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他上哪兒去了。」她沒好氣的瞥他一眼繼續生悶氣,她一早起來就等了半天,就是等不到凌月魄來找她,一問之下知道他出門去了。
「放心,大少爺那麼在乎你,他不可能把你丟下太久的。」管仲宇安慰道。
「他哪一點在乎我了?」張菱玲毫不領情的一翻白眼,「我只是一名侍劍。對他來講可有可無,他才不在乎我呢。」
「你真的這麼認為?光是你能當上大少爺的侍劍,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他對你和別人是不同的。」管仲宇連忙糾正她錯誤的思想。
「是哦,哪裡不同,因為大少爺只會找我麻煩。」
「那是因為大少爺喜歡你。」管仲宇忍著笑道,他很明白凌月魄對自己欣賞的人會有什麼樣的招待。
「你是說,大少爺老是整我是因為他喜歡我?」張菱玲懷疑的瞄著他。
「我就是這個意思……大少爺。」見凌月魄進來,管仲宇連忙起來向他打招呼。
「你們在這兒聊此什麼。」凌月魄拿下紗罩含笑問道。
「聊你的壞話。」張菱玲搶著回答。
「我的壞話?」凌月魄可訝異了,「怎麼我也會有壞話可以讓你們講嗎?我以為我全身上下就只能找到好話來誇獎呢!你不介意將我的壞話說給我聽聽吧?好讓在下開開耳界。」他有禮的詢問。
凌月魄失笑的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轉頭朝管仲宇笑道:「仲宇,人你可約好了?」
管仲宇點點頭應道:「約好了,明日午時,韓守仁會在『洛賓酒樓』的芙蓉廳房與大少爺會面。」
「大少爺,你明天要去跟那個韓守仁見面啊?」張菱玲好奇的問,她單「蠢」的腦袋一次吸能裝一件事情,這會兒她早忘了剛才的悶氣了。
「是啊!」凌月魄微微一笑,他很喜歡看她眼神閃著好奇時的神情。
「那我也要去嗎?」
「你想去嗎?」他反問。
「想!」張菱玲忙不迭的直點頭,這等王見王的大戲豈能錯過?
「那就一起去吧。」輕輕一笑,凌月魄很仁慈的成全她的心願。
「真是的,明天中午就要和人家談判了,你還有那個閒情逸致待在房裡休息。」
吃過午飯,張菱玲硬是將凌月魄死拖活拉的扯出「冷香院」,邊數落他邊往目的地「洛陽綢緞莊」走去。
「就是因為明天才要和韓守仁會面,時間還長得很,你又何必一定要這麼早就出門呢?」凌月魄完全是當作飯後散步的跟著她出來。
「笨蛋!你不知道制敵先機嗎?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人家要跟你搶生意,你不好好摸清他們的底細,到時要怎麼跟他們鬥?再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秧,這你都不懂?要知道,兵敗如山倒,一著棋錯滿盤皆輸,要不先做好事前準備工作,到時候大勢一去,那你就真的只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將一間好好的店舖拱手讓人了!」
她頭頭是道的嘮叨著。
笨蛋?聽到這個向來與自己絕緣的詞兒,凌月魄大感新鮮的輕笑兩聲,不過見她得這樣內行,他也不禁頗為驚異,「玲兒你讀過兵書?」
「那當然!什麼孫子兵法,開穆遺書我可全都讀……」看過了沒錯!她真的有看過,不過也僅止於圖書館看過封面的程度而已。
凌月魄俊臉掠過一陣茫然,「孫子兵法我是知道,但……武穆遺書?」
糟糕!這下真的是風大閃了舌頭了!在這個時代岳飛都還沒出生呢,哪來的遺書?看來大話還是不能亂說。
「呵呵!」乾笑一聲,張菱玲忙顧左右而言他,「說到兵法,諸葛孔明肯定是古往今來最厲害的人,你說是不是?」
見她轉移話題,凌月魄也不追問,只是一陣沉吟,他忽然問道:「玲兒你家住處?除了雙親,家中可否有兄弟姊妹及其他親人?你何以會孤身一人來到長安?」這個問題他以前也提過,不過她沒有回答。
「幹麼?」張菱玲奇怪的回頭看他一眼,「身家調查嗎?」
「只是好奇罷了。」凌月魄淡然一笑,眼中神采微晃。
「好吧,告訴你也沒關係,我住在台北,除了父母之外,我有一個哥哥和姊姊,我是老三,親戚一大堆說也說不完,不說也罷,至於怎麼來到長安,說來話長,有機會再告訴你。」她說得含糊不清,頗有語焉不詳之嫌。
「台北?」凌月魄斂眉微思,想不出那裡是哪裡。
張菱玲忽然緊張的拉著他,指著前方一家頗為氣派的綢緞莊低聲問道:「大少爺,你瞧,是不是那一家?上面寫的草書我看不懂。」
凌月魄抬頭看了目的地,隨即低頭瞧著她,「既然看不懂,你怎麼知道那是草書?」她總是一再令他感到驚奇,她到底還懂此什麼呢?
「會讓我看不懂的就只有草書了,其他的我是一看就懂。」她大言不慚道。
凌月魄為之失笑,「原來如此,沒錯,那一家就是『洛陽綢緞莊』,請問玲侍劍,再來你打算怎麼做呢?」
「呃?」張菱玲茫然的回望他,打算怎麼做?這她怎麼會知道?瞪著凌月魄好一會兒,她忽然講了個言不及義的話:「大少爺,我發現其實你也蠻可憐的。」
「為什麼?」微一怔忡,凌月魄眼放異采的盯著她悲憫的雙眸。
定定的看著凌月魄,張菱玲若有所悟說道:「你瞧,你每次出門都得戴上帽子遮住臉龐,要不然肯定不得安寧,因為你實在是長得太……怎麼說,讓人瘋狂?也不對,總之,你長得太漂亮了,除了瞎子,沒有人會不欣賞你的美,所以啦,除非戴上帽子出門,要不然你就得像猴子一樣,受人指指點點的讓人隨意欣賞……」將他比作猴子好像不太恰當,她暗自竊笑一下接著道,「搞不好還有人想拉拉你的手,摸摸你的臉或者偷偷拔你一根頭髮……呵!」二十世紀的偶像明星不就是這樣嗎?淒慘喔!想到這裡,她不由深感同情的凝望著紗帽裡的凌月魄。
凌月魄眼神驚異的閃了閃,顯然讓她說中了某一項事實。
「對了,就連在自己家裡,你的一舉一動也都會成為人人注目的焦點與話題,像我剛到邀月軒當差時,雖然還沒見過大少爺你,但對你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貫耳,這樣的你一點隱私都沒有,而那是很讓人痛苦的一件事。」她心有所感道。
看了看四周,她忍不住大大一歎,「看吧!連你遮著臉都能讓別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可想而之你拿掉紗帽之後將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還好他不是生長在傳播媒體發達的二十世紀,要不然他肯定會覺得乾脆死了還比較安靜!她暗忖。
凌月魄只是靜靜的看著她,莫測高深的深邃眼神牢牢鎖著她,像是要望進她的心裡。
「大少爺,我這幾日其實想了很多,我覺得雖然所有的人都喜歡你,但那多半是受你俊美的臉龐所吸引,再加上你向來待人謙恭有禮,所跟你所接觸的人,想不喜歡你都很難。
「不過,我很懷疑,到底有多少人能瞭解你內心的想法?有幾個人能看到真正的你?因為,我一直覺得大少爺你的笑容裡,總有一絲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與寂寥,有時候你人雖然就在我眼前,但我常會有一種錯覺,好像你離我好遠,那種感覺會讓我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把你拉回來……很奇怪吧?但我就是有那種感覺。」她感到一陣心疼與憐惜,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微皺眉頭,無法體會出這是什麼樣的情緒。
凌月魄還是沒動,但面紗後的他卻已是神色動容,神采盡放的眼中閃著一股溫柔的激動,但他只是靜靜的,靜靜的看著逕自沉醉在自己心緒裡的張菱玲。
她拍拍臉頰想拍去心中那股隱隱作祟的情感,「所以,雖然大家都想親近你,但卻又不知道要如何去除你周圍那股無形的隔閡,久而久之,就變成了每個人都對你百依百順,言聽計從,只差沒把你奉若神明,這種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生活雖然鮮艷亮麗,但也未免太無趣,所以太順利的人其實一點意思都沒有!」她頗為感慨的搖頭,「看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太平日子過久了,實在也是很傷腦筋的。」而且早晚會得老人癡呆症!她暗笑,但這句話她可不敢說出來。
靜默片刻,她忽然笑了起來:「真好笑,你知道為什麼我會忽然說出這些話嗎?其實自從跟在大少爺身邊後,我就一直有種怪怪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來到洛陽後就更明顯了,一直到昨天我陪著大少爺去找那些織娘會談之後我才真正的明白,因為大少爺和那些織娘雖然一直有說有笑,但是在你真誠的笑容裡,卻帶有一股寂寞,那是一種不被人瞭解的寂寞,而且,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發現到嗎?其實很簡單,記得我剛從昏迷中醒來的那一天嗎?」說到這裡,她露出一個悠然神思的表情。
「在我醒過來的那一刻,你曾對著我露出笑容,不同於以往的笑容,那真是全天下最真摯動人的笑容了,再加上你那晚對管莊主他們的神態是那麼的輕鬆自然,充滿愉快,然後我又想到長安時,你也只有對著谷總管和二少爺、小姐、老爺、夫人他們才會表現出真正的睚我,至於在其他人前,你總是將自己掩藏在面具之下……」她獨腳戲唱了半天,終於遲鈍的發現她戲中的男主角怎麼從頭到尾都一聲不吭?也不由奇怪的看著凌月魄,有點懷疑他是不是站著睡著了?
「大少爺?哈羅!你還在嗎?」她朝他揮揮手,最後忍不住伸手去掀開他的面紗,無意一下子望進了他激情的眼眸,嚇得她手一鬆連退兩步,「大……大少爺,你……」
「我怎麼樣?玲兒。」凌月魄聲音雖沙啞,但卻出奇的溫柔,一種加了料的溫柔。
「你……你……呀!天啊!我居然站在大馬路上和你說這些廢話?」愣愣,張菱玲總算後知後覺的清醒了過來,她震驚又愕然的瞪著凌月魄,「大少爺!你怎麼也不提醒我?糟糕!快點,我們到『洛陽綢緞莊』去!」她轉身想走,卻讓凌月魄一把拉住。
「不是廢話。」他說。
「什麼?」
「我們回去。」
「什麼。」
洛賓樓不愧是洛陽首屈一指的大酒樓,氣派又豪華,在精緻的芙蓉廳裡,凌月魄和韓守仁首度會面談判。
張菱玲精神奕奕的坐在凌月魄身側,她神情戒備的盯緊著和韓守仁一起來的韓硫箴,因為韓硫箴臉上那對凌月魄毫不掩飾的情慾讓她看得非常高興,甚至反感。
就這樣,從頭到尾她就只顧著虎視眈眈的盯人,連凌月魄叫了她好幾聲都沒聽到。
「玲侍劍!」
「啊?劍我忘了帶出來……呃!」聽見久未出現的稱呼,張菱玲著實猛然嚇了一跳,有一點搞活經濟不清楚狀況,半晌她才茫茫然的轉頭往凌月魄望去,「大少爺,你叫我?」
凌月魄好氣又好笑,他溫柔的叫了半天她理都不理,反而是稍微大聲又冷然的一叫就把她給叫醒,看來這丫頭神遊太虛的功力也頗深厚。
「我們該走了。」他忍不住輕拍她的粉額含笑道。
「走?」張菱玲更茫然了,她指指氣得臉色發青的韓氏父女,「我們不是來和韓大爺討論事情嗎?」
「已經談完了。」凌月魄淡然的朝韓氏父女微一點頭,拉著她就走。
韓硫箴惡狠狠的瞪著讓凌月魄圈住的張菱玲,她佈局了大半年才將凌月魄給引來洛陽,沒想到一向獨來獨往的凌月魄這次居然帶了個女子同行,且狀甚親密,不過,她不會讓那女子成為自己的阻礙的,她陰陰的笑了。
張菱玲讓他半拉半扶的擁出酒樓,終於忍不住問道:「談得怎麼樣了?為什麼他們看起來好像很生氣?」
「你不是一直在旁聽著嗎?」凌月魄劍眉一揚,好笑的看著仍迷迷糊糊的她。
「呃?這個……」張菱玲微窘的瞄他一眼,忙扯開話題,「大少爺,你還是趕快戴上紗帽吧,很多人都在看你了。」她指著站在路上的一堆「驚艷」者。
凌月魄毫不在意的瞄了一眼,淡然道:「沒關係。」
「沒關係?什麼沒關係?」張菱玲錯愕的瞧著他。
「我現在已經不需要紗帽了,所以他們愛看就讓他們去看,我沒關係的。」凌月魄微笑道,望著她眼裡有著難以言喻的神采。
「你沒關係?」張菱玲苦笑嘀咕著,「我當然知道你沒關係,有關係的是那些無辜可憐的閨女千金。」
「你希望我戴上嗎?那我戴上好了。」凌月魄見她一臉不自在,體貼的戴上紗帽。
「啊……」張菱玲手抬到一半又垂下,她其實並不喜歡對著面紗講話,但為了預防那些見了他可能會為他心醉然後心碎的織娘,也為了自己一點莫名的私心她還是覺得別讓人見到他那張俊臉比較好。
不過,他幹麼忽然不需要戴紗帽了?這個凌大帥哥當真怪得莫名其妙。
「韓家小姐希望我娶她為妻。」靜了半晌,凌月魄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啥?」張菱玲猛然一驚停步,錯愕不已的瞪著他。
「這是韓守仁開的條件,如果我想讓綢緞莊繼續經營下去的話,那麼,我就必須迎娶韓硫箴為妻。」凌月魄淺淺一笑,很高興看到她臉上的慌亂。
「這是哪門子的條件?」張菱玲叫道,她大感緊張的問他,「你……你不會真的答應了吧?」一想到他可能跟韓硫箴成親,她的心就莫名的揪成一團。
「我當然不可能答應。」凌月魄以一種想當然的語氣回答。
「哦……」放心的吁了口氣,她忍不住嘴角輕揚,「就是說嘛!這種事怎麼能答……啊!那你不答應,那個韓大爺怎麼說?」韓守仁不可能很好心的就算了吧?
「他要我走著瞧。」他微微一笑,好像這句話是最好笑的笑話似的。
「呃?那要怎麼辦?」很老套的威脅,不過也很實在,所以不能大意!張菱玲心中如是想著。
「看著辦嘍!」凌月魄瀟灑的聳聳肩,完全不當成一回事。
「看……」這種回答真是會令人氣結,不過她還是按捺著性子,「我說,大少爺,就算您要看著辦,請問——您打算看著『什麼』來辦?」
「或許賠錢了事吧。」凌月魄輕鬆的回答,不過他當然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放過韓守仁,否則凌家在洛陽豈不是威風盡失,再沒立足之地了。
「賠錢?」張菱玲怔然詫道:「可是……我聽管大哥說,光是違約金就多得足可買下任何一間綢緞莊,我們賠得起嗎?總共要賠多少?」
「我們的綢緞莊確實賠不起,數目大約九十萬兩吧!或者更多些。」他老實的承認。
沒錯!綢緞莊是賠不起,只不過他在洛陽並不是只有這麼一間店舖而已。
張菱玲張大了口,隨即像是想到什麼又問起來,她微皺眉道:「這——是白銀還是黃金?」
「當然是白銀了,如果是黃金,那可就是近五百萬兩銀子之多了。」
「哦。」她稍微換算一下,黃金跟白銀的比數約是五比一,想到這她不禁大鬆了口氣,登時眉開眼笑。
「你問這個幹什麼?」凌月魄不解的瞥了她一眼,奇怪她為什麼忽然那麼高興。
「沒什麼?」她好心情的揮了揮手,笑瞇瞇的問:「對了,大少爺,你為什麼不願娶那個韓小姐?她長得很漂亮啊!」心情一好,好奇心就來了。
「哦,這也沒什麼,因為我決定要娶你為妻。」他也笑瞇瞇的回答。
顯然凌大少爺是杜甫的知音,偏好「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調調。
張菱玲腳下猛一個踉嚙,差點沒跌倒,「你說什麼?」
「我要娶你為妻。」斬釘截鐵的語氣強調了他的決定。
天崩地裂也不過如此,張菱玲生平頭一遭,很沒面子的腳一軟,倒入凌月魄的懷裡。
「你一定是瘋了!」喝了一口茶壓驚後,張菱玲嚴肅的朝凌月魄宣稱。
「為什麼大少爺瘋了?」管仲宇問。
白了管仲宇一眼,張菱玲不理他,自顧正經的向凌月魄道:「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忽然跟自己的侍女求婚的。」
「求婚?你說提親?」凌月魄劍眉微揚。
想了想,她點點頭,反正這兩個詞兒意思相同,差不多啦!
「我並沒有跟你求婚。」凌月魄氣定神閒的綻唇一笑。
「呃?」張菱玲一怔,隨即不悅道:「那要不然你有在路上跟我說決定娶我為妻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只是閒著無聊尋我開心?」
如果是那樣當然最好,但……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心頭酸酸的?
「當然不是。」凌月魄凌月魄俊臉略帶嚴肅的微微搖頭。
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她可奇怪了,「那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決定罷了。」凌月魄悠悠一笑,款款深情盡藏眸中。
張菱玲一臉茫然的轉頭問管仲宇:「請問,你家大少爺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大少爺決定的事,你只能接受,不得拒絕。」管仲宇忍著笑解釋,「所以大少爺根本不需要跟你求婚,既然他想娶你,那你就等著下嫁就是了。」
「什……什麼?」這只狂妄的沙文豬!
「難道沒人跟你說大少爺是很任性的。」管仲宇偷偷的在她耳邊加了一句。
張菱玲氣得是一翻兩眼瞪,只差沒發火而已,順了順氣,她盡量心平氣和的問:「對不起,就算大少爺您『決定』娶我為妻好了,我能不能請問一下,您下這個決定的原因是什麼?總該有個原因吧?」
「當然有。」凌月魄溫柔的凝視著她,黑亮的星眸有著說不盡的情意。
「那……那……原因是什麼?」
按著胸口,張菱玲臉紅心跳的輕喘不已,不行了!她快窒息了,昨天的凌月魄已經很奇怪了,但今天的凌月魄更奇怪!讓他這麼一凝視,她就覺得雙腳發軟,心都快蹦出來了。
管仲宇為了看好戲,很努力的忍著笑靜立一旁,他可不想殺風景的笑出來然後讓凌月魄給趕出廳去。
「……什麼?」看著凌月魄朝自己走來,張菱玲不由驚慌失措的退了兩步,他坐著的時候明明是人畜無害的模樣,怎麼一站起來就讓人倍感壓迫?「你……你別過來。」
凌月魄直走到她身前兩步遠才停下來,他伸手輕輕的撫著她紅通通的臉頰輕聲道:「可還記得昨日你在街上說的那番話?」
張菱玲根本沒有反應,只能呆呆的望著他,倒是管仲宇思忖著她說了些什麼話。
凌月魄也並不期望她能有什麼反應,逕自一笑續道:「你說得沒錯,由於我得天獨厚的相貌,便讓我從小到大受盡各種寵愛與縱容,人人都喜歡我,沒有人捨得讓我吃苦受委屈,就算我做錯了事或惹了麻煩,也沒有人會責罵我,就連現在,我也能靠著我的相貌而事事一帆風順,受人逢迎。」
「但是,每個人看到的都是我的外表,而沒有幾個人能注意到我的才能,明白我內心的想法,甚至連爹爹與娘都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更別說是星魂與照雨了,這讓我感到很痛苦,連帶的讓我對自己的長相起了近乎自卑的想法,於是在十歲那年,我要求爹爹給我一頂紗帽,從此,我只要出房門就一定戴著紗帽,當然後來只有出門的時候才會戴,到如今我整整戴了十五年了。」
「你戴紗帽是因為對自己的長相感到自卑?」張菱玲覺得開始頭昏了,如果連他都會對自己的長相感到自卑,那其他人豈不就都該因羞愧而自殺了?
「現在當然不會。」凌月魄好笑的看著一臉不可思議的張菱玲,若不是礙於管仲宇在旁邊,他真想嘗嘗看她那紅嘟嘟的唇是否如她的人一般清新甜美。
看著他們含情脈脈,深情凝視的樣子,管仲宇忽然覺得自己實在煞風景,不過也很無辜,若不是還有事等著和凌月魄商量,他「也許」會很好心的放棄繼續看戲而離開。
凌月魄退離了兩步,看著表情明顯放鬆的張菱玲,他溫柔的笑道:「其實我只是想和一般人一樣,受人平等的看待,偶爾有人會責罵我,甚至是打我都行,這樣我就會覺得我只是一個平凡人。」笑了笑,他繼續道:「我雖然很早就懂事了,但那時畢竟年紀還小,思想不夠成熟,很多事並不是我能理解與接受,所以當然會有些奇怪的想法。」
聽完凌月魄的話,張菱玲總算肯定他果然有被虐待狂,不過,她不肯定胸口傳來的陣陣抽痛是什麼,只知道這種痛楚令她很難過,這是心痛嗎?她不知道。
張菱玲忍不住問道:「你……你說這些與你想娶我有什麼關係?」她開始懷疑的思索起這之間的相互關係。
凌月魄笑了笑,仍舊悠思,「隨著我愈來愈不快樂,每個人都慌了,人人想盡辦法討好我,想讓我開心,但是我卻依然無法高興起來,直到有一天,中清拿了一把刀給我,笑嘻嘻的對我說,只要我在臉上劃上兩刀,那所有的事就都可以迎刃而解……
「什麼?他瘋了不成?」張菱玲大叫,緊張兮兮的審視他的俊臉是否有傷痕。
「他沒有瘋,他只是瞭解我的心結所在,他也是第一個明白我的人,所以他以這種方法來幫我解開心裡的癥結。」凌月魄微笑的看著她。
「哦?那……你真的自己割了兩刀啦?」她真無法想像在這張完美無缺的臉上多了兩道刀痕是什麼樣的情形,唯一肯定的是,她一定會可惜又心疼個半死。
「當然沒有!我才沒那麼笨。」凌月魄翻翻眼,輕輕的笑了起來,「不過,經過中清如此的開導,從此我恢復了正常,而爹爹和娘也瞭解了我的心事,長大後,又陸續遇上了仲宇及應傲他們,我總算是有幾個真正瞭解我,生死至交的知己好友、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他側頭和管仲宇交換了摯情的一眼,各自會意的笑了起來,濃厚堅誠的情誼盡在不言中,張菱玲含笑看著他們情誼交流,不過,聽了半天,她雖然深受感動,但還是不明白這跟自己有何關係。
回眸望向凌月魄忽然切入正題,「我雖然有幾個知己兄弟,但卻沒有半個紅粉知己。」
「呃?哦——然後?」她慢兩拍的會過意來。
「直到昨日你說的那番話,我終於發現,原來我尋覓了半生的紅顏佳人就在我的身邊,所以我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我都要將她留在身邊,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將她娶回來,伴我生生世世。」
對於向來含蓄的凌月魄來說,這可算是他最深情透骨的告白了!管仲宇在一旁想著。
「呃?那個紅顏佳人不會剛好就是我吧。」張菱玲苦笑道。搞了半天,原來「禍根」是昨天那段連她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話,而話居然就因為這樣就決定娶她?這是什麼思考邏輯?
凌月魄眉飛色舞的燦然一笑,一掃方才深情似海的溫柔,反而擺出一個金童也似的純真無邪的容顏,「當然是你啦,玲兒,我想你不會怪我擅自決定吧?你是這麼的善良,應該不會怪我吧?」
管仲宇眼神一亮,他可是很清楚,當凌月魄露出「金童式」的無邪笑容時,通常那就表示有人要遭秧了。
「呃?問題不是這個……」張菱玲微一怔忡,他扯到哪兒去了?
「好……不是!我生氣不是因為這個原……」現在是什麼情形?她按著太陽穴頭痛的想。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難道你真的不肯原諒我……」隨著可憐兮兮的聲音,凌月魄垂下眼瞼,隱藏笑意盎然的雙眼,俊俏的臉上更是佈滿落寞與失意,令人看了好生不忍。
管仲宇開始為張菱玲祈禱,根據他自己及眾多受害者的經驗,他實在沒信心她能抗拒凌月魄刻意裝出來的可憐樣。
「呃。」不出他所料,凌月魄這一招哀兵政策,果然讓張菱玲很輕易的充滿心疼與罪惡感,「你別這樣,聽我說,那個……我沒有生氣,只是……」
「你真的沒有生氣?」凌月魄眼一亮,發光的俊臉直瞅住張菱玲的心,「你肯原諒我了?真的嗎?」
「真的……」望著她燦爛的笑顏,她也不由自主地受到牽引而展開笑容。
「那好極了!等這裡的事處理完,我們就回長安準備婚禮。」凌月魄笑逐顏開道。
「好……」她跟著嫣然燦笑……等等!她忽然感到愕然。
「婚禮?什麼婚禮?」
「當然是我們的婚禮啊!」凌月魄一臉笑盈盈的,當真是心花怒放,他溫柔的安慰她,「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辦一場全長安最風光的婚禮,你說好不好?」
「好……不好。」猛一怔,她發覺情況似乎愈來愈脫胎換骨出自己所能控制的範圍,她不由得略感亂與惶恐的大叫,「你別開玩笑了!我不可能嫁給你的!大少爺,你聽我說,我不是這個時代……」她決定把一切實情都說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凌月魄非常溫柔的打斷她的話,然後拿出足以風靡天下的招牌笑容安撫她慌亂的情緒,「頭一次難免緊張,我保證沒事的,只要你安安心的等著做我的新嫁娘就行了,其他的由我來處理,你別擔心。」
「啊?……可是……」事情急轉直下,張菱玲已經開始頭昏腦脹了,完全捉不到重點。
「有關細節我們改天再談,現在我有事要和仲宇商討,你先進去休息好不好?」凌月魄四兩撥千金,輕易的將她的話給撥了回去。
「細節?天啊!不是,大少爺你聽我說——大少爺!」嗚……那也按呢?
你就認吧!管仲宇憐憫的望著她,暗歎凌月魄再一次贏得勝利。
這種事怎麼發生的?
張菱玲焦躁的在房中來回蹬步,實在搞不清楚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連著躲了凌月魄兩天,她還是沒能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來,倒是她那一頭長髮讓她給扯掉了好幾根,她其實很慎重的仔細考慮過了,沒錯,她承認自己是很喜歡凌月魄,但她可從沒想過要嫁給他,畢竟,她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來唐代作客罷了,早晚要回去的。
再說,嫁給一個像他那麼漂亮的老公也未免太沒安全感了,雖然說嫁給他這個主意似乎很棒,至少他很賞心悅目——呃?不對!想到哪裡去了?總之,這是絕對不可以的!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弄成今天這個局面。
說來說去,都該怪那兩個「如願笨婢」!搞什麼飛機嘛!把人家的願望弄錯了也不趕快來帶她回去,害她現在陷入這種令人心煩意亂的困境裡——哎喲!難不成自己再也不能回二十世紀去了?要不然怎麼都兩個月了,那兩個笨仙子為什麼還沒出現?還是說她們根本忘了她這個倒霉鬼了?
啊!糟糕!搞不好真的像電視上演的一樣,天上方一日,人間已數載?天哪!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怎麼辦?難道要她一輩待在這個時代?
想到這裡,張菱玲不由慘白一張臉,冷汗涔涔的跌坐在床沿,著實被自己的一堆假設給嚇著了。
不行!她不能待在這裡坐以待斃!對了,得趕快回長安去。不管怎說,長安總是她第一個接觸到的古城,不是有句話叫「從何處來,往何處去」嗎?所以還是回長安比較保險一點。
打定主意,她跳了起來就往大廳沖,決定通知凌月魄一聲就返回長安城,不管他答不答應,反正她是走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