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對著坐在床邊照顧秀秀的老婦問。
「仍有些發燒,可是已經跟昨日比起來好多了,我想應該不久後就會醒來了。」一臉福相的老婦緩緩自床邊站起,對文文突來的問話有些詫異,可還是將所知的情況說出。
「大娘,她是秀秀的姊姊。你可以先下去休息了,我想她現在一定很想親自照顧妹妹,等入夜,你再來照顧秀秀。」
「那我晚上再來。」她對著李鐵生與文文微微一福。
臨走時,大娘還不忘交代文文兩個時辰後要喂秀秀喝藥湯。
文文既心疼又自責地看著雙眼緊閉的秀秀,那張小臉,原本該是充滿生氣的如今卻……兩頰凹陷,臉色白中泛黃。
她忍不住伸手撫摸那張令她心疼的小臉。
「她不會有事吧?她燒了好多天……又昏迷了兩天兩夜……」她強忍著淚,哽咽地問身後的李鐵生。
「我想她一定可以恢復健康的。」李鐵生不甚確定地道。早知道該要大夫親自來向他報告秀秀的病情。
「可是,我曾聽一些老人家說過……小孩子不可以發燒過久,一旦發燒過久……小孩即使病好了,也會留下後遺症……」她突地回頭,既無助又擔憂地望著李鐵生,問:「真的嗎?」
「有可能。」他總不能睜眼說瞎話吧?
文文一聽,頓時臉色慘白。
看得李鐵生忍不住想要安慰她,「我想……她不會有事的,你不要太過於擔心。」
「嗯……」都是她的錯!她沒有好好照顧秀秀。
她緊咬著下唇,拿起放在一旁的濕布,小心翼翼地為秀秀擦拭著臉心裡不斷祈禱:求求老天爺,好心一點,不要再捉弄我們姊妹倆了……
李鐵生心裡頭湧出一股鮮有的心疼,甚至有種想為她抹去苦澀神情的衝動……不!他不會這麼做,她不過是個連忠誠都讓自己買下的女人,他不需將感情也付出去。
***
答……答……
從屋簷傳來一串輕微的敲打聲。才要入夜,原本晴朗的天卻突然變色,下起毛毛雨,使唯有夜裡才看得到的皎月及星兒,失去了蹤影。
大娘準時到後院接手照顧秀秀後,文文便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讓小佳帶她走過百轉千回的長廊回到房裡,或者該說是李鐵生的房間。那是間比昨兒個她所住還大上一倍的房間。
「小姐,要用膳了嗎?」
小佳這麼一提醒,文文才發現桌上擺了與昨天大同小異的飯菜;她本想說等會兒,卻不小心瞄到小佳一臉羨慕的神情。
「怎麼了?為何那樣地看我?」她忍不住要問。
「很少看到少爺會一連兩天都吃得這麼好。」小佳露出一抹可愛的笑臉道。
聞言,文文既詫異又不解,「這確實是很好……可少爺平時不都這麼吃嗎?」
小佳搖了搖頭,「少爺平常都吩咐廚房準備三菜一湯就好,而且只是普通的小菜。像別的大戶人家,哪戶不是大魚大肉的吃?可是我們少爺老嫌那麼吃浪費,連吃個補品都要挑時節呢!」她自動為文文添了碗飯,並將碗筷擺好,「可一連兩天,少爺都要廚娘熬兩碗雞湯,這就有點奇了。」
文文不以為意任她隨意說。可沒想到小佳說了少爺後,話題隨即轉上她。「我想少爺會讓廚娘大展一下廚藝,可能是因為小姐你喲!少爺肯定是希望小姐能早日將身體養得健健康康。」
「小佳,你可能多想了,說不準你家少爺只是一時興起,想轉變身活方式。」
「可聽老總管說,少爺十年如一日,從不曾說過要改變,怎麼小姐才來,少爺就想改變生活方式了?」
文文無法強辯什麼。畢竟,她不瞭解他,也不需要瞭解!她只是他買下的人而已……
她不由得臉色黯淡了起來。也許是想得太沉了,就連李鐵生進了屋,小佳退了出去,她都不曉得。
「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
突來的聲音,讓文文著實地嚇了一跳。
她連忙回頭恰巧對上了那雙猶如黑淵的眼眸。
「沒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看到那黑淵中有種奇異的慾望,讓她的心無由來地漏跳了一拍。
「想起了回憶?還是想起今夜要成為女人的事?」他笑的有些惡劣。
小人!明知道她不懂「人事」,卻又要面對「人事」,免不了會擔心、緊張,尤其是在她內心不肯,理智上卻又非做的時候;而他,竟拿這點來嘲笑她。
撇開了頭,不願去看他眼中那抹惡質的笑意。
「少爺用膳了沒?這些飯還熱著,若少爺還未進食,就讓文文陪你一起用吧!」
看到文文撇開頭不看,令李鐵生感到不悅。
「看著我!」他命令。
文文心不甘情不願地回頭對上那兩道迫人的目光。
「你在害怕?」他問。
她沉沉地看他好一會兒,才垂下雙眼,說:「不管我害怕與否,決定權都在少爺手上不是嗎?」
「你很懂事,從以前就是這樣?」不過對她的話,他感到有些不滿。
她搖了搖頭,並不自願要懂事的。
「在這年紀的姑娘,我還不曾見過像你這般,這麼會控制自己情緒的。」他想看到的是緊張顫抖的文文,而不是強作鎮定的文文。
「若你想多看見像我這樣的姑娘,我可以告訴你哪兒可以見到很多。」她忍不住想嘲諷他。
「是嗎?」他不以為意地咧嘴一笑,「你先吃飽了再說吧!」
文文確實餓了,便順著他的意思吃了起來;只是,他那灼熱的目光直瞅她看,還令她食不下嚥。
「你家鄉在哪?」李鐵生邊喝著醇酒邊問。
「嗄?」文文抬頭看著他。
「怎麼,忘了?」
文文好笑地搖頭,她怎麼可能忘得了。
「不是忘了,只是這是第一次有人問我的來處,有些訝異。」
「你很在意這個問題?還是說……沒人問,讓你覺得沒有受到別人的注意?」
「我……我不知道。」
「算了。」他也懶得去追究,反正他平常也不會去在乎這種事,「你總可以告訴我,你家在哪吧?」
「呂梁山的一個小村落。」
這一聽,李鐵生可真的感到訝異了。
「那裡地勢高,怎麼會發生水患?而且,我不曾聽說那兒去年發生過水患呀!」
文文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有說過那兒發生水患了嗎?你的常識也沒錯,那兒地勢高,是不可能發生水患,可……我們那兒整個村落,卻因一場連日的大雨整個淹沒了……」她不想再說下去,因為她的心已經不受控制揪疼起來。
「山崩?」看到她臉上那抹慼然的神情,他不由得升起一股想疼憐她的衝動。
她沉默以對。李鐵生知道她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因此自動地轉移話題。
「兩天後,我要出門談生意,你若想出去走走,就一起去吧!」可話一出口,他就忍不住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他從不知道自己居然會想要去討好人,尤其是在無利可圖的情況下!他真的越來越感到不可思議。
「如果少爺認為文文有必要去的話。」文文卻冷冷回話。
他對她這麼好,她竟不為所動!
李鐵生氣惱地站了起來,「我先出去走走,兩刻鐘後回來。」
就這麼地,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文文不由得感到茫然。
他是怎麼了?看起來好像正在生氣……
是她惹惱了他嗎?
她前思後想,不覺得自己方才哪句話說錯了。
***
兩刻鐘後,李鐵生準時回到房中。只是這兩刻鐘,他胸中的懊惱並未得到紓解;尤其是他實在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地方,先是對她起了疼憐的感覺,後又像小狗對主人似地巴結她,偏偏她根本不領情。
他繃著一張臉,看著那個直低著頭靜靜地人兒。
想裝作不知道他進來?他冷哼一聲。
他走近床邊,仍不見她有抬頭的意思,「看著我!」
文文這才緩緩的仰起頭來望著他。
「你喝酒了?」
嫣紅的雙頰,迷濛的眼神,及一陣陣隨著呼吸飄來的酒味,這不是喝了酒是什麼?
文文身子有些搖搖晃晃,卻仍乖乖地點了點頭。
「誰叫你喝酒的?我可不想抱個滿身酒味的女人行」他不滿的斥責。事實上,他是不願她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與自己結合。
「呃……」她輕輕地打了個酒嗝,不穩地站了起來,「既然……少爺不想……抱個滿身酒氣的女人,那文文……文文回房去了。」
「你想裝醉避開我?想都別想!」
粗魯地將文文推回床上,「咚!」地一聲,她整個人倒躺在床上。
「少爺……少爺不是討厭滿身酒氣的女人?」她無辜地看著李鐵生。
只見李鐵生迅速地剝下自己的衣物,赤裸裸地展現在文文眼前。
她本能地倒抽了口氣。她從沒看過……像那樣的東西。
她不敢看向那個令她既羞又赧的地方,更不敢與他的目光想對,一雙眼硬是半垂地望向其它地方。
「抬起眼來看著我。」他溫柔地命令。
文文遲疑一會兒,才強逼自己抬起半垂的眼睛,看向他那雙宛如黑淵的眼眸。
「對!就是這樣……」
她看到他嘴角浮起一抹形容不出的笑。
「你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麼嗎?」
她搖了搖頭,眼中盡迷惘。
「我想吻你。」
她還來不及反應,李鐵生便以他那有些濕涼的唇,輕輕覆住她的,並開始左右地磨蹭著。
「抱住我!」他在她胸前命令。
抱?抱住哪?
她的理智已變的渾沌,只得順勢地用她的雙手抱住他的頭,將他往自己的胸前推,她的身體本能地歡迎他的親暱。
***
近午,文文才由睡前中醒來,早就不見李鐵生的蹤影。
文文心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卻又不免鬆了口氣,暗暗慶幸不需一早便要面對他。
她一起床,著好褻衣,小佳便進房服侍她。
原本她想自個動手梳洗一番,小佳卻不依,害她得對著銅鏡,百般無聊下,又想起了昨兒個夜裡那場讓人燥紅了臉的景象。
小佳藉著鏡子的反射,看到文文臉上那突來的羞澀,忍不住好奇地問:「小姐,你想起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小佳,你知道我妹妹清醒了嗎?」文文尷尬地回了一句,便轉移話題。
小佳雙手靈巧地在文文後腦勺上編個花樣,頭也不抬地笑道:「今早大娘有派人來說,小姐的妹妹已經醒了。」
「我妹妹醒了,你怎麼不叫醒我?」文文忍不住嗔怪她。
「是少爺不准小佳叫醒小姐的,少爺說要讓小姐多睡點。」小佳連忙解釋道。
「那……」文文瞄見小佳還慢吞吞地弄她的頭髮,開始催促,「你隨便弄一弄就好,我要趕去看我妹妹。」
文文多想馬上告訴秀秀,以後她不需要再挨餓受凍石。她想秀秀聽到這消息,一定會很開心地展現她那純真、可愛的笑容,對著說:「好好喲!姊姊。」
***
文文身上仍是那套ㄚ鬟服飾,興匆匆地衝進了秀秀所住的房間。
「秀秀。」她人一衝進房內,還未來到床邊,便高興地喚道。
大娘及已過半百大夫立刻回頭,神情怪異地看著文文,看得文文渾身不舒服一股不祥的預感向她襲來。
「發生了什麼事嗎?」她忐忑不安地問。
在場人沒有人回答她,反而有默契地讓出一條路,讓她毫無阻礙地看到床上的人兒。
「秀秀,你好點了嗎?有沒有覺得哪些地方不舒服?大夫在這邊喲!不舒服的話,馬上跟大夫講。」
她熱切地說了一串,可所得到的反應,卻是那雙原本烏溜靈活的雙眸,遲緩地瞟向她。
「秀秀?秀秀……」她繼續喚著。
但她所看到的眼眸,是遲緩、呆滯、毫無活力的眼神,一股不祥的預感霎時在她的胸口爆了開來。
「秀秀怎麼了?她還沒完全清醒對不對?」她不斷地祈求著,祈求老天不要那麼殘忍……
滿臉皺紋的大夫,為難地看看身旁的大娘,才無奈地對著文文說:「令妹高燒過久……看她此時的情形,應是腦子燒壞了,所以反應遲鈍……」
也就是說,她那活潑可愛又名心的妹妹成了……白癡?文文無力地滑坐在地上。
不!她不相信!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文文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大夫,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我妹妹不會變成白癡的……你在開玩笑的,你一定是在開我玩笑!」
大夫好心地攙扶起她,並搖了搖頭說:「姑娘,這是我診斷及現在觀察的結果。」
當床上的小娃兒成為他的病人時,他便多少已能預期到這樣的結果,持續高燒數日,其實能夠活下來,已經僥倖了。
「不會的……不會的……」
她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不願,也不能呀!
頓時,那個原先她心中所架構的世界,毫不留情地迅速崩潰,碎成一片片……
老天哪!為何您如此地殘忍? 李鐵生命人為文文找來一套乾淨的女裝,那神莊院內隨處可見的服飾--ㄚ鬟專用的衣物。
並要其中一名ㄚ鬟服侍文文沐浴更衣。
文文一聽到沐浴,便搖晃著頭道:「大爺,我才沐浴過……」憶及自己裸露的身軀,不久前還讓李鐵生看了去,臉上便不禁泛起紅潮。她小聲囁嚅地說:「你知道的……」
她低著頭,看到手上那套乾衣服,她有多久沒穿過這麼乾淨的衣服了?她再仔細看,那是件ㄚ鬟服。
文文忍不住暗自猜測,李鐵生將自己買下,應該是來當ㄚ鬟的,只是……這是終生的嗎?
「我不想跟在我身邊的女人,身上有一點點污垢。」可李鐵生的話卻馬上推翻了她的猜測。
文文錯愕地瞪著李鐵生,女人?身邊的女人?是說……他買下她,是要她當他的女人?
連一旁被李鐵生招來的ㄚ鬟,也因他的話感到驚訝、不信。
「你們對我的話有意見?」李鐵生撇撇嘴道。
那兩名ㄚ鬟連忙低下頭,連呼:「不敢。」
李鐵生抬起文文有些瘦尖卻光滑的下顎,「那你呢?」
「我……我……」她該說什麼?
這樣的結果她真的很[意外,她壓根就理不清此時湧上心頭的感覺是什麼,更不知這樣的結果是幸?抑或不幸?
李鐵生濃眉一挑,「你要說什麼就直接說出來,不要在那邊支支吾吾,浪費時間。」
李鐵生強勢的態度,一時間觸動了文文隱藏在內心的傲氣,差點就說「我不賣了」;可一想到仍在昏迷中的妹妹,迫不得已,她只得將胸中那股傲氣,硬生生地壓下去。
「我沒……有意見。」她低著頭,盡量自己的語調平穩,小聲地道。
「很好,既然你也沒有意見,那我等你梳洗好了再來見我。」李鐵生轉頭對著一旁的ㄚ鬟道:「等會兒帶她到書房來見我。」
「是!」
文文望著他在黑夜中消失的背影。她只知道他是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有著寬挺的肩膀,但他那深邃的眼眸,卻讓人看不透他。
或者該說她年紀輕,所以看不出他真正的面貌。
既然看不出,那麼總可以向旁人打探吧?文文心想。
文文轉頭對著幫她倒熱水的ㄚ鬟問:「可以跟我說你們叫什麼嗎?」
不一會兒,文文便知道她個一個叫翠兒,一個叫小佳,分別是十二、十三歲,兩個都剛進李府工作不久,而她們兩人的父母,皆是因為去年一場水患,家中所有收成全毀了,無法過活,才將她們賣進李府工作。
雖說是半賣半送進李府工作,她們有些無奈,卻因主人對待她們這些僕役還不錯,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更何況,家中的老小,還可以因她們過上一段不怕斷炊的日子呢!
「我叫文文,情況大約跟你們相去不遠,只不過我是把自己……給賣了。」文文隱住失去家庭的難過,笑道:「你們可以叫我文文。」
她知道,翠兒跟小佳還有得到自由的一天,可她呢?即使得到自由,也不再是現在的自己了。
分不清是懊惱還是怨恨,文文只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活下去,其它的到時再說。
更何況,眼前最要緊的除了秀秀的病外,就是要摸清自己及秀秀所生活的環境,這樣她才能由適應到掌握自己的生活方式,就像剛失去父母時,為了要活下去,她必須沿路去乞討。
直呼她的名字?翠兒、小佳兩人不由得露出不確定的眼神,彼此對望了一下。
文文打斷她們的沉思,將話題一轉,問道:「大爺……你們的主人叫什麼?」
「小姐不知道嗎?」小佳有些訝異。文文雖賣給了少爺,但是光由少爺的口氣及話語,小佳便知道,文文是與自己不同的,還是稱她小姐較妥當。
文文搖了搖頭。
小佳及翠兒不敢相信,開始將自己所知全盤說與文文知道。
過了好一會兒,文文才由她們兩人吱吱喳喳的聲音中開口問:「你們是說,李大爺還有娘呀?」
翠兒點點頭,「可聽說老夫人待人並不和善,不像爺,平時雖精打細算,卻從不曾刻薄我們這些下人。還聽說,前幾個月老夫人還住在這時,有個ㄚ鬟因不小心打破了一隻唐朝留下的骨董,被老夫人命人打斷了條腿呢!」
「老夫人這麼……凶?」文文不由得張大了嘴,心裡頭已自動把老夫人歸類為惡婆娘之列。
翠兒不是很確定地道:「老夫人是不是真這麼凶,我們並不知道,只是聽人這麼說過啦!不過,我來這兒的這段時間,還沒見過老夫人。」突然,她話鋒一轉,「小姐,水溫剛好,讓我們服侍你沐浴吧!」
「我自己來就行了。」她從來沒被服侍過,雖然被人服侍是福氣,也令人感到羨慕,可那並不是自己。再說,突然要自己被人服侍,她只覺自己就像是被狼覬覦的小半,惶然不安極了。
「這怎麼行呢?爺要我們服侍你沐浴更衣,怎麼可以讓小姐自己動手?再說,要是讓爺知道了,可是會怪我們的。」
「是呀!小姐,就讓我們服侍你嘛!」
文文為難地望著她們兩人,有些困窘地道:「可是……可是我沒讓人服侍過呀!更不曾在別人面前……裸露過身體……」
傍晚在溪邊被李大爺瞧見個例外。
「小姐,一回生二回熟,以後你就會習慣的。」翠兒笑著說。
「可是我……」她仍希望自己動手。
翠兒、小佳最後也顧不得文文的意願,逕自為她脫下那套又破又滿是污垢的衣裳,並將她半推半丟地丟進滿是溫熱,飄散著桂花香味的澡桶中。
* * *
泡了一下滿是桂花香的熱澡後,真是享受。現在只是舒服過後,她卻得去面對那個將自己買下的男人……文文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領路的翠兒、小佳只是回頭看了文文一眼,也不多說什麼,便繼續帶路;畢竟,有些事除了本人外,他人壓根就幫不上忙。
不一會兒,小佳輕聲地對著文文說:「小姐,爺的書房到了。」
翠兒則在這同時敲門、推門而進。「爺,翠兒帶小姐來了。」
文文只得硬著頭皮,跟著踏進那間滿是卷宗、書籍的屋子,雙手不自覺地在身前翻絞了起來。
李鐵生一聽到「小姐」兩個字,眉尾一挑,倒也沒說什麼,「你們可以下去了。」
待她們退出書房,將門帶上後,李鐵生才將視線放在臉上滿是不安的文文道:「到那邊坐下。」手中的筆桿往前一指,他又低頭工作。
文文乖乖地順著鐵生的意思,只是一坐下,她就忍不住猛吞起口水來。
只因她的面前,正有四碟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及一碗白得會反光的米飯,誘得她肚子不爭氣地「咕咕」作響,口中的唾腺更是受到刺激,努力地分泌著唾液。
「我知道你餓了,不用強忍,吃吧!」李鐵生突然出聲,但仍低著頭。
李鐵生看似正在忙,忙到無閒看她。可實際上,是因為第一眼看到她後,他的身體便滿著慾望;可他並不想馬上就要眼前這個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女人,為他解除身體的緊繃,只是自己身體是最忠實的,於是他藉著工作,強迫自己不去看她。
「我可以吃這些……東西?」文文不甚確定地開口問,這些看起來不像是剩菜剩飯,她真的能吃嗎?
「那些是我特地命人送來的,你就吃吧!我向來沒有習慣用消夜,你自個兒吃,等吃飽了再叫我。」他抬頭依然未看她一下,只是語氣中隱隱有些不耐煩。
一動箸,文文便忍不住狼吞虎嚥起來,只是長時間的忍饑下來,她的胃早已縮小得裝不上多少食物,不一會兒便飽了,甚至還感到胃脹,有些不舒服。
「我……吃飽了。」她有些不安,對著仍低頭搖筆桿打算盤的男人道。
李鐵生這才自那堆帳本中抬起頭來。而這還是頭一回,他覺得帳本讓他感到不耐煩。
他瞥了一下文文身前的那些菜飯,每一樣都剩下不少。
「你只吃一點就飽了?」他以為文文不感放膽吃,便謊稱自己飽了。
文文被他看得有些不安,「我真的吃飽了……可能因為餓太久了。」
「我還是希望你能多吃一點。」李鐵生知道文文所說的可能是真的,可他依然感到一絲不悅。
「我真的吃不下……不如,這些東西留下來給秀秀,等秀秀醒了,肚子一定會餓的。」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她真的過怕了,但最怕的還是怕秀秀撐不下去,留她一人在這世間。
李鐵生聞言,眉頭一擰,「我不會虧待她的。」
看她似乎仍擔心妹妹的病情,他不由得對她解釋,道:「在你沐浴更衣的時候,秀秀已經讓大夫看過,雖然還沒退燒,但已服下湯藥及廚房特地熬煮的肉湯了。」
文文一聽到有關秀秀的事,忍不住整個人撲到李鐵生的身上,緊抓著他的衣服,急忙問:「大夫有沒有說什麼?秀秀要不要緊?病會不會好?」
「你很擔心你的妹妹?」李鐵生那雙深邃的眼眸凝視她。
文文毫不遲疑地點點頭。
「為了你妹妹,你什麼都肯做?」
文文依然是點頭。
李鐵生對著她露出一抹足以令人炫目,卻讓人打心底感到不安的笑容,「我會給你妹妹最好的生活環境,但,我要你留在我身邊。」
轟地,文文感到腦子一片混亂。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我已經將自己賣給你,不是嗎?」
「沒錯,但我想……你的價值並不算太低,因此我願意給你更好的報酬,讓你妹妹往後不需要再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並讓她以小姐的身份在這偌大的李府成長;而你給我的代價是一生一世留在我身邊,如何?」
這是他第一次不計成本,更是他第一次想要擁有一個女人,即使文文比自己小了十二歲。
「你是說真的?」文文孤疑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他。這麼優渥的代價,竟只要出賣她自己的忠心?
「當然!」
文文深吸了口氣,心中仍有疑惑,「我要怎麼相信你必能說到做到呢?我聽說……大爺你並非是個慷慨的人,我如何確定你所說的話,你將來不會反悔?」
「我想這應該可以給你一個保證。」李鐵生傲然地對著她一笑,自頸間拿下一隻玉製的鎖煉,將它塞進文文的小手中,「這是我小時候爹娘為我打造的保命鎖,拿到外頭去賣,還可以賣個千兩白銀,你可以將它拿給秀秀配戴。」
那只冰涼的玉鎖鏈,有如一塊燒紅的碳火,令她立即想甩掉,可她不能!
「你不怕我拿了這塊玉鎖煉帶著秀秀逃走?」
「你不會的!」他那深邃的眼眸瞅著她,語氣堅定。
是的!她不會。即使出賣自己的肉體,她也會為自己留下一丁點自尊與倔傲。
「看來我們成交了。」李鐵生笑說。
文文咬著下唇,微微地點點頭。
她不斷告訴自己,這麼做是為了秀秀,如今秀秀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如必須為秀秀的未來打算,她要讓秀秀回復以往的精神及那既純真又可愛甜美的笑容……
* * *
隔日一早,李鐵生便命人將早膳送至李府最美的景點--後院人工湖泊旁的一座木造小涼亭。
「怎麼不吃呢?」李鐵生一副輕鬆寫意的模樣問。
「我會吃,只是現在有點沒胃口。」文文可不想浪費眼前的食物,若現在可以不對著他,她想她一定會吃的飽飽的。
「沒胃口?該不會是嫌這些食物不夠好?」李鐵生斜睨著文文,半譏半刺探地問。
「嫌?怎麼會,可以求得一頓剩飯剩菜,我都要慶幸了,怎敢嫌這些完好又是剛起鍋不久的飯菜。」是呀!昨天之前,她甚至連吃的都求不到,她如何敢去嫌這些廚娘辛辛苦苦煮出來的食物。
「那是什麼原因讓你沒胃口?」他那雙探索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文文臉上的神情。
「少爺不會想知道的。」文文瞄了他一眼。既然他都已經成為她的主人,那麼她也就只有慢慢去習慣這樣的改變。
「看來那原因該不會是讓人不樂意聽到吧?」
「我想,是的。」
他看得出來,她不怎麼高興,甚至也隱約猜得出那原因就出在自己身上。「可是,我還是想要知道原因。」
「既然少爺想知道,那麼文文就說了。」她深吸口氣,握緊藏在桌面底下的拳頭,硬著頭皮道:「我之所以會沒胃口,是因為少爺……讓文文想到昨日將自己給賣了,而且還不只是出賣肉體而已。」
對這樣的老實答案,李鐵生不怒反笑,問:「你很在意?」
文文低頭不語。
他用手托著自己的下巴,有些惡劣地笑了笑,「過了這麼長一段時間的兒討生活,自尊該已被磨滅了;如今只是把你的忠誠賣給我,這麼難接受嗎?」
看著文文嘴角那抹有些苦澀的笑,李鐵生忍不住好奇問:「你在想什麼?」
她看了李鐵生一眼,便低著頭搖了幾下,「沒什麼。」
「可你的神情告訴我有!」他硬是抬起她的下巴,不容反駁地對著她說:「告訴我,我要知道!」
她避開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真的沒什麼,我只是在笑自己的處境,如果少爺硬要文文說出個所以然的話……我想去看看秀秀,自我昨夜裡進到李府後,就不曾見過她。」
「我會讓你見秀秀,但是……我要求代價。」他笑的有些怪異,彷彿就像一頭偽裝成無害的野獸,正等著獵物自動上門似地。
文文不解,「代價?我不是已經把自己賣給你了嗎?」
「對!但到現在,我都還未索取到代價。」他的目光由她的臉往下梭巡了一圈,最後落在文文的胸部。
這下她終於懂了,原本白皙的臉,霎時轉成粉紅。她強壓下不斷往上衝的羞赧,問:「若……我將代價給了你,你就讓我見秀秀?」
「聰明。」他丟給她一記讚賞的笑容。
「我……我……」抵不過那如浪湧來的羞赧,文文只得低著頭避開他的雙眼,鼓起勇氣道:「我可以現在就給你……」
李鐵生得意地大笑一聲,「看來你已經懂得自己的本分,又有那個決心,那麼代價我入夜再跟你索取,等會兒就帶你去見你妹妹。」
「不過,你得好好將自己的胃填飽,努力讓自己身上多長些肉,我不想天天抱個像木柴一般硬的女人。」
木柴?她往下一看--他的話很殘忍,但他說的沒錯。
文文認命地拿起碗筷,說:「我會照著少爺的話做的。」
就算她以後會換主人也沒關係,只要妹妹可以得到幸福。文文不斷地這麼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