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閣山上,終年雲霧繚繞,遠觀山形雄偉陡峭,近看山路入口則有座巍峨高聳的牌坊矗立於山腳之下,白冽冽的外觀教一般人看了不免油然而生敬畏之意。
一道瘦削的身子,無視於週遭多變而空靈的風景,逕自緩緩步行至牌樓前,男子抬起頭,很仔細地看著這石柱上的每一處,彷彿在測覽著一件雕工精細的藝品,半晌,他微側過身,將視線轉而投射至更遠更高的藍色晴空,除了雲之外,並沒有什麼東西遮擋住他的視線,眼前是空空蕩蕩的,就像他此刻的心。
他不太曉得自己是否應該回來,因此一路上走走停停,然而,腳步卻不斷像被吸引似的朝著這個方向走,這兒是他又愛又恨的地方,現今再回來,卻已無法再用以前的眼光去看待了。
零零散散的車隊這時由他身後經過,他回身一看,只見有兩人挑著扁擔,一個身著黃衣,另一個則是青衣道服的打扮,兩人正由他身前經過,較年少的黃衣道士顯然覺得眼前的男子十分礙眼,劈頭就開罵了。
「打哪兒來不長眼的渾小子?看見小爺我,也不會讓讓是吧?待得怠誤了大事,休怪小爺拿你開刀!」
那男子也不多話,便依言向後退了幾步,精光暗含的銳目不經意地掃視一下眼前這兩人,確定他以前並沒見過,未及多想,隨即便拱起手來,狀極有禮地開口問道:「敢問道爺,今兒個是否正是貴派新任掌門即位大典?」
黃衣道士聞言,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下男子寒磣的穿著,心下頓起鄙夷,但畢竟是自居名門,一時之間也不好將嫌惡表現得昭然若揭,但說起話來總是帶了幾分不客氣。
「正是,這位爺兒,你可有收到帖子?」那黃衣道士心下頗覺奇怪,若是重要的貴客早就在兩、三天前全都到達山上了才對。
「我沒帖子。」男子立刻道。
沒帖子?那肯定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了,黃衣弟子心想,正要說話卻被身旁那青衣弟子伸手阻止了,只見他打了個稽首,十分客氣地說道:「沒帖子也不打緊,今兒個我派並不設門戶之禁,為的就是能讓江湖上眾位朋友均能到場觀禮,只是我倆還有要事在身,不便為您帶路,您就請自個兒上山吧。」
那男子微微一挑眉,便逕自去了,那黃衣弟子見他離開,隨即撇了撇嘴角。
「唉,不設門禁不就等於門戶洞開,連阿貓阿狗都可以進來了麼?嗟!」說完這話後,他正要提腳跟上青衣弟子,卻又被人喊住。
「請問……」背後傳來一句女聲。
那黃衣弟子心想,不速之客還真多,正要打發過去時,那女子卻不待他回身便先竄至他身前,乍見那女子,讓他差些怔愣住了。
隨女子而來的是一陣沁人心脾的桃花奇香。
「請問,這兒就是通往貴派的山路麼?」那女子身著樸素,包裹嚴密,僅露出一雙盈然雙眸,但卻無法遮掩旁人對其絕色的聯想。
當下只見黃衣小道登時結巴起來。「姑……姑娘是……打哪兒來的?」
女子一愕,隨即便道:「我……我不能上去嗎?」
那弟子顯然有些暈頭轉向,竟也不管對方究竟是何來歷,傻呼呼地便答:「姑娘想必是來觀禮的吧,今日是本派新任掌門人的接任大典,上頭有令,江湖各路朋友皆歡迎共襄盛舉,姑娘只要沿著這條山路便可到達攜霞廳,那兒就是啦!」
那女子聽著,表情有些發怔,最後聽見可以進山的話後,這才像被人推了一把似地醒將過來,也不謝過,便匆匆轉身往山上直奔面去,那黃衣弟子沒察覺到其中怪異之處,反而還十分疑惑。
「奇怪,不曾聽說過有這麼漂亮的姑娘,簡直要比咱們夫人還要美上三分!」黃衣弟子自顧自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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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山上,人漸多起來,鬧熱的氣息川流於一向沉靜的院落之間,平添幾分人間煙火,路的盡頭處是蒼松派攜霞廳,廳上早聚集許多江湖朋友,或爾高談闊論,或爾竊竊私語,說的全都是今兒個的掌門就任大典之事,誰都沒有注意到廳裡的角落處,還站了個行止奇異的男於,他不跟任何人說話,也不四處走動,就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吵吵嚷嚷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這時又有一個青色道服打扮的青年男子從後頭走了出來,趨前向眾人拱手施禮後,期聲道:「在下蒼松派第十一代弟子孤星河,歡迎眾位前輩及朋友不辭千里前來參加本門的盛會,著實令敝派蓬壁生輝,光榮之至……」話說到一半,後頭突傳出一陣細碎的沙沙聲,孤星河聞聲向後看,這時大廳上的眾人亦因見到來人而一陣嘩然。
「原來……傳聞是真的!」
「傳聞?什麼傳聞?」
「一笑江湖半傾倒,就是指這武林第一美女,商離離啊!」有人掩著嘴,偷向旁邊人說著,然而那音量卻足使週遭的人統統聽個一字不漏。
「一笑江湖半傾倒?好大的威名兒!」
「那可不,你瞧她的模樣……連京城四大花魁也比不上。只可惜呀!名花有主嘍!她就是新任掌門孤行雲的過門妻子。」
就在眾人驚歎於商離離的美貌之際,那被談論的主角卻仿拂聽不到似的,閉月羞花的面容上掛著一抹矜持從容的微笑,一身杏色常服,妝點幾分胭脂,如雲秀髮端莊地梳成個垂髻,插上螺鈿飾面的金簪,雖是簡單打扮,卻已足將今日到場的諸多女子給比了下去,有誰能像她這般,光站著就能流露出無邊嫵媚來?
「眾位前輩,小女子商離離見過各位。」目光環視了廳內一圈,商離離顯然十分滿意大夥兒因驚艷而靜默下來的效果。
「外子因潛心修練,此時正是水火交濟的緊要關頭,別說出關了,就連半點聲響也有可能導致走火入魔,以致無法及時出關受封,不能到此親迎,得罪失禮之處,望各位海涵,小女子不才,斗膽擅自決定代行雲出來向各位陪罪,麻煩眾家前輩兄弟勿怪。」
「可是時辰已到……」人群中隨即有人道。「誤了吉時那怎麼好?」立掌門人而掌門人卻不在現場,這豈不荒謬?
商離離見情況有些紊亂,當下立刻決定。「眾位勿擾,離離有一計策。」
「什麼?」
「家師仙逝之時,曾交給我夫一塊玉珮,此佩乃我派掌門繼承人必持之信物,見玉珮則猶如見人,不如將這塊玉珮請出來,我夫也就算在座了,如何?」
「此計甚好。」孤星河忙不迭地點頭附和。「我這就去請。」話畢便匆忙走了進去。
而廳上一夥江湖豪傑皆面面相覷,似乎從沒想到堂堂一個就任大典,居然會由一個小女子全盤操控掌持。
不多時,孤墾河雙手捧了個盒子由裡頭走出,商離離面露微笑,上前揭了開來,眾人一看不禁發出讚歎之聲,原來那玉珮約莫巴掌大小,通體碧瑩,果是世間稀品。
「見玉如見人,我等在此宣佈,蒼松派第十任掌門,便是孤行雲。」
「玉珮是假的!」
就在商離離語音方落的同時,台下人群中忽然發出一聲厲喝,幾乎要將所有祝賀的笑聲都蓋了過去。眾人一驚,紛紛回頭望向聲音出處,只見後頭一個人影緩緩步出,直直行到商離離身前。
「玉珮,是假的。」他又慢慢地重複了一次這句話,然後,抬起頭來。
商離離心魂一震!「是……你?!」
「是我。」男子面無表情。
「他是誰?」眾人已在揣測。
「他……有些面善……好像……」
「我想起來了!他是孤自裳,孤行雲的師弟!」
「師弟?師弟怎會顯得如此潦倒?再說……他還說那塊玉珮……是假的耶!」
就在一群人的討論聲中,孤自裳與商離離的眼神冷冽地對視著,但那其中卻又夾纏著一種愛怨交錯的心緒,孤自裳面對眼前這俏生生的女子,只見她麗妍慚花、容姿愧月。
難以忘懷的往事洶湧而來,讓他痛楚得幾欲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她依舊和從前一樣的美麗,眼底眉梢儘是楚楚可憐的軟弱姿態,但孤自裳並沒有忘記,她那股隱藏得太好的冷肅。
就是那一道殺氣,教他時時刻刻得以不忘記那教訓。即使她再美麗,也猶如一朵毒花。
人群的聲音,突然揚揚沸沸地貫人孤自裳耳中。
然後商離離動了動身子,因驚訝而怔然的神色,陡然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二……師兄。」
商離離又愣了一下,不過這回她並沒有停頓大久,笑意甜美地漾在她的雙頰,她的神情轉變得極為快速。「本派今天實是喜上加喜,不但我夫即登掌門之位,連在外雲遊、一度下落不明的二師兄都回來了,各位前輩,這就是我的二師兄孤自裳。」
人群中一陣沸騰。
商離離下了台階,便趨向孤自裳身前,伸出手來想拉他,不料孤自裳卻一個退步,躲開了商離離,商離離的纖手碰了個空,卻也不惱怒,仍細聲道:「今兒個是行雲的大日子,有什麼重要的事,咱們待會兒再說罷?」
「你這是求我?」孤自裳冷冷道,然後注意到一瞬之間,商離離的眼神中差些沒噴出火星來。
她這次沒有回答,一旁的孤星河似乎察覺了情況不對,立刻想跳出來轉移話題。
「我看別再耽擱下去了,否則吉時都要過啦!」孤星河拿著玉珮將其高高舉起,便朗聲道。「多謝各位前輩前來祝賀,我僅代表本派掌門人再次謝過各位,攜霞廳後己略備素菜水酒款待各位,請大家前往。」
孤自裳突然插道:「你敢以玉珮代表孤行雲?」
孤星河不自覺一身冷汗,卻又極力想辯駁。「我憑掌門信物,有何不妥?」
孤自裳冷肅地勾了勾嘴角。「當然不妥,第一,我之前說了,玉珮是假的,第二,你算哪顆蔥?」無視於對方聽了這番話後,脹得通紅的面頰,他又道:「蒼松派傳人的玉珮形色火紅如炬、狀為升龍,並非眼前這塊通體翠綠的寶玉,以假物宣誓,有用嗎?」
此話一出,雖是淡淡的不經任何修怖,卻教在場之人開始議論紛紛。
而商離離的臉色這回真全變了。「二師旯,你既然說掌門持有的玉珮不該是這個模樣,那麼難道你有真正的信物麼?」
孤自裳似早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他冷然道:「信物不在我手上。」
商離離聞言,美麗而僵凝的臉上忽然鬆弛了下來,甚而過於驚喜地發出一聲嗤笑。「你說什麼?你沒有信物?」
「我是沒有。」孤自裳道。「不過那並不代表我說的是假話,事實上這件事除了師父還有我之外,世間尚有一個人知曉蒼松派掌門人信物的真實模樣,那人便是少林武佛聞達大師。」
「什麼?!聞達大師?!」眾人又是一陣暄嘩,誰都知道聞達大師乃武林泰斗,說話更是極具份量與公信,既然聞達大師知道玉珮的真面目,那商離離今天安排的大會根本就是瞎鬧一場。思到此處,大伙紛紛開始陷入一種被耍弄的不滿之中,品行較差的,甚而罵將起來了。
「一個臭娘兒們也敢發英雄帖!活得不耐煩了是嘛?」
「女人家繡花不繡花,跑出來跟本大爺稱兄道弟的,丟人不丟人啊!」
商離離不是聾子,她越聽面色越是死白,但現在如果自亂陣腳的話,道行也未免大淺了,她不是簡單人物,昔日既然有辦法使孤自裳吃她一劍,今天她也就有辦法教他再死一次!
「呵呵呵呵!」她突然掩嘴笑了起來,聲音嬌脆如鈴,彷彿聽了什麼有趣的事物一般。「你說聞達大師知道玉珮是真或假,但聞達大師身在千里之外,又怎能親來證實?你這分明是無真憑實據卻故意要使眾人誤會。」厲聲喝完這段話後,商離離神態霍而一轉。轉眼間楚楚明眸之中竟蓄了滿眶淚水。「二師兄,你就這麼見不得大師兄好麼?」
孤自裳有些錯愕。
只見商離離仍兀自抽噎著,狀若悲慟至極。「師父沒有將掌門人的位置交給你,你是不是因此心中對我和大師兄懷有怨憤,甚至為此離開?」
「……」孤自裳索性不語。
「二師兄大可不必這麼做,更毋須編一套自以為是的謊言,師父要你下山,正是為了避開這場面,明明沒有玉珮,為何又要不擇手段的破壞這場盛會呢?」
正當商離離說到哀淒處,人群後頭忽然傳出一個聲音。
「他有玉珮!」
商離離一嚇,抬起頭來,只見人群分成兩邊兒,由後頭走出一個女子,淡淡桃花香迎面撲來,眾人不禁一陣陶醉。
「這是哪來的姑娘?竟身懷奇香?」
「她說孤自裳有玉珮,這是怎麼一回事?」
疑問聲中,孤自裳聞見熟悉的氣息,一回首,竟是怔了。「……芳……」她的名字梗在喉頭,孤自裳喊不出她的名。
她怎麼會來?她不是一個他曾經作過的夢麼?
然而此刻,她卻亭然地站在他的身前,除卻眼神中的疲憊外,她的一切,正如同他夢中一般,那如夢似幻的絕塵樣貌讓所有人為之屏息。
但見那令他魂牽夢縈的人兒迎著他的視線,伸出自己的手掌,緩緩打開,裡頭躺著的,正是塊火紅的升龍佩!
她仍舊看著他,慢慢走近他,然後,輕道:「孤大哥,你的玉珮。」
孤自裳循著她的視線,將手慢慢搭上芳菲的掌心,透過玉珮傳來的,是溫度。
這提醒他面前這女子是真實的。
下意識的孤自裳忽然一個旋身,將身上的大黑斗篷給卸了下來,另一手順勢拉住芳菲往自個兒懷裡帶,頃刻,芳菲身上已多出了一件斗篷罩住全身,只餘下半張臉,透出晶瑩白皙的面頰及粉嫩如桃的唇瓣。
「你怎麼來了?!」孤自裳沉聲問道,有一種作夢猶醒的不真切感,她怎麼會在這?!
芳菲卻全然無感,她的情緒已被再度見到孤自裳的喜悅給佔滿了,一種充實取代了思念與空虛,夜以繼日的摸索尋找,終於在今天見著了他,教她如何能不歡喜、如何能不激動?!
「我曾聽你提過這兒,所以我想……說不定到這兒來,可以找到你……」她一字一句地說著,孤自裳聞言,不由得苦笑。
傻姑娘啊!若他那時心念一轉,不想上山來揭穿這場大陰謀,那麼屆時她該怎麼辦?
想到她一個未曾涉入塵世間的女子,竟就這樣孤身尋來,路上不曉得吃了多少苦,卻全是為了他而來,任憑孤自裳的心再如何冷硬,也不得不為之感動了。
這一切均落入大廳所有人及商離離眼中,眼看他們兩人竟旁若無人的對視交談著,而芳菲恰恰又明顯地將商離離給比了下去,這教商離離怎能不恨?
她向來自負美貌,又怎能容忍屈居他人之下,加上瞧見孤自裳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商離離竟莫名地又妒又嫉。
芳菲原本滿心沉浸在重逢的喜悅裡,但不知怎地,忽察覺到一股不友善的氣息,她微微一顫,不明所以,但也沒多加理會,便將玉珮塞進孤自裳手中,然後輕輕地自孤自裳懷中抽出身子。
「你要去哪裡?」孤自裳自然不放她。
芳菲回頭,晶瑩的雙眸凝視著他。「我是來還你玉珮的,知道你還好好的,不枉我心心唸唸的追尋,我就安心了……」她緩緩地道。「孤大哥,你多珍重。」
「慢!」孤自裳想也不想就將她拉回來,然後將她箍著,也不待她說話,便拿著那塊玉珮,展示於眾。「這一塊就是祖傳升龍佩,只有歷代蒼松派掌門人方可持有,升龍佩是真是假,我不再說,各位儘管去求一個答案,屆時也不枉我白走一遭。」
這幾句話說得擲地有聲,倒教別人再無法開口了,而情勢急轉直下,孤星河只好出來打圓場。
「這或許是有些許誤會,總而言之,本派必會盡速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這一次的繼任大典,就姑且延後,還請各位前輩、江湖弟兄多多寬諒。」
這期間,商離離不發一語,她的注意力全被那來路不明的美貌女子給勾走了,她是誰?從哪裡來?又是怎麼和二師兄相識的,還有……還有……
她為什麼比自己還要美麗?!
攜霞廳上,眾人已經離開,只剩下四個人分據雙方。
商離離的眼神片刻未曾移開。
孤星河想說些什麼,卻知道自己沒那個份量,於是只好暗裡扯了扯商離離的袖子。
商離離回過神來,冷笑著開口。「好了,如二師兄所願,掌門人的事兒擱了下來,現在可怎麼辦好?」
奇怪,孤自裳想道,從前被她迷得暈頭轉向,就連她使心計耍壞時,自個兒也渾然不察地傻傻栽了進去,然而今日再見,她卻再也引不起他任何愛戀的情緒,他甚至為了自己在受傷那段期間對商離離念念不忘的事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商離離的存在是強烈的,他無法不感覺,但一方面又恐懼,即使他知道自己將不再為她所迷惑,卻仍不自覺地恐懼被她勾引。
那是絕對的愛情褪去後所殘留下來的苦果,愛的感覺沒了,苦澀與見到對方時的震顫卻仍猶存。
芳菲注意到他的僵硬和沉怒,忍不住瑟縮了下,那輕微的動作讓孤自裳瞬間回過神來,下意識緊握了下她的肩膊,芳菲抬起頭來望著他,晶瑩的水氣似就要從細長的眉睫中落下。
她好痛苦,因孤自裳的情緒。隨著他的視線望去,她瞧見一個絕世女子,艷色流露著嫵媚,柔笑如盛放的牡丹,秀髮盤成的漩渦折射著細心保養的光輝,紅潤細緻的膚色與雖包裹得密不透風卻依稀可見其窈窕的身段。
她是芳菲行至目前為止所看過最美的女人,連她都忍不住要為她怦然心動,商離離那攝魂也似的魅力,真教人為之驚詫。
「二師兄,你們直勾勾地瞧著我做啥?我臉上長了療麼?」商離離知道芳菲一瞬不瞬地瞧著她看,便說。「難得帶了個姑娘回來,方纔那些煩心事就甭提了,我以做嫂嫂的身份,也該為你高興,這位姑娘喚什麼名,家住何處?」她故做親熱的想趨前拉芳菲的手,沒想到還沒碰到,芳菲便被孤自裳拉到身後去。
「你別碰她。」孤自裳捍衛性地道。
商離離銀牙暗咬,從來沒有人能這樣對她!他孤自裳憑什麼以為自己會是個例外?!「二師兄,你對我有太多誤解。」商離離垂首,轉眼間竟滑出了淚珠兒。「況且你我都清楚,門中不能一日無掌門,我這麼做也是情非得已……」
孤自裳不語,漠然看著眼前這個哭泣的女人,心中的厭憎無可遏止地益趨強烈。
他不欲同商離離多談,轉首對著一直沒插上話的孤星河道:「大師兄呢?他在哪兒?」
孤星河一時語塞,商離離沉怒地掃了他一眼,似乎為了他還站在這裡,以至於打斷了她的使媚而感到生氣,孤星河就在這種壓力下唯唯諾諾地回答。「師……師父,他……他閉關多日,目前還未出關……」
孤自裳打斷他。「師兄若在山上閉關,那每日午時一刻,閉關的松雲洞應該會有真氣冒出,等到明天時辰一到,很快我就能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
孤星河皺著眉頭。「我怎敢欺騙師叔,師父真的在閉關。」
「那好。」孤自裳點了下頭,擁著芳菲便要往後頭走去。
孤星河沒能阻攔他,商離離見他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銀牙暗咬,甚為氣憤。
「星河,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去幫你師叔整理房間!」
孤星河吶吶地銜命而去。
孤自裳淡漠地看了商離離一眼,這:「不用費心了,我哪兒都住得。」
「那怎麼行呢?」商離離意有別指的。「你能睡柴房馬廄,你身邊那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也能跟著你睡柴房馬廄麼?」
芳菲聽見這話,也不知是諷刺,她回頭過來,粉若春櫻的唇畔含著抹寧心的淡笑。「沒關係的。孤大哥在哪,我就去哪,柴房或是馬廄,我都無所謂。」
這幾句話說得極是真切誠懇、情意纏綿,商離離聽了卻是備感刺耳,這讓她想到過去的事。
過去,其實也不算太久,那時孤自裳曾摟著她,她也曾擁有孤自裳專注的凝望和憐惜,但今天再見,仇恨卻已將他倆劃隔至不可能再伸手相觸的兩端。瞧見了孤自裳看她的那副神情,那種鄙夷和漠視的神態,是她身為一個女人至今還不曾受過的羞辱!
商離離再難忍受這樣的局面,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得把袖子一擺,這:「叫客人睡柴房馬廄,不是我們的待客之道,更何況是二師兄回到自個兒的家來,方纔我只是說笑罷了,妹妹請勿見怪。」說到這兒,她突然以袖掩口,有些驚詫地像想起什麼事情似的。「只是……孤男寡女……同睡一房……這未免……」
孤自裳劍眉微蹙,頓了一下,正要開口時,芳菲卻說話了。
「我和孤大哥在桃花村時也是住在一塊兒的。
商離離聞言,臉色不由得一變。
孤自裳忙打斷芳菲的話。「給我們兩間相鄰的廂房。」
話畢,他便帶著芳菲離開攜霞廳,只留下商離離,偶人般的僵立當場,她為了今天而精心做的打扮與妝飾,似乎都變成了一種可笑的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