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綻開微笑,從進褚磊為她拉開的椅子,看著他揚手招來侍者。
「你吃過了嗎?」見她點頭,他一臉委屈的抱怨道:「我從早到現在什麼也沒吃,快餓死了。」
她秀眉微揚,看著他向侍者吩咐了幾句,然後回過頭來面對她。
「我以為你下個月才會回台灣。」她說。「烏大哥告訴我,你們在美國紐約和法國里昂的新飯店即將開幕,你接下來這半年可能得東奔西跑,根本不會有時間待在台灣。」
「去他的飯店,只要有一位漂亮的小姐肯陪我吃飯聊天,再大的事都可以滾到一邊涼快去。」他露齒一笑。「你向立礎打聽我,莫非是對我有不良企圖?」
「我只不過閒來無事順口問問,你千萬不要誤會。」
「這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枉費我一直十分仰慕你呢,席小姐。」他一副晴天霹厲的表情,用一手摀住胸口。「完了,我心儀已久的美人兒居然對我沒興趣,我不要活了算了嘛。」
席與蝶又笑了。和褚磊相處時總是這麼愉快,他似乎就有把氣氛弄得輕鬆熱絡的本事。
她凝視著他,想著他和褚拓的不同之處。他不像褚拓那麼嚴厲,她有些出神地想著,褚磊是從容的、幽默的,那份玩世不恭的獨特魅力讓他一向是女人目光的焦點。如果她不認識褚拓,或許她也會為這樣的男人著迷,只是……
「怎麼會突然想到要找我吃飯?」她柔聲問道,攪動著杯中的咖啡。雖然褚磊不像褚拓那般對她存有敵意,但近幾年來,她和褚磊也少有見面的機會。她有些訝異褚磊居然會主動打電話給她,和她訂下這個約會。
「自從那次在晶華酒店之後,咱們也有好一段時間沒坐下來好好聊聊了。」他說完頓了頓。「再說,你訂婚時我不在台灣,是該親口向你說聲恭喜。」
席與蝶淺淺一笑。「謝謝。」
「如果大哥知道我約你在這裡喝咖啡,他可要嫉妒死了。」他咧咧嘴說道。「可惜他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大概也不會有閒情逸致管到我這邊來。」
她愣了一下,而後勉強一笑,轉開頭去凝視窗外熾熱的陽光。那天早上當她醒來時,褚拓早已離開,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去的。如果不是枕上仍留有他的餘溫和氣息,或許她會認為那根本只是一場夢。
你是傻瓜,席與蝶,她閉上眼睛,在心裡微微歎息。對褚拓來說,她或許只是另一個被征服的獵物,一個心甘情願的俘虜罷了,她怎能期望自己對他來說是不同的,期望自己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為什麼會選擇饒邦睿?」褚磊過了半晌才說。「你不愛他,不是嗎?」
「何以見得?」
「如果你是因為愛他而要嫁給他,那麼你不會像現在這樣鬱鬱寡歡,一點喜悅之情也沒有。」他溫柔地道。「為什麼?與蝶,是什麼原因讓你肯這麼委屈自己,屈就於一段根本不會快樂的婚姻?這可是一輩子的事。」
她的笑容褪去了些,變得有些勉強。
「這很重要嗎?人的一生中,並不總能得到真正想要的東西。」她淡淡地道,微側著一頭美好的長髮。「邦睿沒什麼不好,他有上進心、有責任感,重要的是他對我很好。女人求的不就是這些?」
「但你不愛他,這是最大的問題。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過一輩子,卻仍然欺騙自己那並不重要。」褚磊嚴肅地道,眼眸專注地盯著她。「告訴我實話,與蝶,你愛大哥嗎?」
她呼吸一窒。有那麼一刻,她想否認,想尖叫說她並不愛任何人,然而褚磊目光認真地看著她,耐心地等待她回答,她發現自己無法對他和對自己說謊。
「我愛他。」她的聲音低如耳語。
「那麼,為什麼不讓他知道?」
「他不會相信的。」她搖頭,苦澀地一笑。「他認定了我是當年策劃謀害他的兇手,怎麼可能會相信我的話?」
「這倒是。」褚磊靠回椅背,沉默片刻。「大哥有沒有和你談過我們的母親?」
她有些意外他會這麼問,但是仍然老老實實回答,「沒有。我母親和叔叔也一直避談這個話題,所以我只知道她……」
「她不顧一切拋下了丈夫和兩個兒子,和你的父親私奔?」他平靜地接口,「既然如此,你應該能諒解大哥之所以不相信你的原因,畢竟我們的母親給了我們一個很糟糕的示範,她不守婦道,紅杏出牆,和丈夫的好友有了姦情,最後連兩個年幼的孩子也不顧了。」
席與蝶咬住下唇。褚磊的聲音雖然輕鬆自若,但仍掩飾不住一絲潛藏的苦澀。
「我很抱歉。」她低聲說道。
「傻丫頭,這關你什麼事?你一樣是這個事件的受害者啊。」他攤了攤手,輕描淡寫地道:「我不否認,一開始我也曾經很不諒解他們,但等年紀漸長之後,反而比較能理性的思考。我們都不知道當時真正的情形,也不知道事實是否真如我們所想的那樣。感情這事是很難說的,有時它就是那麼突然的發生了,否則哪來的『相見恨晚』、『恨不相逢未嫁時』這些詞兒?」
褚磊露齒一笑,朝她眨了眨眼。「再說,把這個事件全歸咎於你的父親也不公平,也許是我媽勾引你父親也說不定啊!就算他們違背了傳統禮教,只要他們過得開心自在,咱們又有什麼資格責怪他們?」
席與蝶先是一愣,而後笑了。也只有褚磊能把這種事說得如此輕鬆。
「只可惜並非每個人都能這麼想。」她停了一下,有些遲疑地接著問:「她是什麼樣的人?」
「我母親嗎?」褚磊瞇起眼,思索了半晌。「她叫莫倩妮,和我父親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所以她走了之後,我父親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將她的照片全收了起來,也不准我們提起,所以我對她的印象已經有些模糊了。」
「她和你父親不和嗎?」
「我也不清楚,因為我和大哥從小就被送到美國唸書,也無從得知那幾年他們的感情是否出現裂痕。」他寬肩一聳。「不過,我想他們大概也沒有時間吵架。那時的褚氏集團正在發展的階段,我父親幾乎整天待在公司裡,十天半個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或許也因為這樣,讓他們之間愈來愈疏遠,繼而有那件事發生。」
席與蝶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再往下問。「褚拓和你母親的感情很好?」
「嗯。我父親對他一向非常嚴格,所以母親就成了他暫時能紓解壓力的避風港。他一直不能諒解母親何以會背叛我們,一聲不響就離開這個家,更甚者對方居然是他一向敬重有加的席叔叔。我想這才是他一直耿耿於懷的地方,他對你的敵意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瞭解。」她垂下睫毛,咬住嘴唇。「你們找過她嗎?」
「當然有。我父親在世時曾經不准我們去找,但他過世之後,大哥曾經動用過一些關係去查探各國入境資料。不過我認為這沒有多大的作用,如果他們根本不打算再回來台灣面對我們,那麼找到他們又有何意義?」
席與蝶沉默著,雖然臉色仍然有些蒼白,但已不再像從前那般矛盾而不安。當褚拓曾經被他最愛的人背叛時,他會不會再輕易信任女人也是可想而知。這一刻,她突然能瞭解真正的褚拓,瞭解那個外表極端冷靜,內心卻陰鬱脆弱的男人肩上所背負的擔子有多重。
「所以,原諒他有時暴躁易怒得像頭不講理的大熊。他其實不像表面上那樣嚴酷,只是他有太重的責任要扛,不得不如此。」褚磊握住她擱在桌上的手,溫和地道:「他是相信你的,只是嘴巴上硬是不肯承認罷了。給他一點時間,他會想通的,嗯?」
她點點頭,朝他嫣然一笑。「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褚磊。」
褚磊回以一笑,而後挑起眉毛,握起她的手至唇邊一吻。
她本能地順著褚磊的目光望去,一眼便瞧見那個朝他們直走而來的高大身影。
「哈勖,大哥。」褚磊打了個招呼,仍然沒有放開席與蝶的手。
「你的秘書告訴我你在這兒吃飯。」褚拓沉聲說道,目光審視地掃過他們兩人。「沒想到你一回台灣,急著見的不是我這個大哥,而是席小姐。」
「我和與蝶久未見面,見個面聯絡一下感情嘛,這有什麼不對嗎?」褚磊吊兒郎當的往後一癱,斜睨著他。「再說你知道我一向就很仰慕與蝶,怎麼,我不能邀她吃頓便飯?」
褚拓微蹙起濃挺的眉,視線轉向席與蝶。她沒有看向他,只是靜靜地坐著,目光清澈而柔和,神態安詳而恬靜,看起來就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
然而她臉上的微笑卻不是針對他。事實上,她彷彿當他是個透明人似的,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令他心裡頗不是味道。
「我不認為席小姐會接受你的追求。」他慢吞吞地說道,牢盯著褚磊。「或許你不知道,席小姐早已是名花有主,她上個禮拜已經訂婚了。」
褚磊的反應只是挑高一眉。「那又如何?只要她還沒有結婚,任何人都有權利追求她。」他朝席與蝶擠眉弄眼一番。「況且我也不比她那個未婚夫差啊,你說是吧,與蝶?」
「既然你們有事要談,那我先走了。」她簡單地說道,正想起身離開,褚磊伸出手制止了她。
「不急、不急,公事隨時都能談,倒是你和大哥也好久沒見了,是該坐下來敘敘舊。你說是不是啊,大哥?」他睨了兄長一眼,顯然不在乎他皺起的眉頭,逕自悠哉的起身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一時間,這個僻靜的卡座只剩下他們兩個沉默對峙。席與蝶沒有開口,儘管她內心忐忑不安。
「褚磊和你聊了些什麼?」半晌之後,褚拓終於開口。「這不是我第一次看見你和褚磊在一起。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
席與蝶迎視著他的目光,他的表情依然莫測高深,但她依稀看出其中有一絲戒備和……介意。噢,他是在吃醋嗎?
「你以為我會和他聊什麼?」她反問。「如何策劃另一場謀殺?」
「你是有可能會這麼做,但我不相信褚磊會想謀殺自己的大哥。」他瞇起眼睛打量著她,慢吞吞地道:「不過美色當前,一般的男人很難拒絕這樣的誘惑,也難怪褚磊和饒邦睿都會為你著迷了。」
「我和褚磊只是朋友間的閒聊,這有什麼不對嗎?」她神色平靜,聲音輕柔地說道。「至少他不恨我,還願意把我當成朋友,沒有因為咱們兩家上一代的恩怨就和我斷絕往來。」
「因為如此,所以你決定將目標轉移到褚磊身上,因為他顯然比我更容易上當?」
席與蝶握緊拳頭,眸裡開始閃現怒氣。褚拓似乎總有辦法挑起她的怒火,尤其是那嘲諷和自以為是的態度。無論他是否遭受過什麼樣的背叛,他這麼說都太過分了。
「如果你要這麼想的話,那就隨你高興吧。」她語帶惱怒地道,高傲地仰起下巴。「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先走一步。」
「如果不是因為心虛,你何必急著走?」她正想轉身離開,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緩慢而低沉。「怎麼,才幾個小時不見,這麼迫不及待想回去見你的未婚夫了?」
「就算是,那也不干你的事。」
她驚喘一聲,因為他已經一把攫住她的手臂,目光凶狠地瞪視著她。她不甘示弱地挺起背脊,倔強地仰起下巴瞪了回去。
「誰說不關我的事?」褚磊聲音緊繃地道:「該死,你屬於我,而你卻說這不關我的事?」
「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褚先生。」她沒有浪費力氣抵抗,聲音平靜而淡漠。「和一個你認為是招蜂引蝶、水性楊花的女人扯上關係,你不覺得有辱你高貴的身份?」
席與蝶別開頭去,祈禱她的眼睛沒有洩露出她的顫抖。
褚拓的眼睛緊盯住她,看見她的嘴角倔強的緊抿。他說話傷了她,他知道。這些天來,她的身影如影隨形地纏住他,思念幾乎令他發狂;然而一見到她和褚磊有說有笑,他卻忍不住一陣妒意直往上竄。
他在嫉妒!該死,他居然在嫉妒自己的弟弟!
「我可以走了嗎,褚先生?」她冷冷地道,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卻猛地將她擁進懷裡。他的手下滑至她的背將她壓近,嘴唇狂猛地覆上她的。
褚拓的手指滑進她頸後的髮絲,令她的身軀不由自主的顫抖,感到體內升起一抹奇異的溫馨及渴望,那股只有在他身邊能感受到的心安和穩定的力量,讓她幾乎想不顧一切地投進他的懷抱,攀附著他、擁著他,告訴他,她愛他……
「對不起,與蝶。我只是個被嫉妒沖昏頭的笨蛋,並不是有意那麼說的。」他濃濁地道,沙啞的聲音隱含一絲佔有的霸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和那個天殺的饒邦睿訂了婚,我只告訴你,我要你,我絕對不答應放你走。」
席與蝶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靜靜地站著不動。
他撩起她的秀髮,手指纏入她豐厚的髮絲輕輕地往後拉,讓她仰起頭直視著他。
「與蝶?」褚拓輕喚著,俯下頭想再吻她,她卻偏過頭去。
「為什麼?」她嗓音柔和地開口。「給我一個理由,一個不嫁饒邦睿的理由。」
「因為我……」愛你。這句話幾乎衝口而出,然而卻硬是梗在他的喉間。
她一直屏住氣息,心臟狂跳,等著他說出她想聽到的那個理由。
他沉默了許久。在他眼中,她看見了熾熱的火焰和熱情,也看見了掙扎和矛盾,還有一抹她不確定的複雜情感。他要她,她知道,然而那能維持多久?他只是想征服她罷了,一等到他厭倦了她,他們之間就再也不剩什麼了。
「你找不到理由,是嗎?」席與蝶低聲道,掩飾不住心裡那深沉的苦澀和失望。她是如此的需要他,但他要的卻只是她的身體罷了。這不是她早就知道的嗎?為何她卻感到如此痛苦和孤寂,彷彿心裡被撕裂了一道深長的傷口?
她輕輕地掙開了他的懷抱,轉身離開,腳步悄然無聲。
這次褚拓沒有開口留住她,他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注視著她遠去的背影,感到心裡有股失落和苦澀的悵然。
連著幾天的漪漪細雨,讓人的心也跟著煩躁了起來。褚拓視而不見地凝望著玻璃窗上的霧氣,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浮氣躁。
你還想怎麼樣?他在心裡質問自己。即使與蝶將自己給了他,但她仍然沒有改變初衷。她愛的、要嫁的仍然是那個饒邦睿,一個能給她承諾、溫柔呵護她的男人,而不是他,一個不擇手段奪走她家產的黑心惡魔。
也許他該向席振旭提出婚約兌現的要求,他野蠻地想著。如果席家人想重拾往日的風光,那麼沒有人會拒絕這樣誘人的提議,就算這違背了他一貫的原則,推翻了要懲罰席家人的計劃,那就這樣吧。他太驕傲,絕不會承認他從未如此想要一個女人,想得令他的心發痛。
該死!褚拓在心裡喃喃的低咒著,瞧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什麼樣的傻瓜。他居然打破了自己奉為圭臬的單身主義,如此熱切地渴望一個女人留在他的生命裡,而且是一個曾經企圖謀殺自己的女人……
電話鈴適時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傾身接起,「喂?」
「總裁,饒邦睿先生說要見您,但是他和您並沒有約,您要不要見他?」
饒邦睿?褚拓揚起眉毛。思索片刻之後,他下了決定。「帶他進來。」
放下電話,他將雙手環抱在胸前,看著秘書帶著饒邦睿出現在門口。由於和振旭企業的合作根本毋需他插手,所以他和饒邦睿一直少有碰面的機會。如果他所料無誤,饒邦睿絕非為公事而來,他納悶著饒邦睿來找他的原因。
「饒先生。」他微微頷首,比了個手勢。「請坐。」
饒邦睿在那張真皮沙發上坐了下來,環視著這個偌大豪華的辦公室。
「沒想到褚氏集團如此龐大,也難怪所有和振旭企業有過合作的廠商會見風轉舵了,誰都想成為褚氏集團的合作對象嘛,是不?」
「或許。」饒邦睿話裡些微的嘲諷令褚拓微揚起眉,但他沒有多大的表情變化,「商場上誰都想鞏固自己的利益,確保企業能處於不敗之地,饒先生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想必應該瞭解這套規則才是。」
「我當然瞭解。不過以振旭企業目前的規模和財力,要發展到成為貴公司這般的大財團,恐怕是難如登天了。並不是每個企業都有雄存的財力併購其他公司來壯大自己的聲勢和地位,你說是嗎?褚先生。」
饒邦睿的口吻幾乎是挑釁了,褚拓微挑起兩道濃挺的眉毛。
「饒先生今天來找我,是為了和我談當年褚氏併購席氏的事?」
「這只是其中之一。我真正的目的,是想和你聊聊我的未婚妻。」
他先是一愣,而後雙眼瞇起。「你的未婚妻?」
「是的,我的未婚妻,席與蝶。相信褚先生應該知道,我和與蝶已經在半個月前訂婚了。」
「當然。」
「那麼,和一個已經訂了婚的女人糾纏不清,是褚先生的一貫作風?」
褚拓的眼睛再度瞇了起來。「饒先生在說些什麼,我不是很明白。」
「得了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饒邦睿的嘴角嘲諷的一撇,沉沉地道:「你想得到她,不是嗎?既然如此,何不大大方方承認,有人欣賞我饒某人的未婚妻,我還不至於那麼小氣。」
「我和席小姐是舊識,不知道饒先生是否誤會了什麼?」他沒有顯露出一絲情緒在臉上,表情依然冷靜自若。
「誤會?」饒邦睿森冷的一笑。「三更半夜出入我未婚妻的住處,說你和她之間是清清白白的,有誰會信?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褚拓目光一閃,霎時明白。原來饒邦睿早就在監視著他和與蝶的一舉一動,就如烏立礎所說的,饒邦睿並非像表面上那樣溫和而無害。事實上,內在的他複雜而危險,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
「只要她還沒有結婚,那麼她就是自由的,任何人都有追求她的權利不是嗎?」他慢吞吞地開口道。
「追求?你只不過想得到她罷了,就像你當年併購席家的產業一樣。」饒邦睿聳聳肩膀,目光閃爍。「堂堂褚氏集團總裁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居然和我饒某人的未婚妻私底下幹著見不得人的事,這個消息要是傳了出去,想必是個頗吸引人的話題吧?」
褚拓微揚起一道濃眉。原來這才是饒邦睿來找他的重點,他想藉機敲詐?
「你在威脅我?」
「當然不敢。」饒邦睿狡黠地一笑。「我想這件事傳揚出去,對褚先生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反正這只是在你的獵艷名單上再加一筆罷了,無傷大雅。不過恐怕與蝶就沒有這麼幸運了,這可是有關她名節的醜聞,人家會說她還沒過門就紅杏出牆,給我這可憐的丈夫戴了綠帽子,到時在我們的結婚典禮上,她會有多難堪哪?」
褚拓瞇起眼睛,看著那張神色自若的臉。饒邦睿必定是經過一番審慎的計劃才會來找他談判。他暫且按下衝動,不動聲色地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何不乾脆一點?」
「看來褚先生也是個聰明人,咱們就別浪費時間了吧。我今天來,就是想和你談筆交易。」眼見達到了目的,一絲得意閃過饒邦睿眼裡,他優閒地往後一靠,聲音緩慢地道:「以褚總裁的身份地位而言,身邊圍繞的美女不知凡幾,卻仍對席與蝶情有獨鍾,想必一定有她值得的地方。既然如此,我的要求應該也不算過分了。」
「你想要什麼?」他目光銳利。「錢?」
「我不要錢。」饒邦睿目光炯炯地看著他。「我要褚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權。」
「百分之十?」
「對!我已經等得太久了,繼而窩在振旭企業那個破爛的小公司裡,要等到何時才能出人頭地」他不耐煩地一揮手。「比起當年你併購席氏所得到的利益而言,這百分之十的股票對你只不過是九牛一毛。如果你肯出更高的價錢,我甚至不介意出讓席與蝶,讓她陪你過幾夜。」
褚拓握緊拳頭,但他極力克制,壓下想出手揍人的衝動。
「揭發這件事對你有什麼好處?」他故作無動於衷地道。「我可以對這件事置之不理,反正這對我沒有影響。別忘了,和她訂婚的可是你,你不怕被傳媒攻擊得體無完膚?」
「我無所謂。反正這件事情傳開之後,我還是會娶她,成為一個無怨無悔愛著她、包容她出軌的好男人,受苦受難的會是席與蝶。」饒邦睿笑容陰險地道:「到時大家只會更同情我這個丈夫,讚美我居然有這麼大的包容心,去容忍自己的老婆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
「如果我娶了她呢?」褚拓目光凌厲,慢慢地開口道:「只要我娶了席與蝶,那麼這件事就不算醜聞,你連一點好處都拿不到。」
饒邦睿雙手一攤,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麼說。「席與蝶不會答應的。別忘了,她的父親帶著你的母親私奔,而你則併吞了他們席家的財產,她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她恨不得殺了你,怎麼可能會答應嫁給你?」
該死!褚拓在心裡低咒一聲。饒邦睿根本是有備而來,看準他對這件事不會坐視不管。
「你似乎很有自信,嗯?」他淡淡地微笑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你就等著席與蝶被形容成不知羞恥,背著未來的丈夫勾搭上大財團的總裁,是個愛慕虛榮的拜金女郎吧。」饒邦睿斜睨著他,似笑非笑地說:「我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考慮。你可以找人殺了我,但那是沒有用的,還有一個人知道我來找你這件事,只要我一遭到不測,他就會向新聞界揭發此事,讓你和席與蝶身敗名裂,到時我可是愛莫能助。」
褚拓先是靜默了半晌,而後緩緩地笑了。「看來,我似乎只有花錢消災一途,才能阻止這樁醜聞傳播到媒體上去了。我也不願意因為這件事而影響到褚氏集團經營多年的企業形象,讓外界產生不必要的揣測。」
「我只不過替席與蝶將原本屬於她的財產要回來罷了,將來受益的還是她,不是嗎?」饒邦睿挑著眉毛說。
「當然。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我想我會很樂意和你合作,你必定是個足以重用的商業人才。」褚拓微笑道,拿起桌上的筆輕鬆地把玩著。「我會盡快給你答覆。如果沒事的話,我就不送了。」
饒邦睿沉默了半晌,目光帶著警戒地看他。雖然他已經預估到褚拓終究會妥協,但怎麼也沒料到他會如此冷靜平和,神色輕鬆自若,彷彿那數百億價值的股票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不知怎的,雖然褚拓幾乎等於答應了他提出的條件,但他卻沒有絲毫興奮之感,反而覺得不安。事情似乎進行得太順利了一點,或許他終究是低估了褚拓……
看著饒邦睿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褚拓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慢慢地靠回椅背,將雙手在胸前交抱,陷入了沉思之中。
桌上的電話在此刻響了起來,他漫不經心地伸手接起。
「喂?」
幾秒鐘之後,他臉色微變。「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他面色陰沉,握著話筒的手指緊得發白。
她回來了……
在這麼多年之後,他從未想過還會有再見到她的一天,而她卻毫無預兆地再次出現——
莫倩妮,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