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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那麼多 第五章 作者:蕎安

  妍雨這次感冒破天荒過一天就康復了,她不知道是應該歸功於涵修煮的薑湯還是他那讓她笑到不行的幽默,總之她覺得應該請他吃頓飯聊表謝意。

   「請我吃飯?」涵修一聽喜出望外,語氣裡絲毫掩飾不住興奮的情緒。

   「噓!」妍雨修長的手指擋著唇,小聲的說:「你別那麼大聲嚷嚷,想害我破產嗎?」她擔心到時會變成聽者有份,她又不是冤大頭。

   「我知道了。」涵修俏皮的眨眨眼,意會了。

   妍雨退出涵修的辦公室回到座位,當她正專心的看著預備演出的廣告文案內容時,小芳突然敲敲她的桌面,將頭甩向茶水間的方向,意味著「我有話要說,到那裡去」。

   妍雨不明所以的站起身,這才發現有些充滿嫉妒的眼光一直緊盯著她不放。天呀,又怎麼了?

   進了茶水間,小芳一臉敵意的問:「你是正式向我宣戰了?」

   「什麼呀?」妍雨一頭霧水的問。

   「別裝蒜了,你明知道我指的是黎涵修,你今晚要和他一起吃飯不是嗎?」

   是哪個大嘴巴說的?消息傳得還真快,難不成黎涵修的辦公室裡被人裝了擴音器?

   「你以為偷偷進行就不會曝光了嗎?可惜你忘了涵修是個大忙人,一場臨時飯局的插入,他就必須通知秘書更改行程,你忘了防堵這點。」小芳得意洋洋著自己廣佈的眼線。

   妍雨真是無奈到極點了。她不是忘了防堵什麼,而是她根本就沒把一頓單純的飯局當成間諜遊戲一樣的小心翼翼。她並不怕被別人知道她請黎涵修吃飯,只是不想過分宣傳這件事,與防堵別人的嘴根本一點關係也沒有。

   「小芳,你不要誤會,我請他吃飯只是為了道謝,沒別的意思。」她可以不理會其他人的感受,但她珍惜和小芳如同姊妹的情誼。

   「你的理由倒是滿多的。」小芳完全不相信「情敵」的話。

   「我說的是實情,我只是想感謝他在我生病的時候煮了東西給我吃,就只是這樣而已。」

   只是這樣而已?

   回答的人輕描淡寫,但聽者的臉色此刻就像是衰神上身一樣的難看。妍雨雖然解釋了她請客的動機,但小芳的心情卻比在進來茶水間前更為複雜。

   她已經沒有勝算了嗎?黎涵修對妍雨的態度早已超過一般老闆對員工的關懷,她甚至不用去向他求證就可以斷定他愛上了妍雨。她知道妍雨坎坷的身世,也曾祝福妍雨的下半生能找到一個好男人真心對待,可是為什麼會是自己也看上的涵修?

   她原以為自己和妍雨是站在同一個起跑點,沒想到在終點的那一方早已經決定了贏家!

   「小芳,你怎麼了?」妍雨有些擔心的看著小芳。

   「沒什麼。」小芳無精打采的說:「你知道嗎?妍雨,你真是個幸運兒。」

   她幸運?妍雨張大了眼睛。打從她知道自己是個沒人要的棄嬰之後,她就覺得自己是幸運的絕緣體,發生了Everyday的騷擾事件之後,她更認為衰神根本就是盯著她不放,而現在,幾乎知道她所有秘密的小芳居然告訴她,她陸妍雨是個幸運兒?

   「我說過我沒意思要和你爭奪大塊頭。」妍雨不得不再次重申,愛情這玩意兒本就勉強不來。

   得不到,便要捨。妍雨將這句話用於她的人生態度上,連感情也是一樣。

   「現在已經不是你要不要和我爭的問題了,而是涵修已經選擇了你,你難道一點也感受不出來嗎?」

   妍雨的臉刷地一紅。她又不是木頭人,怎會沒感覺,但她始終覺得這是個遙不可及的夢。黎涵修對她的「特別」,也許只是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不習慣被別人拒絕。不是曾經有句話來形容男人花心的理由,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嗎?

   等到新鮮感一過,黎涵修還會理睬她嗎?

   「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只要你一天沒有成為黎太太,我是不會放棄的。」小芳說完就走出茶水間,留下妍雨一個人消化小芳率直坦白的話。

   小芳畢竟還是可愛的,至少她不會在背地裡算計人,這樣的友誼是最值得珍惜的,倘若沒有涵修的出現,或許她們還是交心的好姊妹。

   唉,誰說女人是禍水,男人也有可能成為禍害呀!妍雨無奈的想著。

   ☆ ☆ ☆

   下班時間一到,涵修很準時的「經過」妍雨的辦公桌前,對她比比自己的手錶,然後好整以暇的站在桌邊等她。

   他是故意的!妍雨咬牙切齒的瞪了他一眼。他明知道她不喜歡刻意張揚,他卻偏偏喜歡搞到天下皆知,這下她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他倆的曖昧了。

   一個大塊頭就杵在她面前一下子摸摸桌緣,一會兒又玩玩她的文具,逼得她不得不將桌上的東西胡亂塞進抽屜裡,匆匆忙忙拿起背包鑽進電梯,涵修也立即跟了過去,絲毫不在意身後的異樣眼光。他巴不得那些好事的人自動將他和妍雨配成對,到最後能順理成章的成為事實。

   電梯裡就只有他倆,妍雨看見涵修一臉賊賊的笑容就有氣,完全忘了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上司,將背包一甩,毫不客氣的往涵修身上砸去。

   「幹嘛?會痛耶!」涵修一臉無辜的問。

   「你就不能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之後再來催我嗎?你會害得我在辦公室裡很難做人!」她一點也不喜歡成為公敵的那種孤立感。

   「可是我的胃不能等呀,中午忙著開會連飯都沒吃,我好餓。」他可憐兮兮的說。

   「餓一下又不會死。」妍雨火氣滅了些,卻還是忍不住嘟囔。

   「是不會死,可是會扁。」涵修發揮想像力,創意十足的說:「扁到我的大腸會開始吞噬小腸,像蠕動的大毛毛蟲吃掉小毛毛蟲一樣。」

   「行了,你別說了,好噁心。」那樣的景像一經想像之後,誰還會有胃口吃飯?

   「我們待會兒要吃什麼?」涵修乖乖的轉移了話題,興致勃勃的問。

   「隨便,你決定吧。」要她,一定選路邊攤,還會大方的請他吃滷味。

   「好。」涵修回答得很快,好似心中早有了主意。

   一會兒之後,當涵修將車子穩穩的停在餐廳的門口,妍雨一看,幾乎腿軟得跨不出車門。

   法國餐廳耶!這是有錢人吃飯的地方,關她什麼事!她是說了要請客沒錯,也答應讓他選擇地點,但她沒想到會是這樣奢侈的地方!一客餐點起碼上千,再加上她自己的那份,恐怕要花掉她三分之一的薪水,想到即將大失血的荷包,她一點也不覺得餓了。

   「走吧,我們進去。」涵修過來輕扶住她的臂膀,臉上的笑容一路沒停,招來了不少女性的注目。

   好像已經箭在弦上了……

   妍雨喪氣得任憑涵修帶著她進門、選位、入座,到了點餐的時候,妍雨更是連菜單都不敢看,她很想問問那長得很可愛、一直盯著涵修看的侍者,她可不可以只要一杯白開水就好。

   涵修作主的點了菜,好整以暇的聽著現場的薩克斯風演奏。當前菜送上來時,妍雨禁不住在心中犯著嘀咕。生菜加些水煮蛋再加上美乃滋不就是沙拉了嗎?取了個叫凱撒的名號就一定好吃嗎?

   接著上來一盤蝸牛,妍雨更是眉頭全皺到一塊去了。

   這玩意兒在她從小生長的育幼院的花園裡隨便抓都有一把,他如果早說要吃這個,她去抓一堆烤給他吃就是了,幹嘛來這裡吃「氣派」?法國蝸牛和台灣的還不是一樣,一個殼和一具軟趴趴的身體,難怪有錢人總容易被人當成凱子來削,加上法國兩字,價格也就翻了好幾倍吧!

   就在妍雨無心的撥弄著蝸牛殼時,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走來,掛著經理的名牌,拿了張彩色的紙放在他們桌上,說:「今天是情人之夜,我們會抽出一對幸運的情人作為貴賓,免費招待今晚所有的消費,兩位要不要試試運氣?」

   「真有趣,你來寫吧。」涵修將紙筆推到了妍雨面前。

   妍雨意興闌珊的回答,「不用了,我連統一發票都難得對中一次,運氣背得很。」

   「那我來寫。」涵修抓過筆就把妍雨的名字填了上去,將紙筆還給那男人。

   「寫我的名字?都跟你說了我運氣不好。」運氣若好又怎會坐在這裡面對著大餐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唉!

   「對自己有信心一點,那麼好聽的名字,一定吉星高照的啦!」涵修笑著說。

   他今天很愛笑,真是奇怪。妍雨不明所以,但是她不得不承認,他的笑容很迷人,有好幾次,她甚至壓抑下想掐死他找這麼一間昂貴的店的衝動,迷失在他深邃的眼眸裡。

   法國餐點本來上菜就慢,一頓餐吃完已經兩個小時過去了。涵修招了侍者過來買單,妍雨知道再也逃避不了,緊捏著皮包,等待嚇死人的數字出現。

   但是,來的不是帳單,而是那個文質彬彬的經理,帶著滿臉笑容的對妍雨說:「你今晚的運氣真是不錯,我們剛剛才抽獎結束,你和這位先生是我們今晚的貴賓,一切餐點由本餐廳免費招待。」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妍雨半信半疑,幾乎不敢相信幸運之神會悄然降臨。

   「人家沒有必要開這種讓你白吃一頓的玩笑吧!」涵修輕聲提醒著她。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倒楣慣了的妍雨還是在腦海裡確認著今天究竟是不是愚人節。

   「你是不是想把你的好運讓給別人?」

   涵修這句話果然讓妍雨迅速的對餐廳經理道過謝後轉身就走。

   開什麼玩笑?難得到來的好運,她才不會和自己的荷包過不去。

   涵修在追上妍雨的腳步之前,對著餐廳經理伸出了手。

   「希望我的表現還算稱職,明天我會找人把收據送去。」餐廳經理對涵修追求女性的手法滿佩服的。

   「謝謝你的配合,我會記得多添些小費的。」涵修微笑著跨步追上妍雨。

   「你和那經理在說些什麼呀?」妍雨回眸時看見了他們伸手相握的那一幕,好奇的問。

   「沒什麼,我只是為了今晚完美的一切向他道謝而已。」涵修的笑容裡藏有妍雨不知道的玄機。

   是很完美,他巧妙的讓妍雨以為要狠狠的花費一筆,到最後卻是免費收場,他不但成功的在不傷妍雨的自尊心下付了帳,同時還在美妙的氣氛中完成了第一次的約會,如果她能體會出他的用心,不知道會不會願意給他機會?

   ☆ ☆ ☆

   安雅站在鏡子前面滿意的看著自己一襲充滿活力的黃綠色洋裝,俏麗的短髮、飽滿的粉紅嘴唇,這是她為了今晚約會的精心裝扮。正所謂女為悅己者容,她的努力只為了要給自己在乎的人看。

   約會?真想到就忍不住要偷笑哩!

   今天中午大鵬突然打電話給她,約了她晚上看電影,一通邀約的電話讓她心花朵朵,連工作也難以專心,誰教她暗戀大鵬呢?

   是的,打從她發現每次見到大鵬,心臟總會不由自主的狂跳開始,她就知道大鵬對她而言已不再是單純的大哥哥了,她喜歡見到他,喜歡聽他說話,喜歡接近他時的安心,而這些情緒也漸漸成為她生活裡的一項期盼。

   一會兒之後,她聽見汽車駛近的聲音,等不及媽媽叫喚,高高興興的就從樓上蹦跳下來。

   「你呀,每次大鵬一來就快樂得像只小鳥似的,就不能慢慢的走下來嗎?」母親臉上掛滿笑意的說。

   安雅吐了吐舌頭,扮了個俏皮的鬼臉,她的那一點心思瞞不過母親。

   上了車,安雅的好心情明顯洋溢在臉上,興奮的問:「我們要看哪一部電影?」

   「都好,你決定好了。」大鵬笑著回答,語氣裡顯示出心情極好。

   聽見他的回答,安雅的心情更加飛揚了,至少他到現在都不曾提過妍雨的名字,那是不是意謂著大鵬今晚屬於她一個人的?可是一個轉彎之後,她的心情卻開始不安起來。

   「大鵬哥,我們不是要去看電影嗎?」電影院在反方向,這是駛往妍雨家的路呀!

   「是呀!」大鵬仍是笑著說:「但是我們還缺了妍雨呀,你忘了我們向來都是三人行的嗎?」

   三人行?安雅臉上最後的一絲笑意終於隱去。為什麼她就不能和他獨處呢?在愛情的這條路上,三人行會有什麼好下場呢?

   「最近因為我忙著公司的事所以一直沒空去看妍雨,你呢?你應該也有好一陣子沒見著她了吧!」渾然不知安雅的感覺,大鵬的心情仍舊愉悅。

   他沒空去看妍雨的日子裡也相對的沒來看她,為什麼就不曾聽見他一句思念的話語?安雅心中醋意橫生,低頭看見自己的裙子,她突然覺得無趣極了。

   「安雅?」大鵬沒有得到回應,不禁出聲喚著。

   安雅意興闌珊的說:「妍雨也忙呀,我想她大概忙著談戀愛吧。」

   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卻讓大鵬差一點連方向盤都握不住,連忙著急的問:「她和誰談戀愛?」

   「她的新老闆呀,聽說那男人對妍雨很好。」瞧見了他的緊張,生氣的安雅決定加油添醋,「條件那樣優秀的男人,有哪個女人不心動呢?況且她老闆還特別關照她,知道她生病了還去煮東西給她吃呢!」

   妍雨的新老闆?大鵬的腦海裡浮現了那曾經在妍雨家門口看見的男子。

   的確是個人中之龍,但那又如何?他認識妍雨在先,他熟悉妍雨的每段成長心情,他在妍雨的生命中存在了那麼多年,絕對不能讓妍雨就這樣被別的男人奪去。

   因著心急與些微的憤怒,大鵬不自覺的加緊了踩油門的力量,飛快的朝妍雨家駛去。

   安雅的嘴邊泛起一絲捉弄的快感,卻也有著更深的落寞。

   她沒料到大鵬竟是這樣在乎妍雨,那麼自己呢?她和妍雨一樣從小就和大鵬在一起,憑什麼妍雨就能得到大鵬特別的關愛?她不服氣,很不服氣!

   到了妍雨家門口,從屋裡傳出來的笑聲讓大鵬的臉色一緊,毫不客氣的猛按著電鈴,聲聲催促。

   「來了。」妍雨開門的時候,臉上仍是如花綻放的笑容,看見大鵬和安雅,高興的說:「是你們呀,快進來,我正在講電話,很快就好了。」

   進了屋內,的確只有妍雨一個人,這才讓大鵬緊繃的心鬆懈了一些。

   他耐心的等著妍雨說完電話,卻捺不住好奇的問:「和誰聊得這麼開心?」

   「涵修啦。」妍雨掛下電話,這才解釋道:「是我的老闆,他很會說笑話。」

   安雅細心的觀察著妍雨,憑著直覺,她幾乎可以斷定妍雨心中一段感情正在悄悄萌芽著,這讓她的心情轉好。只要妍雨心有所屬,那麼她還是有機會和大鵬成為一對的吧!

   「你的老闆在追求你對吧?」

   安雅做了大膽的假設,卻引來大鵬臉色一沉。

   「你別瞎猜。」妍雨紅著臉否認,眼角卻止不住泛著喜悅。

   他們不算是戀愛吧!妍雨在心中試著要自己認清事實。她只是最近和他通電話的次數多了些,好像是自從那夜晚餐之後。至於是怎麼開始的,她已經記不起來了。只知道涵修總習慣在晚上十點半給她一通電話,也沒說什麼特別的,就只是天南地北的講不完。

   「我們只是很有話聊。」妍雨解釋了自己的行為,心中卻閃過短暫的落寞,接觸他愈深,愈感覺到自己的動搖,擔憂著她的心會如平原馳馬,易放難收。

   「那男人究竟有什麼好?依我看也只不過是個有錢的公子哥兒,對你一時新鮮才這樣窮追不捨的吧!」大鵬的語氣裡充滿酸澀的嫉妒,隨即又警告著說:「你小心一點,別被那花心大蘿蔔騙了。」

   「大鵬哥,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批評我的朋友?」妍雨覺得他的話太苛薄。他根本就不認識涵修,更沒和他相處過,怎可隨意論斷呢?

   聽見妍雨為別的男人說話,大鵬的心中一氣,聲調也揚高了說:「他是你的朋友,那我是什麼?」

   「你今晚是怎麼了?你一直都是我的大哥呀。」妍雨不明白大鵬究竟吃錯了什麼藥。

   「我不是你的大哥!我和你沒有血緣關係!」大鵬斬釘截鐵的說完後,直勾勾的盯著妍雨,字字句句清晰的說:「我想當個可以讓你依靠下半生的男人,我希望成為你心靈上的避風港、感情的終點站──」

   「不可能的!」妍雨等不及他說完就截斷了他的話,迎向他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懷疑。

   當然不可能,她和大鵬彼此太熟悉了,從小時候光著身子排隊等洗澡開始,他們熟悉到對方身上哪裡有胎記都知道,跟這樣一個知悉自己所有秘密的人談戀愛,就好像底片曝光,不再有未知的色彩,更不會有什麼期待。

   「為什麼?」大鵬受挫的問。

   「因為妍雨一直只把你當成大哥看待,昇華為親情的感情是不可能轉變為愛情的。」安雅脫口而出,代替妍雨回答。

   「你閉嘴,沒人問你的意見!」大鵬凶狠的朝安雅丟去一個嚴厲的眼神。他正在努力轉圜,安雅不幫忙也就算了,竟然還扯他後腿?

   「你居然凶我?我只是說出事實,是你自己不肯接受。」安雅紅著眼眶控訴心中不平。

   「安雅說得一點也沒錯,你應該為你的態度向她道歉。」妍雨覺得大鵬不該遷怒於安雅,況且安雅說中了她的心聲。

   但是妍雨的關心之語在安雅耳裡聽來就像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一樣,明明她就是所有事情的禍源,如此的仗義執言只會讓人覺得虛偽矯情。

   「用不著你幫我說話,他又不是今天才開始偏心於你!」安雅激憤的說:「雖然我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但他的眼光總是停留在你身上,無論他做任何事,第一個想到的人也是你。我呢?我永遠是被附帶的那一個,從來就不是主角!」

   是的,她就像是有的男人在追求姊姊時,不得不連帶照顧的跟屁蟲妹妹,一個惹人嫌的電燈泡!

   「安雅……」妍雨詫異得不知說什麼才好,她不知道安雅會有這樣的誤解。

   「你知道嗎?」安雅吸了吸鼻子,無情的說:「有的時候,我真恨不得你能從這世上消失!」

   這話裡的歹毒與憎惡讓妍雨心中一陣翻攪疼痛。相處了二十多年,怎麼會是這樣的對待?

   妍雨什麼都沒說,大鵬卻按捺不住的揚起手給了安雅一個耳光。

   「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狠毒的話?」他不能原諒詛咒妍雨的人。

   一巴掌,清脆得讓氣氛靜止了,安雅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大鵬哥!」妍雨驚呼著,急著想看看安雅的臉蛋,卻被她一手推開。

   安雅看著眼前的兩人,往事一幕幕閃現,那些曾有的患難情誼全在此時成了諷刺,他們兩人怎麼可以這麼待她?

   「我恨你們!」她哭喊完後便跑出了像是她第二個家的屋子。

   「安雅!」妍雨急著想追上去,慌張之下撞到了桌椅,摔了個四腳朝天。

   「你沒事吧!」大鵬關心的還是妍雨,想扶她起來卻被她用力推開。

   「你別理我,還不快去追安雅回來?」

   「讓她去!」大鵬怒氣滿面的說:「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可以說出那樣惡毒的話?」

   「不管怎樣,你都不應該打她。」妍雨沉痛的說:「男人的手不是生來打女人的。」她討厭那樣的事!

   大鵬看向自己的手掌,思索著妍雨的話,他承認自己是衝動了些,但他也是氣急攻心,誰教安雅的話輕易毀了他們長久以來的依賴與那份相依為命的情感。

   「別只是杵在那兒,如果你不去向安雅道歉,我一輩子都不會再理你了。」

   大鵬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認真,妥協的說:「我可以去追安雅,也會為自己粗魯的行為道歉,但那並不是我的本意,而是因為是你要我去的。」大鵬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說:「我知道你今天心情有點混亂,但我要你明白一件事,我對你的愛不會比那男人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我說的話。」

   揉著發疼的膝蓋,望著大鵬離去的背影,妍雨覺得她的頭比腳上的撞傷還要疼,她該怎麼收拾這一團混亂呢?

   ☆ ☆ ☆

   大鵬沒有花太多時間就追到了奪門而出的安雅,因為她就倚在他的車門旁,像是刻意等在那兒似的,只是她低著頭,讓人瞧不出她的情緒。

   「我很抱歉剛才打了你,還痛嗎?」大鵬先開口道歉,他同意妍雨的話,男人的手是用來打天下的,不是用來打女人的。

   安雅抬起淚眼汪汪的臉蛋,臉上的紅腫顯示出他那一巴掌的力道有多大,他剛才一定是氣瘋了才會這樣不知輕重。

   一句安慰讓安雅撲進了他的懷裡,抱著他嚶嚶哭泣起來。

   她的臉是很痛,但真正哀痛的是她的心,大鵬對妍雨的關愛是她這輩子的奢想呀!

   大鵬撫著她的發,像在安慰一個小妹妹,一邊勸著要她別哭,一邊還不忘提醒她,「你應該去向妍雨道歉,你剛才的話太過分了。」

   安雅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他追出來的意思只是要她回去向妍雨道歉?

   她猛地離開他的胸膛,幾近歇斯底里的說:「我不去!我為什麼要道歉?我只是說出了心裡真實的感受,我沒有錯!」

   「安雅!」大鵬不悅的沉聲一喝,「你可以不祝福我和妍雨,但最起碼你們像姊妹般的情誼也不應該破壞。」

   他總是站在妍雨那一方,替她設想、幫她說話,何曾考慮過自己的感受?他們相處的歲月是平等的,不是嗎?安雅想著。她自己的滿腹委屈又該向誰訴呢?

   「我和妍雨之間的情誼是注定走不回從前了。」安雅幽幽怨怨的說:「因為我早在你喜歡上妍雨之前就已經愛上你了。」

   安雅的告白讓大鵬出現和妍雨剛才一樣的反應──目瞪口呆。

   「你認為妍雨太過遲鈍所以才沒注意到你交付了多少真心……」安雅看著他,哀怨的吐出一句,「我又何嘗不是呢?」

   一陣風吹過了安雅的流蘇裙,飄動的裙角像她此刻擺盪的心情。

   「這麼多年來,我多希望你能注意到我,但在你的眼裡往往只有妍雨的身影,容不下其他。你因她笑而笑,因她憂而憂,她的一舉一動都緊緊牽繫著你的情緒,所以,你看不清我眼裡的情感、不知道我心中的掙扎!」晶瑩的淚珠在她眼眶中打轉。

   大鵬想起每當安雅望向他時,眼裡閃動的那份晶亮,但他單純的以為那只是種對兄長的祟敬,從未想過會涉及到男女情事,如今看來,安雅的確「崇敬」他很多年了。

   「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待──」

   「正如同妍雨始終當你是兄長一樣。」安雅打斷他的話,略微激動的又說:「大鵬哥,你接受事實吧,妍雨不會愛上你的!」

   「胡說!」大鵬立即反駁著,「我瞭解她比誰都深,我知道她的喜惡、興趣,甚至她會過敏的藥物,沒有人比我更適合她了。」

   「我也知道你的興趣、嗜好,我甚至連你大腿上有幾顆痣都知道,但那又如何?你會因此而接受我嗎?」

   安雅的話讓他啞口無言,的確,安雅之於他,正如同他對妍雨一樣。他當安雅是妹妹,當妍雨是情人;而妍雨當他是兄長,情人不是他。

   「如果妍雨也喜歡你,剛才你表白之後,她應該會喜悅、有嬌羞,但你我都看見了她臉上唯一的表情,就是錯愕。這代表她從未把你列入伴侶的名單之中,你不能選在這時候讓情感蒙蔽了理智,假裝視而不見她的為難。你──」

   「不要說了!」大鵬漲紅著臉打斷她,粗魯的拉起她的手說:「我送你回家,今晚的談話就到此為止。」他拒絕接受任何一個否定句。

   他的語氣是命令,不是商量,更不是面對妍雨時慣有的溫柔細語,安雅的一顆心再次跌入冰窖裡。她被動的上了車,一路上,各懷心事的兩人果真沒有再開口,只有音響傳來的音樂為著兩人間的沉默做見證。

   一路上的無語彷彿加速了時間的流逝,一會兒之後,大鵬已經將安雅送到了家門口,當安雅跨下車之後,大鵬便迅速的將車駛離,依舊是往妍雨家的方向,那樣的迫不及待。

   安雅望著車後揚起的一陣白煙,悲傷的想著,怎麼連再見都吝於開口呢?他火熱的心真的只為妍雨一人而跳動嗎?

   進了門,神情憔悴的安雅在走入客廳時被坐在沙發上觀看電視的父母叫住了。

   「你們不是說要去看電影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安雅的母親不解的問。

   「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呀?」安雅的父親關心的摸了摸她的額頭。

   面對關愛她的養父母,安雅強忍住情緒,編織了一個謊言,「我沒事,只是有點掃興。我和大鵬哥去接妍雨時才知道她感冒了,還挺嚴重的,所以就只有等她康復以後再去了。」

   「這樣啊,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呢。」母親慈愛的拍著她手心,說:「反正你們走到哪裡都是三個人一起,真要讓你單獨和大鵬出去玩,搞不好妍雨還會抗議你們丟下她呢!」

   妍雨和安雅形同姊妹,做父母的也看在眼裡,有時候他們會覺得自己其實收養了兩個女兒。家裡有一個,外面也有一個。

   母親的話無形中又在安雅已經流血的心口上劃下一刀,她其實極渴望和大鵬單獨相處,但從以前到現在,任何事只要少了妍雨的參與,大鵬便一點也提不起勁,到後來,他們幾度預定的計劃不是取消就是延期,總讓她失望不已。

   「我上去休息了。」安雅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安雅癱躺在床上,視線漫無目的的環顧著自己的閨房。

   她的房間很大,房裡有電視、冷氣、音響、高大的原木衣櫥、進口的法國蕾絲床組、巴洛克風格的梳妝台……佈置得美輪美奐,像公主的房間。

   這當然都得歸功於養父母對她的疼愛,有個人也是不能不感謝的,那就是令她又愛又恨的妍雨,當初要不是因為妍雨自願退讓,放棄了被領養的權利,她也無法享有如今的一切。

   但是,經過今晚,她對妍雨縱然有再多的情誼與謝意,也全都毀在大鵬的那一巴掌裡了。

   ☆ ☆ ☆

   妍雨呆坐在沙發上,腦袋混亂得無法集中思考,安雅最後的那句話像支滾燙的鐵鉗,烙印在她的心頭。

   安雅恨她?那始終像個甜姊兒般在她身邊繞來繞去的妹妹竟然恨她?

   才不過短短的幾分鐘,她失去了兩位親人,心真痛……

   門鈴聲在此時響了起來,她猜想是大鵬折了回來,她一動也不動的任由它響著,因為今晚她不想再見他了,她沒有心情與氣力再向他解釋為什麼她不會接受他的原因。

   「妍雨,你在家嗎?」

   著急的叫喚聲不是大鵬,而是……涵修!

   一種亟欲尋求安慰的心緒讓她衝去開門,在看見他的那一剎那,眼淚也無預警的撲簌而下。

   「別哭了。」涵修一把將她攬進懷裡,輕聲安慰著,「大鵬向安雅道過歉之後應該就會沒事了。」

   「你怎麼知道?」妍雨抬起淚眼,不解的問。她什麼都還沒說呀!

   涵修用手抹去她的淚,「因為你的電話沒有掛好,我全聽見了。」

   妍雨聽他這麼一說,眼淚掉得更凶,像是緊繃的情緒找到了宣洩的出口,讓她拋開了要對他保持安全距離的原則,忘情的抱著他,哭個痛快。

   陰暗的角落裡,一個人影一臉陰鷙的目睹這一切,表情愈來愈趨沉重,手指因為握緊了拳頭而泛白著。

   那是他的妍雨呀,怎麼可以哭倒在別的男人懷裡呢?就在大鵬預備上前分開那令他妒火中燒的兩人時,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在大鵬耳邊響起。

   「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摟著,心裡一定很不是滋味吧!」那男人嘲諷的說。

   「你是誰?」大鵬沉著聲音問。

   「元德奎。」男子報上自己姓名後說:「我曾經在公司樓下和你打過招呼,你忘了嗎?魏先生。」

   元德奎沒什麼別的專長,唯一可取的是記憶力不錯,他記得大鵬去接過妍雨下班,當時兩人還簡短的交換了彼此的名片。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對妍雨有什麼居心?」

   地球上的敗類出現在妍雨家門前總是件詭異的事,他正想替妍雨回報被騷擾的怨氣時,元德奎卻搶先一步開了口。

   「你果然對陸妍雨一片癡心。」元德奎不慌不忙的說:「看來我們現在有共同的敵人了。」他狡猾的轉移了話題,也將大鵬拉攏進自己的陣營裡。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大鵬果真降低了戒心,懷疑的問著。

   「很簡單。」元德奎用著盟友的語氣說:「黎涵修對你有奪情之仇,對我則又是另一種難解的恨了。」

   自從被黎涵修解聘之後,他就像是被衰神盯上了一樣,新工作找得不理想,經濟壓力讓他變得暴躁易怒,家庭氣氛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這一切的帳全都要算到陸妍雨和黎涵修的頭上,他發誓一定會報復。

   他正愁一個人勢單力薄,現在多了個被嫉妒沖昏頭的魏大鵬,事情變得容易多了。元德奎在心底竊笑著。

   大鵬聽明白元德奎的意思,即使他曾經多麼厭惡元德奎對妍雨所做的一切,但那都比不上眼前所看到的景像帶給他的痛恨。

   他恨黎涵修,更恨黎涵修出現後帶來的一切改變!

   所以,不管用什麼方法,不論和什麼對像合作,只要能讓妍雨離開黎涵修身邊,哪怕要他將靈魂交到撒旦手中,他都願意。

   「你有什麼好點子?」大鵬問著。

   「你這樣衝出去理論只會造成妍雨對你的反感,想要從黎涵修手中贏回妍雨,憑的是智慧,不是蠻幹。」元德奎見大鵬沉默的聽著,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乘勝追擊的說:「我倒是有個方法可以讓你得到妍雨,找個地方聽聽我的計策吧!」

   元德奎和大鵬勾肩搭背的走了,角落裡一個纖小的人憂心忡忡的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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