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想到這裡?」欣賞這片美景真令人心曠神怡。上官紫翎喜不自勝地讚歎著。
匆匆離開了騰龍居,龍翔就帶著她一路到了這兒,尚末反應過來時,紫翎已和他一起上了這艘雅致的畫舫。
「喜歡嗎?」
「嗯!」說真的,她是打從心底喜歡這片讓人忘卻塵間俗事的美景。
「很漂亮,彷彿身在仙境一般。」她由衷地道。「雖然我生在江南,長在江南,卻沒這個福分能體會「置身仙境」這種感覺。」
多希望爹娘也能親身體驗眼前這幅景致。她明亮的雙眸頓時蒙上淡淡的陰鬱與哀愁。
「那不是你的錯!」他淡淡地道。
上官紫翎抬頭凝視眼前偉岸的男人,驚訝於他的敏銳。
他居然能看透她的心思?!
頓時,連日來的相處一幕幕地劃過腦海:笑的龍翊、怒的龍翊、溫柔的龍翊、霸道的龍翊……不一樣的情緒,卻同樣只為她!
「為什麼?」原本以為只是存在心底的疑問,等到接觸到他兩泓深邃黑眸時,才發現已出口。
「嗯?」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終於提出一直怯於探索的問題。之前,她因為無法同等付出,所以只能逃避。而今,她只想確定自己的感覺和他的答案。
龍翊緩緩地說道:「因為你特別,因為你值得--就在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確定自己的感情。這樣夠不夠?」他的話語如湖水一般溫柔。
夠!當然夠!只是我無法回報你的深情呵!
「你知道我不會放棄報仇的!」
他再次凝眸,望進她心靈最深處。「我也不會放棄你!」
輕柔的話語飄進她耳、進駐她心、溫暖她孤單已久的心靈。「我!」
「噓!別動!」龍翊以眼神制止她。銳利如劍的眼神梭巡著她身後及四周。上官紫翎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我們被人跟蹤了……還有,船夫也有問題。」龍翊刻意壓低嗓音。
跟蹤?上官紫翎快速地環視湖面。「他們的穿著打扮不像是湖上的盜匪。」
「沒錯!」龍栩凝眉冷眼。「小心以對!」
上官紫翎頷首。
「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船夫手持匕首朝上官紫翎刺來,好在龍翊及時警告,她才得以閃躲。
而原本散處湖面四周埋伏的船舶察覺已被識破,紛紛靠近畫舫。霎時,原本平靜無波的湖面顯得波濤洶湧,危機四伏。
打落了欲傷害紫翎的船夫後,龍翊才發現敵方有二十人之多,若是只針對他一個人,那麼以他的功力,他自信對方無法傷他分毫,可是,對方似乎更想置紫翎於死地,這使他不得不分心去保護她。
該死!對方似乎故意將他們兩人隔開,以便各個擊破。看著上官紫翎因大病初癒,體力尚未恢復而陷入苦戰,龍翊即使心急也無能為力。
他們是誰?為什麼要置我於死地?上官紫翎回身避開對方的攻擊,反手一揮,對方已落水。
她相信自己絕沒見過這些人,所以不可能與人結仇……結仇?莫非是……她的眼神倏忽變冷,射出憤恨的光芒。
李易天,你這敗類!我上官紫翎以性命起誓,不殺你誓不為人!
憤怒的炙焰燒紅了她的心,,她不再是只守不攻,瘋狂的出手使對方措手不及,幾乎傻眼。
烈焰蒙蔽了她的雙眼,上官紫翎居然沒注意到離岸不遠處那道銀白色的光芒。
咻--
「小心!」龍翊聲嘶力竭地喊。他奮力推開圍住他的人,飛撲過去--
「不!」上官紫翎也注意到了,她無法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龍翊居然替她擋了這一箭?
「龍翊,你瘋了!」上官紫翎眼明手快地扶住他因中箭而搖搖欲墜的身軀。
「還好……」龍翊虛弱的一笑。顧不得腳步顛躓,便要出手,沒想到一跨步便感覺四肢百骸通體疼痛。
「龍翊,別動!你這樣會失血過多而死的!」
忍著椎心刺骨的痛楚,他勉強睜開眼,卻發現她的眉一如往常的緊蹙著,不同的是她眼中的氤氳,水氣慢慢聚集。
「別、別哭……」龍翊勉強地想給她一個不礙事的笑容,卻因為扯動肌肉而招致更劇烈的痛苦。一時,他昏了過去。
「龍翊、龍翊,不準死!我叫你不準死聽到沒有!」
「快!抓下她!少爺要活的!」對方其中一人吆喝道。
眼見對方人手慢慢逼近,龍翊又昏迷不醒,而他身上的傷必須立刻醫治,要不然……不!她絕不容許它發生!念頭一轉,她抱著龍翊跳入湖中。沒入水中的一剎那,她耳邊猶聽見湖上的怒吼!
「給我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李易天陰騖地看著整個湖面,他實在無法相信上官紫翎帶著受傷的龍翊能逃到哪兒去。
「報告少爺,湖東沒有。」一人恭敬地報告。
「湖西搜遍了,沒人。」另一人接道。
「湖南與湖北也沒有。」隨後一人跟著說道。
「一群飯桶!」李易天盛怒之下一拍石桌怒罵道。恭敬地站在他面前的三人頓時心驚膽戰,因為他們都知道主子是個喜怒無常的暴君,稍不順他意,下一刻項上人頭就有可能不保。
李易天陰沈而暴戾地環視西湖。虧他還動用官府的士兵,居然還是讓那女人給逃了,上官紫翎這女人不可小覦!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龍翊肩上中箭,箭上的毒很快就會發作,到時,我就不相信你不會主動找我。哈哈哈!
「繼續搜!」
上一次讓你逃過,這一次,你別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
不知道游了多久,也不知道游了多遠,上官紫翎雖然疲憊不堪也不敢放手,她緊緊地抱住龍翊,深怕自己一鬆手,他就會消失無蹤。
終於,在她力竭的前一刻,到達了岸邊。
上了岸,她不敢久留,便隨便找了個投宿的地方。龍翊箭傷太重,她必須馬上替他療傷。
「來,小心!」上官紫翎吃力地將他扶至床上。此時,她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傷口依然在滲血,哦,老天!血竟然是赤黑色的!這意味著!箭上已餵了毒!
拋卻女性矜持,她小心翼翼地撕開血漬斑斑的布衣,觸目驚心的傷口立刻入目。她不禁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將箭拔起,椎心的痛楚隨即襲上龍栩的每寸血肉,他不禁呻吟出聲。
「對不起,請你忍一忍……」眼淚已不知不覺撲簌簌地滾落。看他這麼痛苦,她的心彷彿被顆大石壓著,喘不過氣來,只是痛、痛哪!
現在她才明白龍翊對自己的意義有多大,一個女人若把對方的痛視為己痛,那代表她已將對方放在心裡極重要的角落,無法取代了。
時間如果能倒流,她多麼希望這支要命的箭是射中自己,而不是龍翊!那麼,心痛是否能減少一些?
龍翊痛苦的呻吟將她慌亂的思緒拉回。上官紫翎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伸手探探龍翊,他的氣息愈來愈微弱,代表毒血已隨著時間擴散,為今之計,她必須以內力將毒血逼至傷處,使它聚集後排出。
事不宜遲,上官紫翎扶起龍翊坐好,跳上大床與他面對面坐著,運功逼毒。
約莫過了一時三刻,上官紫翎才緩緩地掀開眼簾。
毒已被她逼至傷處,只要將毒血吸出……她猶豫了一下。
龍翊都能捨命救她,她又有何退縮的道理?何況,她愛他。
一俯身,她奮力吸出盤踞在他左肩上的毒血。如此的一吸一吐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傷口上的血又成了殷紅色。
她吁了一口氣,慢慢替他止血,但心情依然沉重。該做的都已做了,接下來只有聽天由命了。
龍翊不會有事的……她偎在床畔,疲累至極地合上雙眼,直到睡著前的一刻,她還是這樣地堅信著。
是夜。
上官紫翎悠悠醒轉。
「紫翎……紫翎……」
是龍翊!她高興地往床上一看--龍翊呢?龍翊?
「紫翎……」又是一聲歎息。
「龍翊,你在哪兒?回答我!龍翊--」她焦急地吶喊。
「紫翎……我捨不得離開你啊……紫翎……」
她看見了,他在窗外。可是,他怎麼離她愈來愈遠了?
「龍翊!你去哪兒……龍翊!」
「我捨不得離開你……我捨不得……」身影愈來愈模糊,終至消失。
「不,」倏地,一聲啜泣劃破黑夜。
上官紫翎猛然坐起。
呼!原來是一場噩夢。她心有餘悸地撫胸。
雖說是場夢,但卻好真實。她惶恐地伸手--
還好,還有氣息--咦!不對!怎麼這麼燙?
才稍稍寬心,另一波恐懼又席捲而來。
他在發燒!
一定是毒性尚未完全逼出體外所引發的全身性傷寒。她記得舞影曾如此告訴她。這是治療劇毒的必要過程。
通常,傷者在逼出毒後不會馬上甦醒,而會陷入昏迷狀態,然後體溫愈發高熱,病體本身卻異常冰寒,此時才正是危險的另一個開始,看顧者不但要替傷者保暖,更要時時刻刻替傷者拭汗,以免感染風寒,引起更嚴重的傷害。
此時,龍翊冷汗涔涔,浸濕衣衫。「冷……好冷……」
冷不防,舞影的告誡硬生生又跳入腦海。
不得已,上官紫翎只好硬著頭皮褪盡他浸濕的衣衫,仔細地替他擦拭,而後馬上替他蓋上被子。
「冷好冷……」囈語自他口中吐出。
上官紫翎馬上又替他加了一床厚被,見他依然顫著身子無法入眠,她又向店小二要了二床厚被蓋了上去-但他仍舊顫抖個不停。
「好冷……好冷……」
見心愛的人如此生不如死卻無能為力,上官紫翎真是心如刀割。
怎樣才能使你免受寒冷之苦?
「冷……冷……」
不知這種方式是否……她只猶豫了一會兒,便暗自下了決定。
她開始解下自己的衣衫,動作緩慢而堅定。
當一切束縛盡褪之後,她爬上床,輕輕地在他身畔躺平,手環住他,以溫熱的身體去溫暖他。
窗外夜涼如水,月如勾;芙蓉帳內,兩顆心,靜靜相擁……
日近破曉。
上官紫翎在龍翊的懷中悠悠醒來,她伸手探探龍翊的額頭後,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放下。
燒終於退了。她緊繃許久的臉龐終於綻出一朵欣慰的笑容。
那麼,她也能了無牽掛地去報仇了。
順著手指所到之處,她輕柔地撫過他的眉、他的眼……最後落在他堅毅薄削的唇上,她突然想念起當它往上揚的樣子,雖然只是短短的一段時光,卻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她輕輕地印上他的唇。就當是為這段日子劃上一道休止符吧!
淚,無聲無息地滾落……上官紫翎最後一次凝視他沉睡的面容,將他深深地烙在心裡。
保重了!龍翊。
騰龍居
平時應該充滿歡笑的騰龍居,此刻卻一反常態的寧靜,一股異常的氣氛籠罩著議事樓。
簡直不敢置信。原以為外界繪聲繪影的舞影應是個徐娘半老的女子,沒想到居然這麼年輕!她看起來和自己一般大吧!
龍吟蝶生來對這種「奇人異事」最好奇了,她相信,若不是眼前這一團亂的話,她一定非常樂意霸著舞影,求她透露她的豐功偉業的。
「不好意思,目前府裡發生了些事,招待不周請見諒。」吟蝶歉然的目光落在舞影身上。「舞影姑娘有什麼事嗎?」
「事實上,我今天會來騰龍居也是為了相同的事。」說著,舞影自紫袖裡拿出一封信函遞給她。
「這是今早我接到的。如果沒錯,我想……他們正等待著我們!」
老天!希望他們沒事才好!龍吟蝶和舞影各自在心裡默默祈禱。
很快地,她們趕到了上官紫翎信上所註明之處,在急切的叫喚無人應門之後,她們破門而入。
「大哥!」
「王爺!」
兩人同時大喊。龍翊蒼白的臉告訴她們,他與上官紫翎曾遭受的危險。
「大哥、大哥!」龍吟蝶著急地叫喚,卻搖不醒昏迷的龍翊。
舞影在一旁觀察龍翊的反應。他的臉蒼白無血色大概是因為失血過多,可是他身上唯一的傷早已包紮好,如果依時間推測,三天前的傷昏睡到現在也該醒了,怎麼可能毫無反應?
莫非……她臉色一變。「吟蝶,你先讓開,讓我看看。」
龍吟蝶被舞影突如其來的嚴肅表情嚇了一跳,趕緊退開,讓舞影能夠替龍翊檢查。
舞影將手放在他手上開始替他把脈。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舞影的臉色也愈來愈難看。
「舞影,怎麼樣了?」瞧舞影愈發難看的臉色,她的一顆心也慢慢下沉。
舞影沒有答腔,她不發一語地翻開已包紮好的傷口。
「果然沒錯。」
沒錯什麼?龍吟蝶差點大叫。她一向是個天塌下來有高個兒替她頂著的開心姑娘,現在倒是憂心仲仲,原因無他,她的大哥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像個活死人,這教她怎能埋智?「我大哥他--」
「你先坐下。」她給了吟蝶一個安撫性的微笑。「王爺中了一種叫羚腐的劇毒。這種毒來自於西域一帶,是採集數十種毒花提煉而成,此毒若入體內,會隨著脈絡擴散而至四肢百骸,而且會由傷口處開始潰爛,若沒有及時醫治,恐怕是難逃一死。」
啊?難逃一死!「那麼,我大哥……」她艱難地開口,無法想像若大哥真的……那她該怎麼辦?還有,紫翎姊姊該怎麼辦?
「王爺顯然是讓人以浸過羚腐的箭射傷,好在紫翎及時將毒血吸出體外,否則咱們現在所見到的可能是一具腐屍了。」
真是嗯心!那種畫面光想就令人作嘔,她忍下喉間那股穢氣繼續詢問:「既然如此,我大哥為什麼依然昏迷不醒?」
「那是因為他體內的毒尚未完全排除。」她翻開覆蓋傷口的布--傷口已略呈黑色,是肌肉腐爛的前兆。
「所以咱們得先把王爺送到我那兒去。」唉!她有些明白為什麼紫翎會通知她了。
至於龍翊為什麼會受傷?紫翎為何會失蹤?這些疑問只能等龍翊醒過來時才能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