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與一個人距離近到可以眼對著眼、鼻頂著鼻,燕楓在眨了眨眼後,忍不住笑了。
這一笑才真的讓他完全清醒過來,憶起自己的身份及現在的處境,燕楓原本孩子似純真的眼,突地轉為深沉。
視線仿若不經意的往四周打上一轉,乾淨但略舊的陳設讓他心頭一鬆,床旁已站直身子的小女孩那單純的眼,更是讓他放下心來。
略略撐起身子,原想問問小女孩她家大人的行蹤,沒想到這一動,一股子痛便從左腹一下扎至心口,讓他整個人跌回床榻。
「你別亂動啊!」阿秋小心的碰碰他的肩,絲毫未察覺他突地僵直的反應,只擔心的將頭湊到他跟前,「很疼嗎?」她小小聲的說,「我幫你擦點兒藥好不好?擦了藥後就不疼了。」
也不等他回話,阿秋逕自端過一旁搗爛的青草糊。
抬起頭,瞧見他有些奇怪的目光,她眨眨眼,回以害羞的一笑,「你別怕,我們要受了什麼傷,全是擦這個,很有效,治什麼傷都靈的。」
依舊以那奇怪的、像在考慮著什麼的目光打量著她,良久,燕楓才鬆懈全身的警戒氣息。「沒用的,」
他的聲音有些啞,「那種藥沒法治我的傷的。」
「可是——」原還想堅持,可眼一對上他的,滿腔的理由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小女孩,你家大人呢?」
「我不是小女孩,你才是小女孩。」放下草藥糊,阿秋用著姐姐似的訓示口吻說道。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被誤會,燕楓無奈的笑笑,「我是男的呢!」
「男的?!」阿秋驚訝的睜大眼,「可是我要的是妹妹,不是弟弟呀!」
「娘搞錯了嗎?」她蹙著眉,頭可愛的斜著,臉上是不解的表情。「我記得我說得很清楚,我要的是一個可愛的小妹妹,一個可以陪我說話、陪我想娘的小妹妹,怎麼娘卻送了個弟弟給我呢?」
「呃……」瞧她自言自語的樣,燕楓嘗試性的再開口,「小女孩……」
「你要叫我小姐姐,」雖然有些失望,但有總比沒有好,阿秋勉強接受她的美麗小妹妹變成了弟弟,「你有名字嗎?還是我得幫你起個名?」
「小女孩——」燕楓勉強插話。
「告訴你要叫我小姐姐!」她對這個可是很堅持的,「我叫阿秋,你是我的弟弟,那你就叫阿冬好了。」她愈說愈是自得其樂,「還是你要叫阿雪?叫阿山好像也不錯,畢竟我是在半山腰的雪地裡撿到你的……」
「阿秋!」總算知道她的名字,燕楓忙提高聲音止住她源源不斷的話語。
見她總算閉了口,那雙眼也疑惑的轉向他,燕楓才開口詢問:「是你救我回來的?不是你爹娘?」
搖了搖頭,阿秋耿直的說:「今天下午我到娘的墳上去,我跟娘說我想要一個妹妹,後來我不小心跌了一跤,結果就看到你暈在那兒。我想你是娘送我的,所以我就把你帶回來了……」她的聲音愈來愈小,因為小小的腦袋裡開始滲進另一種可能,「你不是娘送我的嗎?你是……你是別人家的小孩嗎?」
點點頭,燕楓再問道:「你爹呢?」
「我沒有爹,娘說我出生前爹就死了。」
燕楓一聽,那秀麗的眉忍不住皺起,「你爹娘都不在,那你跟誰住呢?」
「我自個兒住啊!」她回得很理所當然,「我八歲了呢!是大女孩了唷!」
八歲?跟小師妹一樣大。
「阿秋,」他放緩語氣,「你沒有親戚嗎?你才八歲,一個人住太危險了。」
「不危險,」她搖著一雙小手,「阿菊嬸會照應我,而且娘也會保護我。」她很認真的說:「娘說她死了會變成神仙,雖然我看不到,可是她其實一直陪在我身邊,所以我不會寂寞、不會孤單……」說到最後,她眼睫緩緩垂下,手也不知怎地在榻上胡亂劃了起來。
看著她頭上的兩根朝天辮,燕楓沉入思緒中。
照時間算來,後天屈堂主便會領著陸叔叔等人到破廟去,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只是,他忍心連累這小女孩嗎?
又是一股痛漫上心窩,他忙咬牙忍住。雖然他認出了朱一愁的那把閻王見,也及時吞下了封二叔要他隨身帶著的救命丹藥,但那也僅僅是延緩了閻王見的毒性,照他推算,明天他便會逐漸陷入昏睡,三天內他要見不到封二叔,恐怕就真的非得去見閻王爺不可了。
未發覺燕楓的心事,阿秋抬起頭,假作堅強的笑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是怎麼會倒在雪地裡的?你的家人一定很擔心吧,也許他們正急著找你呢!」
「隨便你叫我什麼吧,你……還是別知道我名字的好。至於我的家人,」燕楓的眼中帶著擔憂, 「恐怕早急壞了……」
阿秋同情的看著他。以前娘在時,她要是太晚回來,娘總急得像什麼似的,而這男孩長得這般美麗,他的家人要知道他不見了,心裡不知會有多著急……
「這樣吧,」阿秋好心的說,「不如你告訴我你家在哪兒,我去替你傳個話,告訴他們你受了傷,要他們快點來這兒接你。」
看著女孩臉上那天生的熱忱,燕楓笑了, 「不行的,我家離這兒好遠,你到不了的。」
「那怎麼辦?」阿秋擔心的說,「還是我去找阿菊嬸想想辦法……」
「不行!」燕楓急忙拉住她的衣服,「你絕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我在這兒,否則會替你帶來麻煩的。」
被他的態度駭著,阿秋的頭像撥浪鼓似的直搖,「我……我不會說的。」
「阿秋,」燕楓緩下語氣,「你仔細聽我說,我的家人大約後天就會尋到這兒來,你若願意幫我,」他拿下腰上的燕形綴飾,輕輕的按在燕子的頭上,燕子的喙便輕巧的張開,「明天便拿著這只燕子,每隔五步滴一滴這燕中的水,一直滴到村尾那間破廟口;你若不願幫我,」他淡然一笑,「便將我扶到那破廟中,好好的藏在神桌底。」他可不願在這化成血水,免得嚇壞了這好女娃。
大約也知道這事並不尋常,阿秋慎重的接過那只紅色燕子,「五步滴一滴嗎?」她仔細的再確定一次。
點點頭,燕楓繼續說道:「明天你做完這件事,就到那阿菊嬸家去,千萬別再回來,也別再到破廟去,知道嗎?」
「可是如果我不回來,誰來照顧你呢?你受了傷,做什麼都不方便——」
「沒關係的。」燕楓打斷她的話,「明天我大約就不會醒了,我會睡很久很久,所以也不需你照顧我。」
「你生病了嗎?」阿秋敏感的問,「你……你會不會一睡就不醒來了?」就像娘一樣!
「不是的,只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看著她眸中的懼怕,燕楓忙安撫她:「等我的家人找到我,我就會醒過來的。等我醒過來,我再好好謝謝你,阿秋,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他改變話題。
她想他留下來當她的弟弟!
那份渴望在她眼中疾閃而過,搖搖頭,她只笑著說:「你不用謝我,我也沒做什麼……」那樣子顯得有些忸怩。
看著她,燕楓唇上的笑容才浮起一半,便又為想起某件事而收起。
「阿秋,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你見到這兩個人,一定得遠遠的避開他們;」他仔細交代:「一個是穿一件藍色衫袍,腰上也掛了一隻燕子,不過那燕子是藍色的,他膚色很白,看起來斯文有禮,只是臉上有很多痣。」
「另一個人,」他喘口氣再說道:「中等身材,眼睛細長,臉色青白,最明顯的是他帶著一把黑色彎刀,刀上還微帶藍光……」他的聲音開始顯得有些睏倦,「你得小心避開他們,知道嗎?」
「知道。」阿秋點點頭,「你要不要睡了?」她總覺得他的臉色愈來愈白。拉起他身上的白狐裘,她替他蓋好,「你別擔心,等你醒來的時候,你就會看到你的家人,我會把一切事都辦好的。」
「我不擔心,我只是怕——」怕這小女孩的命會給自己害了。
「別怕、別怕……」她像個小姐姐似的輕拍著他的頭,「你好好睡吧!我會保護你的。」
看著她的模樣,燕楓實在不願告訴她,雖然他個兒比她小一些,可論年歲,他還比她大上兩年呢!
就讓她以為自己真的比她小好了。意識朦朧中,他這麼想。或許,有個姐姐也是不錯的……
「我走嘍!」
小屋裡,梳著兩根朝天辮的女孩已經走到門邊,想了想,又回頭走到床前。
「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不聽你話,只是,」她擔憂的看著床上的人兒毫無一絲血色的臉龐,「我真的很怕……」她數不清第幾次的伸手探向他的鼻,總覺得他的氣息比上一回又淡了一分。
昨天辦完他交代的事後,她原想看他一眼就好,只要確定他真的沒事,她就會乖乖到阿菊嬸家去的。
可是他看來一點也不好,僵僵的躺在床上的他看來就像……
搖搖頭,甩去不好的聯想,阿秋對著昏睡中的燕楓說道:「我怎麼樣也沒辦法把你一個人丟在這,所以……所以我就留下來了。」她有些心虛的轉開頭。
「我知道你要我別再回來,我也知道不守信用是不對的,可是我就是放心不下。」她低著頭小聲的說:「我只是去破廟那看看,我只是去看看你的家人來了沒。如果他們來了,我就乖乖的到阿菊嬸家去;如果他們沒來,那……那……」她的眉苦思的糾起。
「那我就等到他們來!」好不容易想出個好答案,阿秋高興的拍了拍手。
「那……我走嘍!」阿秋走到門邊,拉開門,她再次轉過頭對著床上昏睡的人兒說:「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說完後,她小心的合上門,急急的往村尾破廟跑去。
到了破廟口,只見這頹圮的建築裡毫無人煙,頂多只有兩隻不識相的老鼠,匆匆的白乾草堆中竄過。
阿秋的眼失望的黯下了。她咬著唇站在廟口,惶徨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早知道便問清楚他家在哪,就是地方再遠,她也會送消息過去的,萬一他的家人沒尋到這兒來……
腦裡浮起他再也不會醒來的樣,剎那間,那模樣又與娘親將走之時的身影相疊,叫她的心一下子緊縮的發疼,疼得她眼裡都滲出淚來了。
揉揉眼,她在破廟外尋個地方坐下。不管如何,她非得等到他的家人不可。
心裡才下了決定,遠遠便傳來馬兒奔跑的聲音,阿秋一聽,眼兒一亮,原想上前去等,想想又覺不妥。
要是他的家人告訴他在這破廟見到她,他便會知道她不聽話,說不定會惹得他像那天那般生氣,不行、不行,她還是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才是。
阿秋的心裡這樣想著。
才藏好自己,馬蹄聲已然停在廟口。
「副座,這兒有間破廟,不如讓大夥兒先在這歇歇p巴。」
被稱作副座的男人身著黑色勁裝,外罩同色繡銀線的衫袍,臉色帶著天生的紅潤且神情十足肅穆。
就見他利落的翻身下馬,點點頭後,率先往破廟走去。才踏進廟裡,他眼神一動,側首看向身旁的白髮男人。
白髮男人生得童顏鶴髮,叫人猜不出年紀。只見他頭輕輕一搖,仿若什麼都沒察覺的盤腿而坐。
白髮男人乃蒼燕門門主燕道悔的拜弟——賽華陀封至堯,他自懷中掏出個小笛,輕輕一吹,一會兒,便見一陣疾風伴隨著嘹亮的鳥鳴襲來。
「阿雪,」封至堯低聲道,「你找著你的主人了嗎?」
停在他肩上,名喚阿雪的白色大鷹低聲咕嚕,那細微的聲音透著的淒楚,是這幾日來蒼燕門上下皆已嘗得太多的。
雙手緊握成拳,那被喚作副座的男人,也就是人稱百眼判官的陸笙成,又再一次的承受著內心的譴責。
他不該一時鬆懈,竟讓家裡那瘋丫頭領著少主偷溜出莊,害得少主被賊人所俘,如今生死未卜……
「笙成——」
封至堯見他神色不對,便要開口安慰,怎知道肩上的雪鷹卻突地焦躁不安的蠢動起來。封至堯才剛吐出兩個字,雪鷹早振翅從破敗的窗欞處飛離。
「怪了……」看著剛踏進破廟的藍衣男子,封至堯嘴裡不禁喃喃。
怎麼阿雪最近和屈堂主這麼不對盤?那樣子就好像連和他共處一室都不願似的。
「屈堂主,」陸笙成將眼光移向臉色蒼白的屈令,「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有!
屈令神色怪異的直盯著神桌處瞧。他原以為副座一人廟裡便會發現已化成屍水的少主,怎麼知道等了良久還是不見反應,等他進入廟裡才發現,空氣中並無任何異味,神桌底下也未流出任何髒污,難道……
「屈堂主,莫非這神桌有什麼奇怪之處?」封至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自然開口發問。
「不……」感覺額上滲出汗滴,屈令強笑道: 「我只是——」
借口還未想出,陸笙成已不耐的趨前掀起神桌上蒙塵的暗紅方巾。
「別——」
眼看阻止不及,屈令反射性的閉上眼,就怕見到少主還昏在桌下。
「屈堂主?」
陸笙成的聲音一入耳,屈令牙一咬,眼睜開,伸手就要掏出兵刃——
這才發現陸笙成和封至堯皆皺眉看向自己,而神桌底——
空無一物!
他再細看。沒錯,那有些腐朽的木桌底下,除了幾絲乾草屑外,什麼也沒有。
少主呢?
腦海不斷考慮著各種可能性,但沒有一項是利於自己的,屈令只覺幾乎要被自己的汗水浸透,而那張斯文的俊臉,也愈發顯得毫無血色。
「屈堂主大約是不堪這幾日的奔波,以致心神渾沌了。」封至堯站起身,「我看便讓屈堂主先行回莊——」
「不……不用了,」屈令轉向封至堯,「我沒——」
話還未說完,窗外便傳來一聲清晰的抽氣聲。
屈令臉色一變,身影一閃,再出現時,手上已拎了個小女娃兒。
陸笙成和封至堯早在踏進破廟時便發現窗外有人,只是那呼吸聲聽來沉重,顯然不曾習過武,所以兩人便暫且不理。
這時一見,果然只是個尋常的鄉下孩兒。陸笙成忍不住暗自搖頭。這屈堂主未免也太沉不住氣。
他哪知道屈令為了燕楓未在破廟之事,精神已太過緊繃,這時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夠讓他心驚的了,何況是這麼清楚的一聲吸氣。
被人揪著衣領提在空中,阿秋卻連眼淚也沒掉一滴,她臉色發白的盯著眼前這張臉,心裡暗叫一聲糟。
沒想到他的家人沒來,仇家卻尋來了!方才在窗外她還不十分確定,如今眼幾乎就貼在這人臉上,她才敢肯定,這人便是她得小心、注意、避得遠遠的兩人中的一個。
「你放開我!」一想到他的交代,阿秋開始在空中扭動掙扎起來,「你放——」不動還好,一動便覺這人掐得愈緊,緊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屈堂主,快放下這孩子!」見屈令神色有異,陸笙成急忙喝道。
這孩子認識他!
從她的眼,屈令明顯看出這點,一個鄉下孩童會認得蒼燕門的火磷堂主,這只有一個可能——
眼中露出殺意,屈令的掌愈收愈緊,嘴裡還不忘對陸笙成道:「副座,這人形跡可疑,待屬下好好盤問。」
阿秋一聽,掙扎得更凶了,「放……放開我,你這壞人!你放開我!」倉皇扭動間,懷裡一件紅通通的東西便掉下了地。
「血燕!」
在場三人同聲一呼,陸笙成一回過神,便伸手欲奪那孩兒,「屈堂主,快放開她,她一定知道少主的下落!」
避開陸笙成的掌風,屈令往後一躍,「副座,這孩子說不定是賊人派來,先讓屬下試試她再說。」說著右掌暗暗使力,轉眼間便要扼死這女娃。
「屈令,你瘋了嗎?!」陸笙成身影一變,宛如鬼魂似的緊黏著屈令,但卻遲遲不敢出手,就怕萬一傷了那孩子,這世上便再也沒人知道少主的下落。
封至堯可沒這般顧忌,他心想:就算真打中了這孩子,也有他這賽華陀替她救治,這可是其他人求也求不來的!
被蒼燕門的兩大高手一起夾攻,屈令在數招之間已顯落下風,只見他突地提氣縱起,拼得一瞬便待掐死這孩子,然而手上突來的劇痛讓他手一鬆,身形一滯,封至堯的殺招便在這時間準準的招呼到他身上。
「乖阿雪。」封至堯一邊抱住那自空中落下的孩兒,一邊不忘稱讚突地飛進廟裡的雪鷹。
雪鷹乖巧的立在地上的燕形墜飾旁,嘴裡不斷發出滿足的咕嚕聲。
可惜廟裡的兩人都沒時間理它;陸笙成正急著替屈令止血,封至堯則快速的替似乎已沒了呼吸的娃子急救。
直到這娃子發出一聲嗆聲,他才鬆口氣。
眨眨眼醒來,阿秋只覺喉嚨熱辣辣的疼,還未搞清現在的情況,便又猛地被人攫住肩膀。
「孩子,你這東西從哪來的?」陸笙成拿著摔破了一角的燕形墜飾逼近她問。
「我……我不知道……」聲音嘔啞的難聽。
「不知道?娃兒,從你身上掉出來的東西你怎會不知道?」封至堯挑高眉道。
「我不知道……」阿秋仍舊喃喃。
「這樣吧,只要你告訴我們這東西從哪兒來的,你要什麼東西只管開口。」陸笙成和她打起商量。
搖搖頭,阿秋這次連話都不說了。
「娃子,你的喉嚨現在應該疼得緊吧!老實告訴你,只要我不救你,你這輩子聲音都會是方纔那模樣,搞不好再撐個三、五年,便會連聲音也發不出來,怎麼?現在你想說了嗎?」封至堯連威脅孩童的鄙事都做了。
能說話又怎樣?不能說話又怎樣?反正除了娘外,她身邊也沒人可聽她說話,對她而言,護著家中那人還比較重要呢!
沒遇過這般難纏的孩子,封至堯心裡著急著燕楓的下落,於是行事也就較為狠辣,只見他手一起一落,原本還緊閉著唇的阿秋便突地發出嘶啞的尖喊,那聲音中明顯的痛楚,讓陸笙成忍不住開口:
「至堯——」
封至堯抬起一手止住他的話,也不看陸笙成,只冷冷的說了一句:「是楓兒重要?還是這娃子重要?」
一句話便說服了陸笙成,只見他搖搖頭,舉步走出破廟。
牙一咬,封至堯對著阿秋道:「娃兒,今天算我封至堯對不起你。只要你說出這血燕你是從何處得來,我除了把你從上到下打點好,還答允你三件事;但你要是堅持不說,就別怪我再施重手。」
抱著被卸下的左肩,阿秋的意識已半呈昏迷。她並不十分清楚眼前這惡人吱吱喳喳的在說些什麼,她心裡只記得一件事,就是她要保護那個人,那是她曾親口對他承諾的。
為什麼這麼堅持?為什麼寧願拼著自己的命不要,也非得保護他?她不懂,但或許當她自雪地撿回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把他當成是自己的了……
「媽的!」看著眼前這孩子意識模糊的大眼、緊咬著以致滲血的唇,封至堯忍不住咒罵,但他心裡卻又不得不佩服起這孩子。不知怎地,他有種不管如何也沒法從她口中挖出什麼的感覺。
歎口氣,他將她的手接上。
「那賊人是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死也不肯說出他下落?」喃喃自語的他認定燕楓落在賊子手中,於是便自然而然的認定這孩子正隱瞞著賊子的藏身之處。
「要是牧老鬼在這就好了……」他想起蒼燕門中掌管刑堂的牧衍,「他那兒法寶多得很,就算你不怕疼,他也有法子讓你開口的。」
「算了!」封至堯站起身,隨手點了阿秋和一旁的屈令幾個穴道,「與其跟你們在這耗,還不如出去找人。」
吩咐幾位弟兄看好這兩個人後,封至堯招呼起一旁的雪鷹:「阿雪,打個商量,你去把牧老鬼叫來好不好?反正你在這也幫不了什麼忙……」
好似聽得懂封至堯所言,只見大雪鷹氣憤的嗚叫不休,接著在破廟中盤旋幾圈後,便飛出廟去。
「怪了……」
阿雪是他和楓兒一起訓練的,他不會認錯它方纔的意思。
腦中靈光一閃,他拾起一旁的燕形墜飾,破了一角的喙中正流出透明的液體,他湊近一聞,卻聞不出任何味道。
「莫非這是……」封至堯喃言。
這就可以解釋阿雪為何會突然飛進廟裡,說不定
「笙成、笙成廠封至堯突地大叫。
「怎麼了?你問出來了?」徘徊於門外的陸笙成急衝進門。
「沒。」搖搖頭,封王堯先回頭交代眾人:「你們好好守在這!」然後拉過陸笙成便往外衝。
「喂!我們要到哪?」陸笙成邊跟著他的步伐邊問。
「看阿雪要帶我們到哪!」封至堯施展起輕功,頭也不回的吼道。
他願意下這個賭注,他願意相信這是楓兒的訊息,他願意相信——
抬眼見阿雪不斷在某間小屋上盤旋,封至堯也顧不得嚇壞這許多未見過世面的鄉下人,疾奔至那屋前,小心的至窗欞處窺探。
一見坑上那抹白,他急生生的破門而入。
「楓兒……」驚喜的話語哽在喉際。看著燕楓蒼白而毫無意識的模樣,他忙拉開燕楓身上雪白的狐裘,撲鼻而至的詭異味道讓他面容一整,伸手便點住燕楓傷口四周的幾處穴道。
陸笙成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這副景象。
「閻王見!」不愧是百眼判官,一見著那傷口,陸笙成便低聲喊道。
「沒錯,還好楓兒趕在朱一愁傷他前,服下我特製的丹藥,否則……」封至堯一面將身上帶的瓶瓶罐罐全掏出來,一面喃道。
不願去想那聲否則背後隱含的意思,陸笙成安靜的守在一旁,讓封至堯能專心替燕楓療傷。
經過盞茶時候,好不容易,燕楓的臉總算興起些微血色,封至堯見狀,便將左手抵著他後背,緩緩施力,而後內力一催,一口腥臭的烏血便從燕楓口中噴出。
「至堯!」陸笙成急忙上前。
「沒事了……」滿頭大汗的封至堯將燕楓放回榻上,「讓他休息會兒吧!」
「笙成,」精神困頓的下榻,封至堯抬頭對陸笙成道:「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放心。」
見封至堯已閉上眼,陸笙成忙在心中盤算!該先通知門主和夫人尋回少主的消息,再來得讓牧老鬼好好準備,等從屈令口中問出一切後——
便是蒼燕門反撲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