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吊在樹上,黎葒用她長長的卷髮搔樹下的他。
將書放下,關書旭抬頭看她,突然間覺得這樣的場景好熟悉。
「關?」
「呃……」他搖搖頭。「怎麼說?」
「阿穆說你朝熾蠍開的那一槍,離牆上耶穌聖像的耳朵只有——」她將拇指和食指相貼。「那麼一點點。」
關書旭紅了臉。「至少這證明了我這輩子都沒辦法靠槍過活。」
黎葒咯咯笑了。
看她笑得像個孩子的樣,他以手撐起自己,輕吻了吻她的唇。
笑聲停了,黎葒不斷伸長自己的身子,最後終於跌進關書旭懷裡。
「關,」躺在他懷中,黎葒一面玩著他衣上的扣子,一面問道:「你心裡會不會有點怨我?」
教堂裡的婚禮自然是玩笑的成分居多,不過既然已經在眾人面前表態,關書旭與黎葒很自然地便被視作未婚夫妻。
於是接下來的一切便自然而然地發生——
兩個人補行了婚禮,黎葒正式嫁進了關書旭家,今天他們來到這,也是為了將這件事告訴關書旭已逝的父母。
雖然關書旭待她很好,可她心裡一直有些猶疑,如果那天她沒當著大家的面玩那種把戲,關書旭還會娶她嗎?
她原先的用意也只是想和他合好,並沒有逼婚的意思,偏偏她爸媽像怕關書旭跑了似的,硬是要兩個人快點結婚,雖然他投有反對,可是……
伸手將她緊皺的眉憮平,關書旭輕聲道:「你還記得行婚禮時,神父所做的祝福嗎?」
他擁著她,在她耳邊低聲復誦:
「從今以後,你們不會再被濕冷雨水所淋,因為你們將成為彼此遮蔽的傘;從今以後,你們不再覺得寒冷,因為你們將溫暖彼此的心靈;從今以後,你們仍然是兩個人,但只有一個生命;從今以後,你們不再有孤單寂寞……」
他的聲音暖暖地響在她耳際:
「我相信這些,因為有你的存在。」
「關……」她擦擦不小心冒出的淚,翻身坐起,掩飾著自己的感動,故意驕傲地翹起鼻子:「我就說嘛,你愛我。」
「嗯,我愛你。」他笑著吻她。
沒想到他回的這麼坦然,伸手捶他的肩,她將紅通通的眼埋進他懷裡。「我最討厭你了。」
每次都讓她感動得半死……
「那要記得討厭我一輩子。」他咬她的耳。
黎葒笑了,她抓著他的耳:「這輩子我一定找不到比你更討厭的人了。」
關書旭也揚開了唇,兩人相擁在樹下,四周平靜無聲,只有風吹過樹梢的聲響,一聲聲,像是來自上天的祝福。
「小葒,」關書旭突然開了口。「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問你。」
「問啊。」黎葒有些昏昏欲睡地回。
「那天在教堂裡,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小心翼翼地問。「關於防彈背心和蕃茄汁?」
「我知道熾蠍一定不會放過我,」她喃喃地說。「所以乾脆將計就計,先搞了些蕃茄汁,再要穆聞看準時機,在熾蠍扣板機之前先射擊他的右手,雖然穿了防彈背心,但近距離一轟還是會死的,所以得先讓他失了準頭——」
「然後子彈擦破防彈背心,蕃茄汁溢出來,有個完全不知情的傻子就呆呆地跑上前去,」關書旭接著她的語尾。「真是好計謀啊,不過,要是有個萬一呢?」
「萬一?最嚴重就是——」她為時已晚地摀住嘴。
「最嚴重就是?」他有禮地問。
一命嗚呼。
沒敢回答,她逃避地蜷起身子。「啊,我想睡了。」
「你呀,」他賞了那顆背對著他的頭一個爆栗。「以後再這麼輕忽自己,我就真的再也不原諒你了。」
黎葒偷偷吐了吐舌。
就這麼像隻貓似的蜷在他身旁,良久,她突然轉過頭來道:「我想起一件事。」
關書旭輕撫著她的長髮。
「小時候我曾住在這附近。」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那撫著她發的手一停。「小時候?」
「我媽的娘家在這,小時候我曾陪她回來住過一陣子,」她用手輕劃著草皮,「那時還被壞人欺騙。」她嘟起了嘴。
「壞人?」關書旭像只鸚鵡似的。
「那年我才多大啊?六歲?八歲?」她搖了搖頭,「記不得了,只記得自己天天打架。那天,有個小男孩替我擦藥,還約了我第二天見,結果卻沒來,害我等了一天,」她朝空中揮著拳頭:「壞人!」
關書旭泛起苦笑。「他也許不是故意的。」
原來她真的是……
「我才不管他,」她的眼略帶睡意。「那時地上還放了一盤貓餅乾,我因為太生氣了,所以就把餅乾全吃光了。」
「呃……好吃嗎?」沒害她肚子疼吧7.
「難吃。」她沒說自己哭了一天,現在想起來覺得小時候的她好蠢。
撥開她額上的發,他吻了吻她的額。「對不起。」
已陷入半昏迷狀態,黎葒揉了揉眼,「為什麼要說……」她睡著了。
他原有心要信守承諾,然而回家時才知道,撫養他的叔叔發生車禍,於是他得暫時搬到隔壁鎮上的阿姨家住。事情發生得太匆促,他只來得及偷溜出去放上一盤餅乾,當時的他滿心認為她是一隻貓,還覺得貓餅乾是最好的道歉禮物……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等我一天。」他撫了撫她的發。
他那時還想著總有一天要拐她回家,三個月後回到鎮上,他天天都到這樹下等,可再也沒見到她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後,我還是將你拐回家了。」他看著她甜甜的睡顏,唇上也忍不住揚起甜笑,再一次輕吻她的額,他低喃:「我的小葒。」
風捲著落葉,捲著飄落的花瓣,陽光輕輕撒落,一切的一切都像造物主惡作劇的輕笑,那笑輕輕暖暖的,像守護著這對戀人,也像在輕聲低喃著——
從今以後,不再有孤單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