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為深夜十點多,店內高朋滿座,有形單影隻的借酒澆愁人、有三三兩兩的飲酒作樂人、當然也有純為獵艷或被獵的曠男怨女。
這會兒,韓京岳站在吧檯內一隅擦拭每隻玻璃杯,楊德理半倚冰櫃在後側抽煙兼冥思,兩名僱請的酒保則在前頭調製酒品。
十一點整,吳柏彥心情大好地走進店內。
「我來了!」
韓京岳神色平和地回頭瞥他一眼,楊德理則是理都不理。
「怎麼回事?」進到吧檯內,吳柏彥的笑臉立即收斂。「你們倆的心情不好?」
「有什麼事值得我們心情好?」韓京岳一板一眼地繼續著動作,不再去看他。
「我以為今天是輪到我值星?」
「反正我們閒著也是閒著。」
「我看你別忙了,交給我吧。」吳柏彥想接手好友手中待擦的玻璃杯,他卻閃身擋開。
「不用了,我很樂意做這些事。」他不慍不火地說著。
吳柏彥愣了愣,直覺意會到有什麼不對勁。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始終一語不發的楊德理,他知道這傢伙還在為杜詩晴的事和他生悶氣,但兩個月都過去了,他未免也氣得太久。
「我做錯了什麼嗎?」僵持須奭,吳柏彥無奈地攤手詢問兩人。「如果有的話,請你們告訴我,不要用這樣冰冷的表情對待我。」
「你沒有做錯什麼。」這句是楊德理說的。
「但你們卻都擺出不想理我的表情?!」
「那是因為你是我們當中唯一有女朋友的人,所以我們心裡有點小不爽,這個回答你覺得如何?」韓京岳歎了口氣。
吳柏彥深覺莫名其妙地哈了聲。「她並不是我第一個交的女朋友,為什麼就針對她?」
「京岳,別跟他扯了。」楊德理面無表情地將煙捻熄在煙灰缸內。
「德理,你還在氣我?」聽到他這麼說,吳柏彥心裡大動肝火,但卻盡可能地壓抑下來。
「對,我是氣你,」背對著他,楊德理的聲音平板,沒有一絲起伏。「因為你為了這個女孩子完全變了個樣,我既然拿你沒有辦法,乾脆視若無睹。」
「我什麼地方變了個樣?」他極忍耐地問。
「真是諷刺,你連自己哪裡變了都不知道?」
「是朋友就把話說清楚!」
楊德理突然站起身與他正對著。「我不想在這兒說,我們進辦公室。」
「好。」
呆立了幾秒,韓京岳有些緊張地放下杯子跟上去。「你們不會想打架吧?」關上門,狹小的辦公室內就剩他們三人。
「我不想再跟你冷戰,你把你想說的話統統說出來吧!」吳柏彥受夠了這陣子的烏煙瘴氣,他為什麼要因為再談個戀愛而被他們排擠?
「你先回答我,你有沒有愛過詩晴?」
「我當然愛過她,難道你還懷疑嗎?」吳柏彥冶峻而不悅地道。
他含冰的銳眸鏤刻著深刻的鄙夷。「我一點也不認同!」
「你憑什麼這樣否決?」
「因為不論是追求前或在一起後,你從來都沒有送過她一束花,也沒有特地帶她去哪裡玩、吃好吃的,更不會在她哭泣時安慰她,而你竟然敢厚著臉皮回答我,你愛過她?」
「我……」吳柏彥一時語塞。
楊德理咄咄逼人再道:「就拿你們這回分手來說,你毫不留情、斬釘截鐵,我簡直懷疑你怎麼會這麼狠心,你說你愛她,我覺得你們在一起的這兩年,你根本只是在玩她!把她當成你洩慾的工具罷了!」
「楊德理!」吳柏彥忍無可忍地爆吼出聲。「不要說了!」
「我一定要說!」他恨恨地咬牙。「因為我真的看不過去,你要遊戲人間,可以!但這兩年詩晴是怎麼對你的,請你摸摸你的良心問自己,她雖然任性刁蠻小心眼,但她是真心地愛你,如果你一開始就不是真的愛她,你不該浪費她這兩年時間,更不該在玩膩之後一腳把她踢開。」
「住口!住口!住口!」吳柏彥激動地衝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然而楊德理只是無動於衷地一動也不動。
「想打我儘管動手沒關係,那表示你心虛!」楊德理殘酷地吐出這一字一句。
韓京岳佇立在一邊,阻止也不是,說句話也不對:心裡天人交戰。
「如果你是男人,你就去跟她道歉!」
「你說什麼?!」吳柏彥難以置信。
「你知不知道這兩個多月來她是怎麼過的?」楊德理諷刺地冷笑。「你一定不知道吧?因為你根本不想知道,只想離她遠遠的,深怕她又纏上你。」
他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了,兩手漸漸鬆開,頹喪而痛苦地反身,一拳又一拳地揍向牆面。
「你對她沒有絲毫眷戀、沒有絲毫抱歉,就算你知道她行屍走肉過得慘淡,我想你也是不聞不問吧?」
「不要說了……」重捶著牆壁,吳柏彥發出沙嗄而歉疚的微弱嗓音。
「我是可以不說的,」相對於他的混亂與自責,楊德理顯得平靜而木然。「說出來也不見得會讓你有罪惡感,但如果可以替詩晴出口氣,我還是很樂意傷害你。」
抓著頭,他的瞳仁滿佈嚇人的血絲。
這麼長久以來,他一再不去正視這個問題,然而楊德理卻逼得他不得不承認他是個混帳東西、是個無情無義的大混蛋。
「是……你說的對,我對詩晴很殘忍,我給她的不是完整的愛,但請你相信我,我從來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玩弄她的感情,更何況和她在一起的這兩年,我並沒有做出半件對不起她的事。」深吸口氣,他很冷靜地說出這些話。
「我並不想代替她來嚴厲指責你什麼,」楊德理又點燃一根煙,面色凝重而嚴肅。「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地去跟她道歉。」
「道歉?」
「等一等,」韓京岳忍不住出聲。「老實說,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畢竟事情都過去有一陣子了,你要柏彥再去跟詩晴道歉,只會勾起她的傷口,讓她更加難過而已。」
吳柏彥不說話,他在等著楊德理的回答。
「何況他現在也有女朋友了,要是詩晴知道了,恐怕更痛苦。」韓京岳長聲吁歎,掙扎了會兒,忍不住又道:「而且我必須說句公道話,柏彥他……並不是你說的那麼無情,他和詩晴在一起的這兩年,也不是完全沒有付出過,甚至我得說,他們倆會走到這地步,詩晴得負起很大的責任。」
「什麼責任?」楊德理不悅地揚眉。
「你還不瞭解詩晴的個性?她一天到晚捕風捉影硬是要掃罪名給柏彥,說他處處留情、拈花惹草什麼的,連我這旁人都有點看不下去,一段感情的維繫在於男女雙方的信任,光這點她就做不到;還有,我覺得她已經是過分地得寸進尺,因為柏彥太過於容忍她,她就愈來愈神經質、愈來愈愛找麻煩;說實在的,杜詩晴在我眼裡,根本不是個稱職的女朋友,不但不可愛,讓兩人一見面除了爭吵還是爭吵,她也根本不懂得怎麼去愛一個人……唉,與其繼續折磨對方,他們分開了倒也好過些,這是我的看法。」
楊德理用著殺人似的目光狠狠刺穿過他的腦袋瓜,像在惱火他的背叛,但韓京岳卻渾然未覺。
「對了,最重要的一點是,她花錢如流水,好像花柏彥的錢可以換來她的安全感似的,什麼東西都要買名牌的,害我有時真想問她,是不是真把柏彥當成凱子了?」說了一堆,心中舒坦許多,韓京岳鬆口氣似的喟道。「所以我的結論是,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我是說真的。」
「你怎麼說?」鎖著眉,吳柏彥神色抑鬱地問。
只見楊德理的眉宇愈皺愈緊,煩躁地將煙丟在地板上踩熄。
「我還能說什麼?」儘管一再逃避,但楊德理知道京岳的話一點也不假,會走到這個地步,詩晴才是始作俑者。真要怪柏彥,也只能怪他太快就有了新歡。然而因為心疼詩晴,他的臉怎麼也拉不下來。
「唉唉,我說德理呀……拜託你不要這樣!縱使柏彥有錯,但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你就別再怪他了,我們都知道你很同情詩晴,但我相信她再痛苦一段時問便會撐過去了。」掛著再苦澀不過的笑容,韓京岳黯然地搖頭。「就像我一樣,不管怎麼鑽牛角尖,不管怎麼對她死纏爛打,終究還是要回到原狀……要彌補一段已經逝去的愛情,果然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也死心了。」
「京岳,就別再去想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了!」吳柏彥話一出口,就看到楊德理冶冶的視線射過來。「……就像詩晴可以不再想我這個無情無義的傢伙!」當作是自我消遣,他極度無奈地跟著苦笑。
而他也明白何以德理會對他如此不滿。
總歸一句,就是因為愛。
德理深愛著詩晴,情願在她身後默默保護她、守候她。
而他吳柏彥卻是個混蛋,讓詩晴愛慘了他,他卻不能給她同等的愛。
在愛情的天秤上,仍然無法衡量付出的多寡。
蹦蹦跳跳的響聲,從孫華潔出房門那刻開始出現。
她一階一階地跳著下樓梯,身形隨著步履跳動而起起落落,直至蹦進飯廳,屁股貼上椅子那秒,她才停止了跳動。
「你以為你是小白兔啊?」孫華純冶眼斜睨她。
「呀,被你發現了!」她故作嬌羞地雙手貼雙頰。
「呿!無聊死了。」
「你好小器哦!每次都要潑我冶水。」
「誰叫你那麼幼稚!」
「那是因為我有赤子之心嘛。」
「噁心!明明是愛裝可愛。」
「厚!你是我姊姊,怎麼可以這麼說呢?」
顏允臻夾在中間看著兩個女兒針鋒相對,連忙出聲喊停。
「啊--好了好了,你們姊妹倆該休戰了,現在是吃飯時問,不可以吵架哦!」
「是姊姊先看我不順眼的。」孫華潔嘟嘴。
「就是看你不順眼,怎樣?」
「來,我都替你們盛好飯了,快點吃吧!」顏允臻笑著。「開動嘍!」
「奸,開動!」填飽肚子比什麼都來得重要,孫華潔二話不說開始猛吃。
「果然是餓死鬼投胎。」孫華純一哼,才慢條斯理地吃起飯來。
「小潔啊,你是明天早上要和同學去露營嗎?」
「嗯,是啊。」握筷子的手小小抖了一下,她連忙垂下臉掩飾著下自然的笑。
「跟黛茹還有蘊繡她們一起。」
「禮拜天幾時回來?需要煮你的晚餐嗎?」因為信任,顏允臻並不覺得有何詭異之處。
「呃……應該是不用,我大概十點多才到家。」
「這樣哪,那你東西準備好了沒有?」
「差不多了,因為烤肉的東西器具都不是我負責的。」她一貫傻笑。
「身上還有錢吧?」
「有!」她大力點頭。
「有問題……」孫華純幽幽地加進這一句。
孫華潔趕緊把整張臉抬起。「姊,你可不可以不要說話?」
「唉,有了男朋友就對姊姊我大小聲,我真是可憐哦!」她酸溜溜地道。
「小純,別這樣損你妹妹嘛。」顏允臻笑呵呵的,並沒有大驚小怪。在這對母女心底,老早就認定孫華潔正和那個韓京岳交往,而她也懶得解釋清楚,反正她還不想讓柏彥曝光在她們面前。
何況談戀愛偷偷摸摸地也挺刺激的呀!
好像不倫之戀哦,嘻嘻嘻!
她對著朝空的碗傻笑,殊不知隔壁兩個女人正嘴角抽搐地看著她。
將車子各項性能檢查完畢,來到加油站將油箱的油加滿,之後轉去大賣場採購了些「必需品」,把該帶的東西帶齊全,順便在經過唱片行時停下來,走進去一口氣買了十幾張CD,當然,還有兩杯冰薄荷奶茶,一切總算就緒。
「走吧!上路嘍!」吳柏彥聲調愉快地喊了聲,便發動引擎將車駛入四線道的馬路裡。
「嗯!」懷抱興奮心情,孫華潔繫緊了安全帶,在上路沒多久以後便打開了一包波卡洋芋片。「要不要吃?」
「當然要,那可是我買的。」
「好吧!那請你暍我買的薄荷奶茶。」她故作大方地遞過去給他暍一口。
「唔……怎麼好像沒那麼好暍了?」
「真的?」她驚訝地又暍一口。「沒有啊,還是很好暍呀。」
「啊,」他望著前方的臉皺了一下。「我知道為什麼味道怪怪的了。」
「為什麼?」
「因為我吃到了你的口水吧。」
「噗--」差點沒把奶茶砸到他臉上。「厚!你的意思是我的口水很難喝嘍?」她悶悶地把嘴兒嘟高。
「確實不大對味啦,」他邪氣地笑。「我還是比較喜歡直接吃你口水的感覺。」
聽到這句,她薄怒地瞪向他,小臉卻不爭氣的染紅。「你好嗯心!」
「難道你不喜歡嗎?」
「對,我不喜歡!」
「既然這樣,那你還和我一起出去玩?」
「早知道你是這種人,我就不理你了。」
「呵呵,女孩子都這麼小心眼嗎?」
「是、的!而且我是最最最會『記恨』的。」
「那麼最會記恨的孫小姐,你要不要下車了?」他一派悠哉地聳肩問。
「下車?」孫華潔微微地呆住,望向右側,車窗外急速後退的景色提醒她,目前他們正在高速公路上。「我……我才不要!」
「不要?那還不對我諂媚些!」他繃起臉擺出冷酷狀。
「你--好卑鄙!」她氣得牙癢癢。
「嗯?」他揚起眉,威脅意味濃厚。
「唔,」雖然老大不爽,可是一想到她坐在他車上,她只得忍氣吞聲。揉揉鼻子、撥撥劉海,她笑瞇瞇地望向他。「吳柏彥先生,你開車累嗎?需不需要幫你按摩?或者你想吃什麼?我可以一口一口餵你吃。」
「好吧!我想吃海苔。」
「是的遵命,馬上為您服務喲!」她側身去後座把一大包零食抱過來翻找。
「啪!」一聲,她把海苔包裝用壓氣的方式打開,取出薄薄一張的墨綠色海苔。「來,嘴巴張開哦!」嗓音甜膩地軟聲哄著。
「啊--」吃下第一片,他滿意地頻頻點頭。「嗯嗯,這還差不多。」接下來第二片、第三片……
「好吃吧?要下要暍點冰的?」
「好。」
她拿了瓶礦泉水,放入吸管後遞到他嘴前。「請喝吧!大爺!」
直視前方,他吸了兩口又皺眉頭。「為什麼不是那杯加味過的薄荷奶茶。」
明明心裡有氣,但她還是笑臉迎人。「噢,大爺不是嫌這加味過的奶茶不好喝?」
「怎麼會?」他正經八百的。「有愛妻的口水和在一起暍,那滋味才叫贊呢!」
因為太噁心,她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沒好氣地斜眼睇向他。
「你真像雙面人。」
「謝謝你的誇獎。」他大方接受,她則差點沒暈倒在椅背上。
經過近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在日正當中之際,他們抵達第一個目的地--冬山河親水樂園。
冬山河位於宜蘭五結鄉,近幾年在夏天舉辦的「國際童玩節」,以及端午節時舉辦的划船賽、龍舟賽,都讓這個深富人文精神的親水樂園聲名大噪,前來遊樂玩水的觀光客日益增多,尤以親子家庭為主。
當然,他們這對小情侶只是純粹來這兒散散心、玩玩水、照照相罷了。
「一、二、三--笑!」
擺著俏皮姿勢,孫華潔的動人笑顏在陽光下更顯嬌艷;身後沿岸風光旖旎,河上拱橋橫臥,相映成趣,吳柏彥則站在她面前猛拍照,捕捉她各種表情、各種動作。
「好,再來一張。」
當然,他們也有請人幫忙拍照留念,這可是他們這回出遊的大重點。
照完整整一卷底片,她歡呼著衝進小吃部買了兩支冰淇淋。
「好熱!好熱!我快變成爆米花了。」
他忍俊不禁的。「什麼怪形容訶啊,爆米花?」
「是啊,我的頭好熱哦!就像快要爆炸一樣,然後開出一朵花。」舔著香草口味的冰淇淋,她奸滿足地呼出一口氣。
「既然這樣,買把洋傘嘛,下然買頂帽子戴啊。」
「說的也是,那我去買頂帽子來戴好了……」她停了下。「你也買一頂好了,這樣我們就可以戴情人帽了。」她興致勃勃地提議。
「好,你說什麼都好。」他十足寵溺地摟摟她的肩膀,趁著沒人注意往她臉頰上輕輕一啄。
「啊--」她緊張地壓低了臉。「你在幹麼啊?要是被人看見怎麼辦?」
「看見就看見嘍,又沒人認識我們。」他溫柔的眸光中滿是笑意。
「呃……不管了,買帽子去!」將他的手一抓,她已經解決了手上的冰淇淋,嘴角還沾了白漬。
「不過拜託別挑淑女帽給我,我只戴棒球帽啊。」他連忙叫道。
「呵呵,知道了。」
離開冬山河已經是傍晚六點的事情,他找了家氣氛還不錯的餐廳填飽了兩人的肚子,又帶她去夜市撈金魚、射飛鏢、打BB彈,總之能玩的全都玩遍了,要走之前又很盡責的讓她吃了堆當地有名的小吃,像是米粉羹、豆腐卷、龍鳳腿,順便也買了龍鬚糖和一堆水果,打算回飯店後可以繼續打牙祭。
就這樣,他把她當成小豬一樣在喂,餐餐都讓她吃得飽飽飽,絲毫不怕她身材變形、小腹突出。
但,雖然他不擔心,不代表她也不擔心。
事實上她可擔心死了,要是她一下子腫得像母豬一樣癡肥難看,他一定會厭惡地一腳把她踢開。
想到今晚就要和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的心就跳得好快好快,光想到獨處時的氣氛有多曖昧,她就無法克制炙熱的潮紅湧上臉頰。
「到飯店了,下車吧。」
「啊?已經到了嗎?」
「是啊,屁股別黏在椅子上,快下來幫忙提點東西。」老早就下車提行李的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滿臉羞慚、忸怩不安地走出車外。
「噢。」
涼涼的清風迎面襲來,讓她精神為之一振,才發現這兒位居山林之間,四周群山環繞、雲霧瀰漫,而眼前矗立著一座紅頂白身建築物,後邊則有一問問歐武建築的獨棟小木屋,這兒應該是什麼休閒農場之類的地方。
許是夜深了,週遭的一切顯得靜謐,只有細微的蟲鳴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還有他們倆腳踏石子路的輕響。
仰首望向天空,星羅棋布般的星子綴點著整片黑幕,一閃一閃何其耀眼,她被風景吸引,眼眸跟著發光。
「好美哦……」
「當然美啊,每顆星星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不知道可不可能看到流星?」
「如果看到了,你會想許什麼願望?」
「等我想到再告訴你。」她神秘兮兮地笑。
「嘿,待會兒再好好拷問你。」
牽住她空著的手,兩人走進舒適優雅的大廳,在櫃檯前辦理好入宿登記,接著便拿了鑰匙,走了段路來到屬於他們的小木屋。
一走進去,映入眼簾的是兩張雙人大床,粉橘色的床單、床被,實木建造的牆壁與桌椅,還有四座溫暖的檯燈。
察覺握在掌心的手不住顫抖,他偏過頭來看她一眼,逸出安穩人心的笑。
「你在緊張什麼?伯我吃了你嗎?」
「我……我才沒有!」她嘴硬地抿唇否認,僅是神色鎮定地把手抽回來,將東西擱到窗邊圓桌上。
「真的沒有?」研判的目光灼熱地注視她,他忍不住走至她身後,湊近她耳畔,用饒富磁性的嗓音撩撥她的心緒。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咩,你好囉嗉哦!」
為了逃避他的捉弄,她緊張地連忙閃身去找行李。「我……我先去洗澡好了。」
「這麼迫不及待?」
「啊--你這大色狼,我不理你了!」孫華潔羞憤難當地用鼻孔哼了一聲,抓了衣服便衝進浴室。
他也沒阻止她,只是面帶詭譎地微笑。
靠在門板上,感覺自己的心跳得那般劇烈、那般不可收拾。
怎麼辦?她好像羊入虎口,他那虎視眈眈的眼神瞧得她心慌意亂的,什麼都無法仔細思考,整個人都亂了。
「真是的,我怎麼會答應他去玩個三天兩夜呢?」要是被媽媽和姊姊知道,她會不會被打斷腿啊?
「呃--」她用力地搖頭。不會的、不會的!媽媽很疼我,只有她那個暴力姊姊會揍得她鼻青臉腫。
她自言自語著,直到外頭傳來一陣敲門聲,嚇得她整個人跳起來。
「什、什麼事?」她聲調下穩地問。
「我說華潔,你的內褲掉在地上忘了帶進去。」
「啊!不會吧?」迅速把門一開,果然看到他手上拿著她可愛的花邊蕾絲小內褲--銬!還是綁帶的!唉呀呀!羞死人了啦--連忙激動地伸手搶過來。
「討厭死了啦!」
「你進去這麼久都還沒開始洗?莫非是想等我幫你洗嗎?」他不懷好意地禮貌探問,卻掩不住唇邊興味十足的邪氣笑痕。
「並沒有!」她「砰」地又把門甩上。
嗚嗚……她一定是瘋了,要不就是色情小說看太多了,竟然因為要和他過夜的關係,而特地跑去買了這套性感小內衣褲。
她紅著臉把包在衣服裡的內衣拎出來,那是件亮紅色又毛絨絨的內衣,而且超小件的,壓根兒就沒辦法遮住她的胸部,頂多就蓋住那兩點而已。
再看看這件同樣是亮紅色的小內褲,更是騷包惹火到不行,它不但是兩邊綁帶式的,還只有薄薄一小件,穿起來的時候還會有露毛的嫌疑。
沒錯!
再看到這套性感內衣褲,她確定自己真是瘋了。
「孫華潔,你完了、完了!你被愛情沖昏頭了才會這樣。」
話雖如此,她卻一邊洗澡一邊幻想接下來可能會發展的情節,忍不住泡在浴缸邊暗爽邊偷笑。
唉,她真是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