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雅賢靜的女子坐在花叢中,靜靜地看著湛藍得幾乎要將人吞噬進去的天空,唇邊勾起淡淡的笑意。風很溫柔,似情人溫柔的手撫摸著她的面頰,也讓她原本就溫柔如水的眸子更加溫柔。
風調皮地翻動著她手中的書頁,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在這格外寂靜的午後,顯得更加悠閒。日光溫暖,籠罩在身上是難以言喻的舒適,舒服到讓人幾乎昏睡過去。
「……媽媽,你可以陪我玩嗎?」
長相可愛彷彿天使的小男孩慢慢走到女子身邊,攪動的手指充分顯示出了他的不安。女子沒有回答,只是微笑著將美麗的容顏轉過來,看向自己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孩子,而所有的溫柔也在視線相對的一瞬間被打得支離破碎。
「呀呀,不要靠近我!惡魔……惡魔……」
一揮手將孩子推到身後的花叢裡,淹沒一切的黃色鬱金香之海在他的金眸中晃動。眼淚流了出來,因為面前生育了自己的女人討厭自己。究竟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媽媽會討厭自己,這一點讓小男孩十分不解。
看著哭著鬧著被僕人拉下去的婦人,小男孩還是呆呆地坐在花叢裡,沒有人去扶,也沒有人去搭理他。他就像是這個世界的不速之客,沒有一個人歡迎他。
孤獨、寂寞、傷心,種種情緒堆積,積壓著他稚嫩的心靈,直到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遞到他面前才煙消雲散。一抬頭,和自己同齡的孩子的笑臉就在眼前,溫柔的笑容在身後透過來的金色陽光映照下,漂亮到讓人目瞪口呆的地步。
「少爺,你在這裡做什麼?」
清雅的聲音問著他,隨後伸出手來將他拉起,看著他淚流滿面,輕柔地用手絹擦拭著。這孩子的身上總有著陽光的味道……面對著這個同年的護衛,小男孩總有種目眩神迷的感覺,情不自禁地抓住對方擦拭著自己額頭的手腕,眼睛紅紅地追問著:「為什麼你不害怕我?」
「我為什麼要害怕你?」對面的笑臉溫和,反手握住他的手指。
「因為我的眼睛是金色的……他們說我是不吉祥的孩子,是……惡魔……」小小聲說出傷害自己的話,剛剛擦拭乾淨的眼淚再度湧了出來,「連媽媽都討厭我……還叫我滾開,我……我……只是沒有人喜歡,沒有人要的孩子罷了……」
「怎麼會呢?」那雙和笑臉一樣溫柔的手包住了自己的手,溫暖從那上面傳了過來,無法忽略。黑色的自己不知道嚮往了多久的眼眸毫不避諱地看著別人避之惟恐不及的金眸,少年用著堅定得無法忽略的稚嫩童聲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直到我的生命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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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做了好久以前的夢。
莫金郁微微睜開金眸,感覺到外面陽光刺目反射性地閉了起來,等過了一會兒才又慢慢睜開。轉動眼珠,映人眼簾的是再熟悉不過的吊燈、書櫃,壁紙的顏色是自己最喜歡的乳白,除此以外還有看書時隨風飄蕩的白色紗簾。
這裡,是自己的房間?
茫然地意識到這一點,他腦中的指針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立刻行走起來。倒轉著,回想著自己怎麼會在房間裡清醒這件事,等到回憶起染滿鮮血的手指在眼前垂下的瞬間,臉色開始發白。「嘩啦」一聲掀起身上蓋的薄被,因為動作過大而將床頭櫃上的水杯碰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後就此身亡。
「金郁。你怎麼了?」
隨著破碎的聲音,大門也被粗魯地打開,模樣美麗的顧紫芋衝了進來,看到掙扎著起身的莫金郁完全無礙才鬆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呢。」喃喃地說著這樣的話,他彎身撿起了地上的碎片,「你終於醒過來了,你足足睡了兩天呢。雖然醫生說沒有什麼大礙,但是你一直不停地睡下去,想想還真是可怕啊!」
「我……發生了什麼事?」感覺到身體沒有什麼怪異的地方,而只是久睡過後的疲軟而已,莫金郁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睡了這麼長時間,不過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吧?他一把抓住顧紫芋拖在背後結成一束的髮辮,迫不及待地詢問還殘存著的記憶,「日冕呢?日冕發生什麼事情了?我記得他……他滿手是血……我……」
「啊啊,你還記得啊!不過你放心吧,日冕沒什麼大礙。」不滿地從他手中把辮子拽回來,顧紫芋將手中的碎片丟到一邊的垃圾桶,皺著眉頭看著顯然已經什麼都不記得卻闖了超級大禍的傢伙。看到莫金郁因為自己的話鬆了一口氣,才接著往下說,「你呀,真不知道應該說你什麼才好。你這個人,平時在我們中間也算是比較冷靜的了,但是誰也想不到你發起狂來居然這麼恐怖。日冕被那個男人軋傷還拚命拖著你不讓你傷人,你這傢伙卻不顧他的傷勢只想著要那個男人的命。你知不知道在那種大庭廣眾,一幫人圍觀的情況下殺人是絕對逃不了的,發狂也要分場合嘛!」
對了,自己當時腦袋一片空白,只想著如何殺死那個男人。莫金郁摸著逐漸回憶起當初情形的頭,就是因為他傷害了日冕自己才會那麼瘋狂。日冕,可是日冕阻止自己的時候卻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如果日冕他……他有什麼不測的話,那自己又該怎麼辦?
「因為我們趕到的時候就是日冕摔倒的時候,所以才來得及抱日冕去醫院,也來得及制止你發狂。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剛剛制止了你,莫家的人就來了,然後馬上從我們手中把日冕搶走,直到昨天才通知心急如焚的我們他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需要靜靜修養而已。動作那麼迅速,簡直就像是在旁邊監視你們的所作所為一般。」
莫金郁心中一凜,拳頭握緊。
「這是當然的……」他喃喃地說出所知道的事實,也是自己長久以來的生活方式,滿是怨恨,「他們本來就不同意讓我一個人出來生活,哪怕莫家對我是無邊的地獄。他們派日冕跟在我身邊監視我,知道我絕對不會狠下心來將他趕回去……日冕一邊在我身邊,一邊將所有的情況匯報給他們,他們就好像無時無刻不在看著我一樣……就好像無數只眼睛一直一直看著我,監視著我,沒有隱私,什麼都沒有。無論是歡樂的、悲傷的,他們全都知道,那個男人全都知道。」
顫抖著聲音不知道應該是哭還是笑,眼看著莫金郁的情緒激動起來,顧紫芋輕輕歎了口氣,將死黨擁人懷中,輕輕拍著後背安慰著。其實他們每個人的情況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什麼大企業或者是大家族的繼承人,幸福點的還就只有狄赤鳶那個懶散的傢伙了。所以說好聽點是格外受重視,難聽點那就簡直和監視沒什麼兩樣。
這種痛苦,以及被束縛的感覺其中就屬莫金郁最為強烈。他的眼睛從一生下來就是禁忌,所以也就被家人厭惡地利用著,那種關注中充滿了算計,並沒有愛。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會站到你這邊的……所以你不要這樣難過了……」
顧紫芋輕輕抱著他,將他的額頭抵在自己胸膛上,用自己的溫暖去安慰他。金色的陽光從白色的幾乎透明的紗簾中透過來,似溫柔的手輕輕撫摸著他們相互擁抱的身體,兩個人又均是眉清目秀的美少年,這副情形看起來簡直就是曖昧惟美到了極點。
南宮惟推開大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男朋友抱著那個絕色少年這一幕,所以深愛顧紫芋的她毫不客氣地尖叫起來,讓整個空間本來的寂靜頓時被聲音撕得粉碎。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們做什麼?」大跨步上前,南宮惟臉色鐵青地一把揪住顧紫芋的辮子,將他爽快地扯離被傳說中的同性戀荼毒的範圍,莫金郁一個猝不及防,眼睜睜地看著目前惟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同伴被他那個凶悍無人能比的女朋友硬生生地扯走,卻半分動彈不得。
佔有性地抱住無奈苦笑卻掩蓋不住甜蜜的顧紫芋,南宮惟口氣強硬、目光凶狠地對著對面的金眸少年發火,「不許抱我們家的紫芋。要抱要找安慰找你家的日冕去。還有你啊!你這個傢伙,不要在我面前出軌啊,小心我饒不了你。」
洩憤般地在顧紫芋的頭上敲了一下,南宮惟的眼神充滿了責備。顧紫芋微微一笑,也不以為意,抬起頭來向同伴無奈一笑,也任得女朋友胡鬧。看著他們甜甜蜜蜜的樣子,莫金郁卻心中酸楚,不知道自己心中最重視的那個人什麼時候可以和自己像他們一樣這麼親密,不過這樣想起來,卻也只是癡心妄想吧?
印象中總是默默跟在自己身後的影子,只有在間斷的過往記憶中才正面看著自己的眼睛,才對自己溫柔地微笑。但那雙在夢境中緊緊握住自己的手,現在也可以感覺到那上面的熾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也如此恭敬地對待自己,和莫家其他人一樣,冷漠且盡責,彷彿最忠實執行主人命令的機器,不會有任何的忤逆以及錯誤。
而且,他為了保護自己,成為莫家的機器,放棄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不是嗎?在他放棄那個身份的同時,也就等於放棄了自己和他真正的約定,以及他自己的心願啊!
捏緊手腕,感覺到椎心的、比先前還要強烈的痛楚席捲而來,彷彿有一隻手緊緊地捏住自己的心臟,痛得無法呼吸。
「唉。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
南宮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想,沒有抬頭,但是卻聞到了一種淡淡的香味,那種檸檬香皂用過以後帶著點陽光的香味,也正是他的香味。隨著紫芋的一聲「日冕,你來了」,首先映人眼簾的就是擦得晶亮的皮鞋,往上看熨燙筆直的西裝長褲,模糊了身體線條的上衣,其次就是冷漠的、再熟悉不過的容顏。
黑色的和記憶中一樣的眼眸看著自己,卻沒有夢境中的溫柔,深深的彷彿古井一樣,連靈魂都淹沒其中,也探索不到他心中真正的想法。那天在人行道那裡還可以看出些微情緒起伏的龔日冕被送回過莫家一次,就再度成為了不苟言笑、忠實執行主人命令的忠犬、父親的走狗,同時也可笑得驚人。
為什麼日冕他會變成這副樣子呢?
感覺到無奈卻又痛楚,這種心情以前好不容易壓抑了下去但此刻卻又如同吸食了水分的海綿一樣膨脹起來,壓迫心臟,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先生,我回來了,抱歉讓您久等了。」
清冷的聲音木然地說著,原本注視他的眼眸垂下了四十五度,隱藏在烏亮的劉海下。莫金郁感覺到心中隨著這一句話冰到了極點,只是冷淡地「哦」了一聲,就沒有說話。
看他們兩個人身邊瀰漫著格外疏遠以及冰冷的氣氛,顧紫芋和南宮惟互相看了一眼,也知道說什麼也沒有用,既然這樣還是先將事情交待一下吧。顧紫芋輕輕咳嗽一聲,按照當初夏綠夜交待的再說一遍給這兩個人聽,也好讓他們明白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首先,綠夜他們在你們兩個昏迷或者是接受救治期間進行了比較系統的調查,發現這次襲擊你們的人和一開始槍擊日冕的人情況基本相同。背景單純,本人沒有任何怪異之處,都有接受過催眠的跡象,所以說這兩次事件都是別人針對日冕所做的。現在綠夜他們正在通過各種渠道尋找線索,但是可不保證日後日冕會不會再次受到攻擊。所以說日冕現在是重點保護對象,而這項重責大任——」
說到這裡,顧紫芋走到莫金郁面前,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全權交給你處理了。」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莫金郁還是吃了一驚。和現在的日冕在一起簡直就是酷刑,他才不要。正要反駁的時候顧紫芋看穿了他的心思,直直一腳踹到他的命門死穴上。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就頭疼了,我們幾個當中,你的跆拳道是最好的,如果你不做,我們其他幾個人萬一出了什麼閃失,可不擔保日冕會變成什麼樣子哦!」
看著他一臉純潔無辜的微笑卻說出這樣極具有威脅性的話,莫金郁難得地翻了翻白眼,直覺地知道又一個傢伙被綠夜那個禍害污染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一直靜靜站立的龔日冕反而拒絕了這項提議。
「多謝顧先生的好意,但是我已經準備暫時回莫家,所以不能接受。」如此將自己的生死輕描淡寫地決定下來,他卻說得如同閒話家常一般悠然。
什麼?
莫金郁詫異地抬起頭來,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但是劉海依然厚重地擋在潔白的額頭上,絲毫看不清楚深眸之中跳動的神色。為什麼會如此?為什麼會主動放棄自己?先前不是怎麼趕都不走的嗎?雖然腦海中十分清楚龔日冕這麼說的原因,但是心中卻還是不想承認著。
顧紫芋詫異地看向口出驚人之語卻仍然面不改色的龔日冕,直覺地就開口勸解——
「日冕,不是我自誇,我們幾個人聯合起來,不管是財力還是能力都比莫家本家高出很多來,而金郁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呆在他身邊絕對是最安全的。而且你以為你回到莫家會受到重視嗎?以你的身份他們是不會專門去派人保護你的。」
微微一笑,也許是笑了一下,因為垂下的臉孔被劉海遮住,所以看不到任何表情。只聽到清脆得如同金屬相互敲擊發出的聲音冷冷地重複著自己的使命,是無限的忠實也是悲哀。
「我本來的工作就是保護金郁先生,但是現在對方的目標是我,我如果留在先生身邊勢必會為他帶來危險。所以我已經向莫家本家提出申請,這段日子暫時由別人來負責先生的安全,而我則一直等到危險解除以後,再回到先生身邊。所以你們就讓我……」
代替挽留語句的是重重擊打牆壁的悶響。
莫金郁沒有說話,只是重重地將自己全部的怒氣都發洩在身邊的牆壁上。拳頭握緊,撞擊如此堅硬的東西之後就是難以消退的紅痕,和手腕白皙的皮膚比起來,格外觸目驚心。誰沒有想到他這樣發洩自己的怒火,南宮惟正要說些什麼,卻被顧紫芋拉走。
拖著女朋友走出房間,顧紫芋體貼地帶上了門,然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紫芋,你做什麼?這樣放他們獨處的話,一定會打起來的。」南宮惟埋怨地看著一邊無動於衷的戀人,一邊想要打開大門再次衝進去,但是戀人卻伸手抱住了她的腰,一路半拖半抱著,將她拉離那個房間。
微微散亂的劉海下,睿智的眼眸忍不住轉向身後的房門,顧紫芋輕輕歎息著,深刻知道這種問題也只有當事人可以解決,其他人是絕對不會明白的。
事實上,龔日冕和莫金郁就算發生了什麼事情,那也是他們兩個之間的問題。不管龔日冕是不是男人,當然——這種問題已經是不重要的了。只有和那個充滿了怯懦、深知那高傲外表之下其實是如何孤獨悲傷的真正的莫金郁相處過的人才知道,龔日冕對於莫金郁來說是怎樣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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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中的氣氛沉重,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面對著那雙毫不退縮的金眸,龔日冕垂下眼簾,下意識地扭頭躲避。像是證明自己的決心一般,扭過頭去他就想離開這裡,回到那個冷冰冰把人當做機器的莫家,就此暫時和自己的主人別離。
是的,雖然自己是他的保鏢,但是現在保障他安全的做法卻是遠離他。
如此打算著,卻沒料到手腕被身後的莫金郁一把抓住,隨後那個可以震動自己胸腔,也可以沉重得連心臟都幾乎停止跳動的聲音下了命令:「留下來,不准走。」
知道那個被自己稱為「先生」的人是真的對自己好,也知道他對自己抱持著那麼重要的情感。他甚至從來沒有掩飾,即便也為此所痛苦……而自己,自己卻為了更加重要的東西讓這段感情化為飛灰,無法挽回。
這一輩子,他是主人,而自己只是他的影子。
這是自己當初的選擇,所以決不後悔。
「我必須回莫家,請您放手。」
感覺到心律不整,再這樣下去也許會出什麼事情。感覺到身後男孩子的情緒已經繃到了極點,只要稍微刺激就極其有可能將他們兩個一起推向深淵。而本來十分安全的界線,也因為這件事情被摧毀得完全。
「我曾經祈求著你趕快回到莫家,好讓我永遠看不到你,但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按照那個男人的想法,會惹來災禍的東西是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那麼把那個東西拋棄了就好不是嗎?你雖然是龔家的人,但是他也絕對下得了手。」
「……我的事情不勞先生掛心。」
感覺到心中翻天巨浪,不停拍打,也感覺到對方的手指越捏越緊,決不放棄,龔日冕努力讓聲音不會因為心神動搖而顫抖,甚至態度也絕對不能改變。知道現在如果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就有可能全面崩潰。
「怎麼可能不掛心?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答應你嗎?你……」強硬地抓住他的手腕,將他的身子扭轉過來,看到那雙長年被烏黑劉海掩蓋的黑眸吃驚地看著自己,莫金郁只感覺到胸口中燃燒的火焰迅速席捲、燎原。
莫金郁一把將他的身子拖了過來,他連驚呼也來不及發出,嘴唇就被惡狠狠地堵住。大手緊緊地禁錮住他的後腦,眼前看到的睫毛長得驚人,龔日冕大睜著眼睛,感覺到神聖不可侵犯的主人正在放肆地親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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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瓣相互貼合,做夢也想不到莫金郁如此冰冷高傲的人居然會有這麼熾熱的嘴唇。
「不……」
這樣做是不對的,是不被容許的,龔日冕掙扎著想要推開面前的身體,卻發現手掌下的胸膛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堅硬,充滿力量。原先抗拒的手不知不覺垂下,莫金郁深深地、深深地親吻著他,想要將自己壓抑了將近十三年的情感就此完全傾瀉出來。
舌尖糾纏著,頭腦是難以說出來的昏眩,龔日冕徹底屈服於面前極端渴望的臂膀中,感覺到身體的虛弱以及情感的沉淪。這一瞬間,什麼主僕之分,什麼道德觀點,什麼違背誓言,都遠遠不如所接觸到的擁抱以及親吻真實。
真實得讓人害怕!
風吹過半開的窗戶,撩動起紗簾,之後聽到微微敞開的玻璃窗發出「卡嗒」一聲輕響,輕輕合上,但是也讓沉迷於突破禁忌的龔日冕徹底清醒了過來。
「不要碰我。」
感覺到所有的面具都被剝奪下來,如今的自己赤裸得讓人吃驚,龔日冕驚慌失措地將主人一把推開,莫金郁一個沒有防備,整個身子向身後的牆倒了過去。龔日冕拚命揉搓著嘴唇,想要將那鮮活的觸感徹底消除,他紅著臉,調整呼吸,想要漠視這種事情的突然發生,但是怎麼也做不到。
那邊依靠著牆壁坐在地板上的少年也氣息不穩,垂放在地上的手向上抬起,將凌亂的發撩到腦後,露出炯炯的金色眼眸,燦亮得如同籠罩身邊的陽光一樣。
「我不想忍耐了。」
莫金郁看著他如此說著,感覺到過去的種種發出清脆的崩潰聲就此消失。想要得到的、不想失去的、想用這雙手緊緊抓住的,就只有面前的這個人而已。就算是不幸,也只想和這個人一起面對一起承擔而已,不是出於保鏢和主人的關係,而是全新的更親密的關係。
「我已經一點都不想忍耐了。」
金色的眸子認真地看著對面的人,他慢慢地站起身來,再次向他走去。龔日冕後退一步,已經到了門邊,眼看著面前的獵豹般的少年逐漸靠近,第一個反應就是想逃,但是腿腳虛軟,動彈不得。自己就是被肉食動物盯上的食物,無論如何都無法逃脫。
莫金郁走到他面前,將他禁錮在自己胳膊所圍成的狹小空間內,認真地看著他,說出自己的心願。
「我不想忍耐,我不想讓你只是我的保鏢……你原來也不應該是我的保鏢不是嗎?」
至今還做著當初的夢的人並不是只有我而已,不是嗎?
「當初我們就約好了,你會一輩子留在我的身邊不是嗎?」
手指摸了上來,捏住下巴強迫目光對上。不用看也知道有多認真的眼神,這麼讓自己心痛。莫金郁深深地看著面前惟一讓自己心動的人,說出一直隱藏在自己心中深處陰暗面的情感,自己惟一保護、珍惜的脆弱情感。
「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
為什麼彼此喜歡的人要如此互相折磨,為什麼明明可以成為情人卻如此隔閡?
「對,我一輩子留在你身邊。」
深深呼吸,龔日冕閉上眼睛,拒絕去看那雙會讓自己心慌意亂的金色眼眸,強迫自己忘記當初真正的深意。
「我一輩子都會保護你,讓你不會遭遇到任何危險,你我之間也只可能主人與保鏢的關係。為了更好地保護你,為了不讓自己分心,為了讓自己能夠成為可以堂堂正正跟在你身後,讓你成為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人,我必須要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絕對不能拖累你。」
「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些。」
憤怒的喊叫挽回不了什麼,也什麼都改變不了。該放棄的還是應該放棄,該忽略的還是應該忽略,不管那是幸福還是不幸。
龔日冕閉上眼睛,感覺到心中的黑暗越來越大,大得已經將自己吞噬乾淨,一點不剩。
為了可以讓他堂堂正正地在陽光下笑著,自己已經捨棄了太多太多的東西,重要的不重要的,哪怕是自己與生俱來的幸福。
是的,幸福!
慢慢睜開眼睛,注視著自己一輩子只能看著卻不能得到的寶物,龔日冕逐字說出自己的決心。
「為了可以保護你的心願,我可以捨棄一切。」
「為了變強,我可以做任何事。」
「哪怕是捨棄身為『女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