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畢竟是受過訓練的名駒。對這突來的驚阻僅是一個錯愕,很快地就恢復了原來那徐徐欲進的樣,極為神氣地對著這個"驟然來物"。
"和尚,你這是什麼意思?"
本來正在悠哉游哉痛快無比哼著小調駕著馬車的老焦對這突來的變化深感惱火,眼中露出謹慎之色,惱怒地對著他眼前這個失魂落魄酒氣沖天的大和尚大聲怒吼。
破禪毫不理會老焦的表情,激動地大聲道:"但求車中小姐一見。"
"大膽放肆,混賬東西。我家少夫人是你想見就見的嗎?好你個禿驢,竟然敢打起我們慕容家的主意來,我看你縣活得不耐煩了。"
破禪的話一出,老焦立刻勃然大怒怒不可遏義憤填膺地大聲痛斥怒罵。
他在慕容府中過了大半輩子,從來就沒有見過任何人敢這樣大膽放肆地來跟慕容府的人作對。
現在這個看起來如同酒鬼般的破落和尚竟然敢打起了在府中倍受尊重重視的大少夫人的主意來,真是狂妄放肆之極。
"慕容府。"
破禪心中一震,臉色一變,驚愕地道。
香車中的這個佳人是"慕容府"中的"大少夫人"?
難道那天那個在桃花林中熱情如火柔情似水如夢般讓他捉摸不透的女子就是江湖中傳說已故的"玉劍客"慕容玉人之遺孀、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稱的夏侯沉煙麼?
這就難怪她那天為什麼要不辭而別了。
她確實也是有著難言之處的。
一個作為豪門名俠的遺孀,是不容許她有半點"越軌"行為的。人們只是都關心注意到她的名望地位,輝煌身份,而完全忽略了她個人的感受及內心的感情世界。
現在,破禪倒是頗能理解夏侯沉煙那天為什麼會不辭而別了。
更是能理解她那天為什麼會表現得那麼地熱情那麼地主動而又那麼地激動那麼地緊張那麼地興奮了。
因為他自己也是個飽受情慾煎熬的人。
同病相憐。
"和尚,識相點就馬上滾開。"
老焦見破禪臉色一變,以為是"慕容府"這塊金字招牌壓住了他。心中十分得意,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冷冷地道。
今天,大少夫人是出來散心的,他不想多事。如果是在平時的話,他一定饒不了這個和尚。
"姑娘,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什麼身份,但求出來一見。"
破禪現在是鐵定了心。
不管如何,今天他一定是要香車中的伊人兒親自出來
與他一見,好好地把事情說清楚。
這次,他說什麼也是不會再放她走了。
"禿驢,你既然想死,就怨不得我。這可是你自找的。"
老焦怒不可遏,額上青筋畢露,他已經是下定決心要好好地"教訓"一下這個不識相的"賊禿"了。
他要這個和尚明白招惹了慕容府的下場。
但是,就在老焦準備出手之際。
香車中驟然傳來了一陣幽怨得足以讓人感到心碎的聲音。
"你我是有緣無份,你還是走吧。"
夏侯沉煙終於開口了。
現在她既是高興激動而又痛苦悲傷。
她以為只是自己一人單相思地陷入了"情慾"的深淵之中不能自拔。她以為"那個和尚"早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地將她忘得一千二淨了。
卻是沒想到這個大和尚居然也會跟她一樣對於桃花林中的那件事念念不忘不能自拔。
而且,看樣子是陷得如此的深如此的固執。
固執到讓她感到甜蜜而又心疼。
這一切,究竟是喜還是悲呢?
是該哭還是該笑呢?
夏侯沉煙不知道。
現在,她是痛苦矛盾之極。
破禪聽得清楚。
是她!
真的是她!
破禪又急又怒又激動又傷心。
自己找她找得快要急瘋了,她卻說他們是"有緣無份"。真是狗屁之極!
"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還是走吧。"車中,夏侯沉煙十分痛苦而悲傷地道。
現在破禪既然已經是知道了她的身份,那麼他們的緣份也就到此結束了。
這樣再拖下去,只會害了他。
畢竟,破禪是名門正派的人,是武林名宿的高徒。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什麼身份。這次我一定是不會再讓你走了的!"破禪怒紅了雙眼,激動得嘶啞著聲音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吼道。
她逃避自己難道就因為自己是個和尚?
或者是她根本就放不下她那高貴的身份,富貴的生活了
現在破禪可不理會那麼多。
他只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是他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任何人都不能也休想將她從自己的身邊搶走。
就算是"慕容府"的人也不行。
"你為什麼要這麼傻,這麼固執呢?你這樣做只會害了你自己的!"夏侯沉煙既是欣慰又是悲傷地道。
這就是命運。
這就是夏侯沉煙始終沒有走出香車來的原因。
能夠再次見到破禪,她就已經是很滿足了。
她僅存的一點理智告訴她:如果他們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一定會闖出大禍來的!
"如果我這麼做是傻的話,那麼我就情願這樣錯到底。"破禪熱血上湧地大聲吼道。
他的思想他的行為一向來就是這麼簡單明瞭。
他一旦認準了目標認對了事情,就絕對是不會再放棄的。
除非是他死了!
"和尚,你還是走吧。你這麼做只會害了我家大少夫人的。"
老焦這時已看出,眼前這個看似酒鬼的大和尚和他的少夫人的"關係"絕對是不那麼簡單。所以口氣已經是明顯地放鬆友善了許多。
其實,老焦本來就很同情夏侯沉煙的。
一個年紀輕輕的美麗的少婦在豪門中守寡並非一件易事。
甚至,可以說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
因為豪門之中本來就有很多森嚴的"家規"是不為外人所知不為外人所道不為外人所能夠理解的。
何況,府中還有著一個思想十分保守頑固嚴厲獨裁的老太君,在一旁嚴密地監視著。
但是,最令人難以忍受忍受不了不能忍受的還是人性本身生理上的煎熬與折磨。
所以,對於他的大少夫人,老焦還是深感惋惜的。
對於眼前的這一切,他只能是望而歎之地說"造化弄人"。
"吱吱吱吱,好一對癡情男女,真是令人感動,令人佩服,吱吱吱……"
一陣尖銳刺耳,如同一隻被人捏住了脖子的公雞所發出來的尖叫聲般的聲音驟然從林中深處傳來。
聲音未落,一道灰色的人影已經閃到了他們跟前。
"好快的身法。"
破禪暗自讚歎一聲。江湖中有這樣身手的人並不多,簡直就是屈指可數。
"和尚,今天你碰上老夫,算你走狗屎運了。你喜歡夏侯老兒的女兒是不是,沒問題,老夫我就成全你!"
來者是個禿頂小眼鷹鼻闊嘴的高大老者,一閃到破禪身邊之後,立刻對著他洋洋得意不可一世十分傲慢地高聲道。
他的口氣,他的表情,就好似是自己要嫁女兒般容易。
"公冶陰?"
老焦一見到這個高大的禿頂老者,臉色立刻大變。眼中露出了驚恐焦慮之色,驚叫著失聲道。
"哈哈哈哈,老頭,你很有眼光嘛,老夫已經多年沒有露面,沒想到你居然還會認出老夫來,好,很好,非常好。哈哈哈哈哈……"
這個禿頂老者一聽到老焦一下子就叫出他的名字來,先是一愣,繼而即是滿臉笑容,表情甚是歡愉,洋洋得意。
他正是十餘年前就已縱橫江湖喜怒無常出手狠辣令人談之色變的"血魔"公冶陰。
當年他被慕容玉人的父親慕容俊賢與夏侯沉煙的父親夏侯淵源兩人聯手擊傷,遠走關外。
十餘年來對於這個"奇恥大辱"他一直是耿耿於懷,無奈創傷一直未癒。直到兩個月前才傷癒,於是迫不急待地立即入關趕向江南而來,沒想到在這林中卻遇上了夏侯沉煙與破禪,更將剛才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公冶陰,你到底想怎樣?"
老焦又驚又急,他跟隨慕容俊賢多年,對於江湖上的人物也頗有瞭解。公冶陰這個人物更是聽慕容俊賢反覆重提多次,知道此人或正或邪、喜怒無常,做事全憑一己之好。談笑舉止之間就可置人於死地,所以立刻暗暗運功凝氣在手,以防萬一。
"嘿嘿嘿嘿,老夫一向喜歡成人之美,既然和尚喜歡夏侯老兒的女兒,老夫就破例充當一次月老來成全他們。"
公冶陰那雙綠豆小眼露出了兩道狡詐的光芒,從破禪臉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在了香車之上,極為自負地道。
"公冶陰,你好歹也算是個前輩人物。沒想到你居然如此無恥。"
老焦臉色大變,他知道今天這場惡戰是免不了的了。
公冶陰這話表面上是出於古道熱腸成人之美,但是暗地裡卻是陰險無比。
如果破禪和夏侯沉煙兩個人真的結合的話,傳到江湖上去。少林、慕容、夏侯三大門派豈不都是"身敗名裂聲名掃地",成為江湖中最為人所不齒的"大辱"。
"狗屁,什麼'無齒'。老夫雖然年紀一大把但牙齒還是硬朗得很,男歡女愛是人之常情,這和尚喜歡夏侯老兒的女兒有什麼不對勁?有什麼不可以?"
公冶陰臉上露出了極為不屑之色,冷冷地道。
"前輩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在下的事情自己會解決,不敢勞煩前輩操心。"
見到這個情形,破禪知道公冶陰這次肯定是來報當年被慕容夏侯兩家逐出關外之仇來的。
他當然也知道公冶陰在十多年前就已是出了名的難纏的人物了。但是,他才不管公冶陰是什麼"血魔"還是什麼"魔"的。
只要他敢碰夏侯沉煙一根毫毛,他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不識相的禿驢。你不讓老夫管,老夫就偏要管,看誰能奈我何!"
一聽到破禪居然如此"不識好歹"地拒絕自己的"一片好意",公冶陰立刻惱羞成怒,怒罵一聲,身形一閃,帶著一股銳利的嘯聲直撲向夏侯沉煙的香車。
怒吼一聲,早已有所準備的老焦將手中的馬鞭甩得"啪啪"作響,如同毒蛇吐信般快速無比地帶著一股淒厲刺耳的聲音直捲向公冶陰的咽喉。
老焦知道公冶陰武功極高,而且行事心狠手辣,所以一出手就用盡全身力量,毫不留情。
但是,冷哼一聲。
公冶陰右手一抓,立刻準確無比地將這條靈活而又狠辣如向毒蛇般的鞭子抓住,運力一拉,老焦整個人只覺得鞭子上傳來的力量將他震得全身發麻,不由自主地隨著他所握住的這根鞭子離座而起,狼狽地跌到了公冶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