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這兒真的好美喔!」
首次來到佈滿繽紛花海,遍地蝶舞的幽蝶谷,傅晶蝶不由得發出了欽羨的讚歎聲。
原來萬花山莊的顯赫,果然非同小可,光是這片幽靜美麗的山谷之地,就令酷愛花蝶的傅晶蝶,流連忘返,喜不自勝。
照這麼看來,所謂的萬花山莊別院,一定是更加美不得了吧!
但喜形於色的傅晶蝶,卻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花飛雪眼中的黯然及異常的沉默。
再步行不了多久,一棟雕琢華麗,卻看似老舊的琉璃瓦紅樓矗立在眼前。
因步行多時,傅晶蝶不耐地問道:「走了這麼久,怎麼還沒到呢?」
「就快到了。」花飛雪幾乎不帶感情地回答道。
「快到了?那萬花山莊的別院在哪兒?我怎麼沒看到?」
傅晶蝶好奇地探頭探腦,四處張望著。咦?這附近除了那棟老舊的紅樓外,什麼也看不到。難不成……萬花山莊的別院就是……?
直到花飛雪領著傅晶蝶走入了那棟老舊的紅樓,傅晶蝶才不得不承認,原來這棟令她幻滅的陳舊紅樓,竟然就是花飛雪口中的萬花山莊別館。
一入門,眼見屋內的擺設皆已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傅晶蝶便可斷定,此處雖名為萬花山莊的別院,但看樣子已多年不曾有人探訪。
究竟是什麼原因令名揚天下的萬花山莊別館,變成今日這副陰森老舊的模樣?
傅晶蝶雖在心中猶疑著,卻也不好問出口,只好隨著花飛雪的身後,將疲累入眠的傅遙,以及仍然昏迷不醒的異族姑娘,安頓在相鄰的廂房中,以便就近照顧。
「看來令兄和那位姑娘的傷勢都不輕,我得先去找些草藥來醫治他們。」
眼見花飛雪的身影就要瀟灑地離去,傅晶蝶不禁好奇地問道:
「且慢!花公子難道不過問我等的姓名,就放心地將我們收留在萬花山莊的別館之中?不怕有啥不妥嗎?」
出乎傅晶蝶意外地,花飛雪卻突然問悵然若失地吟出: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她終於注意到了,自從這一路來花家別館的路上,花飛雪一反常態地沉默寡言。與之前在客棧之中瀟灑慷慨的模樣,完全不同。
此刻的他看來,心事重重。一抹黯然明顯地凝聚在他晶亮深邃的黑瞳裡。
在花飛雪踏出房門之前,傅晶蝶朗聲地說道:
「在下姓傅,單名一個晶字。」
他猶疑地回過頭來,不解傅晶蝶為何突然間告訴他自己的姓名。
傅晶蝶只是笑了笑,道:「我記得你的名字——花飛雪,所以我也告訴你我的名字,這樣才公平。」
花飛雪聞言也笑了,他方纔還以為傅晶是為了要記得他的救命之恩,對他說些什麼來日再報的話。
沒想到,他卻只是淡然地一笑,說是為了公平起見,才告訴他名字。
這麼有趣的人,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傅晶蝶見他笑了,內心不由得也開懷了起來。她並不知道,這是花飛雪十年來,第一次在幽蝶谷中微笑。
她當然也沒有意識到,在進入幽蝶谷的同時,他們已在不知不覺中,走入了彼此的生命裡。
片刻後,花飛雪突然頗富興味地望著她,說道:
「傅晶,好名字。不如我就稱呼你為小晶,感覺比較親熱些。」
傅晶蝶一聽,心中暗道:誰……誰跟你親熱啊!
後來意識到自己此刻男扮女裝,實在不能表現得如此小家子氣,只好默不作聲。但不知怎地,一聽花飛雪說到親熱兩字,她就感到莫名的尷尬。
「既然如此,那麼為了公平起見,你也別再稱呼我為公子了。我叫你小晶,你就直呼我飛雪就可以了。」話一說完,花飛雪便轉身步出廂房。
「花公……不,花兄既然要去找尋藥草治療家兄,那請讓在下隨行,以助花兄一臂之力。」傅晶蝶還是不習慣如此親熱地直呼對方的名字。
花飛雪一回頭,再度露出了一個俊逸又神秘的笑容。
「小晶與花某素未謀面,如何得知在下的年紀定然大過於你?」
「這……在下只是猜測而已,因在下直覺花兄的年紀應該大過傅晶,所以才以此相稱。如花公子覺得冒昧,在下立刻改口。」
「不,這樣很好。我與你一見如故,以後咱們就以兄弟相稱吧!」
「既蒙花兄不棄,那咱們現在就一同前去尋找草藥如何?」
花飛雪聞言卻皺起了俊秀的劍眉,嚴肅地說道:
「並非在下不肯讓傅賢弟隨行,而是在這幽蝶谷附近,有座神秘詭異的魔之森,其中潛藏了許多的毒物猛獸,非常的凶險。小晶對此地不熟,又沒有武功防身,要出外尋找草藥實在太過冒險。況且令兄兩人亦需要有人就近照顧,所以你還是留在這兒,由我去尋採草藥便可。」
「花兄的顧慮也對,那好吧!我就靜待在此,等候花兄的消息。」
花飛雪對傅晶蝶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然後便轉身離去。
正當傅晶蝶驚異花飛雪如此高超的輕功,感歎著他身形優雅飄逸得猶如翱翔天際的飛鷹,雪白的身影在轉眼間就漸行漸遠,直至不見。
她著了迷似地步入了紅樓,出神地凝望著消失的白色身影。
若是自己也擁有如此高超的武功,那該有多好!
回過神來,驀然發現,在紅樓老舊的門樑上,掛著一個滿佈灰塵的扁額,上面寫著「向雪閣」三個字。
傅晶蝶感到一股猶疑,究竟這向雪閣中,到底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讓花飛雪如此的悵然若失,又讓聲名如日中天的萬花山莊之別館,變成了一座滿佈灰塵的古屋?
好奇如她者,當然想趁花飛雪不在時,好好地查採這些秘密。
反正不擅醫術的她,對於昏睡的病人,也無技可施,那倒不如利用這段時間來「探險」要來得有趣多了。
就這麼決定!
傅晶蝶隨興所至地逛過了每一間廂房後,而後才頹然地發現,這屋中根本一點線索也沒有。屋中除了古樸優雅的擺設,全蒙上了一層灰外,什麼特別的線索也找不到。
而傅遙的廂房中,卻突然傳來了痛苦的囈語聲。
「看來哥哥已經醒了。」
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到了傅遙的房中,卻見他雙眼緊閉,面色蒼白,還不斷地盜汗,看來很痛苦的樣子。
見花飛雪遲遲不歸,傅晶蝶雖不忍見兄長受苦,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突然一眼瞥見了兄長的包袱中露出一本書,書名寫著「藥經」兩字。
她知道兄長向來嗜讀書,而且興趣十分廣泛,但沒想到枯燥的藥經也是兄長所好。
咦?藥經?顧名思義,這本書中一定記載了各種的草藥及其用法吧!
如此說來,藥經中說不定記載了什麼樣的靈丹妙藥,可以治好兄長的疾病。傅晶立即認真地翻閱了起來。
「有了,赤龍草,性烈味苦,服之益血氣,活筋骨,即使對於四肢僵癱的病患,亦有極佳的療效。就是這種藥草,只要找到了赤龍草,那哥哥的身體就可以很快復原了。」
一找到了可以治療兄長的草藥,傅晶蝶秋水盈盈的眼眸,散發出一股喜悅的光輝。
「可是,這赤龍草要到哪兒才能找得到呢?這附近又沒藥鋪可找。」
她再度埋首於書中,努力地想找出赤龍草的根植之地。
「赤龍草種植不易,只生於密林深處,稀少難尋。」
傅晶蝶喃喃自語道:「這麼說來,要找赤龍草必須到密林深處才行。密林深處……」
她兀自沉思者,突然腦中靈機一現。
「魔之森。或許魔之森裡會有我要找的赤龍草也說不定。」
此時花飛雪的叮嚀再度地浮現腦海:在這幽蝶谷附近,有座神秘詭裡一的魔之森,其中潛藏了許多的毒物猛獸,非常的凶險。
但見兄長傅遙受苦的模樣,她又怎麼忍心就此坐以待斃。
一見傅遙雙眉緊蹙,囈語不斷,還不停地冒冷汗的痛苦之貌。傅晶蝶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去魔之森尋找赤龍草來治療兄長。
她簡單地帶了一隻輕便的包袱,便步出了向雪閣。
走在托紫嫣紅的蝶谷花海中,傅晶蝶再也無心賞玩谷中的萬紫千紅,只是焦急地尋找著魔之森的入口。
終於,她來到了一片濃蔭蔽天,陰森詭秘的魔之森與幽蝶谷的交界。
一眼望去,只見廣闊的巨木,漫無邊際地延展開來,一步入魔之森的入口,只覺一陣詭異的森寒襲來。
濃密的樹林,幾乎將溫暖而明亮的日光隔絕了起來。傅晶蝶直覺步入了如地府般陰森恐怖的地界。
愈深入林中,愈覺黑暗陰冷。
傅晶蝶也只好硬著頭皮,很仔細地在地面上搜索著赤龍草的蹤跡。
藥經所記載的內容,果然沒錯。
在初入林中的地帶,果然到處都找不到赤龍草的蹤影。她只好冒險地深入林中,以取得罕有的療傷聖藥——赤龍草。
***
花飛雪在採集了一些草藥之後,又獵了些野味,打算帶回向雪閣讓眾人充飢。
沒想到回到了向雪閣,餵食囈語不止的傅遙喝些藥湯之後,卻遍尋不著傅晶的身影。
他在傅遙房中的桌上,發現到一本翻看了一半的藥經,以及壓在藥經之下的一張字條,上面交代著他尋赤龍草為兄長療傷的簡單字句。
原來傅晶已經離開向雪閣了,那麼他會到哪兒去呢?
他擔憂地翻看那本藥經,一找到「赤龍草種植不易,只生於密林深處,稀少難尋……」那一段,只覺渾身的血液幾乎在瞬間凍結。
難道說,小晶竟然隻身一人闖入了魔之森?
那兒可是個生人有去無回的魔穴,就連他這般身懷絕藝的人,平時都不敢擅闖,更何況是他那般文弱的書生?
「糟了,只怕小晶會在魔之森遇到凶險。」
救人如救火,花飛雪毫不猶豫地奪門而出,施展上乘輕功,直闖魔之森。
***
傅晶蝶獨自在闃暗陰霾的魔之森裡尋找赤龍草的蹤跡。
突然間,她在一株高大的樹幹上,發現了一個移動的小黑影。
她好奇地趨近一看,原來是一隻色彩斑斕的蚯蜴。它那雙在微暗中散發著綠光的眼珠,詭異莫名地盯著傅晶蝶看。
傅晶蝶嚇得尖叫一聲,向後急退。
「啊——」
耳力極佳的花飛雪,遠在數里之外就聽見了傅晶蝶的驚叫聲,連忙向發聲的方向急奔,大嚷著:「小晶!小晶,你快停下來,別再往森林深處進去了。」
但受到驚嚇的傅晶蝶,既無半點武學基礎,又被這麼一嚇,根本就沒有汪意到花飛雪在遠方呼喚她的聲音。
方才由於她退得太快,不小心被地上盤根錯節的樹根給絆倒了。
「哎喲!好痛!」
她不得不自認倒霉地拍拍衣衫,打算站起來繼續找尋赤龍草的蹤跡。
但是手一摸,卻摸到一種涼涼滑滑的東西。
傅晶蝶不覺詫異道:「咦?這麼好摸,冰冰涼涼像雪花糕的東西是什麼?」
拿近一看,只見一隻色彩鮮艷的毒蛇,正不斷地吐露著紅色的長舌。
「啊——毒蛇!」
不用說,此刻她早被嚇得拔腿就跑。
因為她向來最怕蛇,故而一看到自己的手上竟莫名其妙地抓了一隻可怕的毒蛇,連忙沒命似地狂奔。
等到驚恐至極的傅晶蝶終於平靜了下來,她已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方了。
她膽戰心驚地在昏暗不清的密林深處,慢慢地摸索著前進。
穿越了無數棵參天的巨木,眼前仍是一片廣闊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的密林。
傅晶蝶開始著急了起來,她已經在這片浩瀚的樹海中迷了路,再找不到路出去,只怕會被困死在這密林中。
她一邊努力思考著要如何脫身,一邊腳步踉蹌地向前直跑。
一不小心就一頭撞在一棵粗於雙手合抱的巨木,她感到一陣暈眩地手扶樹幹,卻感到一股熟悉的冰涼光滑之觸感。
「咦?這棵樹摸起來的感覺,怎麼跟別棵不同?」
她好奇地抬起頭來一看,卻見到黑暗中有一對詭異的紅光,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直瞧。
傅晶蝶下意識地倒退了數步,這才注意到,原來方纔她撞到的,不是一棵普通的樹,卻是一隻巨大的蟒蛇。
它龐大的身軀,正直挺挺地立在她的面前。
血盆般地大口,不斷地吐露著鮮紅的蛇信,佈滿綠色彩鱗的蛇身,像棵巨木般地龐大驚人。
燃燒著紅色火焰般地雙眼,在黑暗中散發著妖異的紅光。最怪異的是,它蛇紋斑斕的額上,還長著一隻罕見的紅角。
它根本不是一隻普通的蟒蛇,蛇類是不長角的。但眼前這只龐然巨物,卻是長得如此怪異。
傅晶蝶早被眼前這幕不可思議的景象嚇呆了,連躲閃也忘了,只是瞠目結舌地望著眼前的獨角蛇怪。
而猛然發現到獵物的獨角巨蟒,自然不肯放過自動送上門來的食物。
它迅捷的身影,飛也似地向前一撲,就要一口吞下了驚嚇過度的傅晶蝶……
***
花飛雪在昏暗的密林中,焦急萬分地尋找隻身獨闖魔之森的傅晶。
方纔他似乎聽到了傅晶的叫聲,但趕過去卻不見他纖瘦的身影。
在殲滅了一窩的毒蛇之後,花飛雪才驀然想起,此地離獨角巨蟒的巢穴,已十分接近了。
十年前那場悲慘的遭遇,突然間在他的腦海中再度浮現……
那年才剛滿八歲不久的他,每天都抱著父親送給他,當作生辰之禮的金球,在幽蝶谷中到處遊玩。
但那天不知怎的,一不小心就讓金球滾入了大人們視為禁地的魔之森。
由於那顆雕琢華麗,價值不斐的金球是父親送給他的心愛之物,因此對金球愛不釋手的花飛雪,站在魔之森的入口掙扎許久,還是決定要冒險進去拾取金球。
沒想到他一進去不久就迷了路,不但找不到路回家,還在魔之森裡遇上了一隻飢餓的大蟒蛇。
它不斷追捕著年紀尚幼的花飛雪,而小小的身子也只能不斷地逃命狂奔。
大概是在極度的恐懼之下所激起的潛能,年方八歲的他,居然逃過了一隻比他要長上數倍的大蟒蛇的追獵。
他當然不知道,那是因為大難不死的他,在逃跑中,意外地讓蟒蛇發現了其他更容易追捕的獵物——一隻可憐的野兔。
因為有了野兔當了花飛雪的替死鬼,因此他才能暫時地逃離蟒蛇的血口。
機靈的他,一逃離險境,就躲藏在一處濃密的灌木叢中,在此等待家人的救援。
一直到母親偕同紅袖、綠袖尋來此地,他才得以脫離險境。
可是,他萬萬沒料到母親後來會為了救他而亡。
當年因花飛雪一時的無心之過,竟害死了捨命救他的母親。
這段悲傷的往事,一直令他深深地自責著。
一想起那頭獨角巨蟒,十年前那場血腥悲烈的殘酷景象,再度折磨著他悲慟自責的靈魂。
他握緊青冥劍的手,已緊得發白。
心靈最深處的恐懼,令他茫然地卻步不前。
十年了,他依然害怕想起這段不堪的回憶,也仍舊對於童年記憶中的獨角巨蟒,存在著一股莫名的恐懼。
就連武功高強的母親,也不是它的對手,甚至還慘死在它的口中。
十年前,年幼的他在忠心的婢女紅袖的拚命守護下,才得以脫逃獨角巨蟒的追殺。如今自已貿然地孤身闖入,豈不是自投羅網?
可是,小晶如今下落不明,若是任由一身文弱的他在此逗留,只怕凶多吉少。他花飛雪又豈能在此時棄他於不顧?
「啊——」
就在花飛雪飽受痛苦的煎熬,掙扎於進與退之間時,他突然聽見傅晶高昂的尖叫聲,由不遠之處傳來。
「是小晶的聲音。難道他遇到什麼凶險了?」
當花飛雪正擔憂著小晶的安危時,腦中突然憶起當年母親為救自己與那獨角巨蟒惡鬥的情景。
一股強烈的怒火,在他的心中燃起。
「當年我年幼武功不濟,只能眼見母親遇害,無能為力。如今我苦練十年,練就一身絕藝。難道如今竟能漠視再有人喪生於那可惡的蛇怪口中嗎?」
花飛雪一振迎風飄逸飛揚的衣袂,立時英姿煥發地趕赴小晶的聲音來源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