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你的身體很好?」喬蒂安問。「奧斯本大夫讓你臥床休息,但是昨天你一點都沒休息,只是在我的莊園中漫遊。」
「我覺得太好了,主爺,在這樣一個輝煌的早晨邀請我與你共進早餐,你實在是太好了。」
一絲內疚進駐喬蒂安的心田;他不能與她的目光相遇。這份好意除了在這個申明邀她共進早餐之外,別無其它了。他只是想要她下樓,在施魯斯伯裡牧師來接她的時候她能準備停當。
他真誠地希望她在離開之前不要再製造什麼事件了,她可以和施魯斯伯裡牧師呆在一塊,就這些了。
他對等待在一邊侍候他們的男僕點了點頭,又靠回椅子上,看著男僕在他的盤子裡裝滿星期四早晨該吃的食物,酥軟的雞蛋,奶油玉米,和一個剛剛出籠的豬腰餡餅。
當斯波蘭達意識到男僕遞給喬蒂安的餡餅裡面有動物的內臟時,她嚇得發抖,天哪,她一個勁地祈禱男僕不要往她的盤子裡加上這個餡餅!
「你不用自己疊被,斯波蘭達。」喬蒂安覺得沒什麼話好說,「那是女僕做的事。」
「疊被?」
「那個年輕的女僕--泰西,我想她是叫這個名字,她告訴弗勞利太太,說她去給你疊被,發現被已經疊得整整齊齊。」
「我沒有疊被,主爺,沒有什麼需要泰西做的。我沒有睡在床上。」她想起了她整個夜晚睡在柔軟的、透氣的帳子上,帳子從一根床柱牽到另一根床柱上。她變成了在霹靂衛郡王國時的大小,她想這樣可以積蓄能量,而且帳子實在是個躲避喬蒂安的那隻貓的理想的好地方。
「你沒有睡在你的床上?」喬蒂安問,「你睡在哪兒?」
「在床頂上。」
「在帳子上?」
「那是因為我害怕你的貓會闖進屋子。」
「帳子不會掉下來嗎?」
「主爺,我雖然有點份量,但我很輕。」
「但是……」她怎麼能睡在帳子上?真的,她份量不重,但是要睡在一大塊懸掛的緞子上,她實在是太重了。
不過也許帳子是被牢牢地繫縛在床柱上的,他想。「你在那帳子上是怎樣起床的?」
「我飛翔著起床。」
他皺起了眉頭,盯著她看,然後靠近桌上的盤子,「你飛翔?」
「什麼,噢……我說了我飛翔的嗎?是的,我所說的意思是,你是知道的,是我--我從一根床柱上爬下來,我是很好的爬桿能手,主爺。」
他幾乎不能相信他之所聞,不過,因為沒有他能想得出的更符合邏輯的解釋,所以他只能接受她所給予他的解釋。「帳子上是沒有地方可以睡覺的,確實是,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稀奇的事情。」
她將頭頸伸長,想越過燭台和花束將他看得更清楚些。「很舒服,在帳子上,我覺得找到這樣一個舒適的地方睡覺是沒有什麼可稀奇的。相反,如果一個令人愉快的依據已經近在手邊了,鄧要去睡在一個不合意的地方,那者是稀奇的事呢。」
他意識到這場爭論他已經被擠得沒有地方了,他想將此結束。首先,她馬上就要走了,他永遠不再會加入到這樣稀奇古怪的爭辯中去了。任她確確實實睡在帳子上去罷!「不管怎麼說,我對於你昨天夜裡呆在你自己的房間中表示感謝。」
「你……感謝我?」
喬蒂安吃了一點雞蛋,「我想是這樣的。」
斯波蘭達努力掩飾她的心神不安。作為精靈,她輕蔑地拒絕一切感激。「我從來不希望被感謝,主爺。如果我做了什麼事使你高興的話,我知道我使你快樂了,那就是對我的獎賞。請不要再表達你的謝意了。還有,我沒有走出去而是遵循你的指令,那是因為我困了,而我不能在熟睡中走路,所以我就呆在我的房間中了。」
喬蒂安將叉子放下,放在盤子上,「這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如果你不覺得困,你會違反我叫你呆在房間裡的指令?你會在黑夜中在莊園中漫遊?」
「我會直接走到你的房間中去,主爺,現在我已經知道它們在哪兒了。」
他抬起頭往上看,看見公爵的女客人正在心平氣和地啜飲一杯滿滿的牛奶。
他站直了,兩腿發抖,「牛奶。」他低聲嘀咕。
「很可口。」斯波蘭達說,微笑著,「這麼新鮮,我想它只可能是從那只能與我分享甜美的可愛的母牛那兒來的,我要給它送去一份禮物,一隻閃光的銀鈴它可以繞在脖子上,我想那會是很合適的,你是不是也這樣認為?」
男僕沒有回答,他很虛弱。
「什麼--」喬蒂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摁鈴鐺叫厄爾姆斯特德過來。
那位可笑的男管家很快就到了,手裡抱著一隻小海豹。「爵爺?」
喬蒂安兩眼直愣愣地盯著這只壯健的海豹,「你有一隻海豹?」
「我發現它躲在亞麻桌布的底下打地洞,主人,噢!」他指著那位躺倒仰臥在地的男僕大叫了起來,「噢,我的天,可憐的雷納德怎麼啦?」他衝向男僕躺倒的地方,將手中的海豹放到地上。
斯波蘭達抓住這個機會將海豹放走了,那是蒂裡捨斯,她把它放到外面噴泉那兒。「他很虛弱,可憐的雷納德,」她說。她對於把雷納德嚇壞了這件事感到可怕,不過,天哪,這些人類與這麼一小點魔法也太隔絕了!如果這些魔力的閃光使人類大叫大嚷或暈劂跌倒的話,那她怎麼能生活在這兒呢?她不能減少使用她的魔力,減少使用魔力就如同減少呼吸。
「斯波蘭達,你不要來討論這種事情。」喬蒂安說,這時厄爾姆斯特德正和另外兩位男僕將雷納德從房間中抬出去。「男僕昏厥過去了,是因為他對於他所聽見的不敢相信。」
顯然,燭台和花束使得喬蒂安沒能看見男僕將牛奶摔掉這件事,斯波蘭達意識到。「這種事情你指的是什麼,主爺?」
她言語中的疑惑口氣使喬蒂安相信她確實不理解他所說的,他坐回椅子上,「你說你渴望在夜晚給予我快樂,在我的臥室。」
「我說錯了。」 屋子裡頓時感覺很溫暖,喬蒂安拉了拉領口,在椅子中變換了姿勢,「這樣的談話很不合適。」他清了清嗓子,又拿起了叉,吃了一些豬腰餡餅。
很迷惑地,斯波蘭達從座位上站起來,站到喬蒂安的椅子邊。她一站到他邊上,就注意到他的頭髮有多不整潔,上面有很多纏繞著的東西。
小精靈的纏結。
哈莫妮。
「斯波蘭達?」喬蒂安問。
只能呆會兒再處理哈莫妮的事,她這麼思琢。她不得不,哈莫妮已經搗亂了兩次了,現在她不得不說真不知道哈莫妮還會變成什麼精靈的淘氣樣子。
「為什麼我說我要在夜晚你的臥室給予你快樂這句話很不合適呢?」
喬蒂安的餡餅哽在了喉間,他喝了三口涼開水和一口熱茶才將它嚥下去。
最後,他瞥了一眼斯波蘭達,又看到了她的慌亂。她不理解夜晚去他的臥室這句話是暗示嗎,難道她這麼純潔無知,這真的可能嗎?
不過,她確實不知道親吻是什麼,他突然想起來。
她並不是那種專事表演的成功的女演員,難道她以前的全部生活是在岩石上度過的?
他告訴自己說他不在意這些事。她很快就要與施魯斯伯裡牧師生活在一起,不再生活在他的身邊,這樣的話,她對於性的無知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這都不關他的事。
他可不在意這些事。
但是,真該死,她不能理解夜晚去他的臥室這句話的不合適之處,這怎麼可能呢?
他得搞清楚。他攙著她的手,領她出了這間餐廳,逕直將她帶到邊上的起居室裡。
斯波蘭達看到這間小小的、被陽光沐浴著的房間被春天的綠蔭點綴--嬌嫩的粉紅,黃色,白色和菘藍綠色。「太可愛了,這屋子,主爺。我們可以在這兒進餐,比那間好多了,那間屋子有些太暗了,我有點不喜歡,坐在偌大的餐桌邊上我不能將你看得很清楚。我需要看見你,這兒,我能看見你。嗨,我們可以在這兒進餐了。」
她宣佈的指令使他對她的好奇心大增,她是什麼人物?她為什麼、怎樣、以及在哪裡獲得她的這種命令人的習慣的? 有好多有關她的疑問劃過喬蒂安的腦際,他的腦袋都疼了。
「你不能這樣對我口授指令,斯波蘭達,而且我們永遠不可能在起居室用餐。我把你帶到這兒是為了討論--是為了搞清楚,你的天真無知是不是真的可能……」他將手指插進頭髮中,但馬上手就縮了回來。他頭髮中,從來沒有這麼多的纏結,它們會把他所有用過的梳子和刷子都弄折的!「斯波蘭達,如果你確實不明白在夜晚走進一個男人的臥室的結果是怎麼一回事的話,那麼在我的床上,你認為你要給予我什麼樣的快樂呢?」
她抬起他的手將它放到她的臉龐,然後將自己的臉頰湊上去。
「只要是能使你快樂的方法,主爺。」她答道,看到了他眼睛中猛然出現的一絲變化,這絲變化使他的眼睛變得黯了,儘管那眼睛銀色的深處仍然保留著奇怪的光亮。「在你的床上什麼能使你快樂?」
他腦袋中的疼痛往下沉了一些,上帝,她是怎樣地激起了他,而她並沒有說要做這個事。
喬蒂安呼吸急促起來,他從門邊走開,離她遠一點。「讓我們從頭開始,好嗎?我們將這事兒放簡單點,說你和我睡在一起,在我床上,你將做什麼?」
她注意到他的眼睛中有奇怪的亮光閃了起來,積聚著激動的光澤。「我將睡覺,難道不是嗎?在夜晚的床上還有什麼可做呢?」
他久久地盯著她看。「沒有人告訴過你……在你的生活中沒有人向你解釋過……誰……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對於男人和女人睡在同一張床上他們兩人將幹什麼一無所知?」
他的不信任對於她來說是太明顯不過了,她認定他所指的很重要的床上行為是一件精靈不懂得的人類的事情。「不,主爺,沒有人曾經向我解釋過當男人和女人睡在同一張床上時他們會幹什麼這件事。不過,如果你和我一起做這件事會給予你快樂的話,那麼,把我帶到你床上去,我會和你一起做這件事的。」
她的誠實平直可見就像她身後的橡木門板,最後,他相信她說的是真話。
她與他曾經遇見的女人有多大的不同呀!成批的未婚女子中,大多數是處女,他知道,但是,她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會對愛情的方式完全無知。她們熟知性愛,招搖她們的魅力,勇敢地調情,目的很明確地勾引貴族男人,這些貴族男人有的年輕,有的年老,但是他們所有的人都會被她們那些炫耀的展示搞得心裡直癢癢。
斯波蘭達卻以一種最真實的純潔出現。
她的這種全然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的樣兒使喬蒂安很喜歡她,他顧不得自己的允許或思慮。
「你想把我帶到你的床上去嗎?」斯波蘭達問,從地上滑行過去站在喬蒂安的身邊。「你的眼睛中有一絲閃光……這很像是激動的光澤,在你說出和你一起睡覺這句話的剎那,這光澤開始閃現。如果這是你的願望的話,我就和你一塊上床。」
她自己也不理解的這份甜美的奉獻,觸動了他內心的心弦,他以前不曾意識到它的存在。
「不,斯波蘭達。」
她靠近他,感受到了從他身體上發射出來的力量,「請,讓我答應你的願望。」
他感到她乳房的頂部擦過他的胸部,他努力克制他的慾望、他的搖搖擺擺的抵禦。「不。」
他的能力和生氣引得她靠近他,她將自己壓到他身上,立刻感覺到他的生氣流入她的體內就像救生的氧氣被深深地呼入體內一樣。「我會去做任何一件你讓我去做的事。」她許諾道,
「任何事,只要你想讓我去做。」
更近地,她更近地移向他。她渴望著,好像有一股令她不熟悉的快樂射穿了她,她想要更多的奇妙的快樂,她將手臂繞過他的腰部,將她的臀部往前湊近,然後又往後,高興地毫不害臊地將她的身體往他身上來回打擊,「噢,主爺,這份如此輝煌的感受來自於你的大腿!」
「我的大腿?」喬蒂安覺得他的嘴唇被一個微笑魔鬼指使著,「斯波蘭達,這份感受不是來自我的--」
「不要移開。」他想從她身邊走開時,她說,「請不要移開,主爺。」
他理解,當然,不過,她認為那是因為他的大腿,那真是荒唐滑稽,真不怕羞。這是他所感受到的最性感的事。也是他所遇到的最令人發笑的事。他的大腿,他這麼想著,她認為她的快樂來自於他的大腿!他覺得他自己的笑容張得很大。
他不能大笑,不,他不能。對這樣荒唐的事大笑本身也是一件荒唐的事。但是他內心的愉悅違背了他的意思,他輕聲笑了起來。
「高興。」斯波蘭達輕聲低語,「你的笑聲表明你很高興,不是嗎,主爺?為什麼,你也感受到了這份愉悅!噢,我們一起分享了這份喜悅,那真是太好了!讓我們也一起開花吧,好嗎?」
喬蒂安的愉快加深了。非常難以控制他自己,喬蒂安回過頭來猛烈地大笑起來,這笑聲比他記憶中的任何一次大笑都猛烈。
「我馬上要開花了,主爺!」
喬蒂安仍然沉浸在劇烈的歡笑之中,他無法決定他到底是得抽身離開還是得讓她初嘗做愛的滋味。
這時,他聽見了音樂,一曲柔軟的、寧靜的、遙遠的旋律在一秒一秒地變得響亮,好像在向美不可言的頂峰漸進。
斯波蘭達仍然像一株頑固的籐本植物那樣纏繞著他,喬蒂安環顧房屋四周,「那音樂是從哪裡發出的?」
她不作回答,她不能回答。這些優美的感受在她體內積聚,要將她的聲音她的思想搶劫一空,除了從喬蒂安注入她體內的優美的感受。
她感到雙腳正在離地,知道她正在懸浮往天花板而去,「正在開花,」她呻吟著說。
喬蒂安聽見她對他呻吟著說話,但是他無法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其它事物上,此時他拚命想弄明白這奇怪的優美的旋律來自何處。他下決心一定要搞清楚,最後他將斯波蘭達從他的身邊推開,然後轉而研究那令人難以置信的音樂。
然而音樂立刻消遁而去。
斯波蘭達又感受到了腳下的地面,「你為什麼打斷我開花?」
「你聽見音樂了嗎?」他問,仍然盯著房間的四周看。
「音樂?」她靠近他向他壓過去,又一次將手臂繞過他的後背,「主爺,我很願意能理解這份感受的高潮是怎麼回事兒--」
「我確實是聽到音樂了,但是它--」
「現在,我渴望你也能去感受這主要的感受。」斯波蘭達繼續說,「很顯然,你永遠沒有感受到過剛才我所感受到的情感,因為如果你感受到了,你決不會將我們兩人一起開花的事兒給停下來。」
最後,他朝下望著她,他仍然對那難以言狀的音樂感到神秘,但是,他明白此時他應該對那小小的有關他的大腿的無知做些什麼事,「斯波蘭達--」
「如果你能將你的大腿仍然--」
「你不能理解,那份感受--」
「我是想去理解的,但是你停止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現在。」
「不,斯波蘭達。」
她目光朝上注視著他,不準備去理會為什麼他不去努力獲得她所感受到的快樂,「是不是我的感受要比你的感受更強烈?我不準備從我的身上給予你同樣的迷人力量,但是如果你知道我能帶給你快樂的其它方法,我會很高興地去做的。能給予你這樣極大的快樂,那將使我快樂無比的,主爺。」 她的這席話被喬蒂安聽見的時候,她衣袍的頂部被分開了,露出了乳房,她已經完全被激起了;從她那變黑和起皺的乳頭上他能看得出來,這一眼又將他的渴望點燃了。
他在想像與斯波蘭達做愛會是什麼樣兒,就像她所說的那樣給予,她什麼也不取回,這樣反而會對他產生出她所奉獻的所有,以及他所希望得到的所有。
「主爺?」
他生起了憤怒,她引誘他差不多還在他的控制之內,他不能把她的天真無知、他對她所發現的每一件事都那麼當回事兒。
「不,」他粗聲地說。
「但是--」
「我說不,真該死!」
她走開了,突然淚水從她的眼眶裡流了出來,滴到了地毯上,「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起,我就想使你快樂,然而,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使你憤怒。無論我怎樣努力,對你的不文明的性格只能是沒有辦法!」
「斯波蘭達……」
她輕輕掠過走向門邊,當她到了門邊的時候,她記住要將它打開然後才能走出去,就像人所做的那樣。
然後,變成了一股銀色的閃光,她離去了。
喬蒂安起初跟著她,但是地上的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使他止步,朝下細看,他看見一些光束分散在他的鞋邊。
他把它們集聚起來,一些鑽石在他的手掌中閃爍。
小小的鑽石。
他覺得好像以前曾經看見過這些。在某一處地方。很久,很久以前。
斯波蘭達飛下了樓梯,直接通過了樓梯末端的牆,下一秒鐘,她已經在戶外了,在常春籐纏繞的陽台上浮游,然後是噴泉、寬闊的修剪良好的園子,最後進入了籬笆圍繞的草場,裡面種著的冷杉和小無花果樹在溫柔的秋風中吹拂。她一降落草場,立刻就消失進入了光霧之中。
在這冷冷的閃光的躲身之處裡面,她沒有能夠想通她做了什麼或說了什麼使喬蒂安這樣的生氣。她的父親是對的,人類的情感與精靈的感受相差很大,天哪,在她的理解中這些就是這樣的!
她將下嘴蜃往裡伸,將臉拉得長長的,有點沉浸在自我憐憫之中。她的王族地位使得她要什麼就可以立刻得到什麼,她很不習慣於現在這樣的無法實現自己願望的憂鬱感受--這個願望就是,喬蒂安。
她的目標是什麼?所有霹靂衛郡的子民們都在等待她去完成與喬蒂安締結婚姻的任務,這個任務要她懷上喬蒂安的孩子,而現在她所做的只是惹怒他。
「三個月。」她輕聲嘀咕,「這是我所擁有的全部時間。」
她又更深更沉入灼熱的光霧避難所中,當她在思琢如何吸引喬蒂安娶她為妻的方法的時候,她失去了時間的蹤跡。
她在思索他所提到的床上行為,他可以百萬年地否認他對此的興趣,但是她已經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真實。她和他在床上的行為中一定有什麼東西激起了他,使他激動。
他希望與她在床上所做的,她猜想,這不僅僅會給他帶來快樂,而且可以吸引他。
不管怎麼樣,不管用什麼方法,她必須和他一塊到他的床上去。在他對她做完了每一位男人要對每一位女人所做的事之後,他就會娶她。她對此很肯定。也許,他會允許她參與到那來自於他的大腿的快樂之中去的。她當然很希望如此,因為她還仍然保持著對那完全開花的美妙感受的好奇和渴望。
她急切地要開始她的計劃,所以走出了閃光的光霧避難所,她看見黃昏已經降臨。天哪,她在光霧裡面呆了幾乎整整一天!
「噢!噢!我在-在那兒看見過你!」一個男人在說話,「你是-是你?你-你知道這是私-私人房產嗎?屬-屬於樺-樺詩莊園的公爵,屬-屬於他的。」他在等著看,看這位漂亮的姑娘是否會嘲笑他的口吃,就像所有的人所樂意做的那樣。
斯波蘭達轉過身,看見一位男人在對她說話。他的衣服被弄髒了,草兒插在灰色的頭髮裡,舉著一條長長的皮帶,皮帶的另一頭牽著喬蒂安的那匹高大、漂亮的黑色駿馬。
她想這男人一定是看馬的馬伕,「我叫斯波蘭達,我保證公爵是知道我在這個莊園晨的。你怎麼稱呼?」
她看上去並不介意他的口吃,他笑了,「我叫赫伯金斯。」他說,看了一眼她身上穿著的紫羅蘭色的衣袍,雖然他不太懂女士的服飾,但是他覺得這衣服看上去像是休閒的衣袍。他搓著自己的灰白色鬍鬚的下巴,想了想,然後又笑了,「你就是他在草場上發現的那位一絲不掛的姑娘?」
「你怎麼知道那就是我?」
「噢,閒話早就傳開了,斯-斯波蘭達小姐,不僅僅在府邸中傳開了,而且周圍很快也傳開了。爵爺已經被談論了好多年了,有些惡語中傷,不過不是他的僕人。我們對爵爺都很忠心,我們是這樣的,他的在麥倫克勞富特的佃農們也都很忠心,麥倫克勞富特是我住的地方。」
斯波蘭達對這位口吃的友好閒聊者很熱情,「那麼,他待你們好嗎?」
「我按-按時得到酬勞,爵-爵爺……是的,小姐,他-他待我們很好。但-但是,他是……嗯,我沒有不尊重他的意思,你不介意吧,但-但是他是個令人難以理解的人,爵爺。他過-過去並不是這麼嚴厲的,顯然。當他還是個少年的時候,他常常到我的馬棚裡來,他常常來。從來不多說話,但-但是他看上去喜歡與我作伴,甚至有一次他還對著我微笑。」
「難道他以後不再對你微笑了?」
「不,但-但是,他的使人困頓的悲傷,有著使人困頓的悲傷的人是不會微笑的。我和-和他不太多說話是--是因為……是的,他是-是公-公爵……我與-與他在一起有點緊-緊張。但-但我一直祈願他能-能夠快樂。」
斯波蘭達從眼角望出去,她看見赫伯金斯的祈願飛向了天空,儘管她看不見那些星辰,但是她知道這個男人的祈願已經找到了一顆星得。「為別人祈願意好的事情確實是件好的行為,你會為這樣的忘我精神得到好報的。」
我明白怎樣回報你,她這樣想,記起了他的口吃。
「你回莊園之後要留心點,斯-斯波蘭達小姐。」赫伯金斯提醒她,看看四周,好像有間諜在偷聽他所說的話似的,「我知道爵爺今天不高興,他不高興,他什麼時候發怒,我永遠是知道的。他像疾風似地跑進馬棚,好像能把路上所有的東西刮跑似的,然後他騎上馬,像是有魔鬼在後面追著他。他今天一早就騎馬出去了,騎了有好幾個小時,平時他騎上幾個小時以後回來,情緒就會變好了,今天可不是這樣,他騎馬回來時比他出去的時候情緒更糟了,更糟了,所以如果你能離-離開他一段時間那就太-太好了。」
斯波蘭達合上了眼睛。
爵爺今天不高興…… 不高興…… 她戰勝了剛才的失敗情緒,低著頭,她的下巴快要觸到她的前胸了,「我多麼想使他快樂呀,」她尖聲說道,「但是他一直是這樣生氣。」 「過來,斯波蘭達小姐,事情沒有那麼糟,是不是?你該讓爵-爵爺自己去想一會兒,然後他-他會走出來的。你會看到的,當你漸-漸地瞭解他的時候,你會明白他不是那種壞的人,他-他只不過有點嚴厲,現在他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的。」
「瞭解他?」斯波蘭達問,將頭抬起來。
「你比我們這些人有-有更好的機會,除了泰特先生。為什麼,你和爵爺一起呆在府邸裡面,做他的客人……你會比-比我們更瞭解他。你一旦理解他了,你就可以使他快樂了,是不是?」
「但是我以前認為我瞭解他。」
「噢?」赫伯金斯繞著他的連鬢鬍子,「你-你知道他在假期裡喜-喜歡做什麼?你-你知道他最喜歡什麼顏色?他最喜歡讀什麼書?在他的生活中最希望完成的是什麼事?不管你發現了他的什麼都可以,任何一點小的東西都可以使他微笑的。」
「呀,是的。」斯波蘭達低聲說,這才意識到她確實不瞭解喬蒂安的厭惡、習慣、喜好和夢想。「你是對的,赫伯金斯,我必須盡最大的努力去瞭解他,我要問他許多問題,仔細觀察他所做的事!我要記住他的每一件事。」
赫伯金斯抿嘴笑了起來,「你可以這麼做了,小姐--在這兒呢,馬納斯!」他大叫一聲,這時這匹駿馬推著他的後背,差不多要將他推倒了,「這是馬納斯,斯波蘭達小姐,我-我說不好,但是這匹爵-爵爺的馬懂得我。」
斯波蘭達很想去拉拉這匹高大的駿馬的耳朵,但是她有點害怕,裝飾韁繩的皮帶上繞著一圈鋼鐵的環。
「馬納斯是匹好馬,但-但是他有點不好的性格,不-不好的性格,他咬東西。」
斯波蘭達看著駿馬的黑色眼睛,「你為什麼咬東西,寶貝?」
馬溫順地嘶鳴,一次,再一次,第三次。
「它晚上睡不好。」斯波蘭達說,「這使它很煩躁,它的馬廄太靠近牲口棚的門了,你是知道的,秋天和冬天,夜晚它能感到穿堂風,它就睡不好。春天和夏天,外面螢火蟲般的亮光使它睡不著。把它的馬廄搬到牲口棚的當中,那兒它就不會感到穿堂風也不會看到有螢火蟲般的亮光了。這樣的話,它就可以休息好,就不會咬東西了。」
「什麼?你-你是怎麼知道它有這些不適的?」
斯波蘭達笑了,「他告訴我的。」
赫伯金斯眼睛睜得大大的,它們水汪汪的,眼睛要眨動,這姑娘一定是發瘋了,他想,或者她是…… 或者她是小妖精。
「赫伯金斯?你有什麼麻煩嗎?」斯波蘭達注意到他眼睛中的痛苦表情,她將手指在他那有著連鬢鬍子的臉頰上撫摸。
被她撫摸著,所有的恐懼,所有的憂慮都消失了,他感到一種深邃的良好感受。她是好人,這時他明白了,像天使一般甜美。「我在想,你能-能吸引樹上的小鳥,斯-斯波蘭達小姐。」
「也許吧,」她答道,眼睛閃著光,「不過,我首先得吸引主爺。再見了,赫伯金斯。」
她看著他轉過身,然後她輕快地走出草場,像流體似地在籬笆下滑動,好像籬笆是由光霧做成的似的,她滑到了另一頭,一隻麻雀從小無花果樹的樹枝上飛下來,落在她的肩膀上。
赫伯金斯笑了,「她能吸引樹上的小鳥,馬納斯!爵爺這次可擋不住了!再見,斯波蘭達小姐!」她向他招手,繼續滑向府邸,一個重新獲得的決定充滿了她整個的身心,她要使喬蒂安快樂,讓他沉浸在他原先的想法中,這肯定不是個辦法。
她很快就發現了一條可愛的白色鵝卵石鋪就的小道,色彩鮮艷的三色紫羅蘭花沿著石頭的道路而開放,還有蘋果樹和細細的黑草莓的籐蘿。她撿起了三隻蘋果,心裡默想著這些濕漉漉的草莓。她將手伸入纏繞著的黑草莓之中,她看著它們,莓子就放大了,變得充滿了汁水。她撿了很多,將這些水果從刀子的衣袍頂口處塞進去,然後回到了府邸。
她走到了主樓前,在那兒,她看見一位高大的、結實的人從烏黑珵亮的馬車上下來,雖然他長得很結實,但是他看上去還是不如喬蒂安健壯,她的這一觀察發現使得她很高興,她自己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喂,」她與他打招呼,小心翼翼地與他的馬車保持距離,因為馬車上有很多金屬的東西。「你已經拜訪主爺了?」 珀西瓦爾·布拉克特看了一眼這位穿著長長衣袍的姑娘,不知道該作出皺眉的表情還是微笑的表情。她是美麗的,異常的美麗。
但是她穿著的衣袍,裡面塞滿了水果,這件衣袍,他注意到,上面有安伯維爾的家族飾章。 太有趣了,實在是太有趣了,「我叫珀西瓦爾·布拉克特,布萊韋爾莊園的公爵,」他說道,將手伸上去拍著自己完美的梳理整齊的頭髮。
他說話的時候,麻雀從斯波蘭達的肩上飛走了,消失在空中,這時,斯波蘭達猜想,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那種很友好的人。
斯波蘭達瞧著他,她認為他是位英俊的男人,他的眼睛中有綠蔭,就像新長的z綠草,他那厚厚的、捲曲的頭髮使她想起了富饒的黑色土地。
但是他的臉上有種萎縮的表情,這大大地減損了他的英俊好看,他的這個萎縮的表情不得不使她覺得他剛剛聞到了一股不合意的氣味,「主爺也是一位公爵。」
「主爺?你是指爵爺吧?」
斯波蘭達皺了一下鼻子,「我想當我們一起提到他的時候,他應該被稱作我們的主爺吧。」
「呵……是的,我想是這樣的,」珀西瓦爾自言自語似地說,他的目光往下看著她,看見了她的粉色的小腿肚,細巧的膝蓋,還有一雙小小的赤腳。
「你看著我的樣兒與主爺看著我時一樣。」很快地,他將目光移上去移回她的臉孔,「那是什麼樣子的?」
「就像一隻餓急了的青蛙。就好像沒有比我更好吃的東西似的。你知道嗎,甚至當我穿上了這件緞子的衣袍之後,他還像一隻餓急了的青蛙那樣盯著我看。」
「確實是這樣的。」珀西瓦爾的思緒開始被這可口的猜疑纏繞上了,「你在這兒是不是與喬蒂安住在一起?」
斯波蘭達點點頭,伸手撫摸著一片菊花的葉子,「他給我一間黃色的臥室住,今天夜裡,我要睡在他的臥室裡。」
珀西瓦爾假裝撓著自己的上嘴唇,實際上是為了藏起他的大笑,噢,一則多麼驚人的閒話材料呀!「你是什麼時候來這兒與喬蒂安生活在一起的?」
「昨天。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要給予他快樂,但是我--主爺很不容易高興。今天夜晚我要使他高興,儘管他不容易高興。我不知道他將會在床上對我做什麼,但是他眼睛中有迷人的激動閃光,所以我一定要在床上給他快樂,你也一起到那臥室裡去嗎?如果你準備去你可以與我同往,一起到那臥室去。」
珀西瓦爾的竊笑在他的手掌後面躲藏著,他到這兒來,是懷著狡黠的心計的,他想知道喬蒂安到底對格洛珊斯特果園瞭解多少情況,不過從他目前所擁有的確定的已閃爍出來的情形來看,他的生意得暫緩一下。
這姑娘是處女,這是肯定的。不知道喬蒂安打算對她做些什麼樣的可愛事兒呢。
不知道喬蒂安是怎麼了?他並沒有花些麻煩把他的聖女謹慎地安排在倫敦鄉下,就像其他貴族對他們的情婦所做的那樣,相反,他把她直接帶回了莊園……帶到了這塊領土的那些先生和太太的鼻子底下,他們會熱情高漲地議論這位公爵領地內的新帶回的蕩婦,比議論他們之中的某一位做他的公爵夫人的熱情高多了。
是的,她不是一位蕩婦,珀西瓦爾輕輕地自忖,但是今天夜裡她在喬蒂安的床上會獲得一個極骯髒的頭銜的,她也將被愛到一個小小的不文明的責備,在外面亂跑,只是穿著她情人的衣袍。
當他想到這個下午他到這兒來得到了多少情況時,珀西瓦爾忍不住自己的高興情緒。 瑪麗安娜·切斯特登將是他的了。
「你也進去嗎?」斯波蘭達又問了一句,不知道是什麼思緒抓住了他的注意力。
「不。我-我突然想起我沒有時間去拜訪喬蒂安。」他從衣袋裡取出懷表,「噢,天哪,快要五點半了,我有一個七點鐘的晚宴要參加!我得上路了,小姐,遇見你我很高興,實在是太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