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和你談談嗎?」淑賢凝重地問。
「唔……」Cynthia遲疑,「你說吧。」
「在電話裡說不太方便,不如我們出來見面,好嗎?」淑賢提議。
「你想在哪裡見面?」Cynthia問。
「我不知道。」淑賢六神無主的,「我好悶,很想出來散散心。」
聽淑賢的語氣和態度,Cynthia認為對方還未知道她與成德的秘密。
Cynthia與淑賢先在中環天星碼頭匯合。
淑賢看著Cynthia一身時麾的打扮:「你永遠也這麼漂亮。」
「都是裝扮出來的,其實你也可以。」Cynthia把頸前的珍珠鏈扣移到頸後。
「但你懂得配襯,」淑賢看著Cynthia頸上的珍珠鏈。「這樣傳統的首飾襯在你身上也變得時麾。」
「你真懂得說話。」Cynthia謙虛地,「你沒有這種款式的珍珠鏈?我帶你去買一條吧!瑞興、先施、永安、連卡佛、龍子行,你想先逛哪一間?」
「我沒有心情。」淑賢唉聲歎氣。
「前陣子你的心情不是好轉了嗎?為什麼現在又變壞?」Cynthia問。
二人挽著手隨意在中環踱步,直至走到電車路前。
Cynthia提議:「不如游電車河,好嗎?」
電車路是由宵箕灣伸延至堅尼地城的。
淑賢點點頭:「但向東還是向西?」
「向完東再向西吧!」Cynthia把淑賢拉上電車,「我從來沒游過電車河!」
「我也從沒有如此閒情。」淑賢說,「你真浪漫。」
她們坐在電車的上層,Cynthia享受著清風送爽,但淑賢卻愁眉不展的。
「到底是什麼事令你愁容滿面?」Cynthia問淑賢。
淑賢只覺難以啟齒。
「其實男人這東西,你不要太著緊。」Cynthia是試探也是安慰。
「你怎知道是因為男人?」淑賢詫異地。
Cynthia聳聳肩假裝不知情:「我只是猜猜而已。」
「成德近來有點古怪。」淑賢長嗟短歎,「他昨夜沒有回家睡,但我致電到電視台又找不到他。」
「淑賢,別疑心生暗鬼。」Cynthia說。
淑賢衝口而出:「如果我問他在外是否有女人,你猜他會不會承認?」
「你是真的懷疑他有外遇?」Cynthia問。「這些問題不可以隨便問,他會覺得你不信任他;而即使他真的有了外遇,也不會承認。」
淑賢疑惑地:「成德在家裡的時間愈來愈少,而即使在家裡也只是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他說他想寫作。看著自己丈夫老是若有所思的,可能是為公事,但也可能是為了其他女人,我看著他眼裡的迷惘,而又不能明白他,覺得很無助。」
Cynthia不敢隨便置評,她也不清楚成德的改變是否為了她。
「我好怕,他好像不再需要我。」淑賢低語,「他差不多半年沒有碰過我,他總是藉故在書房睡。他不是一個好色的人,我們行房本已經不頻密。如果他到美國工作那一趟不計在內,這一次他可算是破了紀錄。」
Cynthia更不敢回應。
「你看看我,」淑賢捉著Cynthia的手,「我是否已經人老珠黃?」
「怎會呢?你還很漂亮啊!」Cynthia內疚地說,「娶得你這位賢良淑德的妻子,是成德三生有幸。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娶你。」
「你騙我吧!」淑賢垂下頭,「你儀態萬千、性格開朗,這才是我所羨慕的,如果我是男人也會為你傾倒。」
Cynthia無言以對。
「Cynthia,我想請教你一事。」淑賢不好意思。
「什麼?」
「可否教我吸引男人?」淑賢虛心地,「我只是想留住成德的心。」
「你想我教你裝扮?」Cynthia問。
「不。我想你教我吸引男人。」淑賢重申,「怎樣才可以……可以令成德有興趣碰我。」
「莫非……你覺得……我很懂得勾引男人嗎?」Cynthia蠻不自然的發問,「我怎會給你這種錯覺呢?」
「Cynthia,請不要誤會。是吸引,不是勾引。」淑賢請罪,「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你較西化,可能對這方面會較開放。」
「別緊張,我只是問一問。」Cynthia自責,「也許我有需要檢討。」
淑賢沉默下來,仍是憂心忡忡。
「好吧!好吧!我告訴你我的經驗!」Cynthia貼近淑賢耳邊悄悄地說,「只要你真的很想做,你便會做得好。」
淑賢耳朵感到一陣騷癢,她側著頭在閃縮:「好癢!」
「對!就是這樣,」Cynthia解釋,「像身上有一個癢處,你不抓不得,一抓便舒服。」
「是這樣的嗎?」淑賢驚奇,「我從來也只覺得是在履行責任。」
「當然不是這樣的。」Cynthia再捉著對方的耳朵,「親熱的時候你要像男人般採取主動。」
「女人可以怎樣主動?」淑賢更不明白,「那話兒是長在他們身上,又不是長在我身上!」
「哈!」Cynthia失笑,「你還像一個處子。」
「即是怎樣?」
「如果你不享受,就不會做得好。」Cynthia言簡意賅,「因為你暗地裡抗拒。」
淑賢點點頭。
「你聽過SexualHealing嗎?」Cynthia問,「即是用『性』來『治療』你的病,無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的。」
「真的有這麼一回事?」淑賢大驚小怪。
「也許是中國人所說的欲仙欲死,當你享受時,什麼煩惱也可以忘掉。」Cynthia結論。
淑賢不禁佩服:「Cynthia,你真了不起。」
「當然,我是女人中的男人。」
「我知道你所指,但我相信我不能像你。」淑賢倚窗望向外面英皇道的風光。
Cynthia看著心事重重的淑賢,不斷自責。
突然,淑賢感覺到有人把手放在她的頸後。
「來!讓我為你戴上。」Cynthia把珍珠鏈送贈淑賢。
「你在做什麼?」
「你就把珍珠鏈收下。」Cynthia盛意拳拳的。
「怎可以?」淑賢受寵若驚,「這條珠鏈款式雖然傳統,但一看便知是價值不菲的。」
「收下吧!」Cynthia當作是贖罪。
「無功不受祿。」淑賢推搪。「這類珠鏈我有好幾條,放在家裡也只是浪費。」Cynthia說服淑賢,「況且,我視你為好姊妹,這條珠鏈就當作是我們結義金蘭的信物。」
「那麼我要回贈什麼給你?」淑賢知道要禮上往來。
「送你的笑容吧!」Cynthia說,「我知道你不快樂,所以我也不快樂。」
「你待我真好。」淑賢永遠是含蓄的。「多謝。」
電車差不多駛到北角。
淑賢有感而發:「我在想為什麼你會對我這樣好,如果成德有你一半的細心,我便心滿意足。」
「淑賢,」Cynthia忽然心血來潮,「只是假設,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成德外面真的有女人,你會怎反應?」她想知道最壞的後果有多壞。
「我不想學林黛。」淑賢惶恐地,「但我亦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做。」
「你不要告訴我你會自殺吧!」Cynthia再次引用D。H。Lawrence 的話:「我們的是一個實質上悲劇性的年代,所以我們拒絕悲慘地接受。」
「我不是太堅強的人。」淑賢直認,「我也希望能像你,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那麼,你就更不要逼自己走進死胡同,有時候對於那些可以不想的事就不要想,不想就沒有煩惱。」Cynthia勸導,「我就是這樣保持心情漂亮。」
「你不是在告訴我,徐醫生在外面……」淑賢揣測,「但你們是如此恩愛的一對,徐醫生一定一定不會在外拈花惹草。」
「每個女人都會疑神疑鬼,包括我在內。」Cynthia口是心非,她當然知道徐醫生沒可能有外遇。「其實成德和George已經這麼辛勞地工作,我們真不應懷疑自己的丈夫。」
淑賢得到領悟:「你說得對,他們已經這麼辛勞為家庭。」
「每個男人也討厭妻子懷疑自己。」Cynthia總結。
「那麼,我倆也不要再庸人自擾了!」淑賢想通了。
Cynthia知道自己是有點奸狡,但她不能不這樣做,她必須減少淑賢的疑心,她不想把麻煩帶給成德,所以也不打算再和他幽會。
過後的兩個星期,淑賢根本沒找到機會去親近成德,當丈夫回家時,他老是一臉倦容。
成德設法聯絡Cynthia,但她卻不接聽,就除了徐醫生的長途電話。
「George,快掛死我了。」Cynthia大訴相思之苦,「你已經走了兩個星期,音信全無,到底你何時才回來?」
「明天便回來,班機晚上抵港。」電話裡徐醫生的音量很微弱。
「一切順利嗎?」
「這個南洋病人介紹了很多達官貴人給我,帶我四處增廣見聞,也教我投資之道,這次收穫很大,不枉此行。」徐醫生問,「香港怎樣了?」
「你走了之後發生了很多事,加長制水時間、沙頭角發生騷動,處處也是炸彈。你竟然在這個時候捨我而去?」
「我是迫不得已的。」徐醫生補充,「只是為了我們的將來,請你體諒。」
「但你不想念我嗎?」Cynthia撒嬌。
「我當然想念你。」徐醫生淡然地,「你收到那發刷沒有?」
「沒有。」Cynthia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有點驚惶失措,「有,有,有。是成德把發刷交給大堂的侍應,然後,再轉交給我。」
「我只是隨便問問。」徐醫生砌辭,「我真糊塗,竟然把你的刷子也帶走,到機場才發現,當時真不知道怎樣還給你。想到朋友之中,成德的工作地點應該是最接近機場的,所以便請他把刷子帶回酒店給你。」
Cynthia聽著丈夫編著善意的謊話,不發一言。
「怎麼了?」徐醫生關心地。
「沒什麼。」Cynthia百感交雜地,她重複,「真的沒什麼。」
掛線之後Cynthia忐忑不安、心煩意亂。想了一回,她再拾起電話聽筒,致電到電視台找成德。
成德的秘書小姐告訴Cynthia:「對不起,古先生正在開會。」
「但我有要事找他。」Cynthia強調。
「也許,你可以留言。」秘書小姐提議。
「留言?」Cynthia覺得不太方便,「還是不必了。」
剛巧成德一臉疲憊的從會議室步出。
「小姐,請稍等,古先生剛巧經過。」秘書小姐截停了成德,「古先生,有一位小姐說有要事找你,你接聽嗎?」
「她叫什麼名字?」成德只是為了找文件才從會議室出來。
「她不肯說。」秘書小姐聳聳肩。
成德覺得出奇,所以便接聽了電話。「喂。」
「成德,對不起,我知你很忙,但可以阻你一會嗎?」Cynthia說時有點疑惑。
成德立刻背向秘書小姐:「現在不行,我開完會之後找你。」
「你今天一定要找我。」Cynthia叮囑,「是很重要的。」
「一定。」他匆匆掛線並回到會議室。
Cynthia獨個兒在酒店房間裡一邊等待,一邊聽著商業電台的新聞報道:「警方在英皇道上海匯豐銀行北角分行前發現兩個稻草人,一個放在門前,一個擺在正門側,高約三尺,其身上插有『米』字布條,並寫有『危險!同胞勿近』的警示語,防暴隊協同軍火專家將其拆除,發現身內有一鐵罐,藏滿炸藥。」
聽到這則新聞,Cynthia心裡也有點怯。本以為最亂的是自己的感情生活,但還是不夠香港的治安亂。
而坐在會議室裡的成德,他的心早已飛往找Cynthia去,其他同事正在為節目的名稱而費煞思量,但他卻被那種牽腸掛肚的感覺弄得神不守舍,不夠五分鐘他還是再走出會議室致電給Cynthia。
「你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成德問。
「這麼快便開完會。」Cynthia也奇怪。
「我是從會議中再次走出來的。」成德輕聲問,「Cynthia,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長話短說,如果George問起那個包裹,你可否告訴他你只是把包裹留在接待處,千萬不要說你是親自上來交給我的。」Cynthia 慎重地。「可以嗎?」
「可以。」成德完全明白。
「沒什麼了,George明晚便回港。我不再打擾你的會議,對不起,再見。」
「喂,喂,喂。」成德嚷著,「別掛線!」
「我還在。」其實Cynthia也捨不得。
「徐醫生明晚回來?」成德大膽地,「那麼,今天我可否見你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Cynthia意亂情迷。
「我的意思是最後一次的……」成德詞不達意。「只是見一見面,我不會多心。」
「我明白,但是……」Cynthia遲疑。
成德盯著七月二十七日的日曆等待一個答案。
「你來酒店吧!」Cynthia叮囑,「四處也是炸彈,你路上要小心。」
成德匆匆向老闆請事假,臨關上會議室的門時,他腦袋裡靈光一閃:「我有一個提議,那個綜合性節目就叫做《歡樂今宵》。」然後他把門關上,急不及待的離開電視台。
Cynthia在房裡踱來踱去,她已經完全迷失。
錯事?總是一不離二。
既然已經錯了一次,那再錯一次又如何?反正怎樣說也已經是錯了。
Cynthia走進浴室洗澡,然後悉心打扮。
打開香水瓶子,她讓戀愛的感覺飄散在空氣裡。她不能不承認,等待成德來臨的心情能令她尋回少女時代對愛情的雀躍,是一種久違了的感覺。
成德敲門。
Cynthia覺得鏡中的自己過分的濃妝艷抹。
成德再敲門。
來不及更衣,Cynthia穿著浴袍開門讓她的情人進來。
她卻站在門後,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
成德步進房間。
「別動!」Cynthia從後用一條紅絲巾綁住成德雙眼。
「你在搞什麼?」成德迷惑地。
「綁住你的眼,不讓你看見我。」Cynthia把成德引到沙發旁。
「為什麼?」成德坐在沙發上,「我是專誠上來見你,但你卻綁住我的眼?」
「我的妝化得不好。」Cynthia站在他面前。
「怎樣不好?」成德把Cynthia拉下。
「太濃了!」Cynthia失去平衡,跌在成德膝上。
「你沒事吧?」他連忙把她扶穩。
濃的,不只是化妝,還有是那種化不開的激情。
Cynthia索性跪在沙發上,她的乳溝剛剛對著成德的鼻尖。
「來!讓我看看你。」
他倆在沙發上緊抱。
「不要看吧!」Cynthia把成德頭上的絲巾再綁緊一點。「用你其他的感官吧!你的鼻不是很靈的嗎?」
「我的鼻是狗鼻。」只要成德抱著Cynthia便能擺脫現實。
人就是對這一種超脫現實的浪漫抱著很大的希冀。
「我考你,」Cynthia把自己的左耳放在成德的鼻子前,「這是什麼氣味?」
「竟然是紫羅蘭香。」成德猜中。
Cynthia把自己的右耳放在成德的鼻子前,「這個呢?」
成德深深吸入香氣:「是玫瑰香。」
「你的鼻真的好靈!」Cynthia低聲讚歎。
「為什麼你交換了兩隻耳朵的的香薰?」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興之所致。」就像他倆的這次幽會一樣,也是興之所致,沒有刻意的安排。
「但我還嗅到另一種香氣,是……是茉莉花香。」成德撥開Cynthia的浴袍,在她的胴體上找尋著茉莉花香的來源。
不是在手腕,也不是在肩膊上。
不是在發上,也不在乳溝之間。
不是在肚臍,但那種茉莉香愈來愈濃,應該很接近了。
終於,成德找到茉莉香的來源,他脫下Cynthia的內褲,那種清香便撲進他的鼻,把他再次引進秘密花園裡。
「我從來沒有聽聞過一個女人身上可以塗上三種花香。」成德迷戀著Cynthia這些不可思議的行為。「從來沒聽過女人會在這個部位塗香水。」
「我也從沒有遇過鼻子這麼靈的男人。」Cynthia解開成德的褲頭,並坐在他大腿之上。「女人最快樂的時候就是當她被男人討好,在男人之上。」
「你這個女人。」成德讓一個女人在他身上任意妄為,變得被動。
「記住這是最後一次,你會覺得刺激一點。」Cynthia用最性感的語氣跟成德說。
如果要做一隻好的動物,只需要順從你的本能和慾望,但要做一個好人,則要做相反的事。
悲劇是成德與Cynthia,既不自覺是好動物,也不自覺是好人。
歡樂今宵變得短暫。這夜成德沒有留太久,他在宵禁之前趕回家。
徐醫生回來的晚上,Cynthia發現有兩個靈魂活在自己的軀體裡,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可以對著丈夫面不改容地撒謊。不!她並沒有說出什麼與事實不符的話,所以不算是撒謊,她只是隱藏真相,什麼話也沒說。但隱藏真相不就是撒謊嗎?
徐醫生看到梳妝台上的古董發刷時,有一種酸溜溜的感覺,但重見妻子臉上的笑容,他就不再想其他。「你的發端參差不齊,我已經很久沒為你修剪分岔的頭髮。」
Cynthia為丈夫把衣物從行李箱取出:「聽說南洋政局也不太穩定,是真的嗎?」
「但我這個南洋朋友的家外有一隊兵,是他聘來保護自己的。」徐醫生說,「他教了我一些投資之道,亦給了我一些貼士。」
「貼士?可信嗎?」女人的疑心總是比男人的重。
「我也不會盡信,他始終是外人。這個世界上我只信兩個人。」
「哪兩個?」
「我和……自己。」徐醫生打趣。
Cynthia叉著腰。
「不,不,不。」徐醫生更正,「是我和你。」然後從衣袋裡取出一條絲巾送給妻子。「在南洋沒什麼東西值得買回來逗我老婆大人的歡心,我見這『巴的布』倒有點特色。」
「巴的布」的圖案是由人手繪畫,五彩繽紛。
Cynthia道謝並輕吻在丈夫的臉上。
「榴槤則就沒有本事帶回來給你。」徐醫生永遠談笑自若。
「是啊!」Cynthia記起一件事,「我把你送給我的珍珠頸鏈轉贈給淑賢。」
「那條珍珠鏈是你最喜歡的!」徐醫生覺得出奇。「為什麼你會送給她?」
Cynthia知道不能照直說,便扯來一個半真半假的原因。「是我們結義金蘭的信物嘛。」
「原來如此,那麼她送了什麼給你?」
「她還未送給我,因為結拜是不久之前的事,她會補送給我的。」Cynthia口裡的謊話也說得流利,但她眼神的閃縮卻被徐醫生從鏡子的反映看在眼裡。
「我們找天去拜訪你的義妹吧!」徐醫生笑說。
「好哇!」Cynthia點點頭。
八月二十四日,淑賢奇怪為什麼準時開了收音機也聽不到林彬所主持的《欲罷不能》,而是聽到一些哀樂,她還懷疑是電台有技術故障。
直至丈夫回來,說起此事,她才怪自己後知後覺。
「你不知道林彬與他弟弟出事了嗎?他們今天早上駕車上班時,駛經文福道與文運道交界處,有一扮作修路工人搖旗令其停車,隨後便衝到他車旁,向駕駛座投入氣油彈,並潑入電油,頓時火焰熊熊。他和弟弟急忙跳出車外,但油物沾身,雖然他們已在地上打滾,但還是燒至重傷,被送至伊利沙伯醫院後,他倆先後證實不治。」成德既為林彬的不幸而惋惜,但亦慨歎淑賢的無知。「天塌下來你也不知道!」
「我們的……是一個實質上悲劇性的年代,」淑賢想一想,「所以我們拒絕悲慘地接受。」
「你在說什麼?」成德被淑賢這句話嚇呆了,這絕不像她妻子平日說的話。「是誰教你說的?」
「我……我也不知曉。」淑賢走回廚房,「我先去開飯。」
成德把電視打開,剛巧麗的呼聲播放的新聞節目正在報道林彬遇害一事。
當淑賢在廚房裡準備晚餐時,她忽想起了那句說話是從哪裡聽回來的,第一次聽到這句話就是在這個廚房!
在去年的中秋,當成德與徐醫生在客廳裡下棋時,她和Cynthia 在廚房裡閒聊。
「嫦娥豈不是好像D。H。Lawrence筆下的LadyChatterley?」Cynthia當時說,「她心裡寂寞、身體很飢渴,所以便與家裡魁梧的園丁搭上。」她更引用了書裡的話,「成德的書架上也有《LadyChatterley』sLover》,我很清楚記得書的第一句是這樣的,『我們的是一個實質上悲劇性的年代,所以我們拒絕悲慘地接受。』」
這是Cynthia喜歡引用的話!
淑賢想給丈夫一個驚喜,她希望讓丈夫知道自己也開始懂得欣賞文學。
「我想起了!」淑賢興高采烈的問,「Lady是怎樣串的?」
成德正集中精神看電視。
「Lady是怎樣串的?」淑賢重複問題。
「你說什麼?」成德的視線沒有離開過電視畫面。
「Lady是怎樣串的?」淑賢有點不耐煩。
「L-A-D-Y。」但她丈夫就更不耐煩。「待新聞報道後再問可以嗎?」
淑賢憑著四個英文字母在成德的書架上找到了《LadyChatterley』sLover》書,她隨意翻開內頁看看,沒有立刻找到Cynthia引用的那句話,卻找到了一根長長的女人頭髮被夾在第四與第五章之間。
這條頭髮是從哪裡來的?
莫非是屬於成德的舊情人?
還是屬於他的新情人?
淑賢細心地想,在她所認識的女人當中,哪一個有如此長的頭髮。慢慢地,她把零碎的事串起來,並找到唯一的一個可能性。
多蠢的女人面對這種事,頭腦會忽然精密。
初七晚上淑賢在床上撿到Cynthia的頭髮,之後徐氏夫婦便減少到訪,還有Cynthia前陣子變得冷漠也陌生,她更沒有因由的送上名貴珍珠頸鏈……
但,不可能是Cynthia!
淑賢內心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