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筱嵐和她印象中沒什麼不同,一樣氣質優雅、雍容華貴。自從潘筱嵐和詹子靖的婚禮過後,她便不曾再見過這位社交名媛;她有些訝異潘筱嵐會主動來找她,和她訂下這個約會。
「不好意思,你在忙還把你找出來。」潘筱嵐微笑地開口。「我沒有打擾到你吧?」
「沒關係。」雖然納悶著潘筱嵐葫蘆裡賣什麼藥,尹雪荻還是客套地道。本能告訴她,潘筱嵐的突然來訪絕不會是毫無目的,她暫且不動聲色。
「是這樣的,一直有朋友向我推薦你的品牌,碰巧我今天到這附近來逛逛,就順道過來看看。」潘筱嵐一面說著,目光不著痕跡地在尹雪荻身上打量。
這個看起來嬌柔纖弱、楚楚可憐的小女人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詹子靖對她念念不忘,連陸地都為她神魂顛倒的?
不過無所謂,她潘筱嵐有的是人人稱羨的美貌、顯赫的家世背景和社會地位,佔有的優勢絕對在她之上。
「其實在我結婚之前,子靖就向我提起過你,說你是個既漂亮又大方,又十分善解人意的女孩兒。」潘筱嵐慢條斯理地道,用眼尾瞄了瞄她。「尹小姐這麼漂亮,想必身邊的追求者不少吧?」
「謝謝你。」她微微一笑,沒有忽略潘筱嵐話中那抹諷刺的意味。「潘小姐特地來找我,恐怕不會只為了來拜訪我這麼簡單。你何妨有話直說?」
潘筱嵐的笑容霎時凍住。
「尹小姐看來也是個聰明人,那我就不浪費時間了。」潘筱嵐聳聳肩膀,端起咖啡輕啜了一口。「我聽說你和陸地正在交往?」
見她微揚起眉,潘筱嵐輕描淡寫地接下去道:「我聽到社交圈裡的一些傳聞。陸地是我的老朋友,我只是想確定一下這個消息罷了,沒有別的意思。」
尹雪荻遲疑了半晌,而後點頭。「是。」她簡短地道。
「這麼說來,是真有這回事嘍?」潘筱嵐傾身向前,挑起兩道細細的眉毛審視著她。「奇怪了,你父親不是被長億集團逼得走頭無路,現在人還躺在醫院裡嗎?怎麼你還這麼輕鬆自在,跟個沒事人一樣?」
「這是我個人的私事。」
「我只是有些好奇。」潘筱嵐靠回椅背,睨著她道。「整個商業界都知道你父親是被長億集團鬥垮的,尹雲天還向長億集團借了上億元的資金周轉,結果卻賠得一毛不剩,這官司都還沒打呢,而你居然還和陸地同進同出?這是不是有點不尋常?」
「就算如此,這也是我和陸地之間的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說明。」
她淡漠的表情激怒了潘筱嵐。
「哈,你還真以為陸地會看上你?」潘筱嵐緊盯著她,冷哼道:「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別說你父親的事業垮了,就算沒垮,你也不可能高攀得起長億集團陸家的。」
「我從來沒有打算要高攀任何人。」她打斷了潘筱嵐,聲音輕柔地道:「重要的是,我現在和陸地在一起,我們都很滿意目前的關係,這就夠了。」
「你以為陸地是為什麼而和你在一起?他是因為新鮮感,這是所有男人都會有的通病。」潘筱嵐輕蔑地道。「相信你也知道在我嫁給詹子靖之前,我曾經和陸地交往過很長一段時間,感情好到已經論及婚嫁。除了我之外,他跟任何女人都是逢場作戲,根本不可能維持長久的關係。」
「那並不關我的事,潘小姐。」
「是不關你的事,但我想你或許會有興趣知道。」潘筱嵐攤了攤手,仔細地打量她平靜的表情。「好吧,坦白告訴你也無所謂。我和詹子靖的婚姻已經玩完了!我和他目前正在協議離婚,也許不久之後,我就能恢復自由身了。」
見她訝異的表情,潘筱嵐嘲諷地加了一句:「怎麼,你和詹子靖共進晚餐、眉來眼去時,他難道沒有告訴你?」
尹雪荻正想開口,潘筱嵐已經伸出一手制止了她。
「你不用解釋,反正我和詹子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才不在乎他和哪個女人暗通款曲。等我和他離了婚之後,你們仍然可以繼續在一起。」
見她保持緘默不發一言,一絲得意的神色泛上潘筱嵐眼底。她繼續接下去道:「我知道詹子靖之前和你有過一段情,他也一直對你念念不忘,如果你肯再回到他身邊,就算他不娶你,你跟著他也一輩子受用不盡了。」
「謝謝你如此為我設想,但我並不這麼打算。」她深吸了一口氣,嘴角仍然帶著那抹輕柔的微笑。「我說過,我很滿意目前和陸地的關係,也不打算離開他。至於你和詹先生的婚姻狀況,我只能說我很遺憾!」
潘筱嵐一張裝扮完美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原本優雅的表情消失殆盡。
「你太不識好歹了,尹雪荻。我容客氣氣的給你路走,你居然不領情!」潘被筱嵐沉下聲音。「你以為陸地真的對你有興趣?錯了!他只是在和我慪氣,只要我一辦妥離婚手續,他就會把你一腳踹開。」
「我並不認為陸地會這麼做。」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
「現在當然不會。有個年輕貌美的女人自動送上門來,他怎麼可能放棄?這是男人的劣根性。」潘筱嵐從鼻子裡哼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陸地已經把你之所以巴著他不放的原因都告訴我了,你還真以為自己對他而言有多特別?別傻了!」
陸地把他們之間的協議告訴了潘筱嵐?尹雪荻微微一愣,感到紅暈泛上臉頰。噢,他怎麼敢?見她臉龐乍紅,潘筱嵐狡猾地微笑。「我知道你父親的事業垮了,目前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潘筱嵐說著便拿出支票簿。「這樣吧,你需要多少錢才肯離開陸地?你開個價,只要價格合理,我給。」
「你不用這樣,潘小姐。」她半晌之後終於開口。「就如你所說的,陸地之所以和我在一起,只是因為新鮮感罷了,他總有一天會厭倦我……」
「我等不了那麼久了。」潘筱嵐衝口而出。察覺自己失言,她抿了抿唇,振振有詞地說道:「誰知道他還打算和你廝混多久?等我回到他身邊之後,我絕不能容忍這種情況。」
尹雪荻微側著頭,望見那張彩妝完美的臉上自信滿滿,彷彿已經勝券在握的模樣。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定定地注視著潘筱嵐。
「好。」她緩緩開口,聲音穩定而清晰。「我要五千萬美金。」
潘筱嵐的下巴差點掉了下來,愕然地瞪著她。「你這簡直是敲詐!」
「是嗎?」她聳了聳肩膀,輕描淡寫地道:「以陸地如今的身價,這個數字我還嫌少了呢。如果你拿不出這筆錢,我也只能對你說聲抱歉了。」
潘筱嵐倏地起身,動作之大差點弄翻了桌上的水杯。她握緊拳頭,惡狠狠地瞪視著尹雪荻。「你不怕我去告訴他,揭穿你的真面目?他會毫不猶豫地甩了你。」
「或許!但在他甩掉我之前,如果他夠大方的話,也許我可以從他身到撈到超過這個數字的分手費。既然如此,你憑什麼認為我會放掉他?」
「我有能耐讓你身敗名裂,尹雪荻!」潘筱嵐低吼著。
「我相信你可以。」她淺淺微笑,嗓音依舊溫和冷靜。「很抱歉,潘小姐。我知道你和陸地曾經交往過,但你們的分手不是我造成的。你可以如你所願的打壓我,我不在乎;除非他不要我,否則我絕不會離開他。」
「你……」潘筱嵐氣得說不出話來,美艷的臉上已經失去了原先高傲的神情,眼裡的怒火幾乎可以將她劈成兩半。她是可以令尹雪荻混不下去,但想到陸地陰鷙的眼神……雖他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她深知尹雪荻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惡,她真的對她沒轍!
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後,潘筱嵐仰起下巴,就算輸了,她也不會表現出來,她怒氣沖沖地蹬著三寸高跟鞋走出咖啡館。這世上的男人又不是只有陸地一人,她相信憑自己優越的條件絕對可以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直到潘筱嵐離開了她的視線,尹雪荻才放鬆了緊繃的身子,感覺全身像是虛脫了般無力。她知道今天的任性而為,很可能會為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更可能連父親都牽連進這場紛爭之中……
她將臉埋進手掌心裡,顫抖起來。
在陸地送她回家的一路上,尹雪荻一直深思地注視著窗外,思緒仍然停留在前兩天潘筱嵐來找她談判的那一幕。
她不知道播筱嵐是否會將她的威脅付諸行動。很奇異的,即使知道潘筱嵐會這麼做,她卻不十分在意。也或許是經歷了父親事業失敗的這段日子,她的心情反而相當平靜。
她並沒有告訴陸地這件事,何必呢?她不想讓他們之間的情況更加複雜。
她回過頭來注視陸地,窗外明滅不定的黑影投映在他如雕刻般的側面上。她想起他們初識時,他的幽默風趣,他溫柔的凝視總令她不由得臉紅心跳;不像現在這樣,雖然他們如此親密,然而他卻會在不久後變成陌生人,一個當他們分開之後就毫無關係的男人。
為什麼她沒有愛上子靖?她調回目光,視而不見地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她無法敞開心胸去愛子靖,卻無法抗拒陸地,無法不去渴望這似熊熊火焰駐進她生命的男人。她並不想屬於他!他太過強硬、霸氣十足,總是要求別人按照他的命令行事,不像詹子靖體恤包容,總是樂意順從她的意願行事。
陸地並不在乎她——他不要婚姻,一向遊戲人間,她只是這位常勝將軍的另一個戰利品罷了。這個認知令她心中泛過一絲酸楚,她不知道該如何排遣這惶然矛盾的情緒,更無法想像他離開之後,她是否能再回到原本平靜的生活。
進到她位於三樓的住處,尹雪荻沒有費事去開燈,逕自進了自己的臥房。她相信陸地也發現了她的反常。
他往臥房的門框一靠,看著她從浴室裡走了出來,在梳妝台前坐下。
「你今天晚上很沉默。」他過了半晌才說。「怎麼了?」
她停下梳頭髮的動作,由鏡子裡注視著他,納悶著他對潘筱嵐是什麼樣的感情。他是否仍然對這位結了婚的前女友難以忘情?
那她呢?在他心目中,她又算什麼?
「你知道嗎,前兩天潘筱嵐來找過我。」她說。
陸地似乎怔了一下,神情轉為警戒。「她跟你說了些什麼?」
「她說她和詹子靖完了,他們正在協議離婚。」
他臉上閃過一絲訝異,但隨即又回復冷漠。「她還說了些什麼?」
「說你們之前是如何的相愛,你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回過身來面對他。「這不是很好嗎?她可以回到你身邊,你們仍然可以繼續在一起。」
「你真的這樣認為?」
「當然。」她深深地吸口氣。「我只能說——祝福你。」
陸地沒有說話,目光與她直視鎖定。她別開臉去,多希望他不要用那對彷彿能透視人心的眸子注視她,那會令她好不容易找回的意志力更加薄弱。
「你呢?你也會回到詹子靖身邊嗎?」他片刻之後才出聲問道。
「這很重要?」
「當然。我要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是不是還愛著他?」
「我不知道。」她躲避般的垂下目光,咬住下唇。「等你厭倦這段關係之後,我們之間便再無瓜葛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問?」
他盯著她良久,她臉上恬靜淡然的神情令他感到惱怒。該死的她,總是令他衝動的像個未經人事的毛頭小鬼。他驀地野蠻起來,大步向前扳住她的肩膀。
「你對詹子靖一直還未能忘情?」他聲音低沉地道。「即使他結了婚,你還是愛他?」
愛?尹雪荻顫抖了下。她或許愛過子靖,但那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子靖給她的感覺總是如沐春風,完全不像陸地這般,帶給她有如狂風暴雨般的情感,卻又像烈焰一樣燒烤著她的靈魂,令她無法思考。
「就算是又如何?他畢竟已經不屬於我了,不是嗎?」她輕聲說道。
陸地感到血液衝上頭腦,緊繃的肌肉幾近痙攣。她承認了!她終於坦白承認她對詹子靖始終未曾忘情。當她在他懷裡時,她腦海中想的是否是詹子靖?
「很好。」他異常冷靜地道,目光炯炯地盯住她。「你知道嗎,潘筱嵐也來找過我。你想知道她跟我說了些什麼嗎?」
尹雪荻先是一愣,眼神開始轉為戒慎。「什麼?」
「說她的丈夫時常徹夜未歸,和他的舊情人糾纏不清。或許這就是導致他們要離婚的導火線!是她故意中傷你,還是真有其事?」
她的身軀霎時凍住。「我連和老朋友吃個飯、敘敘舊都不被允許?」
「行,但對象是有婦之夫,那不免啟人疑竇。」他慢慢地說道:「這麼說來,潘筱嵐並沒有冤枉你。你雖然表面上和我在一起,私底下卻一直和詹子靖有所來往,是嗎?」
「從他結婚之後,我和子靖只見過一次面——就是你上次闖進來的那一次,其餘什麼都沒有。」
「如果是這樣,難不成那些目擊證人全都見鬼了?」
他嘲弄的語氣令她別開臉去,緊緊地咬著嘴唇。「既然你不相信我,又何必在乎我的答案?」她用同樣冷漠的聲音迸出聲。「你可以和潘筱嵐暗通款曲,卻不許我和詹子靖聊天吃飯?」
「我不准!」他驀然爆出一聲低吼。「你屬於我,我不准你回到他身邊。」
「我不屬於任何人。」她僵硬地道,挺直背脊。「就算我想回到我愛的男人身邊,你也沒有權利干涉。」
「你說謊!」他緊咬牙根道,幾乎想大力搖撼她,直到她承認她也和他一樣深陷在那股狂野的風暴當中。「你愛我,我知道。」
「恐怕你太過自信了,陸先生。」她沙啞地笑了,喉頭湧起一陣酸楚。「為什麼我們之間一定要這樣,陸地?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了,你還想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他低聲咆哮,手指鉗緊她纖細的手臂。「我要你!你是我的,無論你如何否認,我絕不會將你讓給任何人。」
「我明白了。有了潘筱嵐之後,你仍然想要一個情婦?」她冷冷地直視著他,發洩著同樣的憤怒,抑制著奪眶而出的淚水。「你打算用多少錢包養我,陸先生?如果你提出的價碼令我滿意,或許我可以考慮。」
她冷漠的表情令他的肌肉糾結,身軀緊繃得幾乎要爆炸。他瞪視著她,她的臉色蒼白,長髮凌亂地披散在小小的肩頭、清亮的眸中淚光盈然,幾乎令他恨起她來,恨她將他的心攪得一團槽。
他愛她!該死,從來沒有女人能像她一般,令他如此深深迷戀,滿腦子只盈繞著她的身影;然而她對他卻只有嫌惡、只有憎恨,因為是他令她的父親失去一切。她不愛他!即使他願意付出所有,她仍然不會愛上他。
「很好!」他咬牙切齒地道。「既然你用錢就可以買到,那你就開價吧!」
他的唇鷹般的俯衝下來,狂猛地擄住她的。
彷彿他們兩個都在等待這一刻,所有強制壓抑的情感在這一刻如火山般爆發了出來。她熱烈地攀住他的頸項,開始用和他一樣兇猛的熱情回應他,即使她的內心抗拒,卻無力反擊心靈深處和他同樣飢渴的熊熊烈焰。
她愛他!她無助地想。老天,她這麼愛他!
她閉上眼睛,任淚水滾落。她好累,累得沒有力氣再爭吵。這樣的爭執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她已經厭倦了處處和他對抗,更厭倦了和自己的心交戰。她想躲進他懷裡,告訴他她愛他;她不在乎一切,只要能在他身邊,她願意追隨他到天涯海角
然後陸地突地放開了她,力氣之大令她險些摔倒在地毯上。她不明白地看著他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紙,任由它飄落在地。
「這是長億集團明天即將發表的聲明,或許你會有興趣早一步知道。」他從牙根裡迸出話,口氣中的冷漠無情令她打了個寒顫。「你放心,我會忠於承諾,撤銷對你父親的控訴,包括不再追究那筆上億元的借款。你的犧牲換來這樣的代價,很值得,不是嗎?」
他讓手垂落身旁,轉過身去時將它握緊成拳。「換句話說,我們的協議到此為止。從今以後,你毋須再委屈自己去面對一個你所痛恨的敵人,我和你之間再無瓜葛!」
他渾身繃緊地說完,而後大步朝門口走去。他的手已經放在門把上,然後他聽見一聲顫抖的呼喚從身後傳來——
「陸地,別走。」
他背對著房間站立著,肌肉因為過於繃緊而微微發痛。是他的幻想吧?他不可能聽到那張甜蜜的唇再次輕喚他的名字。他猛地一甩頭,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直到大門合上的聲音傳來,尹雪荻才趴伏在床上,乾啞地痛哭失聲。
「雪荻?」
一聲試探性的輕喚將尹雪荻的思緒拉了回來。她調回目光,望向坐在對面的詹子靖。
「很意外我約你出來嗎?」詹子靖溫和地道:「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當然不會。」她勉強一笑,注視著他。距離上次見面又過了一個多月,感覺卻像過了許久。她第一眼注意到的是詹子靖似乎有些不同,那張溫文儒雅的臉龐瘦凹了下去,原本刮得乾乾淨淨的下巴也蓄滿了胡碴,這和她印象中總是乾淨斯文的詹子靖差異甚大。
「我知道筱嵐來找過你的事。」詹子靖沉默了片刻才說。「如果她跟你說了些不中聽的話,我代她向你道歉。」
「沒關係,我並不介意。」想起潘筱嵐說過的話,她有些遲疑地問:「你們現在……」
「很糟。」詹子靖坦白承認道,「沒有深厚的感情作為基礎的婚姻是最糟糕的,我一直以為愛情可以婚後培養,但我好像太高估了自己。」
「我以為你娶潘筱嵐是因為你愛她。」
「我喜歡她,那是因為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但那並不是愛。」他苦笑了一下。「詹潘兩家是世交,當初我和筱嵐會決定結婚,除了是雙方家長的意思之外,另一方面是為了家族利益。由當時的情況來看,我以為我作了最正確的決定。」
詹子靖停頓了一下,凝視著她。「如果我傷害了你,我很抱歉。」
「別這麼說,子靖。」她淺淺地微笑,微側著頭看他。「你有你的責任和包袱,我能瞭解,真的。再說,你對我並沒有任何責任,不是嗎?」
詹子靖沒有回答,凝視著那張有些清瘦,卻仍然美麗如昔的臉龐。她似乎變了。她的目光更加深幽,姣美的臉龐增添了一股恬靜飄忽的特質,清亮的眸子像兩潭靜謐溫柔的湖水。他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我只想告訴你,如果能夠再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選擇潘筱嵐,選擇一樁為了利益而結合的婚姻。」他微歎了一口氣,語氣平靜地接了下去
「結婚了以後,由於我必須處理兩個家族合併企業的後續問題,所以沒有多餘的時間陪筱嵐。也因為這樣,我始終對她心懷愧疚,然而她卻根本不在乎這一點。
「她和婚前一樣愛去PUB喝酒、去舞廳跳舞,有時更到三更半夜才回家。有一天我氣不過罵了她幾句,她居然對著我咆哮,說我根本沒資格管她,她之所以嫁給我完全是為了報復陸地,我只是她利用的工具罷了。這是我們第一次爭吵的開始!」
「或許她只是喝醉了,說的是氣話。」
「相信我,我知道她說的不是氣話。」詹子靖的聲音十分平淡。「結婚後一個月,我們已經形同陌路,爭吵變成了家常便飯,每一次見面都會挑起新的戰端。既然我們再無生活的共識,這樣的婚姻有何意義?
「不過慶幸的是,我可以不必再忍受這些。上個月我向她提出離婚,她很乾脆的同意了。我後來才知道她去找過陸地,我不知道陸地跟她說了些什麼,不過可以想見鐵定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她怔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我相信陸地的為人。若非如此,潘筱嵐也不用去向你示威了,你說是嗎?」詹子靖聳聳肩,聲音居然出現笑意。「弱者才會老是想著扯強者後腿,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
尹雪荻沒有回答,只是垂下睫毛,無意識地畫著桌巾的下擺。
「伯父的病情怎麼樣了?」見她默然不語,詹子靖躊躇地詢問道:「關於你們和長億集團的官司……」
「已經沒事了。」她強打起精神,故作輕快地道:「陸地大概是看在陸董事長和爸爸有過交情的分上,所以答應撤銷對爸爸的控訴,也不再追究欠款的部分。」
詹子靖沒有被她的表情瞞過,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你愛他嗎,雪荻?」
愛?她輕顫了一下,陡地有些恍惚。她愛那個溫柔多情的陸地,也愛那個陰鬱易怒的陸地。她愛上了他,只因為她看見了他眼裡受傷的神色,她明白那深藏在他內心深處的傷痕和脆弱。
她曾經自信自己是那麼的瞭解他,迫切地渴望著他也會同樣地愛她,即使他始終沒有承認過,但她相信他對她一定有著一份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情感。多傻呵!她居然認為自己對他而言是特別的,而她錯了。
陸地不需要任何人,更不需要她。她顯然太高估了自己。
「那又如何?他並不要我。」她淡淡地微笑,傾著頭沉思道:「對他而言,我只是他身邊眾多女人中的一個罷了,和其他人並無不同。」
見她有些悵然的表情,詹子靖忍不住伸出手去覆住她的。
「有些話我不得不說,雪荻。」他停頓了一下,才緩緩說道:「陸地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但他不會是一個適合婚姻的對象。我這樣說並沒有任何詆毀他的意思,只不過……相信你也瞭解他的個性。他有野心、有征服一切的意念,但他永遠不可能為任何女人定下來。」
她知道。尹雪荻咬咬嘴唇,感到心中掠過一絲酸楚。這不是她早就明白的嗎?為何只要一想到這個,仍會令她的心感到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我明白,我也不要求他給我任何東西。」她輕聲說道。「你真的不再考慮嗎,子靖?婚姻不是兒戲,既然選擇了它就要好好去經營,你和她的家族容不起你出這麼大的醜。」
「我知道。」詹子靖苦笑了一下,望向她。「如果時間能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選擇放棄你,雪荻。」
尹雪荻沉默了半晌,而後微笑。「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當然有用。」詹子靖的眼睛亮了起來,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聲音急促地道:「我愛你,雪荻。等我離婚之後,我們仍然可以在一起。你願意回到我身邊嗎?」
她訝異地瞪大眼睛。有好幾分鐘之久,她就這麼注視著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心中紛擾著所有複雜的情感。她應該有些悸動和感覺的,她想著。她知道子靖是認真的,也知道只要她點頭,她和子靖仍然可以重新再來。
然而內心深處,她知道那已經不一樣了。在她的心已經被另一個男人全盤佔據後,她無法、也不願意欺騙子靖。她輕輕掙開他的手。
「不。」她溫和但堅定地道。
詹子靖凍住,微微愕然。「為什麼?」
「你永遠是我的好朋友,子靖。」她深吸了一口氣,婉轉地說道。「關於你和潘小姐的婚姻,我只能說我很遺憾,但是我……真的很抱歉。」
「因為陸地,是嗎?」詹子靖注視著她好一會兒,終究還是歎了一口氣。「是我不好。如果當初我好好把握住你,陸地也不會有機會了,對不對?」
尹雪荻原本還想反駁,最後還是選擇沉默。「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是我自己不懂得把握機會,怨不得別人。」失望過後,詹子靖仍舊表現得極有風度。他認真地看著她。「我們還是朋友?」
她也笑了,伸手和他相握。「當然,你永遠是我的好哥哥。」
「那就表示我還是有機會的。」他故作輕快地道。「告訴陸地,他真是個幸運的傢伙。如果他不懂得好好把握,我一定會不擇手段,再把你搶回來。」
尹雪荻愣了愣,而後勉強一笑,將目光調向窗外。她很肯定的是,陸地離開了,或許他就這麼走出了她的生命,她再也不會見到他……
而她必須忘了他!畢竟,她還有一個岌岌可危的自尊要維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