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雷克勳。」職業化、冷靜到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傳來。
他八成以為是哪個客戶吧!思琪吐吐舌頭,腦中突然興起了一股捉弄他的念頭。「哈羅!親愛的。」她嗲聲的喚道。
乍聽之下雷克勳皺起了眉頭,隨即又舒展了開來,唇邊浮起一抹笑容。「達令,這麼久不見,我想死你了!」他性感的低喃充滿了誘惑。
思琪先一愣,立刻生氣的咬著唇,她不過是隨便偽裝個聲音,哪知道居然真有這號人物。
「如果可能,我真恨不得放下一切飛奔到你身邊。」另一端的克勳仍不知死活的說著甜蜜醉人的情話,聽得思琪是兩眼冒火。
「你……你……」她氣結的正準備甩上電話時,克勳突然冒出一陣愉快的笑聲。
「好玩嗎?思琪。」思琪像是見鬼似的瞪著話筒,他怎麼會知道是她?
「傻瓜!這只內線電話只有外婆和……」他頓了頓。「我的老婆才有。」思琪的臉微微一紅,不由得暗自慶幸他看不到她。「原來你一開始就知道了?」
「嗯。」
「那你還玩?」
「我是體貼老婆的心意,不想掃了你的興啊!」他調侃的輕笑道。
才怪!如果真是如此,幹嘛不裝作不知道?根本就是存心捉弄人嘛!思琪在嘀咕著。
「對了,你找我有事?還是……」他調侃的拉長語調。「太想我?」
「才不是?」思琪馬上反駁。「我是想……呃……」這要她怎麼敢開口?
思琪才猶豫了幾秒鐘,克勳立即接口道:「想要我?」
「閉嘴!」思琪受不了的翻翻白眼,本來要開口就已經夠難的了,克勳還這麼嘻皮笑臉,沒個正經。唉!她還真該打電話之前把自己灌醉,或許就會勇氣百倍了吧!
也不知道克勳是真的聽話,還是感受到她不尋常的心境;他果然安靜的等著,不再出聲。
等了半天,思琪才尷尬的開口:「克勳,我……我想了很多,你說得沒錯,我們都是成年人,沒有必要隱藏自己的感覺,你知道的……我……並不討厭你。」哈!說不討厭還太輕微了!思琪聳了下肩。
「然後呢?」他語帶困惑,嚴肅的追問。
「然後?」思琪不由得一愣,這還不夠明顯嗎?還是他突然變笨了?「那就是……」思琪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老天!總不能要她明白的說,她希望兩人假戲真做吧?
「那就是你又決定要逼迫善良的我了?」克勳憋著笑,想像著思琪一臉嬌羞的表情,恨不得自己就在她面前。
「克勳……」她能想見他現在的模樣,思琪臉上帶著微笑;警告的低語。「馬上停止你臉上的笑容,那和你嚴肅的形象不符,你會嚇死你的員工。」
「遵命!親愛的,我今晚就回家。」他收斂起笑容,溫柔的輕喚一聲,「思琪……」
「什麼?」她的心不由得漏跳一拍,每回他這麼柔情的呼喚她時,她總有一股情不自禁的感動。
「我很高興你這麼決定。」克勳的臉上掛著一絲柔和的神情。
緊閉的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來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來,隨即被克勳臉上的表情驚得呆在原地。
克勳抬起頭,「今晚見,拜拜!」他急匆匆掛上電話後,又恢復一貫冷靜的表情。「閉上你的嘴!我這裡可沒蚊子可以吃!」
伊爾聞聲立即閉上嘴,可是下一秒鐘又急急張開,「我是不是該配眼鏡啦?還是你的臉皮隨著年紀的堆長變得鬆弛了?」
克勳默不作聲的瞪他一眼。
「別這樣嘛,你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不過,可別告訴我是你外婆,否則你就是侮辱我這個劍橋高材生的智商。」
「真是好心沒好報,我還真後悔當初借你筆記,結果你的報答居然是纏我一輩子!」克勳以一副悔不當初的怨歎口吻戲謔的說。
伊爾不以為意的聳聳病。「既然知道我的纏功,就別跟我打哈哈!」
克勳厭惡的撇撇嘴,必要的時候,伊爾簡直比女人還煩人。「你明知道是誰,又何必問。」根本就是存心找麻煩!
「你明知道我為什麼問,又何必不說?」伊爾索性跟他繞起口令來了。
克勳瞪了他一眼,悶悶的開口:「是思琪!現在你好奇心滿足了,有事就快說,沒事的話,就滾出去!」
哈!他就知道。伊爾愉快的吹聲口哨,他只不過要克勳親口承認罷了!
「先生,史東先生已經在書房等您了。」管家恭敬的說。
喬治點點頭,拿起椅子旁的枴杖撐起自己,緩步走向書房。
一名年約三十歲,身穿藍灰色西服的男子,侷促不安的坐在昂貴的酒紅色皮沙發上,四周圍是些氣派的骨董裝飾,屋內唯一的窗戶讓厚重的窗簾遮得透不過一絲光線,只有一盞昏暗的立燈,微弱的光線投射在傢俱書櫥上,形成大大小小不同的陰影,讓人有種陰冷恐怖的感覺。
厚重的門突然被推開,他立即彈跳起來,緊張的清清喉嚨,盡可能以平穩的聲音開口。「雷老先生,您好。」雖然這已經是他第四次來了,還是渾身不自在。
喬治冷淡的看他一眼,在他對面坐下。「請坐,史東亞伯,去倒杯酒過來。」他吩咐管家。老管家由酒櫃裡裡倒了兩杯酒放在桌上後就離去。
「說。」喬治直直的盯著史東,話語裡的威嚴讓人不得不服從。
「雷老先生,這一個禮拜雷先生都準時在五點半左右離開辦公室。星期三的時候,他們兩人是在愛琴海餐廳用餐,星期四晚上他們乘遊艇出海,這個週末的時候,他們搭機到太浩湖去,一直到週日晚上才回來。」說完,他打開公事包,拿出一疊十寸的放大照片交給喬治;老人面無表情的接過去,一張一張仔細的看過,眼神愈顯冷酷。
「從跟蹤的人口中聽來,他們倆的感情似乎相當好,跟一對熱戀中的男女沒什麼不同,」史東在接觸到他陰森的目光時不由得噤聲,心頭泛起一陣寒意。
「說下去!」喬治瞪著他,簡單的命令。
史東吞了口口水,「他說令郎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她身上。」
喬治一言不發的將目光移回手中的照片,良久後才開口:「我知道了,繼續跟下去,下星期再向我報告,你可以走了。」
史東連忙收起公事包轉身離開,室內又剩下他一個人時,喬治平靜的臉上開始起了變化,他眼中的怒意迅速的擴散到臉上,氣憤的將手中的照片一張張撕成碎片,任它們散了一地。
「我要你們的關係也像地上的照片一樣,變成碎片!」
他喃喃自語的聲音中,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陰冷。
加州的冬天比起其他霜雪堆積的地方來說已經算是暖和了,即使是十一月時,依然可以享受到暖暖的陽光,但思琪卻很不習慣舊金山冰冷的寒風,即使是冬陽普照,她還是凍了臉,所以每到假目她寧可借幾卷錄影帶窩在家裡,舒舒服服的依偎在克勳的懷裡看電視。克勳對香港的電影十分感興趣,更奇怪的是,他似乎對中國的文化背景也相當瞭解;許多她原以為他聽不懂的成語典故,他居然也能意會。
「克勳,你聽得懂中文?」思琪原本盯著螢光幕的視線,因他適時的笑聲,驚奇的轉移到他臉上。如果他聽不懂怎麼可能笑得出來?剛剛明明就還沒有打英文字幕啊!
「何止聽得懂,我還會說呢!」他突然以十分標準的國語答道。
「啊!」思琪愕然。「你怎麼從來沒告訴我?」
「你也沒問啊!」克勳揚起眉,好笑的盯著她大皺其眉的可愛神情。
「我哪會知道啊!你全身上下也沒有一點像東方人。」她這才想到克勳真的一點也不像他母親,如果不說大概沒有人會相信他身上有一半的中國血統。
克勳神色微微一黯,接著戲謔的哼道,「沒辦法!他的基因總是比較強,我該死的像極了他!」
思琪有一刻鐘後悔自己不該觸及這個話題,可是,一秒鐘她又改變看法。「克勳,你願意談談嗎?「克勳的手心不在焉的玩著她的頭髮。「你想知道什麼?」
思琪微一沉吟,小心的開口:「你的童年是什麼樣子?」
「童年……」克勳停下手上的動作,隔了一會兒才繼續。「那是一張父親的照片,母親哭泣的容顏和虛幻希望交結而成的歲月。」他突然低笑一聲。「雖然我明知道她等待的人永遠也不會來,但我還是告訴母親他會的,就好像我心中的某一部分仍然跟著她一起希望,希望著父親終有一天會來。」他的聲音聽起采好遙遠,好像時光倒流,他又跌入那段令人痛苦的過往。「一直到她死了,最後的那點希望也終於破滅。」
「你恨他嗎?」
「恨?」克勳艱澀的扯動唇角。「我曾經以為會怨恨他一輩子,後來我才知道一輩子的時間太過漫長,而找不想自己一輩子活在對他的怨恨之中。」
「那麼你原諒他了?」
克勳緩慢的搖搖頭。「我或許不再恨他,那是因為我學會了不去在乎他,以我而言,他只不過是個生命即將到盡頭的陌生老人而已,但我永遠不會忘記母親那張承受著痛苦和煎熬的憔悴臉孔。」
思琪憂傷的看著他眼中的痛苦。「你在自欺欺人!克勳,我知道你在乎的,否則你又何必去見他?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在最後的時間好好把握機會,難道一定要等到太晚了才來後悔?」
「你不明白的,思琪,我真的試過,試著去瞭解,但是,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去原諒一個不知後悔,不肯承認錯誤的人?」他漠然的神情掩不住眼中的苦澀和傷痛。「曾經一度,我渴望像母親一樣,去相信他,我知道那是癡人說夢,對一個眼裡始終只有自己和野心的人,是沒有多餘的愛去給予,或者我該說這樣的人是沒有能力去愛,也不值得去愛。」
「克勳,我很抱歉。」思琪噙著淚,心頭一陣抽痛。
克勳突然緊緊的抱住她,他原以為這個事實再也不會傷害他,如今再提起時,他才知道傷口永遠也不會有癒合的一天,「克勳……」他們緊緊的擁抱彼此,思琪好想將自己的溫暖傳給他冷透的心,她渴望讓自己的愛去淡化他的傷痛,就在她想開口的時候,克勳突然拉她站起來。「來,我帶你去看一件東西。」
思琪任由他帶往一樓,走向那個始終上鎖的房間。「你在這裡等一會兒。」他轉身回房裡,不一會兒又走出來。「思琪,你曾經問我,為什麼鎖上這房間?」
「嗯,你告訴我裡面不過是堆積東西的儲藏室。」
「這的確是儲藏室,它堆積儲藏著我對未來的夢和渴望。」克勳目光深沉的看著她,聲音突然變得好溫柔。「你分享了我的過去,現在我也要你分享我的夢。」
他打開了門鎖,對她展開自己的夢和期待。
思琪幾乎是屏息著走進去,空蕩蕩的房裡除了落地窗前的一張椅子之外,它和其他房間並沒有什麼不同。
她緩緩的環顧一圈,角落裡的某樣東西吸引了她的目光。
躊躇了一會兒,她筆直的朝它走去,這是……畫架?她疑惑的看向克勳,他只是倚在門框上,沉默的凝視她,思琪轉回頭,緩緩的伸出手掀開蓋住它的白布。
「這就是你的夢?」思琪哽咽的問道。
克勳緩緩的走過來,從背後圈抱住她。「十五歲那年,我在街頭第一眼見到它時,就無法將目光移開,但我卻遲遲不敢買下它,之後的三個多月裡,我幾乎天天到那裡看它,有一天它不見了。」他幽深的歎口氣。「我的心那時像失落了什麼一樣,感到好空洞,接著那個落魄的畫家將一個用白布包裡著的東西交給我,他告訴我隔天他要流浪到另一個陌生的城市了。」
「他將畫送給你?」思琪含著淚問。
「嗯,他以為我沒錢買下它,可是他不知道我不是沒錢,而是害怕。」他頓了頓,像在考慮該如何去表達內心的矛盾。「你有沒有曾經那麼渴望到害怕去擁有過?我害怕自己擁有它之後,會忍不住去夢想,去期待。」
她緩緩的點點頭。她明白的,不會有人比她更明白全心全意去渴望某種東西時,那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感覺。
「這好美!」透過霧濕酌眼眸,思琪看著畫中背對著她相擁的男女,他們的臉上必定是帶著滿足幸福的笑容,看著在草地上玩耍的孩童,這不也正是她的夢想?溫暖又甜蜜的閤家之樂。
「對許多人而言,它平凡到唾手可得;但對我而言,它卻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不!它不是遙不可及!」思琪轉過身抱住他,眼淚跟著滴下來。「你有我,它不再只是夢想。」
「我有你嗎?你真的屬於我嗎?思琪。」像要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似的,克勳緊緊的擁住她,緊的思琪快要不能呼吸了,可是她不在乎。
「是的,我屬於你。」心中那股從未有過,濃得化不開的情感幾乎將她淹沒。
她微顫的唇正對他發出無言的邀請,他慢慢的低下頭,以唇拂過她散發甜香的唇瓣,輕柔的勸誘她為他張開甜蜜的小嘴,待她柔唇微分,他的舌立即探入,與她小巧口舌纏綿,她只能全心的回應著他熱情的索求,絲毫不覺克勳已將她拖入房裡。
他溫柔的將她放在床上,解開她的衣襟,巡視著她美麗無瑕的胴體,他伸出手輕柔的撫過她的酥胸,手到之處留下一道灼熱的火焰。
思琪彷彿被催眼似的注視著他因慾望而變得深藍的雙眸,她幾乎無法呼吸,最後他將手貼放在她的左胸上感受到她快速的心跳。
「它將屬於我,永遠只屬於我!」他用佔有似的開口宣佈,接著他脫下自己的衣服,貼著她躺下,她女性柔軟的曲線自然的依偎著他。
「克勳……」思琪輕輕的喚著他的名字,因兩人如此真實而緊密的接觸,不自在的羞紅了臉頰。
「思琪,別害怕,讓我愛你。」他低語著,以手背撫摸她光滑的背脊。
她也伸出手撫摸他的胸膛,他吻她的掌心,再將手放到床上。
「讓我來。」他嗄聲說。「好好躺著,讓我撫摸你。」
思琪好想撫摸他的身體,卻因迷失在陌生的慾望波濤中而任他擺佈。
克勳熱練的愛撫技巧催眠了她,他的手在她全身上下游移、挑逗著,唇更沿著身體的曲線,自唇、下巴、臉頰頸項一路的向下吻去。
思琪嬌喘不斷,感到虛弱得無法動彈,只能任由自己迷失在陌生的慾望波濤中,她好熱,全身像火燒一樣,覺得世界似乎就要崩裂了,剩下的只有慾望。她想要更多,卻不知自己要的是什麼。
「克勳,我好熱喔。」她靠在他的肩頭呻吟,隨著劃滑上她大腿的手,她自然的拱起臀,張嘴呼喚他的名字。
因克勳的愛撫所燃起的火焰愈燒愈熾熱,她無助勾住他的脖子,全身不住的蠕動著,克勳強壯的身體將她壓陷入柔軟的床墊中,她再度呼喊,他同猛力摟著她,臉摩擦她的頸項,克制自己慢慢進入她,卻因阻礙而停下來。
「思琪?」他撐起上半身,驚愕的神情帶著一絲遲疑和難掩的喜悅。
「別停,求你……」她就快被慾望的浪潮所淹投,思琪手放在他的臂部,深吟的催促。
「思琪,你確定?」他全身緊繃著,極力克制著自己要她的衝動。
「我要你。」她從沒有這麼肯定過,她的身心都強烈的望著他。
克勳再也克制不住狂野的慾望,悶哼一聲的充滿了她,思琪感到自己彷彿被撕裂般,在一段時間之後,那陣痛的灼熱感似乎減輕了許多,克勳才開始移動,隨著他慢慢加快而有節奏的動作,她不再感到疼痛。
她跟著他律動著,聽到他的呻吟,她更加顫抖的攀住他,一波波難以置信的激情沖激著她,在到達最高的那一剎那,她流出了虔誠的淚水。
克勳喘著氣,不情願的將自己拉回現實,他翻下被他壓住的纖弱嬌軀。「我弄痛你了?」克勳極輕柔的撫著她泛紅的臉頰問道。
「沒有。」思琪摸著他的髮絲微笑道。「剛剛那真美。」
「思琪,我不知道你還是……」處女。克勳在心中說道,有點自責卻又有更深的喜悅。
「克勳。」恩琪愛憐的撫著他泛著汗水的臉龐。「我很高興自己的第一次是給了你。」
「思琪甜心,你不知道自己帶給了我多大的禮物和感動。」他情不自禁的再次吻上她的唇……
才一睜開眼,映人眼簾的是一朵躺在枕頭上嬌欲的的玫瑰和一張白色的信箋,思琪的唇邊緩緩露出一抹動人的笑意。
她拉起被子坐起身,順手拿起玫瑰插在床頭櫃上一隻水晶花瓶裡,聞著它淡淡的芳香,思琪不覺飄回昨晚那充滿著熱情和甜蜜的初夜;他們曾經共有的親密,她知道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下意識的摸著腹部,眼中帶著夢幻似的光彩,也許裡面已經有一個生命正在成長,她衷心盼望。
她微笑的打開信箋,入眼的是克勳蒼勁有力的字跡,「早安,美麗的安琪兒:只是靜靜的看著你甜美的睡容,捨不得喚醒你,好想時光就這麼停止,就這麼看著你。
昨夜是我一生中最美好、最珍貴的時光和記憶,我鍾心期盼它也會成為你的!今晚我會帶朋友來吃晚餐,不用特意準備,他就像是一隻什麼都吃的豬。
愛你的克勳。
思琪不禁笑了出來,他可真是會損人呢!來人一定是克勳的好朋友,不然他不會帶他回來的,那麼她可得好準備一下了!
她先是泡了個舒服的玫瑰花澡,將甜蜜的疲痛洗掉,將全身的皮膚泡得通紅時,她才起身圍了條大浴巾,慢條斯理的走入穿衣間裡,找出唯一一套看起來沒有那麼華麗的牛仔褲和襯衫穿上。
前幾天收到整整兩大箱的衣服時,她差點沒被嚇死,那是些歐美大師級設計的衣服,她不由得瞠目結舌。
那些衣服她哪穿得完,而克勳竟說那只是他的一點心意,再這麼下去,她怕自己會愛上這種受寵的感覺!
將自己打點好後,她開了半個小時的車到唐人街,又走了快一個小時的時間才買齊需要的東西,再匆匆趕回來。接下來的時間,她忙著料理食物,發現快五點時,她急忙上樓沖個澡,挑了一款黑色的緊身套裝換上,再將長髮簡單的綰在腦後,臉上略施薄粉,這才滿意的下樓,她不希望留給對方一個壞印象。
六點一到,克勳準時回到家,他讚美的眼神讓她覺得飄飄然。
「思琪,你今晚真美!」他在她的唇上深深印下一吻,直到身後傳來極細微的笑聲,他才不甘願的放開她,轉身瞪向伊爾。
「思琪,這是伊爾;伊爾,這是我太太思琪。」說到「太太」這兩字時,他還警告的加重語氣。
「嗨,很高興認識你!」伊爾緊握住思琪伸出的手不放,雙眼閃亮的盯著她。「唉!可惜,嫁給雷克勳簡直太可惜!」
在她還來不反應之前,就被一旁的克勳攬到懷裡。
「再怎麼可惜也沒有像將來配給你的女人可憐!」克勳瞪著伊爾的色相。「還有,別色迷迷的盯著思琪!」
伊爾則像沒聽見似的,目光仍直盯著思琪瞧。「你一定是被他騙了,才會嫁給這種『冷面煞墾』吧?唉!可憐的『落難佳人』,不過沒關係,只要你一句話,我一定兩肋插刀的解救你。」
「冷面煞星?」思琪好奇的盯著他。「什麼意思?」
「哈!那可是所有認識他的人在背後給他的封號,從這一點,你就知道他這個人有多沉默,多冷酷,多不苟言笑。」
是嗎?思琪愈聽眼睛就張得愈大,怎麼她都沒看到這一面?
「閉上你的狗嘴!」克勳丟給伊爾一記殺人的眼光,嘴角不悅的一撇。
一到了餐桌上,伊爾簡直就像是餓死鬼似的狼吞虎嚥,忙得話也不說一句,直到所有的盤子都見了底,他才抬起頭讚歎道:「真是太棒了!道地的中國菜!難怪時間一到,克勳就急著往家裡沖,老是放我一個可憐的加班唉!」他突然垮下臉,可憐兮兮的歎口氣。「哪像我孤家寡人一個,只能吃些速食晚餐。」
「是嗎?」思琪同情的看著他。「那麼以後歡迎你來。」
「你可別被他騙了!」克勳不以為然的冷哼。「他多的是女朋友替他煮晚餐。」
「你可別破壞我的名譽!」伊爾趕緊澄清。
「破壞?那也得有名譽才能破壞,不是嗎?」克勳冷冷的笑道。
「哇!你這樣一說,思琪還以為我是什麼花心大蘿蔔。老哥,你怎能有了漂亮又賢慧的老婆後,就過河拆橋?讓我分享一點溫暖也不為過啊!」伊爾不服氣的說。
思琪看著他們你來我往的鬥嘴,他們一向是如此的?但她看得出來他們之間有著深厚的情誼。
今晚,伊爾讓她更加瞭解克勳,他口中所說的是她完全不知道的克勳,不過她希望自己永遠也不會看到克勳冷漠的面容。
「你找我有事?」維亞姿態優美的走進來,冷淡的盯著躺在床上的喬治。
「坐!」他遞給她一本書。「念給我聽。」
「唸書?」她嗤哼一聲,拒絕接過書本。「我又不是你花錢雇來的女人!」
喬治目光冷冽的掃視她一眼,不高興的將書丟在床上。
「你是我花了更甚於千千萬萬價錢娶來的老婆,我看不出這中間有什麼不同。」
「你!」維亞寒著臉,憤恨的板起眼。「你沒有權力這麼侮辱我!」
「你心裡清楚得很,我有沒有侮辱你,我還沒有笨到不知道你的企圖,現在我再說一次,唸書!」
維亞因他話中冰冷的暗示畏縮了一下。該死的老頭!她暗咒一聲,臉上卻是一副冶野的笑容。「我念就是了,別生氣嘛!」
她拿起書本,瞄了一眼封面,心中不覺冷笑一聲,這老頭居然看起羅曼史?哼!想來是想做卻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只好「望梅止渴」了。她翻開書一頁一頁的念著,念四十多頁,老頭突然揮手喊停。
喬治像是疲倦了似的揮揮手,遣退她。「好了,今天就念到這裡,你可以出去了,順便叫亞伯進來。」
維亞憤恨的瞪了他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扭腰擺臀離開。不一會兒,老管家走了進來。
「亞伯,去把錄音帶拿出來。」他簡潔的命令。
老管家走向五斗櫃,將上面擺著一張相片移開,拿出一台小型的錄音機,取出其中的錄音帶交給喬治。
喬治看了一眼又遞還給他。「將這卷帶子拿去給亞東。」
思琪坐在車裡,雙手緊張的撫著裙擺,一面整理自己慌亂的情緒。隔了好半晌,她才從車裡出來,走向那幢令人望而卻步的巨宅。
她舉起手準備敲門之際,大門突然自動打開了,思琪不期然的嚇了一跳。
「請進,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一名面容冷傲的管家道。
他評判的眼光似乎帶著不贊同的輕視意味,不過對在美國居住了幾年的思琪而言,早已不是第一回,她倒是揚高下顎,冷冷的回視他,對付這種有種族歧視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比他更驕傲。
「在你們先生這麼突然的『召見』我時,他就該有准要等候!他不會以為只要隨手一招,世界就會跟著他轉吧?」她知道自己說得有些尖銳,可是只要想起他對待克勳的態度,就讓她憤怒不已!
對方則像是聽到什麼大膽的言辭似的,愕然的瞪著她。
「你大概不想讓他等得更久吧?」
經思琪一提醒,亞伯這才回過神,「你跟我來,先生在房裡。」這回他的態度明顯的恭敬許多。
思琪沉默的跟在他身後,穿過了客廳,由一扇玻璃門走向室外一大片寬廣的草坪,大約五分鐘之後,才看見一座透明玻璃所建造的巨大花房。
亞伯領著她走進滿是綠意的花房,轉一個彎,就見到喬治柱著枴杖背向她站著,他高大的身軀雖然有些僵淒,但散發著令人不容忽視的權貴力量。
「先生,人來了!」
喬治聞聲緩緩的轉過身,一張和克勳酷似的英俊面孔,並沒有因歲月而失去魅力。
他沉默的掃視思琪,最後目光停在她的臉上。「亞伯,你先下去!」管家離開後,他才露出一抹令思琪渾身不自在的冷酷笑意。「你就是讓維亞氣得暴跳如雷的女人?」
思琪不明白他譏諷的語氣意味著什麼,只是沉默的看著他。
「看來你並不明白自己踏進什麼樣的地方吧?」他微側著頭,表情深奧難測。「不過也難怪,克勳就和我一樣,很少有女人能敵得過這種魅力,你是女人,當然也不例外!」
思琪不由得想起克勳的母親。「我猜你一向將女人為獵物般的獵取,恣意玩弄於手掌心吧!」她意有所指的諷刺道。
喬治眼眸一瞇,隨即又鬆開,泰然自若的聳聳肩。「女人本來就是用來消遣的玩物,只有愚笨軟弱的男人才會認真。」
他滿不在乎的口吻,讓恿琪一把怒火燃上心頭。「我猜你忘了提及,女人不過是你用來生育子女的工具吧!」
「可以這麼說。」
他居然還大言不慚!思琪簡直不敢相信的瞪視著他世上怎麼會有這種冷血無情的人?他居然還對自己的行為沾沾自喜。「我真替克勳的母親感到可憐,更替克勳有這種父親感到悲哀。」
「是克勳告訴你的?」他身體一僵,失去了先前的冷靜,目光閃過一絲憤怒和不信。該死!他居然會告訴她!
「誰告訴我並不重要。你知道嗎?你不但可憐,而且可悲!」
可憐又可悲?他動怒的低吼一聲,他這輩子還沒人敢這麼批評他,「我有錢有權,要什麼有什麼,有什麼好可憐可悲?」
「那只是表面上而已,實際上的你,只是守著一座冰冷又華貴的空宅,擁有一堆花錢雇來的僕人,但卻毫無親情,這樣還不算可憐嗎?你既不懂愛,也不能愛,又沒有人真心愛你,這難道不是天底下最可悲的人?」
喬治突然大聲狂笑了起來。」愛情?哈!又一個愛作夢愛幻想的女人,你說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他的言辭雖然激烈,但語氣卻帶有難掩的蒼涼。
看著他扭曲的笑容,思琪心頭的憤怒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隨之而起的無端的沉重,她真的替他感到悲哀,「你和唯一的兒子形同陌路,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寂寞?」
思琪感慨的歎口氣,對這樣的人,只怕說什麼都是多餘,她現在才明白克勳為什麼寂寞?他眼神一黯。「或許吧,你老了上年紀也跟變得軟弱。」他有些自嘲:「但我不後悔,即使讓我再重來一次,我也不會做不同的選擇!」
自己這一趟是白來了,原本她還抱著一絲期望,希望能挽回他們父子倆的關係,現在看來,這只怕是永遠的奢望了。
「我要走了。」思琪平靜的看他一眼,心中再次為他感到難過。
喬治以充滿憎恨的眼神瞪著她好一會兒,他恨透了她眼中的憐憫,他從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尤其是女人!
「不問我為什麼接你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怪異的神色,嘴角揚起一抹笑容,他要擊垮她,就像他擊垮所有阻礙他的敵人一樣,而她正是他計劃中的最大阻礙。
「我不想知道!」思琪有些遲疑的搖搖頭,她真的不想知道有關他的任何事!
「你的口氣聽起來似乎不是那麼確定啊!」他帶著嘲弄意味的挑挑眉。「你看起來並不愚笨,不可能看不出來克勳有多像我。」
思琪心頭一震,隨即冷靜的反駁,「他或許外表像你,不過內心卻像他母親。」
喬治冷哼一聲,「這也是我心頭最大的遺憾:克勳太軟弱。」
「我想你的意思是他不夠冷酷吧!」思琪不以為然的說。
「隨你怎麼說!」他不屑的睨她一眼。「總之,他對感情像極了他母親的執著和盲目,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娶維亞的原因。」
「維亞!克勳的繼母?」思琪困惑的看著喬治,娶維亞關克勳什麼事?
他不等思琪開口,又接著說:「要是你還算聰明,就趁早離開,免得落得和克勳母親同樣的下場;克勳不會永遠留在你身邊的,一但我死了,他就會離開你,我話說到這裡;你自已去斟酌。」說完,他緩緩的朝她走來,越過她直步向門外。
思琪滿頭霧水的怔在原地,呆瞪著他離去的背影,想了好半天才氣憤靜咬著唇罵自己,她真的笨透了才會在這裡聽他胡扯,她明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他說的話怎麼能相信呢?
思琪一甩頭,決定將他的話拋諸腦後,不打算對克勳提起今天會面的事。
喬治在書桌前的皮沙皮上,面向著半掩的窗簾,一手下意識撫摸著扶手,兩眼直視著窗外的庭院,房內除了亞伯撥電話的聲音之外,一片靜悄悄的,就像這一棟令人厭惡的屋子,空洞寂靜得像座墓園。房子為什麼突然之間變得這麼安靜?還是它一直都是如此?使他變得難以忍受這種沉靜?
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那些曾經令他感到無比自豪的財富、權勢、力量和似乎不再具有吸引力,那些曾經令他快樂的東西,想起來為什麼變得令他憎恨?他到底是怎麼了?喬治不悅的皺起眉,臉上的皺紋顯得更深了。
「先生,史東先生在線上。」
他回過神,遲疑的瞪著亞伯手中的電話好一會兒,第一次,他的心開始有些動搖,不確定自己所做的事是否正確。
亞伯奇怪的看著他。「先生,怎麼了?」
是啊,他是怎麼了?
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難不成他也變得軟弱感傷起來!?這太可笑了!喬治抿抿嘴,不再猶豫的伸手接過電話,連招呼也省略了直接問道:「我要你辦的事怎麼樣?」
「沒問題了,我們的人前幾天假扮清潔工,在他辦公室裝了竊聽器,已經錄到了足夠的對話,最遲今晚就可以剪輯合成的帶子交給您了。」
「好極了,我等你。」他掛上電話,轉向亞伯。「替人接大衛。」幾分鐘後,管家就將電話筒再次轉給他。
「大衛,我要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我已經用特低價打壓拉走了令郎在紐約和波士頓公司的最大客戶,您放心,令郎最遲明天一定會親自走一趟,在我們簽約之前試圖挽回的,不過這麼一來,公司損失恐怕不小。」大衛有些擔憂的說。
「誰要你玩真的了?不過是要絆住他幾天,別讓他太早回來而已,還有……」喬治口氣一凜,小心的警告,「千萬不能讓他知道是我們搞的鬼。」
「您放心,我們是用最近新收購的一家新公司的名義,他不會知道的!」
「那就好!」喬治滿意的掛上電話,萬事皆備,現在只差臨門那一腳了!「亞伯,我要你訂到波士頓的機票準備好了嗎?」
「已經派司機去拿了。」
「好,等他回來後,將機票送上來,順便請夫人一起過來!」
「知道了!」
「等等,亞伯。」喬治出聲叫住他。「把窗拉起來,燈也關了。」
亞伯順從的將燈關掉,窗簾拉上,室內立即陷入一片昏暗,他微一欠身,隨即退出房間。
喬治獨自在房內,午後的陽光一絲也透不進昏暗的房裡,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習慣了黑暗,開始厭惡的耀眼的陽光,那光線令他感到莫名的難受和痛苦,就好像光亮中他無所遁逃,所見的皆是令人痛恨的寂寞和冷清。
他蒼涼的低笑了起來,只有黑暗能令他稍稍感到安慰,或許很快的,他也必須置身在永恆的黑暗中,不過在這之前,他必須確定他一生的心血沒有白費,這也是他唯一能給克勳的,不管他要或不要,他都必須接受!
戀愛的那種滿足、喜悅、歡愉和幸福,輕易驅散了冬天的寒冷,讓人猶如沐浴在和煦的春風中。
屋裡屋外,花園裡,空氣中,她所到之處似乎都感染了快樂;現在她心中再也沒有一絲的困惑,她總算完全明白自己對沈傑的感情並不是愛情,因為對沈傑,她從來沒有那種渴望和思念。
就好像現在,克勳不過才離開一天,她就已經這麼想念他,那接下來兩天要怎麼辦呢?思琪不禁好笑的歎氣搖頭。唉!她真希望克勳不用到紐約去。
樓下似乎傳來一陣門鈴聲,她隨手拿了條浴巾,急忙從浴室衝出來,一頭濕髮依然滴著水,她邊擦邊往樓下衝,不會是外婆吧?克勳說過要請外婆過來住幾天的。
「外……」一拉開門,思琪不由得一愣,到嘴邊的話也停住,改口:叫道:「媽!」
「少跟我來這一套!我可不是你媽媽!」維亞微怒的瞪她一眼,逕自越過她走進屋,思琪只好關上門跟著往裡走,為什麼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維亞來找她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維亞挑剔韻打量室內的擺設,既不華貴又不氣派!
一點也上不了檯面,就像思琪一樣,真不知道克勳看上她哪點,居然以為一個東方女子可以和她相提並論?不過這次她學乖了,不表示任何意見,她知道自己在口頭上是佔不了什麼便宜的。
瞧她一副盛氣凌人,滿是輕視的眼光就讓思琪心有不悅。「請問你要喝什麼?」
「伏特加。」維亞坐在沙發上,冷冷的開口。
「真抱歉,你要的酒正好沒有!」思琪回她一個甜甜的笑容。
「那麼波本也可以。」維亞有些不耐煩的說。
「也沒有!」思琪還是笑著回答。
「那麼白開水總有吧!」維亞這回真的被她的態度給惹惱了。「你一向是這麼待客的嗎?」
「真是抱歉,如要你事先通知你要大駕光臨的話,那麼我一定會特地為你準備的!」思琪氣定神閒,語帶諷刺的說。
維亞眼睛一閉;隨即又睜開,她可不是來這跟她鬥嘴!待會兒等她的話說完,她就不信她還笑得出來!
「你和克勳認識沒多久吧!」她開門見山的說。
「這很重要嗎?」思琪反問。
「我只是很懷疑這麼短的時間,你是怎麼讓克勳娶你的!」
「沒有人能讓克勳做他不想做的事!」他醉了的時侯例外,不過她自然不會告訴維亞實情。
就是因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克勳,所以她才感到憤怒!維亞吞下滿心的不悅,傲慢的睨了思琪一眼,「或者我換個問法,你知道他為什麼會娶你嗎?」
思琪的心中不由得一動,但仍平靜的回答,「戀愛的男女,結婚還需要問為什麼嗎?」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克勳會一見鍾情的的愛上你吧?」
「那麼你又為什麼以為不會呢?」她怎麼也不會讓維亞說出她的話也是她心中以來最大的疑慮。
「一見鍾情?哼!」維亞失笑的輕哼一聲。「你為什麼想想,克勳,為什麼好端端的會跑去度假?」他一向有工作狂熱的。
「我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思琪面無表情的回答。
「是害怕知道事實吧!」維亞冷笑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克勳和我之間的關係?」
思琪揚起眉,沉默的盯著她,維亞到底想告訴她什麼?
「不知道是吧!我也不以為克勳會告訴你!」像是要讓思琪感到不安似的,維亞刻意的頓了頓。「我和克勳從大學時就是人人稱羨的戀人,他之後去拉斯維加斯,就是要逃避我和他父親的婚禮。」
不可能會有任何事比這個消息更令思琪感到震驚,一種噁心的昏眩突然襲上她的頭。
維亞得意的看著她漸變蒼白的臉色,「我告訴你,克勳之所以娶你只不過是為了報復我,他根本就不可能愛上你,因為他愛的人是我,我們一直彼此相愛!」
思琪困難的消化著這番話,克勳愛維亞?
這就是為什麼他對維亞這麼輕視憤怒的真正原因?
因為維亞背叛了他們之間的愛情?難道這也就是為什麼克勳從來沒有開口說愛她的原因?因為他跟本就不愛她:他對她有的只是肉體的慾望?
這個念頭像無數利刃直刺進她的心頭,思琪慌亂得想尖叫,但在接觸到維亞勝利者似的目光時,仍極力的克制,不讓自已在她面前崩潰。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如果你真的愛克勳,為什麼會嫁給他父親?」思琪試圖保持冷靜,努力的集中精神思考。
「你懂什麼?我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克勳和他父親一向不合,他不會那麼輕易的將遺產留給克勳的,要不是為了克勳,我才不會委屈自己嫁給那個陰陽怪氣的死老頭!」她理直氣壯的辯道。
「是為了克勳還是為了你自己?」思琪一針見血的反問。「所我所知,克勳根本就不在乎那筆遺產,也不會接受的。維亞,你要是真的像你所聲稱那麼愛克勳,那麼你不會不瞭解他,更不會這樣去傷害他!」
思琪尖銳的話觸痛了維亞的傷處,她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隨便你怎麼想,總之你識相一點,早點離開他,免得到時自取其辱!你大概還不知道克勳的父親只剩下半年的生命吧,只要那老頭一死,克勳便會回到我身邊的,記住我的話。他一定會回到我身邊!」
說完,她站了起來大步走向門口,伸手拉開門之際,又轉回頭。「你知道我明早要去哪裡嗎?」不等思琪問她,她逕自接著說:「波土頓,去會克勳,你大概不知道是他是為我訂的機票吧?」
思琪驚愕的搖著頭。「你胡說,克勳明明是去扭約……」她顫抖的聲音聽起來薄弱又可憐。
「呵!紐約?哈哈……」維亞突然失聲笑了起來,給思琪的目光裡帶著惡意的憐憫。「有哪個偷腥的男人會告訴老婆實情?你要是不信的話,為什麼不打電話到紐約查一查?要是他人還在那裡,你自然不用相信我的話!哈哈……」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卻掩不住維亞嘲弄的笑聲。
思琪只是呆呆的瞪著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維亞所說不會是真的吧?難道克勳真的不在紐約?如果是假的,維亞沒道理、也不會信心十足的要她去查。老天!她陡然跌坐了下來,克勳真的背叛她……
不!她不相信。
克勳不會這麼做的,就算他真的去波士頓,這也不代表什麼……對!她怎麼能相信一個為了錢而不擇手段的女人所說的話?克勳不可能會愛上那樣的女人,他不會的!維亞一定是在騙她,也許她是故意破壞他們的感情。
但如果克勳真的愛雄亞,真的是為了氣維亞才娶她的呢?她不是一直懷疑像克勳這樣身邊不乏女人的男人,為什麼會這麼莫名其妙的將自己圈在一個陌生的婚姻裡?她是不是太天真了才會相信克勳的理由?
思琪全身僵直的坐著,紛亂的腦中不斷反覆思索,恐懼更悄悄的攫住她,她想起了麗絲,想起了她的警告。
不行!她馬上站起來,她不能任由自己這麼胡思亂想,與其如此,不如親自去求證。
她又沮喪的坐了下來,可是她沒有勇氣去面對克勳,不敢親耳聽他說。「我該怎麼辦?」
思琪茫然的坐了許久,她突然想到了伊爾。是了,她匆匆上樓換裝,他定會知道的!她不要猶豫。
這是思琪第一次來到一樓的員工附設咖啡廳,明亮的光線、淡雅的佈置,輕柔的音樂和綠意盎然的植物都讓人有一種愉快的感覺,只可惜她無心欣賞。
她匆匆的越過幾張桌子,選了最裡面靠窗的位子坐下,點了一杯咖啡。真奇怪,她甚至不記和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喝起咖啡的,思琪愕然地瞪著眼前冒著熱氣的咖啡,是從克勳煮給她喝的那天起嗎?
她無聲的歎了口氣,不知不覺中她似乎改變了許多,變得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了。
不一會兒,她聽見了腳步聲,抬起頭,伊爾正朝著她揮手走過來。「對不起,我來晚了,剛剛出來前又接到一個電話。」伊爾笑著說。
「沒關係!」思琪搖搖頭。
伊爾招來了侍者,點了一杯咖啡和一份甜心。「思琪,你要不要試試這兒的起司蛋糕,很不錯的。」
「不了,謝謝。」她搖頭婉拒,她現在只怕是吃什麼都食不知味吧。
不一會兒,咖啡和甜點都送上來了,伊爾啜了一口隨即放了下來,他打量著思琪。他放縱自己遊戲人間,卻沒有任何一個女子像思琪一樣牽動他的心,她眼中那層脆弱的迷霧讓男人忍不住想呵護她,想為她擋去所有的風雨,就算是赴湯蹈火,也要將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捧到她面前獻給她,就為換取她一笑。
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種震撼依然留在他心裡,只可惜她屬於克勳,所以他也只能將這份感覺永遠埋藏在心裡,或許有一天,他也會遇見屬於自己的精靈吧!
伊爾隨即甩開自己的思緒,堆起笑容。「思琪,你找我有事嗎?你確定沒有找錯人?還是終於決定棄暗投明?」
看他那副受寵若驚的逗趣表情,思琪也只是勉強的扯動嘴角,算是給他一個笑容。
「怎麼了?克勳欺負你嗎?」他依然笑著問。
「沒有。」思琪黯然的搖搖頭。「我只是有件事不明白,希望你能誠實的告訴我。」
「什麼事?」伊爾從她的口氣中察覺出事態嚴重,收斂起笑容,認真的盯著她。
「維亞和克勳真的是戀人嗎?」思琪遲疑了一會兒,害怕的開口問道。
「你怎麼知道?」伊爾吃驚的張大嘴。
「那麼是真的了?」思琪的臉色忽地變白。「她說的都是真的。」她顫抖的喃喃。
「她?」伊爾皺起眉頭,轉念思及,「是維亞?她去找過你?」
「嗯!」思琪麻木的點點頭。
「該死的!」伊爾憤然的咒罵,他就知道她一定會去找思琪!「你千萬別相信她的話,維亞是存心離間你和克勳。」他急急的說道。
「可是她說得並沒錯,不是嗎?他們的確是戀人。」思琪紅著眼,低聲歎道。
「思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克勳或許曾經愛過她,可是在他發現維亞冷酷自私的本性後,就離開她了!」
「但那並不代表他不愛她了。」
伊爾煩惱的盯著她,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安慰她,因為除了克勳本人,誰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啊!「思琪,我看不透克勳的心,也不能告訴你他愛的人是誰,可是我可以告訴你,我認識克勳這麼久,你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是他笑容最多的時候,難道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你不知道克勳有多在乎你?思琪,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我知道、也相信只有你能帶給他快樂,你愛克勳不是嗎?」伊爾看著她木然的面情,遲疑的問。
思琪輕輕的歎口氣,「我想我是愛克勳的,但我為什麼這麼恐慌?」她無助的低下頭。「有時候我好像看清了他的心,有時候他卻又離我這麼遠。」
「或許是你的恐懼讓你看不清他的心。」伊爾若有所思的盯著她。「思琪,你在怕什麼?」
她不由得一震,她在怕什麼?思琪在心中問自己,為什麼自己的愛會有這麼多的不安和害怕?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思琪。」
「我不知道!」思琪怔然的回答。「或許你該好好的想一想。」想?此刻她的腦中是一片渾噩,只想盡早離開,她需要靜一靜。思琪下意識的站起。
「思琪!」伊爾開口喚住她。「在詢問克勳親口證實之前,別輕易相信維亞的話,好嗎?」
思琪只是茫然的點點頭,便轉身離開。
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不知不覺中將車子停在他們常去的海邊。
她就這麼坐著,凝視著前方,她好想逃開這一切,避開克勳,逃開自己的情感,但她又能到哪裡去?她從台灣逃到這裡,又要從這裡逃到哪裡?
淚水無聲的滑下臉頰,她知道無論逃到哪裡,都逃不開自己的心之所往。
克勳愛維亞嗎?思琪緊緊的環抱自己,痛苦的閉上雙眼。
她就這麼呆坐到日落,冷冷的海風吹得她起哆嗦。
歎口氣站起身,她蹣跚的走回車裡,就算要離開,她也必須先去見一個人。
伊爾焦急的在辦公室裡踱步,打了一個下午的電話都找不到思琪,他都快擔心死了!維亞什麼時候不挑,偏偏逃克勳不在的時候去找思琪。
「可惡的女人!」他一面踱步,一面忍不住的咒罵。
「葛麗,先沒聯絡到總裁嗎?」他第幾次按下對講機,不耐的低吼。
「沒有!紐約分公司的人說總裁三個小時就離開了,好像是波士頓廠商那邊臨時出了什麼問題。
「該死!怎麼這麼不巧?」伊爾懊惱的咒罵著:「葛麗,打電話給波士頓的公司或其他該死的公司留下話,總之一定要聯絡到他,知道嗎?」
「知道。」
這下可好,兩個人都找不到,就他在這乾著急。唉!想到思琪那種茫然的神情就教他不安,她該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吧?要是她真的相信維亞的話,克勳怎麼辦?
唉!伊爾憂心忡忡的歎口氣,他真該裝作不知情,讓克勳自己去回答的,要是他以為的事實只是自己錯誤的看法呢?畢竟克勳從來也沒有說過他愛維亞,不是嗎?
不過話說回來:克勳也從沒有親口承認過任何的情感,包括他們之間的友誼;但他卻百分之百確定克勳對自己的友情。
唉!為什麼克勳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會這麼的短暫?這太不公平了!
就在他苦思之際,桌上的電話鈐聲猝然響起。伊爾快步的走回桌前,迫不及待的伸手拿起話筒。「葛麗,你找到他了?」
「嗯,總裁在一線。」
「知道了,謝謝!」伊爾按下按鈕。「克勳?」
「什麼事這麼十萬火急的找我?」
再也沒有比這時候聽到克勳的聲音更讓人高興了,伊爾鬆口氣的說:「維亞今天一早就去找思琪了!」
等了一會兒,克勳卻出乎意料之外的默不作聲,「喂,你怎麼不說話?」
克勳握著話筒的手指緊緊一縮,接著又鬆開。「你就是要告訴我這個?」口氣平靜得聽不出半點慌亂。
「這還不夠嚴重嗎?」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思琪中午的時候就來找我,問我你和維亞之間的事,你就沒看見當時她那種蒼白的臉色。她走後,我放心不下的去找她,可是她既沒有回家,也沒去你外婆家;我一直打電話,但她始終沒有回家。」伊爾愈說愈快,到最後音調變得有些尖銳。
克勳沉默半響。「我明白了!」
伊爾不由得瞪大眼睛。「就這樣?你未免冷靜得有些過分了吧?自己的老婆不見了,怎麼一點也不著急?」
「不然你要我怎麼樣?」他一貫淡漠的口氣反問。
「你!」伊爾氣結的猛翻白眼。「你說這是什麼鬼話!你知不知道我焦急得頭髮都白了好幾根?」
「伊爾。」克勳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顯得好疲憊。「你又何必浪費心力!」
「浪費心力!」伊爾頓時發起脾氣,大聲的吼道:「連我這個做朋友的都這麼關心思琪,難道你該死的一點都不在乎?」
克勳考慮了一會兒,終於歎口氣靠回椅背上,長久以來的第一次,他不想再隱藏自己的情感。「我怎麼會不在乎?」
「在乎?哼!你在乎的態度還真不是普通奇怪!」要不是他太生氣。他會聽出克勳語氣中的無奈和痛苦的。
「伊爾,思琪不是小孩子。她有自己的選擇,我既不能也不願去左右她的決定。」
「那你好歹也向她解釋吧!」伊爾餘氣未消的說。
「如果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還讓她體會不出我對她的愛意,那麼——」,他黯然的輕笑一聲。「我再怎麼解釋只怕也是枉然,不是嗎?」
「那你要怎麼辦?」伊爾總算是冷靜下來,懷疑的問。
「除了等之外,我什麼也不能做!」他的語氣顯得十分無奈。這是思琪的抉擇,她可以選擇相信維亞的話,或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如果她到現在還看不清自己的心,分辨不出什麼是真愛,那麼我又怎麼留得住她?」
「克勳,你太驕傲了!」伊爾喟歎道。「你明知道她有多迷惑,為什麼不清楚的讓她知道你對她的感情?難道你不知道感情這種事,是不能只象體會和感覺?它還包括了言語啊?」
「言語?那些空洞的話說出來就一定代表著真心嗎?」克勳突然譏誚的冷笑道,他父親好幾句言不由衷的謊言,就輕易的毀了母親的一生,伊爾不會知道他有多痛恨好幾個字,恨他母親終日喃喃的對著他重複父親的那些情話。
「當你真心的愛一個人時,言語怎麼能說是空洞?那是一種真誠的愛的表白啊!」伊爾搖著頭,語重心長的歎道:「克勳,不是所有人的心都這麼容易被看透,我認識你這怎麼多年了,很多時候我還是看不清你的心思,你又怎麼能期望思琪不感到困惑?我話就說到這,你好好的想一想吧!」說完,不等克勳回答,逕自掛斷電話。
克勳閉上眼睛,他將自己的心和靈魂都毫無保留的獻了出來,難道還抵不上一句空洞的情話?
思琪,求求你相信自己的心,相信自己的感覺。他無聲的祈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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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琪在亞伯的指示下走向花院,她刻意放慢腳步,想平靜自己紊亂的思緒。她走向左邊用原本搭建起來的涼亭,喬治獨自坐在那讀著晚報。維亞不在!
思琪突然吁了口氣,十分慶幸自己的運氣,因為她實在不以為自己還有力氣面對維亞。
她的腳步聲驚動了喬治,他抬起頭一看見是她,似乎並不感到驚訝,他像早就料到了她會來一樣,他將報紙折放在一旁,「你找我有事?」
「我只想問你一件事。」思琪平靜的說。
「我在聽。」喬治好奇的盯著她蒼白的面容。
「你上次說你娶維亞是為了克勳,這到底是什麼直思?」
喬治研究著她,像是在考慮要不要回答,就是在恩琪以為他不打算說話時,他終於開口。「你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你也知道?」
「我看起來像這麼笨的人嗎?」
思琪愕愣的瞪著他臉上浮起的笑意,她不知道他怎麼還笑得出來?老天。是什麼樣冷酷的人,在明知自己娶了一個算計他財產的女人時,還能笑得出來?
「你覺得不可思議是嗎?」喬治的神情倒像是覺得有趣極了,「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在風燭殘年、疾病纏身的時侯娶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呢?我這把年紀了,當然不是為了女色,畢竟我已經用不到了,不是嗎?」他突然譏誚的大笑幾聲。
思琪沉著臉,不語的死瞪著他,要不是他是克勳的父親,她就厭惡的走開。
「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克勳愛維亞,所以我才娶地她!」
「你說什麼?」思琪驚恐的從椅子上彈起來。「是我聽錯了,還是你根本就瘋了?」
「你沒聽錯,我也沒瘋!」喬治不帶一絲感情,冷淡的說道:「我不但沒瘋,還清楚的知道克勳愛維亞!」
「我不明白……」思琪帶著痛苦的神情問道:「如果你明知道克勳愛著維亞,為什麼還要娶她,難道你真的這麼無情要傷害克勳?」
「你錯了!」喬治突然嚴肅的搖搖頭。「我不想傷害他,相反的,我是要給他我所有的一切!我知道克勳不會要我的財產,所以我才娶維亞,那麼我死後一切的東西都歸她所有,也等于歸克勳所有了!」
他的話無疑讓思琪的心冷到谷底,似乎連最後一絲希望也跟著凍結。「你為什麼這麼有把握?」掙扎好半天她才問出口。
「我瞭解維亞是什麼樣的女人,她從來不放棄自己看上的東西。」喬治微微一笑,維亞就像他一樣,不達目的絕不擺休,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犧牲是必要的。
「那麼克勳呢?你為什麼會以為他會要她?你難道沒想過克勳或許會愛上別人?」思琪幾乎是強迫自己開口問。
「我從不下沒有把握的賭注。「喬治停了一會兒,目光轉柔。「克勳或許外表像我,但在感情上卻像他母親,一但愛上了,無論好壞,就是一生一世!」
他的話無疑是另一項更嚴厲的打擊,思琪慘無血色的臉上帶著深切的痛苦,她或許可以不相信維亞的話,可是當所有的人都這麼告訴她時,她的心不由自主的開始動搖。
「你愛克勳?」喬治批判的研究著她好半天,突然開口道:「你愛不起他的!」
「什麼意思?」
喬治冷然的笑一笑。「你愛不起是因為你害怕,你或許瞭解克勳,但你卻看不透他的心,否則你不會不明白他愛的人是誰,如果你真的明白,那麼你今天也不會來這裡,不是嗎?」他知道自己的話會誤導她,不過這也怪不得他,他對克勳的未來早已有了安排,不容許任何人破壞。
喬治的話一再打擊著思琪,讓她絲毫沒有喘息的機會。他突然按下桌上的對講機。「亞伯,去把夫人抽屜裡的錄音帶拿來。」他接著轉向思琪,「如果你還不相信,我有一樣東西,你聽了就不會再懷疑了。」
不一會兒,亞伯拿著幾卷錄音帶,放在桌上。
「這……這是什麼?」思琪克制不住聲音裡的顫抖。
「維亞有一個習慣,就是錄下所有和克勳的對話,並在她難以忍受我這個老頭時放出來聽聽,藉以撫慰自己的情緒,告訴自己她的犧牲是值得的。」他揚起眉,眼中帶著殘忍的笑意盯著她好半天。「你不放來聽聽嗎?」
思琪茫然的瞪著眼前的東酉,僵直的身軀動彈不得,喬治又等了一會兒,才以眼神示意一旁的老管家將錄音帶放進小型收錄音機中,按下放音健。
「達令……」克勳低沉的聲音隨即傳了出來。往常他的情話總令她心蕩神馳。而現在他的聲音彷彿毒蛇猛獸讓她全身的血液因而凍僵。
克勳的聲音和維亞的情話一直纏繞的在她耳際,她不知道自己聽了多久,只覺得聽覺也變得麻痺了,她搖晃的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裡?」喬治盯著她,漠然的問道。
思琪像是沒聽見似的逕直離去。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只知道她無法再面對克勳。
思琪還是走了。
克勳一處理完事情,立刻趕了回家,表現上他讓思琪自己作決定,內心卻忍不住惶恐害怕;他是那麼深切的祈求著當他回來時,思琪能在家迎接他,他多麼希望思琪能相信他。
但他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了,恐懼也成了事實。
他失望而頹喪的跌坐在床上,看著沒有思琪的房間,剎那間,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為什麼不等他,為什麼不向他求證?他所付出的愛還不能讓她向他開口嗎?
「克勳,去找她吧!」外婆走進房裡。
「不!」克勳不平穩的站起來,眼神狂亂,整個人跌跌撞撞的走出去。
「克勳!」外婆焦急的跟著出去,等她下了樓,克勳早已不見人影,只聽到車子引擎聲狂嘯而去。
他終於來了!
維亞站在樓梯中,盯著廳裡昂然而立的克勳,他沒穿外套,領帶也解開了,被吹亂了黑髮垂落在他額前,他那令女人癡狂的雙唇此刻緊緊的抿成一條線,灰藍的眸中也凝聚著一層怒氣。即使他全身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勢,他看起來仍英俊極了。
維亞淺揚了下飽滿的唇,方才姿態優美的步下樓,眼睛不曾離開過克勳冷硬的像花崗岩的面孔。
他炯亮的雙眼佈滿了紅絲,臉上新冒出來的胡茬反而更讓他散發出一種迷人的野蠻氣質,在在挑動了她內心熾熱的慾火。
她緩緩走近他,誘惑的將兩條臂膀輕放在他的胸前,她知道他在生氣,不過他的怒火不會維持太久的,因為沒有男人抗拒得了她。
「我等你好久了,克勳。」她微微仰起臉,紅艷的雙唇挑逗的微張。
克勳的雙手用反握住她擺放在胸前的手,憎恨的目光像在看一條令人噁心的毒蛇。「你這惡毒的女人!我希望你到地獄去!」他咬牙切齒的低吼。「你不要以為稱心如意了!我告訴你,我活著忍受煎熬多久,我就詛咒你受到同樣的懲罰!」
「克勳,你弄痛我了!」她疼痛的扭動著,掙扎的想掙脫開自己快被他握斷的手腕,她被他眼中的狂亂嚇壞了,「痛!」克勳無情的將她拉貼在自己胸前,兇惡的瞪視她。「你這冷血自私的女人也知道什麼是痛嗎?」他突然狂聲大笑起來。
「克勳……」維亞驚惶的說:「我是為了你好,怎麼你還不明白暱?你何苦為了一個賤女人……」
「住口!」他驀的鬆開她,揚起左手重重的打她一個耳光。
維亞整個人重心不穩的摔向地,五條火辣的手印立刻浮現在她雪白的臉頰。她錯愕的撫著自己腫痛的半邊臉,半晌說不出話。
克勳竟然為了那個女人打她?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維亞又惱又怒,眼淚奪眶而出,「你憑什麼打我,就為了那個婊子……」看見他暴怒的再度舉起手,她嚇得一陣哆嗦,立即噤聲。
「我警告你,再讓我聽見從你口中吐出一個字,我保證你會十分後悔!」他的臉色可怕得像暴風雨前烏雲滿佈的天色。「我是來告訴你,今天你要是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不敢保證能克制自己不殺了你!」說完,他不再看她一眼,大步越過她走向門口。
「不!克勳,別這麼殘忍,求求你,我愛你啊……」維亞一把拉住他的腳,可憐的哭喊著。
「愛?我寧可受詛咒也不願意被你愛。」他冷酷的譏諷道。
「不!別這樣,克勳。」她絕望的抓緊他,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你——」
克勳厭惡的推開她,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維亞難以置信的呆坐在地上,從前克勳對她雖然保持著距離,但總也是溫和體貼的,在她嫁給喬治之前他也從未拒絕過她熱情的邀約,如今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輕淺?
身後突然響起了低沉、帶著惡意的笑聲,維亞立刻回過神,迅速的起身。一面抹去淚水,一面拉了拉凌亂的衣衫,順手將散落的髮絲撥向腦後,她吸口氣的轉過身。
喬治一手扶著樓梯把手,一手柱著杖,緩緩走了下來,在明亮的燈光,維亞美麗的臉龐似乎出現了瑕疵,淚水洗去了她完美的粉妝,她的眼角和唇角都出現了小小的皺紋,她的藍眸也顯得陰險,高挺的鼻子有些突兀,像她令人厭惡的自私和貪得無厭的本性。
他好像在這一刻才看清了她,他真不知道自己眼睛出了什麼毛病,居然會覺得她美如天仙!他現在為自己的決定感到懷疑,但很快的,他便又像往常一樣,拒絕去聽心中那小聲的警告。
他拄著杖,慢條斯理的走到她面前坐下,注視著她說:「你比我想像中還笨,維亞。」他看見了!維亞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的又回復了她一貫的傲慢。「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他挑高眉,審視著她好一會兒。「我說你居然笨到在這個時候去自取其辱!看看你自己狼狽的樣子。哪像一向高高在上,將男人踩在腳下的尊貴女王?我看倒像是搖尾乞憐的哈巴狗!」他挖苦的搖搖頭。「沒想到你也會有這麼一天,真是可悲啊!」
「你住口!」維亞被他激得一時失去控制而失聲尖叫,「你這個老鬼,你以為你比我好很多嗎?哼!你不過是個無能、沒用的糟老頭!你以為我為什麼嫁給你?我、不過為了你的錢啊!」
喬治嘲弄的望著她。」維亞,你太高估自己的魅力!我雖然老了;但沒有昏頭到不知道你嫁給我的目的!你的魅力對我們家的男人似乎不怎麼管用呢!」
看她白了臉急欲開口,他神色一凜的喝道:「收起你的爪子,維亞!我不是你的敵人,否則我不會心平氣和的在這裡跟你說話!」
維亞頓時憋住胸口的氣;默不作聲的瞪著他。
「我警告你!如果你還想得到克勳,就離他遠一點,別再惹上他,否則你一輩子也別想得到他!」
維亞駭然一愣,心中起了一陣寒意。「你……你都知道?我…我不明白。」
喬治朝她微微一笑。「你不需要明白,只要相信我,我有把握讓你得到克勳,只要你聽我的話。」
維亞狐疑的盯著他「你是說真的?」
喬治像是有些不情願的點點頭,讓她不由得滿腹疑問,他沒有必要這麼騙自己。「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似乎也投什麼好損失的,不是嗎?」
維亞謹慎的瞇了瞇眼睛。「你要我做什麼?」
「現在什麼也不用做,等我安排好了自然會告訴你,你只要耐心等待,還有,不准再去找克勳!」
喬治不容商量的口吻讓她沒有反駁的餘地,就算她再問下去,她也不以為喬治會給她任何答案。
飛機平穩降落,快速的在跑道上滑行,思琪盯著窗外黑漆漆的天色除了跑道上指引的小燈之外,什麼也看不清,在慢慢的減速後,飛機終於停了下來。
機艙內頓時陷入一陣嘈雜聲中,經過了長時間的飛行,旅客們似乎連一刻也等不及,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想出去,整條窄小的走道上擠滿了急著下機的人。
思琪安靜的坐在位子上等待,她並不著急,因為她沒有什麼好期待和興奮的,有那麼一度,她幾乎希望飛機永遠不會降落。她看了一眼頓時沉寂下來的機艙,歎口氣站了起來,不管她多麼不願意,她都沒有選擇。
再次回到這裡,心中的感覺竟比當初離開時更令她痛苦,兩腿變得好僵硬,每走一步,便感覺她離克勳愈來愈遠,心也變得更加空洞和失落。
她幾乎可以聽見自己沉重的腳步聲迴盪在空氣中,眼前這條長長的通道讓她走得好艱難,也好茫然。
清晨的機場十分冷清,除了一、兩個國際的航線外,沒有其他的班機降落,思琪等都不用等的就出了海關,連大廳內的接機室都顯得空蕩蕩的,她一眼就見到兒時夥伴林芳芝之著朝她走來。
兩人沉默的凝視著對方,芳芝突然激動的抱住她:「我擔心死了!」半晌後,她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巡視思琪憔悴的面容。
再次望著好友,思琪才覺得她似乎離開好長一段時間了,雖然才只有短短的半年。「芳芝,謝謝你來接我。」
幾個小時的飛行,她未曾過跟,因為一合上眼,克勳惱人的影像就會躍入她的腦海。
芳芝擔憂的審視思琪憂鬱的眼眸下明顯的黑眼圈,她以為思琪再次的歸來,代表她已經將受創的心縫補好,哪裡知道她依然是抑鬱重重。她歎口氣的摟住好友的肩,兩人默默的走出中正機場。
迎面而來的冷風刺痛了她的臉,思琪將身上的大衣攏緊。
坐進白色喜美轎車後,芳芝打開暖氣,驅走車內的寒氣。車子在黑暗中平穩的開上高速公路。
車內的氣氛有些沉悶,思琪望著窗外,東方泛起了白光,天空開始變成了深藍色,然後漸漸變得明亮起來。
芳芝幾度欲言又止的回頭看她,終於還是開口:「思琪,你過得好不好?」
思琪苦笑一下,說好嗎?這幾天她簡直是痛不欲生、苦不堪言,維亞的話不斷的折磨著她;但要說不好嗎?離開的這半年來,卻是她一生中最快樂又幸福的日子。「我很好,真的。」
「你確定嗎?你看起來……」她話還沒說完,思琪就出聲打斷。
「我知道自己看起來有多糟,不過不是為了阿傑。」
不是?啊!她突然想起昨天沈婕告訴她的話。「思琪,你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閃電般的結婚?你到底嫁給誰啊?」她迫不及待的追問,按照思琪離開時的心境,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芳芝,對不起,我現在真的沒心情,又好累……」思琪轉頭看向窗外,她現在最不想談的就是克勳,連這種灰藍的天空,看起來都像是他抑鬱而憤怒的眸子。
「我知道。」芳芝諒解的點點頭。「等你準備好了,再告訴我,嗯?」
車內一下子靜了下來,思琪沉默了良久,突然開口問道:「阿傑他還好嗎?」
芳芝遲疑了一會兒,不知道怎麼回答才不會傷害到思琪。
盯著她欲言又止的神態,思琪彷彿瞭解似的點點頭,「阿傑過得很好是吧,那我也就放心了!」她幽幽的歎道。
「思琪,你真的一點都不生氣?」芳芝有些不放心的反問。
「生氣?我為什麼要生氣?」思琪微微一笑,神情有些心不大在焉。「要是阿傑真能找到幸福,我也不用感到愧疚,他們幸福,我開心還來不及!」
芳芝反倒是愈聽愈迷糊,思琪到底在說什麼?她又需要愧疚什麼?對不起她的人是沈傑耶!
「沈伯父和沈伯母他們好嗎?」思琪再次開口,唉!自己一定讓他們擔心死了。
芳芝一面將車轉入中清交流道,一面難過的搖著頭,「聽小婕說,沈伯父在沈傑結婚後就宣佈和他斷絕父子關係,一直到現在還不肯原諒他。」
「是嗎?那阿傑他……」思琪吃了一驚。看來,自己似乎是回來對了,她苦苦的歎口氣。「芳芝,我能不能到你那住幾天?我現在還不想見任何人。」
「當然好啊!我老公這兩個禮拜到大陸出差了,孩子也到他奶奶家住,我一個人正悶得慌呢!現在可好,你來了,我們可以好好的聊聊。」
「你就真的相信他?」一聽思琪說完,芳芝杏眼圓瞪難以置信的失聲問道,「像那種冷酷無情又自私的老頭所說的話,你怎麼能信以為真呢?要換作是我,根本當它是放屁!」
「但那錄音帶裡的聲音確定是克勳。」思琪黯然的搖搖頭。
這些天來,她一直在掙扎著,某一部分的她仍抱著一分期望。期望那不是真的,但內心深處的恐懼,卻又讓她忍不住猜疑。
望著思琪為情所苦的愁容,沈婕靜靜的移動到她身邊,安慰的拍拍她的肩,樂觀的勸道:「思琪姐,你又何必在意那個雷克勳愛的人是誰?反正你們的婚姻本來就是個錯誤,不是嗎?」
「錯誤?」思琪茫然的盯著沈婕,是錯誤嗎?他們的相遇,克勳帶給她的那種渴望,那種深深的依戀和相屬的契合。都是錯誤嗎?
沈婕困惑的打量著思琪,她從未看過她這種樣子,她一向是堅強理智的,即使在面對哥哥的退婚時,她也沒有哭鬧發狂,只是默默的接受事實,悄悄的選擇離開,那為什麼現在她會為了那個才認識的男人這麼無助而悲痛?
這一點道理都沒有啊!
「小捷,你是不是傳染到大剛的遲鈍了?這也看不出來嗎?」芳芝懷裡抱著抱枕,睨了沈婕一眼,憂慮的搖搖頭。「思琪她愛上那個男人了!」
沈婕驚恐得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思琪姐,你……愛上那個雷克勳?」
思琪的心一抽緊,臉色變得更蒼白。
「思琪要不是愛他,大可樂得結束這場鬧劇似的婚姻,又何必為了他背叛失魂落魄?」芳芝瞭然的歎道。
思琪淒楚的閉上眼睛,眼淚跟著掉了下來。「是的,我愛他。」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回答。
一直以來,她都那麼害怕承認自己的感情,她甚至沒有勇氣對克勳說出口,即使是在她最快樂的時候,她仍不敢表白;如今她說出口了,卻感到那樣痛苦。
沈婕啞口無言的瞪著她好半天,才怔怔的開口:「那……那怎麼可能?你愛的人是哥哥啊!」
思琪悲哀的張開眼睛。「我是愛阿傑,不過是像你愛他一樣的愛著他!在我遇見克勳之後,我才明白那種習慣的依賴和安全感,並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情,這也是為什麼我聽到沈傑過得幸福時,會鬆了口氣的原因。」
沈婕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她先是很難想像思琪姐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愛上別人。
「我想我在那天早晨第一眼見到克勳時,心就跟著淪陷了!我是那麼的愛他,在我自己發覺之前,就深深的愛上他了!」她氣若游絲的聲音像是在對自己訴說。「但我是那麼的害怕,怕自己的愛最終又只是心碎,所以下意識不願去承認,寧可用阿傑為藉口,來逃避……」
「那麼他呢?他愛你嗎?」芳芝若有所思的問。
「我不知道!」思琪苦澀的搖著頭,她真的不知道!
「那麼你快樂嗎?在你知道這件事之前,」芳芝試探的問。
「我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思琪的唇邊漾起一絲笑意。「那就像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終於實現,我找到了自己的歸屬,自己的家和自己所愛的人!」
沈婕沉默了好半天,才開口說:「如果你快樂,他必然也感到同樣的快樂,不是嗎?如果他不快樂,你又怎麼高興得起來?這是相對的啊,思琪姐。」
思琪低垂著頭,一邊的髮絲垂在她的臉側,在微暗的燈光下形成的陰影遮住了她臉上的表情。
「如果他不在乎你,你又怎麼能帶給他快樂?」沈婕一面回想著思琪先前的話,一面分析道。「還有,如果他真像你所說,是如此複雜多面,他又為什麼會打開心門,和你分享他的一切?」
她的話再次讓思琪感到一震,她抬起頭盯著沈婕,原本紛亂的心變得更加紊亂,她想去思考,腦中卻一片空白,拒絕去細想其中的真實和可能性。
盯著思琪痛苦漸增的臉,芳芝拉拉沈婕的衣袖。「小捷,別再說了,讓思琪好好的靜一靜吧。」她二話不說的拉著她出去,並輕輕的將門關上。
被芳芝強拉出門外的沈婕,抗議的小聲說道;「芳芝,你怎麼不讓我說、我是想幫思琪姐耶!」
芳芝歎口氣的推著她往客廳走。「我知道,不過這種事是急不來的,先給她一點時間冷靜下來,她才能好好的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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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的時刻,維亞藉著門前微弱的小燈,從皮包裡摸出一把萬能鑰匙,輕手輕腳的打開門。她等了一會兒,直到眼睛適應屋內的黑暗後,才踏入室內,小心的繞過傢俱擺飾,來到樓梯口,快步的爬上樓。
維亞推開門,只見房內的地上到處是空酒瓶,她皺著眉頭,克勳從來不酗酒的,看來他是真的認真了!
她憎惡的環視這個房間,它就像它的女主人一樣的令她討厭,它到處充滿了程思琪的影子、程思琪的氣味,她該死的恨透程思琪了!
維亞將目光調向床上,克勳仰躺在床上,顯然睡得正沉,黑髮零亂不堪,身上的白襯衫皺得一塌糊塗,上面的鈕扣一路敞開,她的嘴角緩緩的勾起一抹笑容,毫不遲疑的走向他。呵!醉了更好!
她坐在他身旁,伸出手撫弄他裸露的胸膛,藍眸蒙上了一層慾望的迷霧,臉上也浮現陶醉的神情,她渴望了這麼久,他終於屬於她了!
克勳感到一股女性的馨香滲雜在滿室的酒臭味中,他緩緩的撐開眼皮,彷彿真的看見思琪似笑非笑的逗弄神情。
「思琪……」他伸出手,輕碰她有些冰冷的臉頰,喃喃喚道。「真的是你嗎?我沒有在作夢?」
「是我,克勳,我回來了。」維亞彎下腰,臉頰輕輕的磨蹭著他滿是胡碴的臉龐。「我愛你,克勳,請你愛我。」
用誘惑的口吻說。
「思琪,我的思琪,你終於回來了。」他飢渴的找到她的唇,狂吻著她,將積壓在心中的熱情和渴念,傾注在這一吻中。維亞則因他火熱的吻而不住的呻吟。
突然,克勳用力的推開她坐了起來,眼眸瞪得老大,焦距逐漸的清晰,神智也恢復清醒。「維亞……」他的聲音陰森得讓人寒而慄。「我警告過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維亞的全身因他而燃起慾火,讓她感到疼痛難捺,因而忽略了克勳體內壓抑著的可怕怒火,她伸出手大膽的圈住他的脖子,整個身體在他身上扭動。「克勳,你何必自己騙自己,你還是要我的……」
「住口!」克勳震怒的咆哮一聲,伸出手勒住她細緻的脖子。猛烈的搖晃。「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相不相信我可以輕易的勒死你!」
維亞被他搖得頭暈目眩,幾乎快喘不過氣,臉色因痛苦而泛白。「放……放……開我……我……不能……呼……吸……」她掙扎的勉強擠出幾個字。 克勳陡的鬆開手,維亞一張臉慘白的得像紙,踉蹌的退後幾步,不住的咳嗽。
「我再說一遍,我從來沒有愛過你!滾!永遠不要再回來!」
望著克勳瘋了般的駭人模樣,維亞害怕的轉過身,跌跌撞撞的衝下樓。她驚慌的上車,以最快的速度將車駛離。
我從未說愛過你!滾……
克勳無情的話一遍又一道的迴盪在她耳際,維亞雙手握緊方向盤,難以置信的低喃自語:「我不相信……你愛我的……克勳……你不可以這麼殘忍……不可以……」
可是他那憤怒冷酷的表情不斷衝擊著她,他看她的眼神是那麼的深惡痛絕,難道,這一切都只是她一相情願?她將自己都獻給了他,換來的只是他無情的踐踏!
沒有人能這麼對待她!
她不甘心,她不認輸,她永遠也不!維亞的眼中迸射出一抹駭人的陰冷。
一路狂飆回家,她帶著滿腔的恨意熄了引擎,盯著眼前這棟美麗的牢籠,它就像童話中的城堡,像征著所有女人所追求的一切,美麗、財富、權勢,除了愛情!
她諷刺的抿抿嘴角,少了克勳,它對她不再具有吸引力,她的犧牲和委屈似乎也不那麼值得……不!她一定要得到克勳!她絕不會讓自己的心血白費。
才進客廳,她赫然發現喬治坐在壁爐前,一見到她,他冷冷的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事情沒辦成?」
維亞緊繃著臉,神色十分難看。
「這麼容易的事也辦不好!」喬治不悅的斥道。「他是已經醉得差不多了嗎?連這樣你都還上不了他的床,你未免也太沒用了吧!」
維亞怨恨的咬緊牙關,一言不發的死瞪著他。
兩人的目光對峙了半晌,喬治突然不耐的揮揮手,「算了,反正只要他醉得不清不楚,有沒有做,他自己也無法確定,總之,我不管你去找誰,一定要在最近懷孕。」
「你瘋啦!」維亞終於忍不住的叫道。「我受夠了你們父子倆,你當我是什麼?」
喬治冷冷的盯著她。「你該是什麼,我就當你是什麼!要不要隨便你,如果你不想得到他,自然不必照我的話去做!」拿起杖,他起身往樓梯的方向走去,心中十分肯定她的答案。
「等等!」維亞果然如他所預料般的開口喚住他,喬治雖然應聲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我會照你的話做,不過要是這一次我還得不到克勳,你會付出比我更慘痛的代價。」
「你在威脅我?」他豁然轉過身,臉上帶著憤怒。
「我只是在警告你。」維亞不甘示弱的回瞪他。「你最好祈求這招有效,不然我可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思琪拖著疲憊的步伐走進門,她全身的肌肉都疲憊不已。
「還是沒找到?」芳芝著急的問道,看思琪垂頭喪氣的樣子,不問也知道答案。
「我和小婕找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沒找到。」思琪累癱了的半躺在沙發上,難過又沮喪的自責。「都怪我,要不是我,芷睛也不會誤會阿傑。」
「不關你什麼啊?是她自己胡思亂想,莫名其妙的離開的,這怎麼能怪你?」芳芝不以為然的哼道。「再說,這原先就是她不好,要不是她,你、怎麼會?」
「芳芝,不要這樣!」思琪輕聲的打斷她。「我不是向你解釋過了嗎?你就不要再生她和阿傑的氣了,大家都是從小到大的朋友,何必為了我鬧翻?」
芳芝撐著下顎,望了思琪半響,歎了口氣。「我知道,我只要一想起你受了那麼多苦,我就替你抱不平,若不是你遇上克勳,愛上他,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一提起克勳,思琪神色一黯,這幾天為了沈傑的事,她忙得昏頭轉向,幾乎沒有時間去想自己的問題。
芳芝一看她的臉色,隨即懊惱的敲敲自己的頭,她這張嘴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對不起,思琪,我又提到他了。」
「沒關係。」她搖搖頭,心情沉重得快要窒息,每回只要想起克勳,就令她心痛到難以忍受。
「思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為什麼不去美國找他問個清楚?」
「我…我真的很累了,芳芝。」她撐起疲累的身子站起來。「我先回房休息了。」不理會芳芝的叫喚,她快步的躲回房間。
輕掩上門,思琪靠在門板上,緊緊的閉上眼睛,在人前她還能強壓抑下那顆想念的心,但只剩她獨處時,她只能任由那澎湃的思念將自己吞噬,再也無力去遏止那萬馬奔騰的思緒。
一個多月了,她離開克勳一個多月了,原本她還天真的心以為時間會讓痛苦稍稍減輕,怎知她錯了,思念他的心不曾因此而減少,心中那道傷口,不但沒有癒合,反倒愈裂愈大,她只能小心翼翼的不去觸及它。
鼻頭一酸,她任由淚水無聲的滑落。
天啊!她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伊爾站在克勳的辦公室門外來回踱步,幾度揚起的手又都放了下來,他知道自己的話克勳是聽不進去的,除了思琪,誰都無法讓克勳停止折磨他自己,但他也實在無法坐視不理,克勳除了睡覺之外,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除了必要的話,他一句也不多說。
該死的!忍了幾個禮拜,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伊爾一咬牙,用力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踏著大步來到辦公桌前,將克勳面前堆積如山的文件,統統掃到地上。
「克勳,請你停止自我折磨好不好?」
克勳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睨他一眼,隨即彎下身將地上的文件一份一份的撿起來。「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不明白?」伊爾生氣的蹲下來,一把搶走他手中的文件,掀開其中一份。「你以為你在看什麼時候的資料?」看克勳默不作聲,他索性大聲替他回答。「2000年的呀!還有啊,現在幾點了?」
克勳只是冷冷的瞪著他,沒有回答的打算,這更加引起伊爾的怒火。「現在是晚上十一點鐘啊,老兄!你該死的打算這樣過多久?」他怒極的吼道。
「我不來辦公室你有意見,這會兒人來了,你又不滿意!」
「你這跟在你那小天地有什麼差別?你多久沒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這副德行?我真懷疑你怎麼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克勳看著伊爾等待的臉孔,伊爾期望他怎麼樣?即使這樣瘋狂的工作,仍無法使他忘記思琪。他感到頭部隱隱的作痛,他閉上眼睛,一手揉著太陽穴。「伊爾,我實在不知道這樣有什麼不對,我一向不就是這樣子?」他淡淡的說。
等了半天,他居然只等到這種自欺欺人的鬼話?
伊爾為之氣結的握緊拳頭,忍住即將衝出口的咒罵,盡可能理智的說:「克勳,你以前起碼還懂得跟我幽默,還懂得生氣,現在你這副不喜不悲不怒的鬼表情,只知道從早到晚工作,除了公事之外,也不開口多說一個宇,你這是何苦?」他頓了頓,「去找思琪吧!」
找她……
他早就找人查過了,他知道思琪已回台灣,或許重新回到那個男人的懷抱,除了沈傑,他想不出她還有什麼理由回到那裡!
這個念頭時時刻刻的折磨著他,他或許錯估了思琪對沈傑的感情,又太過自信的以為思琪愛的人是他。
思琪從未口承認愛他不是嗎?或許她一直以來愛的人都是沈傑,不然她為什麼還不回來?否則她若是愛他,怎麼會不在乎他所承受的痛苦,又怎麼會不回到他身邊?
又來了!他又不說話了!「克勳,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伊爾惱火的吼道,他發覺克勳這副鬼樣子實在讓他很難保持冷靜。
克勳緊咬了一下牙關。「伊爾,不要多管閒事,難不成你又想把我送到另一個地方度假?」
「我!」伊爾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蒼白,克勳說得沒錯,當初要不是自己多管閒事,克勳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對不起,克勳,都是我的錯……」他自責的喃喃。
克勳盯著他好一會兒,「不要道歉,伊爾,我從不認為你做了一項錯誤,真的……」即使再痛苦,他都不會後悔遇見思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