賣的餃子保證好吃哦。」
天俊出神盯著餃子攤,湘君見天俊神情不同,心中略知二一,天俊欲往餃子攤,惜兒驚叫了一聲:「二公子,您不會真的要坐下來吃吧,髒了我們小姐的口怎麼辦?」
袁平:「哎,你別以為小攤子的東西就一定又髒又難吃的,韓冰姑娘的餃子就又入味又好吃。」
湘君一聽韓冰之名,揚了揚眉,但未作聲,嘴角又帶起了微笑。
惜兒瞪了袁平一眼譏道:「什麼韓冰姑娘,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個人,說不定是你隨口編出來的,對不對?探兒。」
探兒點點頭。
袁平一急,看著天俊說話:「二少爺,這丫頭竟然懷疑我騙她,您快告訴她們,韓冰姑娘賣的餃子包子,江南城上的人有多愛吃,哼!」
天俊看了袁平一眼,輕歎了口氣:「袁平,別說了。」
湘君饒有興味的看著天俊:「怪不得有人要看得出神了,想必韓冰姑娘就是二公子提過,心中喜歡之人吧?」
天俊看著湘君,點了點頭:「正是。」
湘君看了餃子攤一眼意有所指說道:「二公子,餃子再怎麼可口,也不比滿漢大餐吧。」
天俊不服回道:「誰規定取決凡事優劣與否,只能以貴賤為標準?」
湘君又笑得高深莫測:「二公子清明令人佩服,只可惜豪門世家宴客之際,餃子終究不比魚翅,上得了檯面,是不?」
天俊堅決道:「規矩是人訂出來的,只要出眾,何必墨守成規。」
湘君:「只怕世俗標準不依。」
天俊:「有道是人定勝天!」
湘君見天俊一臉堅毅,突地又微笑道:「二公子,我曾經也相信人定勝天,可惜後來我發現,人心脆弱易變,根本難與天爭,誓言更是隨風而逝。」
天俊:「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不信榮妃娘娘幫不了我。」
湘君淺淺笑道:「別忘了,榮妃寵愛之人不只是你。」
天俊愣了一下才道:「榮妃娘娘睿智開明,一定能瞭解我對韓冰的一番心意。」
袁平不懂兩人一來一往,好不容易等到兩人停口,對著天俊急說:「二少爺,您們說完了沒有?我們這盤餃子到底吃是不吃?」
天俊看著湘君:「當然要吃!」
天俊走向前,袁平跟著,走了一兩步,袁平轉過頭來對著惜兒大喊:「欸,你們真的不一起坐下來吃嗎?」
借兒捉著湘君緊張道:「小姐,千萬不可,免得髒了口.鬧牡子疼。喂,你和你們公子自個去吧。」
袁平:「嘖,別說我們不懂禮數的,我可是叫過你們了……」
袁平喃喃自語之際,天俊已經走到攤前坐下,攤子的年輕姑娘熟練下了盤餃子放在天俊面前,天俊一口口吃了起來,袁平快跑過去。
湘君看著天俊背影,也坐了下來:「也給我來一盤!」
天俊轉頭看著坐在身旁的湘君,他雖然還是捉摸不住湘君,卻隱約可以感覺到湘君的聰慧跟善體人意,湘君對他的一來一往問答不像在反對他跟韓冰,倒像是在確定什麼似了,天俊突然覺得輕鬆許多,對著湘君開懷的笑道:「湘君小姐果然不是一般的官家小姐。」
湘君看著天俊年輕飛揚的臉也輕輕淺淺的笑了,心裡暗暗讚歎天俊的決心,再加上昨夜知曉了天宗的心意,一切都豁然開朗,雖然還有些難關要過,但命運卻已經給了她機會,湘君又笑了,兩個年輕俊俏的人兒互有所感對笑得開心燦爛,卻沒想到,接到袁父命令正要上朝的天宗,竟正好看到這一幕,他停了馬,遠遠看著湘君的側臉。袁中見天宗停了馬,有些疑惑:「大少爺,您怎麼啦?」
天宗怔怔看著兩人不語,袁中順著天宗視線望去,也看見天俊、湘君,袁中見湘君笑得動人,忍不住讚歎起來:「雖然大家都說這位湘君小姐怪,但說真的,她與二少爺看起來真的佳偶一對呀,果然都是尊貴人家出身的,氣質真好!」
天宗臉色黯了下來,袁中突地發現自己說錯話連忙解釋道:「唉,大少爺,我可不是說您不是尊貴人家出身的。」
天宗仍無語,袁中越解釋越糟糕,但這是事實,天宗一輩子都無法辯駁的事實,天宗痛心。
湘君轉頭注意到天宗,臉上有著複雜的神色,卻出奇地溫柔,但仍無言。他的眼、他的唇、他的發、他的味道鮮明在心,他是她最初也是唯一的愛,但她的千言萬語想等到他親口再說一次愛她再訴說。
天宗本想就這麼低頭離去,卻發現湘君看著他,他停了步,兩人就這麼遙遙對望著。即使相隔數尺,天宗幾乎都可以聞道湘君的髮香,那曾經纏繞在他心中無可取代的味道,經過糊塗的昨夜,湘君如今對他來說竟是咫尺天涯。
天宗極其溫柔的看了湘君一眼,天俊發現湘君的神色有異,也看向湘君的方向,發現是天宗。天俊立刻起了身,大聲招著手:「大哥,來吃盤餃子,連湘君小姐都說好吃呢。」
天宗搖搖頭只是揮了揮手應道:「不了,爹那裡還等著我過去呢,你們慢用。」
天宗看了湘君一眼,策馬離去,湘君目送著天宗的背影。天俊察覺湘君看著天宗的表情有些怪異,忍不住問道:「湘君小姐,你與我大哥是否為舊識?」
湘君微楞,她與天宗之事如何對天俊說得清楚,罷了,還是等到時機成熟的那天再說吧,湘君打定了主意搖搖頭:「大公子畢竟為我受過傷,我心中甚為過意不去。」
天俊天真的笑了:「還好,我還以為湘君小姐為我大哥的事不太高興。」
湘君奇:「二公子怎麼會這樣想?」
天俊爽直道:「我想,你也知道大哥的身世吧。」
湘君不置可否,要不是昨夜天宗醉了,她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擱著他心頭的這個痛。
天俊又道:「其實根本不該先為我說婚配之事,大哥年紀較長,理應先談婚配,但二娘卻一直認為大哥出身不好,怕大哥影響家業,而大哥達觀,知道自己身世後,反而自動請求到前線為國效命,因此為袁家建立了許多功業,還封了大將軍呢,真是了不起!」
湘君微驚,原來是這樣,天宗竟是因身世而失了約,她在心底輕歎,命運真是捉弄人,她與天宗相遇因為身世,相離竟也因為身世……天俊見湘君不語,出聲道:「湘君小姐,你在想什麼?」
湘君沉吟了一會才道:「但榮妃娘娘仍然先將我許婚給你。」
天俊歎了一口氣:「可不是,我一直認為榮妃娘娘開明惜才,但不知為何,卻對血統一事甚為在意,她與二娘一樣,一直不喜歡大哥。」
看著天俊真誠的臉,湘君忍不住問道:「那二公子你呢?」
天俊笑:「我?我是很以大哥為榮的,我與大哥一樣,母親都早死,大哥比我更能幹,如今又能為國驅退匈奴,安了許多邊關百姓的家業,不像我,每天依然棋琴書畫,肩不能挑的,連想娶自己心愛女子都還做不到。」
湘君笑:「二公子,你自己說的,事在人為,該怎麼做,該怎麼想,只在一個心而已。」
天俊笑:「湘君小姐,如果我們不是在這種關係下認識,我相信一定可以與你是很好的書友的。」
湘君點了點頭突道:「那很好,我與二公子的婚事,解鈴還需繫鈴人。」
天俊看著湘君有些不解其意,湘君卻未多言,只是伸手招了招探兒、惜兒,兩人快步走了過來,湘君轉頭笑了笑:「我有些累了,容我先告退了。」
湘君一行人離去。
「喂,東西沒吃完就走,很浪費的。」袁平大叫。惜兒回頭對袁平做了個鬼臉,天俊則看著湘君的背影,想著湘君之言:「解鈴還需繫鈴人,這句話指的是……應該要找榮妃娘娘嗎?」
天俊笑了笑,湘君雖令人難以捉摸,但他卻知道湘君是對的,此婚事求爹是不成的,得從皇姑母那著手。
一想到這兒,天俊精神大作立刻起了身,袁平楞:「喂,二少爺,您也不吃啦?」
天俊轉頭快步離去,只道:「你自己吃,我現在要去見榮妃娘娘。」
袁平更楞:「去見娘娘?」
天俊沒搭理,逕自往皇宮內苑方向走去,袁平不捨地再多吃了幾口,才丟下碗,連跑帶走地跟著天俊離去。******
皇宮內苑,榮妃坐著休憩喝茶,一旁有幾個丫環伺候著,太監小丁子匆匆來報:「娘娘,袁大司馬的二公子求見。」
榮妃大喜:「俊兒來啦,快叫他進來。」
小丁子:「是,娘娘!」
天俊走進,一見榮妃欲行跪拜之禮,榮妃笑著制止:「俊兒啊,別跪了,快起來吧。」
天俊:「謝娘娘!」
榮妃起身,走近天俊拉著天俊的手,親切說道:「俊兒,怎麼今天有空來看姑母?你不是正忙著招待湘君?我聽你爹說,你們兩個處得不錯啊,這就好,說起來湘君這小女娃也算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聽你爹這麼一說,你們這樁婚事我就放心了。」
天俊不語,榮妃見天俊心事重重,關心的問:「怎麼了?有事嗎?看你悶著一張臉。」
天俊點點頭:「俊兒是有事想求娘娘幫忙。」
榮妃看了天俊一眼,瞭然於胸道:「跟湘君有關?」
天俊為難道:「是。」
榮妃笑道:「你們倆拌嘴啦,要找姑母主持公道不成?唉,湘君這丫頭樣樣都好,就是很有自己的性子,俊兒,你偶爾讓讓就沒事了。」
榮妃笑,天俊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下定決心似的又抬頭道:「娘娘,就這事不可以讓,我不能娶湘君小姐。」
榮妃大驚:「俊兒,你說什麼?」
榮妃驚訝看著天俊,天俊則是一臉堅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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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俊兒進宮找貴妃娘娘去了?」袁父拍桌大驚,猛然起身。天宗則有些楞住,二三個時辰前,天俊不是還和湘君在市街吃餃子吃得愉快,怎麼突然進宮去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天宗擔心得眉宇深鎖,忍不住開口問袁平:「方纔天俊不是還跟湘君小姐在一塊兒嗎?他們一起進宮了嗎?」
袁平:「回大少爺,只有二少爺自個兒進宮,湘君小姐先走了。」
天宗微驚,雙眉攏得更緊,袁父怒道:「我不是叫你好好看著,別讓二少爺亂跑?」
袁平:「因為二少爺說要進宮請安。」
袁父:「那你怎麼不早點來稟報?」
袁平:「二少爺到皇妃那才吩咐我來的。」
袁父大怒:「混帳,誰是你主子都搞不清楚,回頭我再跟你算帳,還不快備轎,我要去娘娘那裡!」
袁平:「是,老爺!」
袁平離去,嘴巴一面喃喃自語:「我主子本來就是二少爺嘛,現在又怪我,直倒霉……」
袁平快跑離去,袁父氣而無語,天宗突出聲道:「爹,我跟您一起去。」
袁父意外的看著天宗,自從三年前天宗意外知道自己的身世後,就不曾主動要求跟他進宮見榮妃,沒想到這回為了天俊竟願意,只是天宗一去,少不得他又要挨榮妃一頓罵,袁父沉默了一下才道:「天宗,不用了,你剛回來,好好休息吧。」
天宗看著袁父略為難的臉色,斂下眼默默點點頭,他有點難過,無論是三年前或三年後,他對湘君的事還是如此無力。
重逢又如何?他永遠在她的生活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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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小丁子領著袁父快速從長廊走向內廳,一進去,就看到天俊與榮妃對座,丫環俱已退下,太監小元子在門外候著。
天俊一臉正色:「姑母,事情就是如此,大丈夫貴在言而有信,我不能辜負韓冰。」
榮妃讚賞看著天俊,點點頭:「嗯,很好,你總算沒白讀了聖賢書,懂得信守承諾。」
天俊大喜,站起身:「姑母,那您是願意幫我跟爹說了?」
榮妃看著天俊正要說話,太監小丁子聲音傳來:「稟告娘娘,大司馬袁大人求見!」
天俊楞住,沒想到爹來得這麼快,榮妃揚了一下眉:「這麼巧,你們父子倆都來了,好吧,這事兒就一次說清楚吧,宣大司馬進來!」
袁父進,一見天俊,冷冷看了天俊一眼跪了下來:「貴妃娘娘千歲千千歲!」
榮妃擺了擺手:「起來吧!」
「謝娘娘!」袁父一起身就瞪看著天俊:「你怎麼不聲不響跑進宮了?」
天俊有點心虛道:「我有事找娘娘。」袁父微怒:「我不是吩咐過你,湘君遠來是客,要你這兩天略盡地主之誼招待,沒什麼重要事的話,就別勞煩你姑母了,快回去陪陪湘君。」
袁父瞪著天俊,天俊下定決心般朗聲道:「爹,孩兒就是因為婚約是終身大事,才來找娘娘一談,我不能娶湘君。」
袁父氣:「湘君這樁婚事是娘娘主的媒,你說不要就不要,娘娘點頭同意了嗎?」袁父看著榮妃。
天俊一臉殷切的催促語氣:「娘娘,您快幫我跟爹說。」
榮妃看著天俊緩緩說道:「俊兒,這事我不能答應。」
天俊由喜轉驚:「娘娘,難道您要俊兒做個薄倖失信的人嗎?」榮妃微笑:「當然不是。」
袁父大驚:「娘娘,這事草率不得。」
榮妃看著袁父微微揚了眉:「我像是草率的人嗎?」
袁父不敢搭話,榮妃轉頭對著天俊說話:「俊兒,做人自當言而有信,姑母會做主讓你迎娶韓冰姑娘為妾,這也算守了承諾,至於湘君那邊,由姑母來說話,你不用擔心。」
天俊愕然:「姑母,我不能,我喜歡的是韓冰,怎麼能委曲她為妾,我要明媒正娶、大紅花轎,迎娶韓冰過門為妻。」
袁父怒指天俊:「你娶個平民女子為妻,那湘君呢?難道你要堂堂六王爺的千金做妾嗎?哼!」
天俊激動:「正因為不能委曲王爺千金,所以我更不可以答應與湘君成婚。」
袁父怒:「俊兒,咱們袁家是西安第一名門,你未來又必須承繼未來家業,你若娶韓冰姑娘為妻,就是要她負起治內齊家的重責大任,市井與名門生活差距有如天地之隔,她一介平民適應得了豪門規炬嗎?你堅持娶她為妻,反是害她了,這事就維持原議了。」
天俊不死心道:「家業有大哥可繼承不是嗎?」
榮妃歎了一口氣:「這問題不是一樣的嗎?袁家可是名門,不能讓你那個叫韓冰的入得門,又怎麼能讓個京城名妓的兒子來當家呢?」
榮妃冷冷看了袁父一眼,又續道:「都怪你當初做的好事。」
袁父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天俊氣,他自小就敬重天宗,雖為同父異母,相差三歲,但他跟天宗一向兄弟情篤,聽到榮妃對天宗的話語,他忍不住為天宗辯解道:「娘娘,您這樣對大哥不公平,大家不是一樣都是人嗎?名妓與皇姑母一樣都是人呀,再說大哥出生入死,保國衛民,在我心中,他永遠是個大英雄!」
天俊一口氣說完,榮妃一聽,立刻氣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袁父大怒:「放肆!你居然敢這樣說話,你不想活啦?」
天俊咬緊嘴唇不語,榮妃許久後才平息了怒氣道:「俊兒,我知道你是為韓冰的事急,但這事是急不得的,我得跟湘君好好談談,而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累了!你們跪安吧。」
榮妃站了起身,小丁子立刻上前來扶。袁父與天俊跪了下來,直到榮妃走了進去之後,袁父起了身,瞪看天俊:「俊兒,聽到了沒有,就這麼定了,不准再提。」
天俊鎖眉,沉默不語轉頭離開。袁父搖搖頭原本打算好好教訓天俊,但轉念一想,畢竟是宮廷重地,輕率不得,思考再三,袁父也信步走了出去,出得門外,迎上一片刺眼陽光,袁父伸手遮了遮眼,他想天俊畢竟孝順,他就不信天俊真的敢忤逆他,回頭再跟他說一回,這事兒應該也就妥當了,袁父思及至此,原本緊繃的臉也鬆了下來,微笑離去。
袁家大廳,天俊跪在堂下。
袁父冷著一張臉:「好啊!俊兒,那個妖女是迷了你什麼心志?名不正,言不順,她一介平民就敢與你私訂終身。」
天俊辯解:「爹,我與韓冰是名正言順的。」
袁父聞言怒:「無父母之命,無媒妁之言,算得上名正言順嗎?像你和湘君才是名正言順,門當戶對。」
天俊倔強道:「但是,我另有喜歡的人,我是絕對不會娶湘君小姐。」
袁父大怒,甩了天俊一巴掌,天俊嘴角立刻流著血絲,天俊撫著臉,二話不說,對袁父磕了磕頭,站起身就想走出去。
袁父大吼:「你給我站住!」
天俊背對著袁父站住,冷言:「不知道父親大人還有什麼指教?」
袁父見天俊態度強硬,知道再用父威壓制也不是辦法,深吸了一口氣,將氣壓住,走到了天俊前面,盯了天俊許久後柔聲道:「俊兒,爹並不是反對你娶韓冰那個女孩,只要娶了湘君後,徵得湘君同意再娶她為妾也不遲呀。」
天俊轉頭認真看著袁父:「爹,我答應過韓冰,一定會娶她為妻。」
袁父怒氣陡生:「你一個堂堂大司馬的二少爺,能夠娶個那樣地位的女孩子為妻嗎?」
天俊挺了挺身:「為什麼不行。」
袁父怒瞪天俊:「你娶那個女孩可以為你這個袁二公子帶來什麼好處?對袁家家門又有何助益?除了你一時快樂之外,什麼也沒有,但湘君不同,湘君之父是六王爺,你娶了她,不僅大好前程垂手可得,更可以讓咱們袁家地位更加榮耀。」
天俊不語,這些話他從小聽多了,知道多說無益,袁父見天俊無語,又道:「俊兒,一個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權,有錢,有勢,權與勢是永遠都不嫌多的,我們能與六王爺結親,那是多少達官貴族想要的親事呀。」
袁父微笑看著天俊,天俊樣子像他,從小他就看重這個兒子,眼看他一天天長大,模樣俊俏、才情過人,他心中自有一股為人父的驕傲,如今又許了湘君這門親事,更是讓他開心。
天俊看著袁父,掙扎許久後還是忍不住回道:「爹,權勢固然重要,但我倒覺得,一個人最重要的,不在錢,不在權,也不在勢,而是在能不能照自己的意思快活地過日子。」
袁父沒料到天俊此語,又急又怒道:「你讀那些聖賢書,是讀到哪裡去了,聖賢書不是告訴你要齊家才能治國,平天下的嗎?」
天俊:「但聖人之書裡,都寫著,不管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一切都要從修身做起,而修身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待人以仁,首重信諾,爹今天叫我娶湘君,就是讓我不守信諾。」
袁父怒:「你今天若是敢違父命,不娶湘君,就是不孝!」
天俊只看著袁父:「爹,您這是要逼我?」
袁父臉色一冷道:「我自然希望你心甘情願,但是,若是你不肯,我就會讓你見到,什麼叫做權,什麼叫做勢。」
天俊:「那我無話可說了。」
天俊轉頭離去,袁父怒極,坐了下來,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不一會兒,袁父像想到什麼似的,立刻召家丁:「來啊!給我叫天宗來。」
家丁快步離去,袁父臉色一掃之前的凝重,嘴角微揚了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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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俊滿臉愁容,從走廊經過,突然被惜兒叫住:「二少爺,小姐叫我在這兒等著您。」
天俊有些奇怪:「什麼事?」
惜兒:「小姐想請您過去下盤棋。」
天俊心煩意亂原本不想去,但轉而一想,或許湘君會有不同見解,思及至此,天俊點點頭,隨惜兒走向涼亭。
湘君正坐在涼亭的桌前,面對著棋盤,探兒隨侍在旁。惜兒帶著天俊進入,湘君看到天俊,微笑起身道:「二公子,請坐。」
天俊拱手:「湘君小姐,恕在下現在無心情下棋。」
湘君輕笑:「二公子,棋局如人生,說不定在下棋之時,自能悟得人生道理。」
天俊見推辭不掉,只好坐了下來,二人下著棋。
天俊心不在焉,想到袁父對他的警告,便滿心不安。湘君抬眼看了天俊一眼。
湘君:「二公子,你下了一著死棋。」
天俊看了棋盤一眼,果然自己的白子被困。
天俊歎了口氣道:「我棋藝不如小姐,甘拜下風。」
湘君看著天俊臉色,微笑,語中似另有含意:「二公子準備這樣就認輸了?不想努力走出眼下這個局勢?」
天俊聞言,知道湘君一語雙關,意有所指,卻苦無對策,只能搖搖頭:「現在唯一方法,就是不下這盤棋。」
湘君笑:「棋局就像人生,一但下了子,就成騎虎,如何由得你說不下就不下呢?」
天俊期盼問道:「那湘君小姐可有方法,幫我走出這個局勢?」天俊有些搞不清楚湘君的目的。湘君笑意更深:「我也只是一枚棋子,也深陷棋局之內,你想我如何幫呢?」
天俊失望,站起了身:「那我只能盡人事。」
「這是說,若人事己盡,那二公子就會聽天由命囉?」湘君繼續下了一個黑子,天俊的白子局勢更加的險峻。
天俊看了湘君一眼,不語,有些沉悶地走了出去,湘君看了天俊背影,又微笑了起來。
湘君走到了棋盤的對面,看著天俊的白子,她下了一子:「事在人,在人的機智,勇氣與執著。」
惜兒看著棋盤,完全不知道湘君在幹嘛,湘君看著遠處,此時惜兒下手想收棋盤,突然被湘君制止:「別收!」
惜兒楞,看著湘君。湘君看了看遠處,微笑地看向棋盤:「留著它,也許明天會有新局面呢。」湘君走出亭子,身影逐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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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宗已經站在水榭外很久了,他被袁父叫來,但經過涼亭,又看到湘君與天俊如一對璧人一般下著棋,湘君永遠帶著笑意,那笑容,是永遠不屬於他的。他也沒資格擁有。誰叫他一時糊塗與貴美發生這種事呢?他再也不敢也不能接近湘君。
他低頭看著棋盤,他不懂棋,他隨意拿起了一枚黑子,那還留有些許的湘君的溫度。
他將那枚黑子收進懷裡,他的心貼著黑子,貼著湘君的溫度,感覺似乎與她近了些,天宗苦笑就當個不為人知的紀念吧!但天宗並不知道。此黑子一不在,棋局又是一番新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