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力地趴在電腦前面,仲卿一個字都寫不出來。抬起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又趴圓桌上,自從晶華酒會後,這一兩個禮拜以來她都是如此。
本來還她還認為自己可以強撐著參加兩三場簽名會,但是在晶華那次的風波大鬧,卻給她相當多的困擾。因為太多的訪問、疑問,都跟她的新書無關,而是圍繞在出版社股東的性騷擾議題上。
「孫小姐你受到林諸投的騷擾有多久了?到什麼程度?」
「孫小姐你有準備提出告訴嗎?」
「孫小姐你還會繼續跟『至理出版社』續約合作嗎?」
「您的前男友對此事有什麼看法呢?」
「您之後會有從政的意願嗎?」
「孫小姐……」
突然一夜之間,她從一位作家變成為了八卦新聞的主角。也變成了自己以前在電視前嘲笑的那些過街老鼠。
所以她選擇躲在家裡,哪都不去,免得被逼到走投無路。
她受夠了,也不願意回想。大家都在逼她!逼她想起所有的不愉快,甚至還找到達祥的工作室去挖她的隱私!所幸達祥對這樣的事情還知輕重,也許是對她有愧在先吧,他對所有問題一概拒絕回答。
但是,誰會知道她後來遭遇到更糟糕的事情?一旦被提起性騷擾的情事,仲卿的回憶就會被強迫拉到陽明山上那晚的荒唐與……不幸!
真的是太不幸了!她孫仲卿這輩子沒這麼倒霉過。
先是變態的騷擾、男友的出軌背叛、隨後就是被林諸投逼得失態、破口大罵。最、最、最糟糕的卻是……她被一個素昧平生的計程車司機帶到旅館……
天啊,方牧廉那傢伙……仲卿一想起他最後逼近她的臉,真想一口咬斷自己的手指頭,希望這些都只是夢!一場惡夢而已!
她緊張地注意自己的生理變化,會不會生怪病?會不會懷孕?每天每天,這些事情都搞的她唉聲歎氣,哪都不想去、誰都不想理會,更別說繼續創作寫下一本新書了。
仲卿近日這樣的怪異態度惹得寧華跟詠欣下了決心:一定要逼問出那天晚上她上車後,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沒事,我就是回家了。」仲卿把臉別到電腦前,試圖假裝忙碌。
「你給我轉過來。」寧華一把扶正仲卿的臉面對自己。「說實話。」
「你如果真的回家了,我們打電話到你家裡也沒人接,手機也關機。」詠欣也繼續跟著逼問。「重點是,後來我們到你家門口沒見到你在家裡,因為沒人應門。」
「我累了,早早睡了,也不想被打擾。」仲卿被問到只好亂掰。
「是嗎?」寧華哼了一聲。「你當我們跟你認識這麼多年都是假的嗎?你回到家都會把陽台的燈打開的,而那天晚上陽台沒有開燈。」
「我是……」仲卿還是試圖辯解,卻被寧華打斷。
「你是想跟我說,你那天累到忘記開燈?!對吧?!」
「是呀……」仲卿低下了頭。
「卿卿……我們是這麼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我跟寧華不是那些想挖你隱私的狗仔,」詠欣上前握住她的手。「我們是真的很擔心你、關心你,知道嗎?」
就是知道你們擔心我、關心我,所以我才什麼也不能說呀。仲卿感到很難過,她真的不想讓好友們知道她那晚被侵犯了,可能生病了,也可能……會懷孕。面對她們的逼問,仲卿勉為其難地答應說出那晚的狀況。
她說到眼淚都快要溢出來了,她即使選擇對好友坦白,但是也只點到被帶到旅館前的一幕。後續的可怕景況,不只是她不想讓好友知道,她自己更是不想去回憶提起。所以她只說,在小油坑晃晃後,方牧廉與她吃個早餐就送她回家了。
「那這樣說來那個方……什麼?」寧華搞不清楚姓名。
「方牧廉。」詠欣補充。
「嗯,那個方牧廉也不是壞傢伙呀,他等於是當你一晚的保母耶。」
寧華不太瞭解,這樣說起來算是正直的計程車司機,仲卿與他相處一晚後,怎會失魂落魄到什麼都不能做?
「他是有對你做出什麼不規矩的行為嗎?」詠欣問出了疑點。
不規矩?帶到旅館的床上了,你說規矩不規矩?仲卿就快把這句話衝出來了,卻還是支支吾吾地說「沒有」。
「既然沒有,你怎麼會這麼反常?」寧華很直接的說出詠欣也搞不清楚的問題。「你看看你現在,比被變態騷擾的狀況還糟糕耶,也比跟達祥……」
「喂,寧華。」詠欣提醒她不要在仲卿面前提起莊達祥這傢伙。
「喔,」寧華趕緊住口,「總之,你越來越不對勁。」
「而且卿卿,」詠欣摸上仲卿變得更小的臉,「你比在晶華那時更瘦了。」
一直瘦下去怎麼得了?原本是美麗開朗的女孩,現在卻一再地受到打擊,不管是她們知道的,或是被蒙在鼓裡的,這都不對啊。她不能再瘦下去了。
「卿卿,你該不會……?」寧華思考了一陣子,把仲卿托出的狀況前後想了一回,像是得到什麼結論。
「嗯?」仲卿抬起頭來,不會吧?寧華發現不對的地方了嗎?
「卿卿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個方牧廉了吧?」
寧華此話一出,讓仲卿先是瞪大眼睛,然後像是被狗咬到一樣自椅子上跳起來。
「不!我恨死他了!我恨透這個王八蛋!」她突然的發起抖來,講的咬牙切齒。「如果再讓我看見他,我會賞他幾百個耳光!打得他滿地找牙!」
兩個受到驚嚇的女人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著仲卿。她現在這模樣,就跟那晚在晶華被林諸投騷擾時,失去理智般謾罵的表情,一模一樣。
這個方牧廉到底是對仲卿做了什麼?讓被他照顧一晚的仲卿非但沒有絲毫感激的心意,反而是令她一提及就變了臉色,口出報復之語。這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但是寧華跟詠欣沒有再問下去了,對一個情緒激動的人不能間太多,因為有太多狀況是她們無法掌握的。
對寧華與詠欣來說,仲卿的一番說詞,非但沒有讓她們放心當晚的狀況,反而是留下更多擔憂的問號。
☆ ☆ ☆
「哈啾!」他重重的打了一個噴嚏。在床上翻了個身。
「怎麼啦?著涼了?」女人自床的另一邊翻過身來,伸手多拉了棉被蓋在男人身上。
「沒有啊。就是覺得鼻子很癢。」他揉揉鼻子。
「那大概是有人在罵你吧。」女人躺回枕頭上。
「幾點了?」他坐起了身子,一片黑暗中找尋可以發現時間的物品。
「唔……我也不知道,應該是下午四五點了吧。」女人拉緊了棉被,胡亂說了個時間。
睡太久了,他找到床邊褲子裡的手機。五點半。
「我該走了。」他站起身來穿上上衣,卻被床上的女人伸過來的手一把抓住。
「再陪我一下嘛。」她的捲曲長髮風情萬種地披在裸露的肩膀上,細長的白手臂試圖挽留住他。
「我該去跑車了,都已經五點半了。」他微微地甩開女人的手,繼續扣上扣子。「從昨天晚上陪你到現在還不夠啊?」
「你又不缺這筆收入,為什麼一定要去跑車?」女人帶點埋怨的口氣,難得有機會可以纏綿悱惻一下,跑什麼車呢?
「我是不缺,但是我喜歡到處跑、到處看。」他繼續背對著女人穿上褲子,拉上拉鏈。語氣淡然。
「我看你是喜歡到處獵艷吧。」女人語氣酸溜地反駁,躺回床上,盯著天花板。
「就算是又關你什麼事呢?」他轉過身來,透露著不以為然的笑容。
「是嗎?不關我的事?」女人撐起了自己的頭,瞪著他。
「當你待在我的床上時,就關我的事了。」
冷氣機運轉的聲音迴盪在這十多坪大的主臥室裡,捲著涼意。
他穿好了襪子,沒有理會她的話。自顧自的走向門口,準備離開。
「方牧廉!」女人怒火中燒地大喊,他停頓了一下腳步。
「你究竟有沒有把我向萍放在你眼裡?!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
什麼叫做放在眼裡?方牧廉轉過身面對她,腦中思索這句話的意義何在。
「我聽見了。」他依然微微一笑,輕輕地點一下頭。
「再見。」
在他關上房門後,他清楚地聽見向萍那自私的哭泣聲。
你真是自私的可以呀,向萍。你只把你自己放在眼裡,也希望每個人都把你放在他們眼裡。
☆ ☆ ☆
方牧廉在解決了晚餐之後,上車打開油門前,就徹底的忘記所謂「放在眼裡」的問題,現階段對他來說,向萍是最不重要的、可有可無的。
甚至,如果沒有遇見過她,也許他方牧廉的人生就會完美一點。
但是,這天底下有幾個人擁有過「完美的人生」?
『你有大腦的話就去戴一頂綠帽子、去聽聽那對狗男女的叫床聲,去看看他們把你當絆腳石一腳踢開之後,爽的要命在做愛的樣子!你再回來當作沒事,繼續開你的破計程車來跟我說我沒大腦!!』
他想起了這個才剛剛對「完美的人生」幻滅的女人所說的話。
他那天晚上忘記告訴她,他當初的確是沒大腦到當作沒這回事,繼續開他的車。頂著新鮮的綠帽開著車,他不太清楚那時候的自己是怎麼看待向萍的出軌。
甚至,在他眼見到向萍的裸體與陌生人交纏時,可能早就已經沒有了感覺。
是孫仲卿過於脆弱?還是他自己太過冷血?也許是後者吧。
方牧廉發現自己已經冷血到面對自私的向萍都可以裸裎相見,不帶任何纏綿恩愛的感覺接吻、上床。彷彿他們不曾真正戀愛過。
即使是要他對著床頭上向萍與新男友的合照微笑,而身下卻在向萍的身體裡,他都覺得那沒什麼不對或是有什麼困難的。
這樣的女人,也許與她上床,不過就是自己一種變態的報復吧。
他對著照後鏡,摸摸自己的臉,瞪視自己的眼睛。方牧廉知道自己的容貌與外表,可以吸引太多像向萍這樣自私的女人,也有足夠的本錢去「獵艷」。
美麗的女人,才是「艷」。
但是全天下的美麗女人不過就是那幾種:美麗卻沒內容、美麗並且有內容的卻又自私的可以。
美麗、並且有內容,又單純天真到足以令他心動的女人,宛如是發現飛碟一樣的機率奇低。
原本他以為向萍就是他尋尋覓覓的那一架飛碟,他曾因此感到幸福不已,並且別無所求了,卻沒想到,這架飛碟不過是拍電影用的道具飛碟,什麼都是假的……
晚上七點多的路上,多的是假飛碟,衣著光鮮地飛竄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他總是自負地看穿她們。
就如同他自認可以看穿孫仲卿。那樣的女孩兒,太容易看穿了。比看穿向萍還要容易。
花瓶……沒有一個女人喜歡這個字眼套在自己身上,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卻喜歡用這詞彙去貶低這些自以為是的美麗女孩。然而,孫仲卿卻是第一個明白反駁,並且氣呼呼地用他跑車的職業背景攻擊他。
是啊,對她來說,方牧廉不過是個混帳計程車司機,還敢說她這樣的「名女人」是花瓶?他是什麼東西?
他不是什麼東西,對孫仲卿來說,他方牧廉不過就是個開車到處跑、到處看、還會對女客不規矩的的計程車司機。
驅車到了信義路上,也許通化街會有想要坐車的人,方牧廉降低了車速,在這塞車時間緩緩地在慢車道逛大街。
有個帽子壓的很低、戴著墨鏡的女客上車,一身利落的黑色褲裝打扮。
好身材,可惜瘦了點。方牧廉粗淺打量。
「麻煩到東區統領。」簡單明瞭的命令,然後她隨即抓起了行動電話。
方牧廉發現自己有點神經過敏。不會吧?他想念那晚的女人到了昏頭的地步嗎?怎麼聽到女客的聲音都會以為是她?
「喂,是我啦,我剛剛才出門,現在坐上計程車了。大概……八點以前會到。」女人專心地講著電話,看著車外的街景。
「有點塞車唷,你們先吃吧。」
方牧廉越聽越覺得……他自照後鏡觀察著後座女子的一舉一動,卻只是看見帽緣底下遮住她大半臉龐的ELLE墨鏡,跟她漂亮的嘴巴。
過敏吧。他這麼安慰自己。如果真是那個女人,應該是會在發現所上何車時就會又開始尖叫,然後叫他停車吧。
「天……」女人關上電話後,出現一串低語。
「你給我停車!」突如其來的高分貝,讓方牧廉真的是受到不小的驚嚇。但是他卻不能馬上停車。
「可以,但是先讓我出了快車道。」他心裡有數了,並且冷冷地回應,但是,才剛剛進了快車道,下個出口還有段距離。
「不……你馬上停車!」她的聲音已經告訴了方牧廉,她正在崩潰邊緣。
「我也很想停車!但是請你看看,我們是在快車道!」他加快車速,積極的尋找出口。
台北市雖然小,但是開計程車的有二三十萬人哪,為什麼……會這麼巧,遇到同個司機兩次?更倒霉的是,這個巧合還是發生在最不該遇到的那個司機身上!
仲卿快要對自己的運氣失去信心了。
又是一個紅燈,方牧廉在後照鏡中對全身緊繃的仲卿擺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她推推自己的墨鏡,一聲也不吭。
「晚上戴什麼墨鏡?」氣氛實在是太悶了,塞車時間紅綠燈又特別難等。
「是怕被認出來你是當紅作家是吧?」那又沒什麼,你以為你是孫燕姿啊?
「怕被變態認出來。」她才不怕因為出名被認出呢,她可求之不得。但是對於那些危險人物她還是該小心。不過沒什麼用,直接對她造成傷害跟威脅的人,卻是她自投羅網遇見的。
「我看過有關你的新聞,」他依然在後照鏡裡端詳她,沒有施什麼濃重的脂粉,一派清爽可人。「看來你正值多事之秋。」
「那又如何?不關你的事吧?」
這紅燈也太久了吧?搞的仲卿想直接打開車門,行走在快車道上,只是怕這樣一來,她孫仲卿第二天又要多一條關於違反交通規則的新聞了,更嚴重點,會被寫成知名女作家終於精神失常,以致漫步於快車道上。
方牧廉不再搭腔了,因為的確,那不關他的事情。而且他正在思考著,要不要保留住這次難得的機會。什麼機會呢?
他問問自己,這一兩個星期以來為什麼會一直想起這個花瓶?想著當天晚上他們共度的每一刻,想著她在他懷裡的感覺。他轉過身來打量她。
「你看什麼?!」仲卿語氣裡極度的不悅,這傢伙是想幹嘛?這裡可是信義路!本姑娘就不信你敢對我如何。
「你瘦很多。」他又轉過身去,輕輕的說。
還不都是因為你!仲卿想這樣衝口回答,卻還是沒有。為什麼要讓他知道他對她的影響有多深?直到剛剛她發現月經來潮,總算是安全度過了難關,正想開開心心地去跟寧華她們吃飯,誰知道現在又……
方牧廉!你竟然鬼影不離啊。
看似可以擺脫他了,然而有些事情卻不是像月經一樣,來了,就沒了。這個傢伙的影子還是在她的夢裡面侵犯她無數次。仲卿痛恨自己像是著了魔一樣的,每天每天,都會想起眼前的這個人,然後愕然之餘,就是詛咒。
但是可以詛咒什麼?她對方牧廉這傢伙一無所知,最多就是詛咒他跑車跑到死一毛錢都賺不到,不然就是撞車,付出一大筆修車費或是賠償金!
但無論如何,她永遠都不想咒他「死」。
她偷偷從墨鏡看著方牧廉後照鏡裡面的臉。
死了就……太可惜了。喝!孫仲卿你在想什麼?!可惜個屁!她努力地搖頭晃腦,像是她在每次夢裡驚醒後就會有的動作。
「腦袋要掉了,別晃了。」他好心提醒她。
「哼。」
「我說真的,我載你去東區吧,免費的。」他一手把計程表接停。然後跟著綠燈的車流一起移動。
「不用了。」她見到他的動作,往前衝去。「把表接起來!」
「免費送你去耶,不好啊?」方牧廉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然後把仲卿想要去按表的手打回去。「你也搞不清楚怎麼按表。」
「總之我不要坐你的車!」她大吼。
嘿?不要坐我的車?你現在孫大小姐還不是坐上來了?上山容易,下山可難了。他打定主意不讓她下車,按下了中控鎖。
聽見被鎖上的聲音,仲卿臉色一青一白,不會吧?他要在我清醒時侵犯我?!
「你這惡狼司機,快點把鎖打開!」她氣的把墨鏡拔下,漂亮的大眼睛閃著怒光。她用力敲著方收廉駕駛座的皮製座椅,「你給我開鎖!」
「不行,萬一你又要給我突然打開車門衝下車,這責任我可負不起。」
喝!責任?!你方牧廉都把我給……還敢跟我談什麼責任?!
「你這色胚、惡狼!到底是要對我做什麼?!」仲卿已經不管方牧廉說什麼好心送她去東區的話了,她現在只想擺脫這個實際的惡夢。
「我咧,你說我是色胚?」長這麼大,方牧廉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叫他,而開車開了這許久,更沒聽過有人說他是惡狼司機。
「我能對你做什麼?總之我不會在車上就把你的衣服剝光。」突然他對著後照鏡裡的仲卿起了一個詭異的笑。
「要剝光,也要燈光好、氣氛佳啊……」
什麼……什麼燈光好氣氛佳?!她突然之間啞口無言,那天……到底是怎樣的景況?當她赤身裸體的擺在他眼前時。
不自覺的,仲卿竟然想知道那天的自己,在方牧廉的眼中是什麼模樣。她是否在昏迷當中,也樂在其中?
天呀,她在想什麼?她又開始用力甩頭。
方牧廉看她一下子發呆、一下子又甩頭的,簡直就是個小孩子。她腦子裡正在想什麼,他心裡大概都有數。
呵呵,單純又天真的女人,她真的是涉世未深,卻已經是個享譽的作家了。
「飛碟。」
在方牧廉的腦子裡突然出現這兩個字。
仲卿感覺到一點壓迫感,當她靜下來看著飛逝而過的街景。
好熟悉的壓迫感。她抬起眼來。剛好看見了方牧廉的眼睛在後照鏡裡看著自己。
那一瞬間,仲卿覺得自己的腳軟了。怎麼……回事?光是被他專注的注視,她就覺得稍微的呼吸困難。那跟他少見的俊美無關,也不是因為她自以為那對她的淫慾。
他……有著奇異的氣息要感染她。但是她不知道那會是什麼。。
她竟然臉紅了?!方牧廉發現她不太對勁。天哪,她該不會開始在想像他剛剛說的「燈光好、氣氛佳」的情境吧?這下子,搞的他也無法專心開車。
連發現向萍出軌那天,他依然可以心平氣和的開完車,回到家中睡覺。但是他有預感,他今天會不容易專心開車,晚上也不太容易入睡了。
「我臉上有什麼嗎?」方牧廉開始有點受不了仲卿的注視,忍不住問了她。
「沒……沒有。」她連聲音都較了!
「我……我問你。」仲卿又開口了,她非得到答案不可,即使這可能有點可笑。
「嗯?」他真的不知道她想問什麼了,這下子她已經脫離他的看穿距離了。
「你有去過凱悅飯店嗎?」
「有啊。」
「啊?真的?!」仲卿突然跳起來,靠近駕駛座。
「是啊,哪個跑計程車的沒去過?」方牧廉如是說。
「啊?是這樣啊……」她的語氣有點失望。
怎麼他有沒有去過凱悅很重要嗎?難不成……?不會吧……方牧廉腦子快速的轉著。
「怎麼?想跟我在凱悅重溫舊夢嗎?但是很貴耶,我怕我出不起。」他決定使壞,然後在後照鏡裡對仲卿眨眨眼睛。
此話一出,馬上讓仲卿又回到戰備狀態,倒回後座上。
不會是這個混蛋的!他這種水準!怎麼可能進的去高級的宴會場合?!
況且……他算是搶眼的人,這種外貌,她會沒注意在會場有這樣的人,也是不太可能的。
那麼,那個在門口壓迫她的人,到底是誰?
「到了。」方牧廉把車停在統領的門口,心裡百味雜陳。
他是真的感覺惋惜,又再度相逢,時間短暫也就算了,依然還是不愉快收場。你真完蛋了你,方牧廉,對一個以你前就認定是個無用花瓶的假飛碟女人,竟然有點不捨。
「吃飽一點啊……」他轉過身去想多扯兩句,卻發現仲卿動作比他更快,早就在他打開中控鎖的同時,開了車門快速下車,並用力的關上車門,頭也不回的逃了。
真的是「逃」啊。方牧廉為自己今天的表現打了個零分。讓她這樣逃開,可真是讓他有點受了打擊了。
正想黯然驅車離去,一陣音樂聲響起。
他摸摸自己身邊的手機,也不對,他的手機沒這種音樂——什麼「玫瑰玫瑰我愛你」的芭樂音樂。
方牧廉突然的笑了,望向後座,正有一隻小巧的手機在座椅上發光、用力的發出音樂聲。
孫仲卿,我們的緣分真是想斬都斬不斷呀。
☆ ☆ ☆
整個飯局當中,仲卿都魂不守舍。
因為一進餐廳,詠欣就問「怎麼打電話給你都不接呀?」她才發現,她的手機遺落在計程車上了!
她一點胃口都沒有,只是對著難得的大餐一直跺腳,著急。
「先吃飯啦,難不成你不吃飯,手機就會爬回來嗎?」
真是可以就好了!真的是倒霉事不斷啊,她是不是該去拜拜了?去去霉運?
「你不記得車號喔?那不然……」詠欣好心的建議,「一般司機都會聽警廣的,不然你打電話去警廣請他們在電台廣播訊息吧。」
「不行!」仲卿飛快地回了一句,讓兩個好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唉!你很奇怪耶,在這裡急得跳腳,可是又不接受詠欣的建議,你到底是要怎樣啦?」寧華有點受不了仲卿的無理取鬧。
「不行……就是不行,那個司機,他……他不聽警廣的!」
事實上也沒錯,方牧廉的車子上並沒有播放這個頻道,頂多就是ICRT吧。
但是重點不是這個,而是仲卿受不了要對全國宣告:她孫仲卿坐過方牧廉的車!
「那就沒辦法了。」寧華擺擺手,拿起手機,「那只好一直猛CALL你的手機,直到那個計程車司機接起電話。」
「啊……不要……」仲卿想阻止,但是來不及了。
「耶?接通了唷。」寧華眨眨眼,然後把手機拿給仲卿。
為了不讓好友再興起更大的疑心,仲卿接過電話,響了幾聲,電話被接起了,但是對方不出聲。
「喂……我是孫仲卿。」她聲音非常的小,但是寧華跟詠欣還是聽見了。
搞什麼啊?幹嘛自報姓名?!想要拿回電話不需要這樣吧?
「我是方牧廉。」聽得出對方似乎鬆了一口氣,「你的手機掉在我車上。」
廢話!不掉在你車上的話,難不成我是要跟你情話綿綿嗎?仲卿壓抑住高昂的不悅,慢慢的繼續說話。
「我知道,可以麻煩你把手機還給我嗎?」
「可以啊,約在哪?到你剛剛下車的地方嗎?」喔,他的聲音真好聽,本人聲音就不錯了,透過電話更是讓人有無限遐想……仲卿呆了呆。
「可……可以啊,那你什麼時候可以到?」
「晚一點吧,我現在人不在東區。」
「什麼?!要多晚?!」仲卿突然大聲起來,惹得正在喝湯的寧華跟詠欣愣了愣,抬起了頭。
「晚一點?你難道不知道手機遺失是十萬火急的事情嗎?」仲卿再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劈里啪啦的一直說出一大串話。
「坐上你的車我已經夠倒霉了,我還掉手機,你就可憐我一下,行行好!趕快送過來給我可以不可以?!方先生!」
一聽到「方先生」三個字,兩個好友還搞不清楚,怎麼仲卿認識這個計程車司機?後來一想,啊,該不會是那個方牧廉?!
世界真的好小喔……寧華跟詠欣互看一眼,覺得真是不可思議哪。
「講話要溫柔點啊,小花瓶。」方牧廉依然老神在在,不慍不火,「你的命根子小手機可是正貼在我的耳朵上唷,萬一我一不小心……手滑了……」
「你威脅我?!」
仲卿簡直是要翻桌子了,寧華跟詠欣也發現這個司機似乎來意不善,更是可以確定,她們的好朋友卿卿並沒有對她們說實話。
「這樣說就傷感情了,我哪敢威脅大作家你呀……」
方牧廉那毫不在乎的,快讓仲卿抓狂的語氣,依然持續著,「總之手機我是一定會還給你,對我又沒用處。但是……」
「少跟我套交情!還跟我『但是』什麼?」什麼傷感情?我跟你方牧廉沒有什麼感情可言,只有……只有……去你的一夜情罷了!
「等你吃完飯,填飽肚子了,再打來吧,我再跟你約時間。」方牧廉賣了個關子。
「我要你現在就給我送過來!」仲卿不顧餐廳其他人的側目,氣的渾身發抖對寧華的手機大叫。
「掰掰囉,好好享受你的晚餐吧,孫小姐。」說完,方牧廉快速的掛上電話。
仲卿臉色發白,緊緊的抓著電話無法停止自己的怒氣。看的寧華心疼自己的手機,怕是要被仲卿給捏碎了。
「唉,你不老實喔,卿卿。」詠欣指指仲卿的鼻子。
「……」
「這個司機就是方牧廉吧?」寧華從仲卿手上摸回自己的手機,放回包包。
嗯。
仲卿知道,事到如今是瞞不住兩個好友了,便加油添醋地說方牧廉對她如何上下其手,但是,她仍然隱瞞了在旅館上床的事情。
「嘖,這麼可惡,找警察抓他呀。」寧華最氣這種事情了。
「不行啦,最近鬧這麼多事情了,再加上這一件……外面的人會怎麼看卿卿?」詠欣制止了寧華的想法。
也是,真的鬧大了,大家更會認為孫仲卿就是空有那樣的外貌,只會不斷的招蜂引蝶,看吧。連計程車司機都插上一腿,糾纏不清。
重點是,到時候連寧華跟詠欣都不知道的旅館事件可能也會被扯出來了,那麼……知名女作家因為酒醉被一個計程車司機在旅館強暴……
天啊,天啊,想到這,仲卿感到前所未有的暈眩。
不行,這樣只好私底下解決了。
「我只好會會他了。」仲卿無奈地對現況投降。
「乾脆就換手機吧,那電話就不要了。」寧華如此建議。
「不行,那裡面有很多重要電話,我沒有備份的。」
而且換了電話,有什麼用?方牧廉知道她是誰,真要設計她、陷害她不需要依靠手機也可以辦到。
斬草要除根,仲卿決定當面與方牧廉解決這件事情。
☆ ☆ ☆
怎麼全台北市的公共電話都不收現金的嗎?全部都要插卡?許久不知道「公共電話」已經是什麼東西的仲卿,發現連公共電話都在為難她。
仲卿步出餐廳後想尋找個投幣式的公共電話,追尋不著,只好認命地到了便利商店買了電話卡,卻發現還有什麼普通卡跟IC卡的分別。
哈哈,在這個世界上現金已經一無是處了嗎?塑膠貨幣取代一切了?
什麼事情都不順心,連要打個電話都要破財。
插入那個什麼……IC卡是吧?搞了大半天她才撥出自己的手機的號碼。
一樣的,接通後對方不出聲,仲卿重複報出自己姓名。
「喔,是你。」
這次,方牧廉放鬆的口氣更明顯。這使得仲卿提起警覺心,這時她才想起,剛剛忘記提醒方牧廉不該接任何電話的。
但是不接也不行,不然像這樣,她用公共電話打,方牧廉怎會知道是不是她。
總之,這件事情一開始就麻煩的要命。
☆ ☆ ☆
「剛剛有我的電話嗎?」仲卿在電話掛上前問了方牧廉。
「有。」
「啊?是誰?你有看到來電顯示吧?」仲卿緊張了。
「什麼……Sam的……一個男人……」
「呀!你……你接了嗎?」是達祥!仲卿快要昏死過去了。
「接了啊……我以為會是你呀,因為時間差不多。」
什麼時間差不多?!一看也知道是男人的名字,你好大的膽子還敢接!
趕緊約好的時間地點,仲卿命令方牧廉趕快出現在她眼前,好早點拿回自己的手機,以及問清楚那通電話的內容。
更重要的,她要在今晚結束這所有的鬧劇!
第一次,她強烈的希望,並且要求快點見到他。
在等待的時間裡,仲卿回過頭來思考:達祥為什麼要打電話給她?他們之間,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自晶華酒店事件後,達祥曾經打過兩次電話給她。
「你還好吧?我聽在場的一些朋友說起你被欺負的事情。」事件過後兩天,她正在煩惱是否會懷孕的漩渦中,接到分手後的第一通電話。
哦!她好,她當然好的很!拜他莊達祥所賜,她可是結結實實地在高級宴會場合演出失常、一開始打定主意要忍受的騷擾事件也終於是以廝殺收場。
連帶的,她帶著神智不清的身軀,上了一個陌生計程車司機的床,她,可好了!
但是這些話語仲卿終究是忍了下來,因為,多說無益了。
如果達祥懂得什麼叫做補償跟愧疚,就該是馬上到她樓下等待她的「接見」,而不是只是淡淡的,用電話問候。
而且還是用尤芳美那愛的小窩裡的電話!背景還有著新聞台的刺耳片頭音樂聲。
過得很居家又頗愜意嘛你!
還有一次他就活像是邀功似的,向她說記者去找他了,但是他什麼都說不知道唷。
真要你說,請問你是又可以說什麼?從頭到尾你根本就不在場不是麼?
仲卿對於達祥的厚臉皮是早就知道的了,只是沒想到,他會用在她的身上如此徹底,並且毫不覺得有何不適之處。難不成他還會認為搞到今天這步難堪的田地,他們之間還可以當朋友嗎?
男人……都是如此的厚顏無恥嗎?林諸投、莊達祥,還有那個膽敢威脅自己的混帳計程車司機!不過都是一個德性罷了,想把她孫仲卿當作掌中玩物、或是大腦空空花瓶的,就等著吃苦頭吧!
想到這,那個準備今晚要吃苦頭的計程車司機按了兩聲喇叭,對站在路邊的仲卿示意。
她很好認,高挑的身材,因為她的纖瘦、她的美麗,還有那副與夜晚並不該共存的墨鏡,更讓仲卿在人來人往的東區街頭顯的鶴立雞群。
過往的男男女女,都會不自覺地回頭多看她幾眼,而她只是若有所思地,毫無所覺。
就算是道具假飛碟,她也是很完美的作品。
「上車吧。」方牧廉客氣的打開前座車門,臉上有著的是像見著了好朋友的笑臉。
「我幹嘛上車?」仲卿沒好氣的回答,伸出手:「我的手機呢?」
「等我高興了我才還你。」他躺回自己的駕駛座上,臉上依然帶著迷人的笑。
等你高興了?這傢伙在說啥?跟我談條件?看吧,剛剛才說男人都是厚顏無恥的動物,方牧廉馬上證明了這一點!
「你現在不高興嗎?那你是在爽什麼?笑成這樣?方先生?」仲卿把手撐在車頂上,隔著墨鏡瞪視他。
「我現在只是一般的普通心情,我真正高興的樣子你還沒見過哩。」
他故意不看她,自顧自地看著前方、踩了幾下油門。
「不上車也沒關係呀,那我走囉。等你想到該拿回手機了,再打電話給我吧。」
「喂!你夠了沒呀?手機是我的耶!你不要講的好像我要拜託你把它送給我!」仲卿正式開火。
方牧廉緩緩的轉過頭來,皺著眉頭笑,那樣子很像在幸災樂禍。不!不是「很像」,是根本就在幸災樂禍!
「你真聰明,一點就通,我就是要你拜託我把手機還給你。」
仲卿氣極,到了說不出話的地步,這下子他擺明了就是威脅她。
好!我就上你的車,看你能對清醒到不能再清醒的火大女人做什麼事情!
仲卿一關上車門,方牧廉就按下了中控鎖。
哼,果然是小人。她心裡暗暗咒罵。
「不是我小人,而是我看你正在氣頭上,怕你一衝動又想衝出車外。」他好像是看透她的心思。「我這是保護你。」
話都是你在說。仲卿根本不想搭腔,悶不吭聲地看著自己眼前透過墨鏡的暗黑街道。
車子直直的向前開去,她不希望今晚以後的命運也會一片暗黑。
是該正式攤牌的時候了。
「打個商量。」她試圖讓自己的語氣平穩,所以把手臂交叉在胸前,撫平自己的怒氣。
「嗯?」
方牧廉聽她這麼一說,起了興趣。商量?當下的狀況似乎不是你孫仲卿可以掌控的了,所以放軟了語氣要與我「打商量」?
他倒想知道她想用什麼東西與他「打商量」。
「今天不管發生……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她吞吞口水,是的,基於上回在旅館發生的不愉快,她對今晚的命運並不感到樂觀。
「以後各走各的不相干好嗎?」她盡量清楚地說完這句話。
「呃?」方牧廉突然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以後即使在路上碰見了,也請你當作根本不認識我,就算我真的這麼倒霉,又坐上你的車,也請你馬上放我下車,讓我走。」
她痛恨他,到了此生再也不想見到他的地步了,是嗎?
方牧廉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開車,仲卿說完後也不再多言,總之她該說的都說了,並且做了很大的讓步。
願意再坐上他的車,說出這席像是休戰、並且永不往來的宣言,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我……本來就不想多加為難你。」轉過一個彎,他上了高速公路。
不想為難?仲卿覺得他根本就是說反話。
不讓她下車、硬是扣下她的手機威脅她、在旅館那次還……如果這樣不叫做「為難」,那天底下還會有什麼真正為難的事情?
☆ ☆ ☆
「我坦白說,是很想見到你……」方牧廉也不敢相信自己會對一個花瓶講出這些話,但是他停止不了。
「這一兩個禮拜,我很擔心你,但是你知道……我只是一個計程車司機,沒什麼立場接近你,而且我更沒有那些變態的通天本事,可以找到你在何方。」
方牧廉抹抹鼻子,依然沒有看著仲卿,專心地看著高速公路上的筆直道路,尷尬的笑了。
「說真的今天可以再次巧遇,我很高興。」
「……」仲卿絞著自己的手,她慶幸自己戴著墨鏡跟帽子,才不會讓自己竟然因為有點高興而發紅的眼睛被他看見。
她好矛盾。
這些日子來,她心中的矛盾只有自己清楚明白,明明就是被這樣怪異的男人吸引了,但是他們所發生的這些難堪,卻又要逼的她努力去忽略那心動的感覺。
如果不被吸引,她真的可以不必顧慮太多,就直接向好友訴苦。
也許寧華那一句「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方牧廉了吧?」剛好就是結實地打中她的心坎,但是!他對她傷害卻是如此之大,她怎麼可以去喜歡上一個對她施暴的男人?怎麼可以?
所以……「不!不!我恨死他了!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聲音一直跳出來,提醒她。
直到她還是坐上了他的車,還是在反抗。
然而……該死的!方牧廉,你現在怎麼又可以對我說這些話?!你怎麼會知道我有多努力地要把你逼近的臉龐跟溫柔、還有暖暖胸膛,用你對我的粗暴侵犯來打碎?
如果……你不要對我做了這麼不可原諒的事情,那……不是很好嗎?也許我們就……唉,想太多了吧。仲卿又用力搖搖頭。
「還你吧。」方牧廉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拿到仲卿的眼前。
「嗯……謝謝……」
她竟然還跟他說謝謝。她是被威脅的人呀。方牧廉更尷尬了。
「我送你回去吧,下個出口快到了。」方牧廉打著方向燈,向出口接近。
就這樣?
仲卿張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千方百計要她上車、不惜以威脅來逼她就範,結果就這樣?
天哪,仲卿發現自己有些微的失望。
「很奇怪嗎?」他笑著對沉默不語的仲卿看了一眼。
那眼神讓仲卿感到熟悉。怎麼她現在才發現他其實眼神英氣逼人,但是卻又像初遇的那晚一樣溫柔。
「既然以後都要裝作不認識也不會再見了,那乾脆就現在開始呀。」
他說的倒是一派輕鬆自然。卻不知道仲卿心裡產生強大的迷惑。
此時手機響起,「玫瑰玫瑰我愛你」的樂音解除了一些些車內氣氛的尷尬。
來電顯示是:「S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