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的一聲,書房門扉被人推開,他若有所思的游離思緒也悉數回歸正位。
「這就是書房?」率先發出疑問聲的是明映澄,她的腳底感觸到地毯的柔軟,舉步就往書桌的方向走去,當她的手好奇的正要撫上書桌時,身後傳來景虎的一聲低喝。
「不准碰!」
明映澄的小手當下縮了回來,壓抑下內心受到的小驚嚇,風情萬種的甜笑染上唇角,彎起的眼角盈著絲絲冷意,轉身對上景虎一雙閃著慍氣的眼。
「景二少爺,為什麼不能碰這張桌子呢?我並沒有惡意……」她說話聲音轉為輕柔,試圖打動他鐵一般的心腸。
景虎無視於她展露出的女人風情,眼底浮現一抹陰狠,「明小姐,雖然你是景家的客人,可是不代表你能這樣放肆。我說不准碰就是不准碰!」
「不准碰就不准碰,有必要那麼凶嗎?」她愛嬌的噘起嘴,揚頭一偏,走回到應於言的身邊,索性以眼睛紀錄下室內擺設及種種情況。
應於言安撫性的摸摸她漾著絲絲不悅情緒的小臉,這才面對全身散發出不善氣息的景虎。
「景二少爺,現在你可以解釋一下你找人監聽我們舉動的行為了吧?」
「我說過了,我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確保景家人的安全著想。」他開誠佈公,
「倒是你,應先生,你混入景家的目的是為了什麼?難不成又是為了我而來?」
「你果然是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明映澄撇撇嘴,討厭景虎那副高高在上的老大架式。
「我是知道這位應先生的身份,也知道你就是現在被警方通緝的殺人犯應於言,同時也是之前一直找我麻煩的那位警官大人。」他形容得輕淡,可是眼中浮動的惡念卻真實呈
現出他的情緒,「你第一天踏進景家的時候,我就覺得你面熟,查探之下才知道你就是應於言。應警官,我真是久仰你的大名。」
「不敢當,我才是久仰景二少爺的大名,直到今時今日才能有幸與景二少爺見上這麼一面。」盯上景虎已有兩年之久,他一直像個藏鏡人般見首不見尾,從未給過他機會得以
見上一回。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打從你盯上我開始,你不就是希望見上我一面,甚至是把我繩之以法?」
這兩年因為應於言冒出頭的失系,害得他旗下經營的舞廳、酒吧屢屢遭到他的不定時臨檢,讓他不由得想問他一聲,他景虎是哪裡得罪到這位警官大人了?
「這就要問問景二少爺的良心了,若是你有做出什麼違法之事,我理當盡職將你訴諸法律嚴辦,要是你是一個善良的市民,豈會勞動警方三不五時就抽空探望你?」他沉著應話,但字字句句都帶著影射之意。
「好,你夠種!」素有鐵腕之稱的應於言他總算是見識到了,「既然你已經提出來了,那麼我倒要問問應警官,請問我景虎是身犯何罪,觸犯了哪一條法律?」
明映澄可以明顯感覺到一股詭譎的空氣自他們兩人相互對望中傳遞出來。
「你們……」不會打起來吧?
他們之間的情勢處於一觸即發,讓她不由得憂心起來。
「景虎,雖然你的舞廳跟酒吧都握有市府所授的營運執照,但那不代表你可以私下做暗盤交易,甚至是販賣人口。」應於言兩眼爍爍,指控意味濃厚。
「販賣人口?」景虎輕嗤一聲,「你是覺得我嫌台灣人口太多了,所以才發展出這種新興行業嗎?」
「你少給我裝傻,從警方手上的資料顯示出你所經營的舞廳跟酒吧就是蛇頭們的接頭處,而且一些離家的少女們接連在你經營的舞廳、酒吧失了蹤,這些你要怎麼解釋?」
景虎沉吟了一會兒,抬眼迎向應於言咄咄逼人的目光,「我沒必要對你解釋。」
「景虎!」應於言身形矯健的奔上前,一手揪住他休閒服圓領,以手肘頂住他的喉頭,「你今天給我說個清楚,你是不是就是那個幕後指使者?你是不是就是那個喪盡天良販賣人口的仲介?」
他訓練有素的動作以及厲色質詢的言語都徹底展露出他之前所處的世界,以及他遊走於槍口刀鋒間的危險生活,直到這一刻明映澄才真正感覺到,應於言是個貨真價實的警察,而且還是個熱血過頭的正義刑警。
「應於言,你憑什麼質問我這些?」被制於他,景虎不改其性的沉聲反質詢,「以你今時今日的身份,你有資格質問我這些事嗎?」
「的確,我不再是警察,但是我有良心,我要代替那些失去兒子女兒的父母向你問一聲,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半夜會不會作惡夢,夢到那些被你轉手賣到東南亞、世界各地的
孩子們向你哭喊著他們要回家?」
「應於言,你瘋了!」
「對!我是瘋了!」他瞪大的雙眼盛滿深惡痛絕的傷懷,以及一種無法挽救那些無辜孩子的悲愴,「今天就算我找不到不利於你的證據,不代表以後我都找不到;就算今天我不再是刑警,可是我不會放棄搜集你的罪證,把你送進監獄受槍刑!」
「應先生,請你冷靜一點。」衡量了下整個情況後,明映澄上前輕拍他的背,「我知道你現在感到既憤怒又腦氣,但是好歹我們是來跟景少爺談話的,收起你的拳頭,平心靜氣的談話吧!」既然在他面前已經穿幫了,就毋需再假裝是未婚夫妻。
應於言狠瞪她一眼,「你不懂我的心情,不要插手管這件事!」
「你說什麼?」明映澄被他這句話給惹惱了,「你不讓我插手管,我偏要管。應於言,放開景虎。」
「辦不到!」視線轉繞至景虎身上,無視於他的靜默,「景虎,我要你認罪,我要你嘗一嘗那些痛失愛兒家庭的心碎滋味。」
明映澄杏眼圓瞪,第一次遭到他嚴厲的拒絕與漠視,這讓她感到極度不爽。
「應於言!」她輕喝一聲,小手捧住他的臉龐一個扭轉,帶著火氣的小嘴貼上他的。
沒有柔情蜜意,沒有輕綿細吻,更沒有款款深情,有的只是擋不住的火焰及無法容忍的慍氣,她瞪眼直視著他驚愕的臉龐,然後用力在他唇上一咬——
「啊!」應於言逸出一聲輕呼,箝制景虎的手立即抽離,「澄澄,你於什麼?」
明映澄傲然的偏頭冷哼一聲,一點愧疚感也沒有,「這就是你漠視我的下場。」
景虎神情古怪的盯看著明映澄,早就知道這個女人不似她外表那樣柔美順從,卻也沒想到她是個行事大膽任性的女人。
應於言遇上這樣的女人,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當然是幸運的!」像是勘破他內心的想法,明映澄纖指指著景虎的鼻尖理所當然的宣告。
景虎心上一凜,連忙斂起外露的過多情緒,回復到原先的陰沉神情。
明映澄隨即轉頭看向應於言,臉上堆滿了嬌柔巧笑,小手愛憐的撫上他的唇,輕柔細語的低問:「應先生,會不會痛?剛剛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她驟然的轉變讓應於言仍無法習慣的呆了一下,吶吶的回應,「還好。」
「還好?那就是沒事嘍?」加深唇畔的笑紋,「那麼,你現在冷靜下來了?」
他木然的點了下頭,「冷靜下來了。」他根本就是被迫屈於暴力之下而冷靜下來的。
「好。」她滿意的點頭,「那麼以後你不會像剛才一樣不甩我對吧?」
停頓了一下,應於言終於知道自己是哪裡惹到她了,無奈的垮下雙肩妥協道:「對。」
「那就好。」她讚賞的拍拍他的臉頰,「以後不准你再用那種態度對我,否則我會生氣的喔!」
生氣?!
應於言傻了眼,難道剛才她那些舉動還不足以說明她的生氣嗎?那麼……他不自覺
地嚥了口口水,那麼他希望永遠都不會見到她真正生氣的那一面。
他們兩人的互動讓景虎感到不可思議的瞠大眼,有些無法相信剛才對他厲聲質問的
應於言在轉瞬間便成了繞指柔,從一隻兇猛的老虎退化成一隻乖巧柔順的小貓。
「好了。」明映澄偏轉過頭迎向景虎眼底的詫異驚光,「景先生,現在我們可以好
好談一談了。」
他皺了下眉,淡漠的拒絕,「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別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我知道其實你根本沒做過應先生所指控的那些事對
吧?」
望著巧笑倩兮的明映澄,景虎再一次暗暗驚於她超乎常人的觀察力,「何以見得呢?我不反駁並不代表我沒有做過那些傷天害理的事。」
「你有沒有做過其他傷天害理的事我不知道,不過我就是知道你並沒有涉入應先生口中所指控的種種事件,否則,」她莞欠抗起唇,「打從你一發現應先生的身份後,你應該會採取更為激烈的行動,例如是殺了他,這樣一來不就一了百了,什麼紛爭也沒有了。但是,你沒有這樣做,這是為什麼呢?」
「我只是不想在景家的家宅內殺人,不想讓 景家染上一點血。」景虎神情依舊漠然,語氣沉著的應道。
「是這樣的嗎?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派人來監聽我們的情況呢?是不是你也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麼消息或是情報呢?」
景虎不得不正眼瞧起明映澄,她的敏銳及分析力教他咋舌。「明小姐,你究竟是
誰?」
「我?」她微掀眼皮,向他遞送一個嬌媚秋波,「我不就是你們景家三位少爺所請來的偵探嗎?」
「澄澄。」應於言一把抓握住她的肩頭,使力一帶將她扯入懷中,不讓她再有機會向景虎散播她的女性魅力。
「應先生,你這是幹什麼?」她被抓得不明不白,仰頭追問的同時,瞧見他流竄於眼中的不悅眼神,然後她笑了,笑得開心且自在,「應先生,你在擔心我被景二少爺給吃了嗎?
應於言下顎緊繃,不知該回什麼話,動了動嘴部肌肉後,最後作罷不應聲。
再次見到應於言吃癟的模樣,景虎不禁掀了掀唇,一縷淡笑凝在眼中,「原來這才是鐵腕應於言的真實面貌,今日我是確切領受到了。」
「看來景二少爺的心情變好了,那麼是不是可以開始平心靜氣的談談了?」明映澄眼睛一亮,自動自發的當起中間人來。
「我跟他之間沒什麼好談的。」應於言瞥了景虎一眼,仇視情結依舊存在。
明映澄扳正他的臉,「應先生,你這個人的性格雖不扭曲,可是卻有著嚴重的偏差,有時候黑並不是黑,白也不是白,為什麼你不開拓你的眼界接受灰色呢?」
「你這是在暗喻我做人要是非不分嗎?」
「不是。」看來他比較需要一個心理醫師幫助他好好調適一下不平衡的認知觀念,「我只是希望你也能聽聽景虎的說詞,萬一你抓錯人、錯怪無辜,你的良心會安嗎?」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無辜的?」
「我沒這麼說。」明映澄將燙手山芋丟回靜默不語的景虎,「景二少爺,你是無辜的嗎?」
「我並不無辜,誰教我有黑社會的背景,應警官會懷疑我也是無可厚非,不過我要鄭重否認一件事,我並沒有販賣人口,也不是你口中的人蛇集團幕後指使人。」
「你聽到了吧?」明映澄以手肘輕輕頂撞他的腹部。
「這只是你的片面之詞,蛇頭在你的舞廳酒吧出入交易都是事實,你休想撇清關係。」
「我不是想撇清關係,而是我也想弄清楚,究竟是誰膽敢利用我來誤導警方的耳目。」
景虎調整了一個坐姿,「我有黑道背景,這一點我從不否認,可是我所走的道路都是正當且合法的,我開店的目的純粹是要提供一個放輕鬆的場所給大家享用,對於上門的客人我都是張開雙臂歡迎。」
「你的店所聚集的人都是跟黑社會相關的人士,等於是黑社會另一個聚集的基地會所,就算檯面上是正當交易,可誰知檯面下又如何發展?」
景虎有個出名的老爸景陽,所以黑社會人士都相互協定在景虎的地盤上不起衝突的和平共處。
「我無法選擇客人。」他頓了一下,眼底流竄過一絲冷意,「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有人以我的名義誤導警方的搜查方向,說實話,我一點都不喜歡這種被誤會的感覺。」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在我三番兩次要求見你時,你完全不當一回事。」
「很簡單,因為你是個警察,景家人一向都不喜歡跟警察打交道,至於現在我願意跟你說明,也是因為你現在不再是警察的緣故。」
真是變態的景家人,寧願自已被誤解,也不願意屈就身為景家人的一份驕傲。
應於言勇於承認,他一點都不瞭解這些自尊心高傲人士的想法。
「你告訴我這麼多也沒用,因為我已經不再是警察了。」面對他帶刺的隱喻,應於言毫不客氣的反擊回去。
明映澄垂下視線,以手肘頂了他一下,「應先生,人家可沒那個義務說這麼多給你知道,還不是你之前一直咄咄逼人的說他就是壞人的關係,且還說你有一顆良心!」
經她這麼一說,應於言頓時無語,察覺自己的話前後矛盾,他沉吟了一會,再抬起頭時, 眼中已無先前般決快然,「景先生,我想你這番解釋還是跟警方說明一下比較好,畢竟誠如你所說的,我已經不是警察了,我沒有能力幫助你平反冤屈。」
「那你呢?你不打算為自己平反冤屈嗎?」景虎像是洞悉一切,語調清冷的反問。
「你是什麼意思?」應於言突地警戒起來,目光如炬的盯視著他。
「冤屈?這其中好像有我不知道的事存在。」明映澄彎唇,發亮的黑眸顯示出她濃厚的興趣。
應於言看了她一眼,她那雙美麗貓眼洩露了她的蠢蠢欲動,不假思索地,他逸出冷厲的拒絕,「不行。」
「應先生,我什麼話都還沒說你就先打了我回票,這是很不公平的!」
應於言不理會她的抗議,目光轉向景虎,「你知道我是被陷害的?」
「雖然我不喜歡跟警方合作,但是畢竟家父實在太具影晌力,想要把你的身家、經歷調查得一清二楚倒不是件難事。」他沉吟了一下老實托出。「其實我會找人監聽你們的一舉一動無非也是希望從你這兒得到一些相關的消息,原以為你會知道利用我誤導警方偵訊方向的藏鏡人,可是經由剛才那一番談話,才知道你跟我一樣,都深陷於迷霧之中無法抽身。」他懷疑他們的目標是同一人。
「所以你要我跟你合作?」他話中洩露出點點天機,應於言一察覺便單刀直入發問。
「合作?!」明映澄眼睛一亮,有一種驚險刺激的預感,「我想一定很好玩。」
應於言不發一語的把她抓到身前,健臂纏住她的腰,另一隻大手剛摀住她的嘴巴,以斷絕她發言騷擾及截斷話題的進行。
景虎冷眼看著他的舉動,暗暗的為五分鐘後的他默哀,從剛才的種種已經證明惹惱明映澄可不是吃不完兜著走而已。
「就目前的形勢而言,你也只能跟我合作不是嗎?」他自明映澄身上收回視線,神情淡漠而嚴肅,「而且你跟我有著同樣的目標,我們都想知道這個所謂的幕後指使人是誰。」
「我以為憑你的能力可以查出幕後指使人是誰。」他一點都不懷疑景家龐大的勢力及對黑道兄弟的影響力,光是這份影響力就可以讓許多兄弟甘願為景家出生入死。
「我不想事事都靠我父親的力量,這樣你懂了嗎?」他們三兄弟對於景陽這個父親是又愛又恨,同時亦不願接受他的福澤。
「懂。」就為那一丁點兒傲氣,他寧願累死自己也願意,奇怪的景家人自尊,「那麼你打算什麼樣的合作法?」
「其實很簡單。」景虎的眼迸射出精光,「只要你願意犧牲自己的話。」
「犧牲我?」他勾唇,「聽起來挺有趣的,願意說出來聽聽嗎?」
「當然願意,反正要把自己小命拿出來玩的人又不是我。」景虎樂意的大放送。
「嗚……嗚!」被摀住嘴巴的明映澄覺察到景虎的動機,想要開口制止卻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單音。
「說吧!」應於言剛毅的臉龐在剎那間顯得英氣勃發,昔日的神采飛揚就在彈指間重回他的身上,就在頃刻間,他又回到了那個英明神武的鐵腕警官。
仰頭睇看著他因興奮而抽動的下巴,明映澄突然感覺到她與他的距離就在一瞬間拉得好遠、好遠,明明他就在身旁,可是她卻有一種觸摸不到他的不安……
「有應於言的消息了……」
電話另一頭傳來打探到消息的興奮聲音,然而他握住話筒的手卻差點掉了下來。
他定了定剎那恍惚的心神,沉穩且壓低聲音追問:「你確定?」
「當然確定!」話筒另一頭的年輕男子拍著胸脯保證,「他真是好樣的,躲在那裡任誰也想不到,要不是有人洩了密,只怕任我們想破頭也猜不到他躲在那兒。」
「應於言躲在哪兒?」他掩下的眸子流動著波波難解的情潮,原以為這件事會隨著時間的消逝一併消失在人們的記憶間,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景家老宅。」他說得斬釘截鐵,再確定不過。「如何?沒想到吧!他居然去躲在景家的勢力之下,他是個正義感強烈的警察,如今居然落魄到投靠黑道世家。」
聽夠了男子的冷嘲熱諷,他只是靜靜的應了聲,「我知道了。」
掛上電話後,他心思紛亂的閉目養神,盤算著下一步的打算及計劃。
一隻纖瘦、皮膚白皙的小手撫上他堆積心事的眉宇,一睜眼便接觸到一雙盈滿憂慮不安的眸子。
「巧思。」他轉而覆住她冰冷的小手,將她纖瘦的身子攬入懷中,固定在他身前,雙臂纏上了她的細腰,下巴枕在她縈繞著香氣的肩窩,「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她仰頭看他,一雙晶瑩透澈的眼仍殘留揮之不去的層層憂鬱。
「真的沒事。」他牽強的露出笑,握住她關心撫摸臉頰的小手。
她張口似想問什麼,然後又頹然閉了口,小手緊緊握住他的手,彷彿想傳遞她內心的煎熬焦灼心情。
他瞭解她想問什麼,扯出一抹苦笑,「你是不是想問我,是不是又要殺人了?」
她無言的垂下首,緊緊握住他的手,深陷於他掌心的指尖說明她的不忍與憐惜。
「沒關係的。」知道她在自責自己的不是,他細細吻著她的臉頰,試圖想要安慰她的沮喪, 「只要是為了你,沒關係的,真的沒有關係……」
「不……」她啜嚅張口發出含糊不清的單音,低頭緩緩搖頭拒絕,「不————」
他抱緊了她纖弱的身子,逐漸撫平她激昂的心情,「噓——聽我說,這是最後一次,這是你父親答應我的,只要幫他剷除了這個最大的敵人,他會放我自由,同是他也會願意把你交給我,到時候我們可以離開這裡、離開台灣,徹底遠離你父親、所有的一切,你說好不好?」
她遲疑了好半晌,最後點了下頭,交握的十指已說明了她跟隨到底的決心。
「好,我們就這麼一言為定了。」他親了親她嬌嫩的唇畔,「你放心,這是最後一次,不會再有下一次,以後你不用再為我擔心了。」
擁緊了她,他的一顆心逐漸冷靜下來,絲絲的冷酷寒意不斷注入心房,一時的猶豫、遲滯在緊握的十指間流逝消失。
他是個出賣良心的人,為了所愛的女人、美好的未來,他甘願成為一個無心冷血的殺手!
「你為什麼要贊成景虎的提議?為什麼你還答應他要執行這個計劃?」咄咄不休的質
問聲不斷地逸出明映澄的嘴間,可是受到她質問的應於言卻是不發一語的繼續整理著行
李。
「應於言,你有沒有聽到我在跟你說話?」她雙拳握了又鬆,鬆了又握。
她在生氣,她從來沒有這麼火過,胸腔裡燃燒著團團的火焰,那是氣憤、憂慮、焦灼、擔心等種種複雜情緒所混和而成的不安。
應於言依舊不發一語的將行李袋的拉鏈拉上,不為所動的完成他規劃的程序步驟。
「我聽見了。」他喟歎一聲,離別的時刻終於來了。
「聽見了就回答我。」這一次她無法再自持 冷靜,也無法靜心思考分析。一切都亂了。
在她的心充斥著他的身影、牽掛起他的安危那一刻起便不得清閒,提心吊膽的為他著急、為他焦躁、為他方寸大亂,再也不是那個冷靜得超忽常人的明映澄,再也不是了……
「我該高開了。」他抬頭迎視她慌亂的眼,心上掠這一陣陣的不捨與痛楚。
他的回答只是讓她的心緊縮發痛,「你真的要去執行那個計劃?就算會危及你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僵硬的點頭,「從我投身警界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必須置個人生死於度外。」
「就算有人會為你擔心、為你牽掛?你還是決定要離開,要去執行那該死的狗屁計
劃?」她怒極得口不擇言,團團的怒火將她的臉蛋燃燒得更為嬌艷動人,多了冶艷的迷人風情。
應於言默默地凝望著他發火的臉龐,熠亮的光彩及磅礡的活力讓她耀眼得教人炫目,他一直知道她是美麗的,只是沒有想到她會艷麗到教人無法移廾眼瞳,無法不受到她那雙閃耀的眼所吸引。
「你罵粗話。」他不改本性的糾正。「澄澄,你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家,你不應該……」
冷靜在瞬間抽離,只因為他的決意及離開,「去他的不應該!他媽的爛計劃,你這個大笨蛋!笨豬頭!」
下一刻,她整個人朝他飛撲而上,緊緊的抱住他的項頸,彷彿想要緊緊的纏住他的人、套住他的心,就這樣直到永遠。
「你還沒有回答我。」她不想阻止在心扉間氾濫的懦弱,她只知道不要失去他這道溫暖之光,「就算有一個人為你擔憂、牽掛,你是不是還是決定要離開?」
她不想他離開!她不想欺騙自己的感情,她想盡一切辦法就是為了留下他,當時她無法瞭解自己這種焦急迫切的心情,如今當離別在即,她終於明白白己的心意……
應於言明白,她口中所指的那個人就是她,在這段流亡的日子要不是她,他不會過得如此愜意自在,但是他始終都沒有忘記肩負的責任,即使那份責任隨著殺人犯的身份扣上身而轉變,他還是無法改變初衷。
他必須將販賣人口集團給一網打盡,他要杜絕這可怕的惡習,他要還給因為失去孩子的破碎家庭一個安樂的社會,因此——他不得不離開。
「澄澄,我有我的立場,就算今天我不再是警官了,但是我還是無法放棄之前的理想跟責任,我知道你會覺得我很笨、很傻,但是我有我的堅持。」
「我就知道……」
他一頑固起來十條牛也拖不動他,「我就知道一旦你下定決心,你就不會受到任何動搖,我討厭你這種個性,我討厭你這種不知變通的性格,我不要你的肩上扛著無聊的責任,我只要你好好為自己著想,為自己而活。」
她輕輕推開他,眼底縈迴著真切的情意,目光一一逡巡過他堅毅的英眉、昂揚的鼻粱、抿緊的薄唇,往上一移膠著於他的睇望之中。
心被漲滿的愛戀情意所牽動,她終於知道一直盤旋於心頭的那份放不下的情感是何意義了。
忽爾,她笑了,笑得璀璨耀亮,笑得美麗燦爛,笑得令人怦然心動。
「應先生,我愛你!」
打從第一次見面她就迷失了心動了,然而她卻忽略悸動的心、飛揚的情,完全的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