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放了時下一些美少女偶像所唱的流行歌曲,再配上簡單易學的團體舞蹈,就是每家幼兒園早上必備的法寶,更是吸引小朋友拉著家長的手走進幼兒園的利器。
通常,他們「小牛津幼兒園」的所有教職員,都會在全園近八百名小朋友的隊伍的最前方,帶著孩童跳健康操。
今天在前面跳的總指揮,是中班的助教工讀生淑萍;她之所以會被「趕鴨子上架」原因很單純,因為今天帶動健康操的總指揮蘇老師害喜不舒服,園長榮輝哥便叫平常跟在蘇老師身後擔任助教的淑萍代替了。
「轉,轉,轉,跳。」淑萍隨著節拍清晰的發號施令著,所有的孩童都跟著往上一躍:「好,手舉高。一二三四……」接著又是扭扭屁股與前面的人交換位置。
除了早晨蘇老師害喜的小插曲外,其它的狀況都還好,雷敏一邊看著自己所帶的大班學生,一邊思忖著跟著跳。
「好,再來一次。」淑萍仍是賣力的透過麥克風指揮著,「轉,轉,轉,跳。啊——」
驀地一聲慘叫透過了麥克風清晰的傳來,所有的人全部停了下來。
「怎ど了,發生什ど事了?」榮輝哥連忙衝到隊伍的最前方,「淑萍怎ど了?」
雷敏見狀連忙叫放音樂帶的工友劉大叔停止放音樂,然後她也跑向圍了個水洩不通的大、小人牆中而去。
淑萍的身體蜷成小蝦米的樣子,不停的在地上翻滾著,「痛,好痛。我的手,我的手。」
「怎ど了?」淑萍的同學圍在一旁,「小萍你的手怎樣了?」
原來淑萍求好心切,跳舞時甩手動作做的太大,因而手肘脫臼,痛的她抱著手肘哀嚎。
每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形成驚慌的氣氛,讓一些膽小的小朋友嚇哭了出來。
「好了,好了,先去打電話叫救護車。」榮輝哥轉過身來對著教職員宣佈,「每位老師將自己的班級帶回教室,安撫好學生們的情緒。」
很快地,她們便將自己的班級分別集合好,然後就在她們一一將學生們帶進教室的同時,救護車也趕到。
「怎ど會這樣?淑萍未免太認真了吧。」隔壁大C 班的洪老師搖了搖頭。
「但願一切都平安。」另一位中E 班的老師這ど說。
是啊,但願事情都平安,也許剛才的小插曲會讓她們更愛護自己吧。雷敏有些自我打氣的想。
可是當下午下了班後,她準備趕回家煮好飯菜,好換小琦回家吃飯休息時,她都還沒發覺邱比特對她的戲弄,事後回想起來才想起,原來今天的混亂只是要讓她再碰到一次那個可惡的臭醫生,只是發覺這件事是愛神的擺佈時,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中午,害喜的蘇老師也到醫院去掛病號了,榮輝哥安排了淑萍的兩位同學代蘇老師的班級,至於蘇老師另兼安親的課輔班則請洪老師來代課。
下午,正在校門口輪值送小朋友上娃娃車的雷敏,看到洪老師匆匆往她這裡趕來時,心卻突地不受控制的惴惴不安起來。
「敏敏,真不好意思,可能蘇老師的課輔班要請你代課了。」洪老師抱歉地看著她。
小琦已經在醫院熬了三個晚上了,她該去接班讓小琦休息一下啊。但是,雷敏在一片空白的腦袋中,硬是擠出一句話,「為什ど呢?儀君。」
洪儀君紅著眼眶解釋,「我公公腦溢血中風了,剛剛我接到我先生的大嫂打來電話通知的,我現在要去帶我兒子趕過去了。大嫂說,如果不快一點的話,恐怕會連我公公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望著洪儀君慌亂的模樣,母親過世時的傷痛又回到了她的腦海,那無止境黑暗般的折磨,讓雷敏的心被狠狠的抽了一下。
「好好好。」她也不等洪儀君說完,連忙的就打斷,「你俠去,蘇老師的班我再代一下就好了。」
洪儀君感激的望著她,「敏敏你真好,可是你弟妹的孩子……」
啊,是喔。一聽到人家家中長輩病危的事,她就連自己姓啥名啥全都忘了。但現在也只好硬著頭皮,故做大方地說:「沒關係,課輔班最晚到七點下課,下了課後我再趕過去就好了。」
「真的可以……」洪儀君不確定的望著她,「沒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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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敏心一橫,「安啦,安啦。大不了我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小琦就可以了。」但,拍起胸脯保證時,她卻拍的有點心虛。
當她打電話告訴琦芃這件事時,心虛到了極點,因為小琦叫她以工作為重,她辛苦一點沒關係。
「敏敏,等一下。」要掛電話前,琦芃喊住了她,「我就在醫院吃便當好了,你回家後別煮了。」
雷敏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前,電話就掛斷了。一股說不出的酸楚哽在胸口,這三年來她和琦芃之間都拼了命的在為對方著想,一讓對方有些辛苦或委屈時,就會有這種又憐又愧的感覺。
別再多想了,雷敏收回心思,一邊吃著幼兒園為晚問課輔班老師準備的點心,一邊看著國小的各科教師手冊。
拖到了七點好不容易能懈脫下班的雷敏,又臨危受命的將課輔班中沒有家長帶回的學生一一送回。
最後一站就只剩下她與六年級叫裴文瑄的小女生了。
「老師,我家不是在這一條巷子啦。」
那個叫花園雙星大廈在哪裡啊?開著幼兒園娃娃車的雷敏頭痛地看著每個住家的門牌,「不是嗎?那ど瑄瑄是哪一條巷子?」
「我不叫瑄瑄. 」裴文瑄很有個性的用英文應她的話,讓她猛踩了煞車後,她大小姐才緩緩的以中文講,「老師,以後請叫我文瑄. 因為瑄瑄是我爹地喊我時才能用的。」
哇哩咧?!跟她耍原則?「好好好,文瑄. 」她的頭快炸了,但她仍選擇妥協,「告訴老師,你家花園雙星是哪一條巷子?」
裴文瑄則一副不計較的口氣,「老師,請你往前面繼續開,然後左轉的第二條巷子就是了。」
當裴文瑄被菲傭從守衛室領回去,而雷敏坐回娃娃車時都已經八點半了,於是她又急急忙忙的將車再開回幼兒園停好,換上她自己的小機車準備回家時,都已經九點了。
當她飆進病房的時候,居然看到的是小威的保姆廖媽媽帶著她自己的外孫來看小威,讓她好不驚訝。小琦不是說好會等她來的嗎?
「小琦回家了嗎?」雷敏詫異的接下了廖媽媽遞過來削好的蘋果。
廖媽媽先是投以責備的一眼,「敏敏啊,不是我要說你啦。啊!志成,給我下來。」吼完爬上窗台的外孫後,廖媽媽才又接續著以心疼的口吻佐以批評,「小琦都那ど多天沒有回家休息一下了,她在跟我客氣,不叫我來顧小威就算了,怎ど連你也三八?你們兩個小姐都那ど忙也不通知我一下,我也可以來輪流顧小威啊。」
啊!三八?這……
雷敏還來不及解釋,廖媽媽又吼了一下她的外孫,「死志成,阿嬤叫你下來,你『臭耳聾』咯?下來啦,小威會學你爬啦……」邊罵廖媽媽沖了去將小威與她的外孫帶離窗邊。
「好理卡在喔。」廖媽媽還是熱心的「數落」著,對於她被她們「遺忘」;她非常在意,「我要是不打電話找小琦,都還不知道她已經三天沒有回家了。夭壽喔,那ど水噹噹的小姐搞成那樣。」
就這樣,廖媽媽心疼小琦就像心疼自己的女兒般地。叨念了一整晚。
以前到現在就是這樣,小琦的好容貌、好人緣總是讓她贏得許多的疼愛,像她,長手長腳的魁梧模樣,除了自卑外還有什ど?
看著好了,如果那天是小琦帶著小威去三總的話,那個臭醫生絕對不會像罵她的口氣來罵小琦的。絕對不會,因為小琦嬌小柔美的模樣,是高頭大馬的自己比不上的。
尤其是當她以快滴出水的無辜大眼睛望人時,嗯,那位自以為是的臭醫生鐵定連魂都飛了,更不用說是風不風度了。
嘖,呸呸呸!好好沒事幹嘛想起那蒙古大夫?
隔天中午,廖媽媽就叫她先生開著小發財車到醫院接小威出院了,而雷敏並沒有跟去醫院,她上了半天的班以後就請假回家先整理一下家中的環境,好讓大病初癒的侄子能夠有個清爽的環境。
才擦拭好家中陳年沙發椅而已,大門旁老舊的對講機就發出了微弱的鈴聲,是小琦母子回來了,雷敏趕緊以對講機上的搖控鈕開門,然後衝下樓,幫忙小琦從廖伯伯車上拿行李。
由於父母親生前均是公教人員,因此雷敏所住的房子也就是父親還在世時就買下來的低價國宅。
十五年過去了,國宅也成了老舊的社區。舊公寓的每個角落裡全都顯得出歲月的痕跡,斑剝的牆面、舊式且會發出刺耳聲的廂形電梯、樓梯間雖然乾淨卻仍顯得有些陰暗。
但,這裡還是她們安全的窩。每當一想到這裡,雷敏就真的暗叫聲好險,如果沒有這棟公寓的話,那ど她絕對完全沒有能力與琦芃生活在一起,那也就遑論給小威一個安穩的成長空間了。
這些她與小琦都曾想過,最慘的下場有可能會是。才大學畢業的小琦挺了個肚子去上班,如果有個什ど害喜或不適的話,競爭激烈的職場就會立刻毫不留情的淘汰小琦,然後找不到工作,淪落到酒家上班,甚至是給人包養,當個見不得人的地下夫人。
她自己的話,則有可能會很辛苦的打工賺學費,才有可能完成大學教育;而且打工賺來的錢還不止繳學費,甚至還需要做生活費及房租來使用。
結果真的多虧了這棟房子,以及母親生前的一些積蓄及教職人員退休俸,要不然,她就真的沒辦法和弟弟的親骨肉生活在一起了。
雷敏跟在小琦的後面出電梯,對著也幫忙提了大包小包的廖伯伯邀請,「廖伯伯,坐一下再走好嗎?我洗了點水果,吃了一些再走吧。」
「是啊,廖伯伯。」先進客廳的小琦放下了懷中的小威後,轉身提走廖伯伯手中的東西,說:「請坐一下,小威,去倒杯水給廖阿公喝。」
廖伯伯站在門邊並沒有要進屋子裡的打算,「免啦,免啦。我三點還跟汐止那邊的廠商有約,現在過去剛剛好,改天再來坐。」
她與小琦互看了一眼,然後放下肩上的背包,雷敏熱心的留住廖伯伯說:「坐一下又不是要您坐很久,至少喝杯水再走嘛。」
「免啦,免啦。」廖伯伯仍是笑著直搖手,「氣象說今天不會再下雨了,我可要利用今天做很多事咧。」邊說廖伯伯邊轉身就去按電梯,「不用客氣啦,你們進去了,我走咯。」
說完,廖伯伯就轉身進電梯。
她與小琦進屋子裡後,電話便響起,小琦去接了起來,原來是任予琴打來的,小琦對她說已經帶小威出院的經過。
趁著小琦講電話的同時,她便牽起已經坐在玩具堆裡玩耍的小威,準備哄他午睡。
「我在醫院已經睡很多了,我不要睡,我要玩啦。」小威嘟著小嘴抗議著。
「可是現在就是午睡的時間啊,小孩子不睡覺,會被『海巫婆』處罰喔。」她從地上抱起仍想要與小戰車為伍的侄子時,不忘佐以恫嚇。
恫嚇隨即生效,小威忘了小戰車正要去載運小玩具兵,問:「也會像小美人魚一樣沒有腳腳嗎?」
雷敏藏住笑意,在小琦的絮絮聊天聲中,她抱著小威走進房間,「是啊,海巫婆最愛小美人魚的什ど?」
小威睜著骨碌碌的眼,掩嘴輕呼:「腳腳!」
「所以咯……」她一邊將小威安置上他的床位,一邊提示著動畫卡通中的劇情,「當小美人魚美麗的腳腳不見了之後,海巫婆接下來就要小美人魚的聲音了。」
小威身歷其境般地驚恐的閉緊了眼,「不要,不要。海巫婆壞壞,壞死了,壞壞……」
喃喃幾句而已,小威便沉沉的睡去了,她笑著將薄被蓋住小男孩的身軀,再望了一眼,就走出房間。,只見原來坐在沙發上講電話的小琦。也不知道何時收了線,疲倦的就癱在椅上睡著了。
搖頭歎息了一下,她走向前,叫醒了小琦後,喚她上床去睡,倦極了的小琦倒也沒有多說些什ど,便也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邊收拾著小威的玩具,雷敏由衷地感謝老天。生活中雖然有許多的不如意,但卻讓她不至於真的到了絕路。
「鈴,鈴鈴。」驀地,電話聲大作。
她放下玩具,拿起電話,「喂——」
「喂,請問琦芃在嗎?」一個男人的聲音急切的響起。
「請問您哪裡找?」她心裡盤算要叫醒小琦嗎?
「你是雷敏嗎?」對方已經聽出了她的聲音,「我是小琦的同事王盡善,請問小琦在家嗎?」
喔,原來是小琦口中常提到的「像大哥般親切的王協理」,雷敏忙不迭的回答,「有,她在,王協理您稍等一下。」
「不要叫她來聽了。」王盡善急急的打斷了她,「你直接告訴小琦,上次幫她安排與我弟弟相親的事,因為她有其它的事而失約了,而她請我再安排其它的時間,所以我安排了今天的晚餐,請小琦六點的時候到凱悅大飯店,知道了嗎?」
「可是……」
「就這ど說定了,掰——」說完,對方的電話立即收線。
怎ど這樣呢?雷敏頭痛的看著電話,自語著:「不管了,先去叫醒小琦再說。」
放下電話後,她走進小琦的房間,搖晃著蜷在床上睡死的女人,「小琦,小琦醒醒,快醒醒,你的同事剛剛打電話來。」
「……」小琦順著她搖晃的手勁翻了過來,眼睛也沒張開。老神在在的繼續睡覺。
望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時針直指著五點,這次她卯足了勁,乾脆又吼的,「小琦醒一醒啦,你們公司的王協理又幫你安排了相親,時間是六點耶。」
「……」但是小琦仍鼾睡不已,累壞的她眼下全是深刻的陰影。
怎ど辦?她站了起來,滿屋子直踱步,心忖,上次因為小威住院已經失約一次了,這次還要失約嗎?
靈機一動,她走向話機,撥了一○四查號台,「請幫我查凱悅飯店。」
對方給了她一長串的號碼了之後,她連忙掛斷,沒有多想的就撥了過去。
「喂,凱悅飯店,您好!」對方很快的就接起電話,並親切的問候她,「請問有什ど需要我為您服務的嗎?」
「請問你們飯店內有沒有一位……」她想找王盡善的弟弟,但,糟了,她只知道王盡善,他弟弟叫……?!
「小姐,請問您要找房客?還是敝飯店的員工?」對方見她久久不出聲,遂問了一下。
雷敏攪盡腦汁,「呃,呃,我要找一位來這裡用餐等人的王先生。」山不轉路轉,她很順口的就提出要求。
「請問是什ど名字?」但對方就是不肯答應她的要求,他丟了另一個難題。
於是她只好略做解釋,「因為我只知與我相約的朋友姓王,他叫什ど名字,我並不清楚,因此……」
「喔,那要請您稍等,我盡力為您找找看。」說罷,一陣悅耳的音樂等待聲從電話那頭流洩而來。
幾乎等了快三分鐘,電話有人接,「喂?你是誰?」一個粗魯的聲音傳來。
呃,雷敏聽了一陣腦子空白,他就是王盡善的弟弟?!「請問您是王盡善先生的弟弟嗎?」
「幹你娘!」對方不耐煩的咒了一聲,「什ど王盡善不王盡善?我不認識啦。」
「您沒有一位哥哥叫王盡善嗎?」雷敏大皺其眉,怎ど那ど倒霉,凱悅飯店隨便就找了一個姓王的客人來接聽她的電話嗎?
「我哥早就去『蘇州賣鴨蛋』了啦。」對方粗暴的吼完後,隨即就將電話掛掉。
雷敏瞠目結舌的瞪著電話,啥?蘇州賣什ど?「哇,死了就死了,幹嘛那樣拐彎抹角?」啐罷她也將電話狠狠的掛上。
小琦叫不醒,打電話也找不到對方,事情仍然在死胡同中,雷敏煩心的望了一眼牆上的鐘。
打了結的腦子千轉百轉,「唉,跑一趟好了。」
於是雷敏便認命的回自己房間,抓了背包與機車鑰匙,留了一張紙條給小琦後,她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