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是僵硬還是緊張哪?」另一個女生反駁,「明天就是公演的日子了,我看你今天一整天都神經兮兮的,一定是心理狀態不好!好遜噢!」
「喂喂喂!你又好得到哪裡去?」第三者穿插而人,「今天的最後排位,我看你出了好幾次錯咧。還好意思說別人?羞羞羞啦!」
「胡說——」立刻,一場調劑情緒的口舌之爭上演。
楓岸淳關上劇院大門,眼光含笑越過眾女生,來到貼靠於牆壁的凌羽身上。她沉默著,很怪異的樣子。從與杜霆鈞吵架開始;從藍盈月離開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是這樣子沉默著。突變的性格令同事們困惑,不敢與之說話的同時,卻忍不住為她擔憂。
「一盤壽司,一杯清酒,絕佳的組合。各位可愛的小姐,可願犧牲私有時間,陪伴我這個孤寂的夜遊靈魂?明天正式公演,今夜,我們提前慶祝!如何?」楓岸淳做一個優雅的紳士動作,引得全體女生集體尖叫。
「社長請客嗎?如果社長請客的話,我們奉陪到底。」眾社員跳躍。他們明白社長的用意,凌羽需要散心。這般不開心的她實在讓人心疼。
「貪婪的女人們!」楓岸淳也被吊起了興致,他深信,有他與眾多關心的朋友們合力定能讓凌羽展露頭角,他也借此機會讓自己陰鬱了許久的心情得以掃出一片陽光。他對凌羽說:「步行可以嗎?前面就有一家不錯的日式料理店,你和她們先去,我去開車。」
凌羽站直身體,轉身步入黑暗。
眾女生一陣錯愕,立刻笑著蜂湧而上,圈圍住凌羽,其中一個不忘體恤地朝楓岸淳做出一個OK的手勢。
楓岸淳欠身,釋懷地微笑。但當他開始轉身,臉上的笑容慢慢凝結,同時也抽緊了全身的肌肉進入最高戒備狀態,眼中閃現出在黑暗中看來接近於藍色的嗜血光芒,他的唇角劃出一道冷酷的弧線。
他不動聲色,繼續朝停車場前行。
夜色中鬼魅般的數條尾隨者繼續跟進。
※※※
凌羽一進入餐廳,未攝半點食物人腹充飢,便搶先灌了三杯清酒下肚。灌酒的速度,加上鬱悶的心境,僅一刻鐘的時間,初入腹的酒精開始散揮作用力,從胃一路中燒至頭頂。昏眩!室內充足的暖氣更令其增添了病態的效果,胃部神經性地抽搐,翻滾著直想嘔吐。
拒絕社友們的好意,以吹風散熱及等待久久未露面的社長為由,她步出餐廳,讓冷風吹掠燙熱的臉頰。
胃中又是一陣翻湧,凌羽捂著嘴,直衝去欄杆旁乾嘔起來,但最終仍是以失敗告罄。凌羽抹去因嘔吐而泛出眼眶的淚水,背靠著欄杆仰望天際。
這便是古人所謂的借酒澆愁嗎?滋味實在不怎麼好受。
逃離週遭太多雙能透視人心的眸子後,凌羽才似完全瓦解似的癱軟下來,挺直的背脊支撐不住平日偽裝起來的軀體,沿著欄杆幾乎沒一路滑坐到地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冷然武裝的面具卸下來後,淚水止不住地下滑、下滑,淌過臉頰,一點一滴潤澤著土地。
她無聲無息地飲泣。
她怎麼了?不再嘔吐,怎麼仍會有淚水泛出?是懦弱了嗎?不敢聽,不敢問,甚至不敢切人深層靜靜地想。腦子亂成一團時,乾脆摒棄一切。
以為可以把不快樂輕易地拋諸腦後,以為根本不會介意的;但每每安靜下來時,他輕蔑的笑聲便會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他是怎樣的表情呢?得意?嘲笑?或是鄙夷?她這個傻瓜之中的傻瓜。
不!她不會介意的!她為什麼要介意?她與他根本只是金錢與利益的關係!不!不!可為什麼?淚會止不住地滴落?為什麼?為什麼毫無主題可言的思緒仍會被無邊無際的困惑牽痛了身體的每一部分?只要一想到杜霆鈞,想到他封住她唇時的溫暖,想到他抱著她柔柔地訴說「喜歡你」時的神情,僅止——哪怕只是他淺淺的影子也罷,心便會忍不住地抽痛!
她怎麼了?一再地反常,一再地違背本性的自己!
是愛嗎?愛上了他?不!為什麼會愛?愛上一個欺騙著她,甚至連真實身份也需隱藏的男子?一個始終把她當成一個玩偶的男子?她可是凌羽哪!爽朗的凌羽!對任何事都無所畏懼的凌羽哪!
不!一定是哪裡弄錯了!她弄錯了他以及連帶弄錯了自己的感情!呵!她一定是醉了,才會迷濛地在冷風中飲泣,才會在恍惚間將對街奔來的男子誤認為是杜霆鈞,才會在一轉身間看到身著黑衣的藍盈月的臉。
怎麼可能?她醉了,眼也花了!他們都離開了,不是嗎?杜霆鈞被揭穿了真實身份,原本充當玩偶的她便再也激不起他的興趣,他怎麼可能再出現在她的面前?而藍盈月在開演前的一個星期遞了辭職信,去日本尋找新的出路。
他們都已經從她的生命中徹底消失了。一個搭檔了三年的舞台夥伴;一個關係尚未確定,也永遠再無機會確定的「陌路男子」!
「呵!我真的醉了!」凌羽撫著額頭,步履不定,她想走進餐廳,坐定後喝杯茶,解去酒性,再撥個電話給楓岸社長,問問他的狀況,為什麼取車這麼久。現在仍未出現?
跨出一步!兩步!醉意似乎越來越濃重了,因為眼前藍盈月的容貌越來越清晰。同樣的臉龐,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眼神。盈月的眸子總是帶著甜甜的笑意,而她,冷冷地看她,彷彿能冰凍血液。
「你……」凌羽的唇才啟,就看到她突然舉起手,向上劃出一道亮麗的銀色弧線,然後——落下!
凌羽嚇呆了,忘了移動,怔怔地望著銀色弧線揮近她的身體;千鈞一髮之時,有個人影打斜裡撲向她,將她緊緊圍抱於懷中。然後,她便聽到利刃刺人皮膚的割裂聲,緊接著有溫熱的液體噴灑於她的臉上、身上。她無知無覺,只是被巨大的衝擊力撞翻於地。
凌羽怔怔地將眼光從藍盈月的臉上,移到懷抱住她身體的人的臉上——他慘白著臉色,深鎖著眉宇,望著她眸光卻仍是溫柔閃耀——熟悉的溫柔,令人痛徹心扉的溫柔——杜霆鈞!
似輕似遠的腳步聲奔向她,凌羽呆呆地抬頭遙望。
楓岸淳跑得很快,他的臉上佈滿焦急,他輕輕地喘息,一手無力地垂落於身體旁側,手肘處的白色衣料已被火紅的鮮血染濕,他的另一手緊緊攥握,掌中,是閃著與藍盈月舉手落下時一樣的銀色光芒。
發生了什麼?凌羽錯愕地回過眼神。
藍盈月同樣盯著楓岸淳手中的光芒以及楓岸淳手肘處的鮮血,「蝶音——你把她怎樣了?」她驚呼。
楓岸淳不吭聲,咬著牙,鐵青著面色步步朝她逼近。
「我——要你償命!」藍盈月紅了眼眶,瘋了似的衝向楓岸淳。突然一聲炸響,一陣白色的煙霧阻隔了她的去路。當迷霧散盡時,藍盈月憑空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無盡的夜色……
凌羽蜷縮著,感覺適才緊緊圍抱住她身體的力量,此刻正在放鬆,正在變沉。她垂下頭,看到他眸中原本閃耀的光亮也正在慢慢黯淡。
杜霆鈞努力地伸出手指,撫觸她的臉頰,替她抹去噴濺於她皮膚的粘濕液體。他柔弱的笑,就如寵溺她時的表情一樣。
「凌……凌羽!你一定……一定要聽我解……釋……」他閉上眼睛,手指從她的臉頰,滑過她的肩頸,滑過她的胸部,垂落地面。
「不!」凌羽尖叫,緊緊地抱住他。
※※※
「為什麼?盈月不是離開海島了嗎?她為什麼會出現?為什麼要殺我?楓岸,為什麼?」凌羽伏在隔離玻璃上,看著裡面正接受醫生檢查的杜霆鈞。她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困惑需要人來提供答案。
背靠著玻璃的楓岸淳異常的沉默,從進入醫院開始,他便什麼話也未說過。凌羽側目望他,同樣精雕細琢的側臉卻似變了個人似的,不再是她所熟悉的社長,不再是那個會與她玩笑娛鬧的楓岸。他的沉默中隱藏著太多太多她所陌生的東西,如夜色中的盈月一般,失了熟悉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酷。
「她希望楓堤垮台。」他終於開口。
凌羽失措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而楓岸淳,也無解釋的意願。他突然回身,捉住她的手,「明天的首場演出,我們必須成功。明白嗎?成功!」
「不!」凌羽搖頭,「我留在這裡陪他,哪兒也不去。」
楓岸淳退一步,向來優雅的表情重重一震,「原來——她並未失敗!」他輕輕地低喃,除去鼻樑上的眼鏡,以手撫捏。自嘲地笑了起來,「一直以來,我都很執著,卻從不知道執著等價於自私。傷了太多的人,卻無所知覺。這樣的結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老天給了我三年的自由,然後給予懲罰。起碼,他是公平的!」
「楓岸!」凌羽聽不明白,卻能從他憂傷的眼眸中體嘗他的痛苦。這些,是他的秘密嗎?
「對不起!凌羽!」楓岸淳憐惜地掠過她的短髮,轉身離開。
「我們還真是有緣!」門旋開,為杜霆鈞做完檢查的華奚等護士們離開後,才開口。
「是你?」凌羽看到眼前這張冷漠異常的臉龐,同樣驚詫,但她顧不了太多,拉住他問:「他傷得嚴重嗎?」
「問題不大。利器僅劃裂了皮膚,並未傷到骨頭及內部器官,沒有生命危險。」華奚答。
「那他為什麼會濺出那麼多的血,還會暈厥呢?」
「嗯……」華奚頓一頓,很認真地說:「你等一下,我去手術室拿把刀來。」
「幹嗎?」凌羽錯愕道。
「讓你親身體驗一下。等試過以後,你一定會明白他為什麼會濺血以及暈厥。」他很嚴肅。
「你有病!」凌羽驚呼。與上次面一點未變,冷血又殘酷。
「那是因為你愚蠢!」他冷漠地瞥她一眼,正預備轉身離開,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再問:「楓岸呢?」
「剛離開。」不知道為什麼,凌羽竟有些畏縮。
「離開?你怎麼讓他走了?」華奚終於皺了一下眉,「他的手不是受傷了嗎?」
受傷?!凌羽恍然,臉色更慘白了一層。她愧疚於杜霆鈞,卻忘記了楓岸淳滿臂的鮮血。
「我……」我去追他回來。」凌羽跳起來。
「算了!你進去陪他吧。」華奚阻止她,「楓岸淳——我自有辦法!」他真的轉身離開。
凌羽旋開門的瞬間,突然頓住。望著華奚的背影,心中的困惑又增添了一條:他剛才叫楓岸的名字了?他——認識楓岸?
※※※
病房裡的燈光昏暗,空氣中似乎隱約彌蔓著血腥的味道。杜霆鈞赤裸的上身被無數白布條包裹著。他的呼吸很輕微,彷彿已經耗盡了體力,無力再做掙扎。
凌羽盡量放輕腳步,但仍是驚醒了淺睡的他。在她移近床沿,用身體遮擋去燈光的前一刻,杜霆鈞突然睜開眼睛,捕捉她的表情。凌羽再也控制不住,淚水滑落眼眶。他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溫柔之極,「我沒死!」
「可我快死了!」凌羽吸著鼻子,「被你嚇死的!」
「不!」他很想再展露一個笑容,但稍稍用力也會扯痛傷口,展不出笑容,反倒扭曲了臉部表情。他咬著牙,「沒有聽完我的解釋之前,你也不準死。」
「不用解釋!」凌羽搖頭,「我明白!」
「你明白?」
「嗯!」凌羽又點頭,「隱藏身份定有你的理由,你並沒有刻意欺騙我,對不對?因為聖博所有的員工都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而你所說的「交換代價太大,不值。」是因為不想因此受你母親的要挾,另想辦法幫我。我說得對不對?」
「你都知道?」杜霆鈞吸氣,立刻得到連鎖反應——冷汗佈滿額頭,「你知道還生氣地跑開?」
「當時我確實生氣啊,一味地鑽牛角尖,讓自己的思維陷入了死胡同。」凌羽染紅臉頰,垂下頭,「可……可當你衝出來,替我擋盈月刀的瞬間,我突然明白了。」
「女人!」杜霆鈞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頭,望入她的眼眸,看到的是滿溢的愧疚及——羞怯,「你早說嘛,還害我奮不顧身地救美,死充英雄。」
「什麼嘛,人家剛開竅,有什麼辦法!」凌羽半嘟唇,咕噥,「再說我又沒求你替我擋刀。還有啊,你怎麼會適時出現?難道,你一直跟蹤我?」
「七天!」從她負氣離開起,整整七天。
「傻瓜!」凌羽放柔眼神,低吟。
「但我是幸運的,不是嗎?」杜霆鈞眸光溫柔,「我找到了別的方式補償。來不及用金錢填充,起碼我為楓堤拯救了一位女主角。如果你一夜成名的話,那我……」
「不會有女主角了。」凌羽阻斷他。
「什麼?」杜霆鈞疑惑。
凌羽黯下神色,開始善用她的左顧右盼,「你現在肚子餓嗎?要不要買夜宵來給你?嗯,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你的傷口呢,我得問一下醫生。還有啊,你明天想吃什麼?我讓凌逸給你做。他是我的另一個弟弟,很善廚事……」
「你想照顧我,所以不參加明天的首演?」杜霆鈞猜測。他捉住她的手,不給她逃避的機會,「凌羽!」
「你為我受傷……」
「對!我為你受傷的原因,是因為不願你失去上台的機會。如果你因我而放棄演出,那我的英雄做得豈非愚蠢?」杜霆鈞拉她貼近他的視線,「凌羽,如果你因為我,而離棄社友,離棄你的目標的話——我會瞧不起你!」
「杜霆鈞!」凌羽猶豫一下,問:「你是因為楓堤而救我?」
這一刻,答案對她非常重要。她要清楚地知道,她在他心中,可是一個無所謂性別的「朋友」!
「錯!」杜霆鈞的手指撫上她的紅唇,「我因為你而救你!你!一個名叫凌羽的女生!」
凌羽眨眨眼,再眨眨眼,「明白!」
杜霆鈞跟著她眨眼,再眨眼,「明白?」
兩人對視一陣,然後一齊笑出聲。
「嗯!」低沉的男聲戛然而止,替換成悶哼。
「你沒事吧?」女聲也跟著停止,替換成焦急的詢問聲,還來不及察視,衣領突然被重力提起。
「沒事?我兒子被你弄成這樣,你還敢說沒事?」
凌羽向後倒去,幾乎踉蹌地跌倒在地。她抬起頭,看到一位美麗的婦人站在面前,而她身旁的男子用既寵溺又無奈的眼神企圖阻止她。
「媽!」床上的杜霆鈞虛弱地叫,「別為難凌羽,這件事根本與她無關,是我自己……」
「兒子,到這個時候你還幫她說話?」杜夫人誇張地撲到杜霆鈞身邊,掩面哭道:「我都聽說了,要不是為了救她,你根本不可能受傷。傻兒子,為了這個戲子,值得嗎?」
「娟,醫生都說……」她身後的男子又想出言阻止。
「說什麼?霆鈞躺著不能動是不爭的事實吧?」她抽噎著,但怎麼聽來聲音都有些怪怪的,「我們就這麼一個兒子,萬一有個什麼好歹的,我們可怎麼活啊!」
「伯母!對……對不起!」凌羽有些不知所措。
「對不起有什麼用?除非……」杜夫人朝凌羽勾勾手指,凌羽立刻附耳過去。如果能有什麼辦法彌足兩位老人家的受驚,她求之不得,「除非你替我們生個孫子,好讓我們兩老有個新的寄托,那這個兒子的性命就隨便……隨便啦!」
凌羽立刻滿面緋紅。什麼?孫子?她意思是……
「媽!」杜霆鈞哀叫,「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管你!」杜夫人一邊噓兒子,一邊拉著凌羽的手不放,「怎麼樣?這個提議不錯吧?來,我們好好談談!」
凌羽無限尷尬地求助杜霆鈞,但室內的兩名男子只有面面相覷、對望無言的分。
唉,一旦落人杜夫人的手裡,哪還有活路可尋?
※※※
由於杜夫人在資金上的全力支持,楓堤得以大展拳腳。《蝴蝶的音域》在海島上演三場後,立刻轉入日本公演五場。由於前期工作準備得力,加上凌羽與楓岸淳的出色舞台表演,使得海島方面場場空前火爆。評論界開始大肆宣揚,《蝴蝶的音域》瞬間成為文藝界的炙熱話題,而楓堤也順利躍居月度排名榜首。
楓岸淳終於如願以償,他——成功了!但令人費解的是,他並未表現出如願後的歡愉及興奮,反倒沉默起來。異常沉默到了讓週遭人開始猜測他的真正目的及動機。
多數人的評判結論是:楓岸淳此次重拳出擊,欲攻佔的目的地絕非海島,而是日本。因為在海島受了幾年的磨煉,也充分吸收了外族的文化養分,綜合成堅固的底蘊,所以想借此機會在日本的演藝界打出一席之地,然後將總舵端回家鄉大展宏圖。
是這樣嗎?有人不死心地追問,得到的回應只是楓岸淳似是而非的笑容。於是,眾人更迷惑。
日本的五場公演結束後,另附加舉行了一場公式化記者招待會。然後,楓岸淳收歸一切,返回海島。
※※※
真正意義的慶功宴在海島舉行。文藝界、商界、政界,楓岸淳似乎網羅了各方精英,場面之隆重,令人難以想像。
但再隆重的場面,也無法引出凌羽的興趣。現在惟一讓她牽掛的,就是杜霆鈞。公演以來,全劇社女生跟著楓岸淳從海島到日本,馬不停蹄的演出任務已將他們分隔近三個星期的時間。杜霆鈞每天都會給她打通電話。奇怪的是,隔著距離,靠著纖細的電話線維繫,他們的心反而貼得更近,感情突飛猛進得令她自己都詫異萬分。凌羽又開始了難以自控的傻笑,使得楓岸淳不得不每天都用狠狠「訓叱」的辦法讓她「清醒」,以保持正常的心態進入狀態,貼近角色。
現在——啊,終於回來了,不知杜霆鈞的傷勢怎樣了?雖然他總用「完全康復」四個字讓她安心,但她仍心存懷疑。
凌羽請社友們擋掉所有無孔不入的記者,躲在休息室裡整理貼身行李,準備在慶功宴開始之前偷溜出楓岸淳的勢力範圍!她要給杜霆鈞一個驚喜。
背對著的門被旋開,凌羽感覺有人隱聲閃入。
「對不起,凌羽不在!要採訪她,請大廳候駕。」凌羽以為又是哪個漏網之魚,先發制人。
來者不出聲,隔半秒,門被合上。凌羽壞壞地偷笑,以為聰明計謀讓自己成功矇混過關。就在得意之時,身後突然有雙手伸出,環抱她的身體。
「哇!」她驚呼一聲,直覺用手肘攻去後方的小腹。被阻!後方因阻截動作而放鬆了環抱的力量,凌羽藉機脫身,轉身直攻對方的鼻樑,「你——」
「我不會再被突襲第三次!」對方笑得溫柔,同時伸手捏住她的手指,強行壓下,纏繞著一起圈圍住她的腰身,「提醒!小心我的下一步動作喔。」
「什——」
凌羽來不及提問,已被火熱的唇封住了話音。稍稍怔愣一下,她便與之糾纏了起來,直到兩具身體密切地貼合在一塊。終於——
「我好想你!」杜霆鈞強忍下進一步侵犯的慾望,逼自己離開她的唇,埋於她的頸間喘息。突然,他瞪大眼,感覺後背的異樣。幾乎同時,剛強忍下的慾望又一次熊熊燃燒起來,「喂!你在幹什麼?」
「你的傷真的好了嗎?」凌羽正動手將他的襯衫拉高,手指憑著觸感向上摸索,「我不信!」
一聲悶哼。凌羽手指的力道,令他傷口有一瞬間的刺痛。
「你又騙我。」凌羽怒瞪他,「你的『完全康復』是什麼意思?」
「又?又是什麼意思?」杜霆鈞苦笑。
「又——就是再次的意思!」凌羽攥住他往外拖。
「喂!上次你明明——」杜霆鈞為自己伸冤,見她拖著他直往外走,以為她又生氣了,緊張地發問:「你要把我拉去哪裡?」
「我要把你送回床上,看著你乖乖躺下。」
「慶功宴怎麼辦?你可是主角哪。」
「哼!我本就無意參加。」
「噢?那我給了你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你要怎麼感激我?」杜霆鈞柔柔地撫她的臉頰。
「感激?」凌羽斜睨他,回應他的溫柔,笑得陰險,「嘿嘿!等下你會充分感受到的。」
「期待喔!」杜霆鈞壓抑笑聲,「那麼,跟楓岸打個招呼吧,否則等下他在賓客面前會出糗。」
「也好。」凌羽答道。
※※※
來到楓岸淳的休息室,杜霆鈞正待敲門,手突然停在半空。因為他聽到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笑聲。
「喔呵呵呵……」杜夫人的笑聲裡帶著明顯的掩飾成分,「楓岸社長這是哪裡的話?不管在這件事的背後您藏有多少秘密,我們兩老根本無需知道。您完成了您的承諾,我們就立刻把剩餘的錢匯入您的賬戶。聖博是絕對有信譽可言的。」
「但因我而傷到霆鈞,實在抱歉!」楓岸淳皺眉。
「喔呵呵呵……」杜夫人再笑,「楓岸社長哪裡的話,我還真佩服社長您劇本的逼真效果呢!若不是如此,他們兩人怎麼可能冰釋前嫌?而霆鈞這傻小子又怎麼可能奪得美人歡心?凌羽對霆鈞心存愧疚,亦多了幾分好感。老公啊,我看我們可以開始為他們籌備婚事了呢。」
杜夫人喜不自禁,楓岸淳卻更是愁眉不展。效果逼真?對於藍盈月事件他要從何解釋?從他的身份?還是從他的背景?解釋完畢後,作為普通人的他們會有何反應?算了,還是算了吧。沉默或許是對大家都好的辦法。
「那真該恭喜杜總裁了!」楓岸淳勉強地笑道,「終於可以擺脫令他厭倦的商界了。」
「喔呵呵呵……」杜夫人眼角和眉梢都在笑,「楓岸社長真是太客氣了。若非有您的幫忙,我們夫婦恐怕永遠也脫離不了苦海。」
門外,凌羽再也聽不下去了。哇哇哇!她辛辛苦苦地在外奔波,受盡欺辱,到頭來居然只是別人手中的棋子?不行!她要論理。正準備旋門衝進去,要一拳揍上楓岸的鼻子,身邊的有隻手止住了她的行動,另一手則摀住了她的嘴巴。
凌羽一眼瞪去,只見杜霆鈞閃耀的眼眸中跳動一點調皮,「噓!」他柔柔地笑道,「我們來玩個終結遊戲,如何?」
凌羽挑眉,跟著他一起閃耀眸光。有遊戲?好耶!她才不要傻瓜似的被人算計咧。
兩人毫無聲息地退回,卻未聽到楓岸淳的最後話語。
楓岸淳道:「慶功宴上,我會宣佈一件事!」
「什麼?」杜夫人間。
「關閉楓堤!」他的聲音裡似乎充滿疲倦,「我要回日本!」
※※※
步入會場,杜夫人一眼便看見了擠在角落裡的一雙男女:她的寶貝兒子與未來的准媳婦凌羽。
他們正半擁著交頭接耳,神態舉止之間的親熱程度,讓杜夫人快要笑掉下巴了。
「兒子,你和凌小姐談什麼呢?」杜夫人非常不「識相」地插入其中做超級大燈泡,「有沒有用得著媽媽的地方啊?儘管開口,只要我辦得到,一定滿足。」
「噢!媽!你來得正好!」杜霆鈞假裝驚詫,「我們正有一件事想與您商量,只不過,我與凌羽都不太好意思開口。」
「喔呵呵呵……」杜夫人掩唇而笑,心中雀躍不已。啊!喜事臨門嘍,「傻兒子!和媽媽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是不是商量婚期哪?嗯!是該早些說,媽媽好早點為你們準備啊。」
當然,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去律師樓辦理總裁權限交接手續,這攸關她和丈夫的未來喔。
「婚期?」杜霆鈞更詫異,「哪裡的事,媽媽,與您想的恰恰相反。這一次新劇目的成功,讓凌羽信心倍增,因此她想繼續修學業,到國外去多讀幾年書,以便今後在戲劇領域更上一層樓。我呢,擔心她會被人拐跑,所以想陪在她身邊,好時時刻刻綁著她。凌羽怕媽媽不放行,所以……」
「什麼?你也要去國外?」杜夫人真的掉下巴了,她沒聽錯吧?
「是啊!明天回公司,我就遞辭職申請書。」杜霆鈞直點頭。
正在這時楓岸淳走了過來。杜夫人一見他,如見救星,「社長!把後期投資的錢還我。」
「啊?」楓岸淳傻眼,「為什麼?」
「霆鈞和凌羽根本不打算結婚。」她跺腳,「他們不結婚,你的承諾就算沒有完成。給你兩條路走。還錢,或者綁他們進教堂。」
「杜夫人,你好不講理!」楓岸淳急得擦汗,「一開始我們明明約定的是……」
「不管!不管!」
楓岸淳再擦汗,趕緊溜之大吉。而杜夫人不死心地追趕而去,「還錢!」
這邊,兩個始作俑者咭咭笑彎了腰。
「喂!你的提議還真不錯呢。去國外讀書?考慮考慮噢。」凌羽突然冒出來一句。
「想都別想!」杜霆鈞抱住她,俯身湊近她的臉,「嚇唬媽媽只是給她的小小懲罰,至於結婚……越快越好。」
「喂!喂!哪有你說了算的……嗯……」
接下來……凌羽恐怕是永遠都說不出否決的話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