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振陽不由得苦笑。也許現在的師妹太脆弱了,所以不會拒絕任何一個可以倚靠的臂膀。
「我記得,小谷裡有好多大樹,你小的時候,最喜歡爬到樹上去,好像樹上的陽光特別軟,風特別涼。」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頭上響著,織就出一片安全穩妥的氛圍,胸膛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竟讓人昏昏欲睡起來。
半夢半醒之間,她彷彿又回到兒時成長的地方。
「那時候你還好小,一不留神就會從樹上掉下來,我在樹下接住你好多次,但沒接到的時候更多。」
頑皮的她,也會自己往樹下跳,要樹下的人接住她。
「師兄,我要跳下去了唷!你要接住我唷!」
她還記得,她總是在他接住她時故意使力撞倒他,讓他沾染上滿身沙塵,然後她會得意地咯咯笑。
「師父管不住你,所以就挑了棵最大的大樹,在樹上幫你建了一座樹屋。夏天熱,你總是抱著枕頭被子,拉我一起在樹屋上睡午覺。」
他彷彿又看到層層樹葉篩落一片光影迷離,午後的微風中,精靈也似的小人兒睡容嬌憨,嘴邊還漾著一抹笑。
他還記得他曾幫她做過一個小木梳,好在她午睡醒來後,為她梳理她豐厚濃密的長髮。當他為她紮好辮子時,她總笑得燦爛如春花。
他曾經許諾過要守護她的笑容,卻違背了他的承諾。如今,他只希望能再找回她無憂無慮的笑。
「師娘在小谷裡種了好多花草,每到花季,就開得一片煙光爛漫。你剛會走路的時候,總是在花叢裡追蝴蝶追到跌倒,然後就賴皮地坐在地上不肯起來,要別人去捉蝴蝶給你玩。」
剛會走路,那是一、兩歲的事吧!她沒有印象,但她記得母親的花,她最喜歡一大早起床,陪娘去剪幾枝花插在花瓶裡,她也喜歡拿著小剪子,和娘一起幫花草修去歧生的枝葉。
「娘說,花要修剪才會長得好!」
她從小就愛曬太陽,他卻總是怕太陽曬壞了她,老叫她避到陰涼的地方去。每當他又端出管家的架勢管束她時,她就搖頭晃腦地拿娘的話當免死金牌,把他氣得蹦蹦跳。
但他也不是只會管束她的。他的手很巧,會用草做成蚱蜢、蜻蜓,蝴蝶、魚和花,娘用柳條幫她做了一個小籃子,裡頭裝滿了他做給她的小玩具,她把小籃子放在樹屋裡,沒事就拿出來把玩。
好像作夢一樣,回憶瞬間如潮水此起彼落。
她記得爹在門前的樹上幫她紮了一個鞦韆,有一回她半夜醒來,發現爹和娘兩個人擠在鞦韆上晃呀晃。
她也記得每當爹從外面回來,娘總會用絹帕細細擦去爹臉上的汗珠,笑得恬靜而溫婉。
她還記得每當她和師兄嘔氣的時候,爹娘解勸不動,總是互相數落對方把她寵壞了,然後兩手一攤,相視微笑。
然而,夢中場景忽變;她來到姨媽家中。那是一個炎夏的午後,娘和姨媽帶著她和表姊去戲水,爹則在房中午寐。
當她們倦游歸來,她爬上床想叫醒爹,卻意外地發現爹的身體又冷又硬,怎麼喊、怎麼叫都沒反應。
「爹……爹,你醒醒啊!爹……」
她好害怕,拚命搖著爹的身子,不停地叫喚他,冷不防,娘一把將她推開,也不知哪來那麼大力氣,抱起爹的身子就往外跑。
「娘,你要去哪裡?你要帶爹去哪裡?娘……」
姨媽匆匆趕來,帶著她騎馬去追娘,一路來到絕情崖,只看到娘抱著爹的身體站在崖邊,滿臉淚水卻帶著笑容。
娘的嘴在動,姨媽的嘴也在動,但是她聽不見聲音;她叫著娘,連自己的聲音都好似逸散在風裡。
她只覺得一腳輕一腳重,但仍向娘一步步走去。
「娘,蘋兒好怕……」
她張開雙臂,索討一個安撫的擁抱,她驚恐的幼小心靈充斥著不祥的預感,即將被遺棄的不祥預感。
「娘,不要丟下蘋兒……蘋兒會很乖……娘……」
「師妹,醒醒!」
但是娘卻背轉身去,踏前一步,就此消失在崖上。
「娘……不要丟下蘋兒……不要……娘……」
她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無一處不扭曲,陽光亮得眼睛睜不開,突然,眼前又漆黑一片……但她也感覺到有人緊抱著她……
「師妹,醒醒!」
鍾采蘋原是哭得累極而睡著了,殷振陽本想讓她休息,沒料到她卻作了惡夢。
從她片斷的囈語中,他不難猜到她的夢境,她夢到師父師娘過世的情景了吧!她的聲音慌亂而無助,像溺水的人找不到半根可供攀援的浮木……
她的眉頭緊緊鎖著,身子更顫抖得像秋風中的黃葉。
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啊?她最親近的人就是師父、師娘和他,師父猝逝,師娘殉情,而他也背棄了他們的婚約……
她應該是被人捧在手心呵疼的珍寶,卻一次又一次被最親近的人遺棄,他要怎麼縫補她千瘡百孔的心哪!
他真恨現在右臂不能使力,不能密密實實地把她擁在懷中,只有讓她感覺到被保護、被珍惜,才能稍稍安撫她驚懼的心靈。
原來十年前那個驚駭無助的小女孩從不曾消失,只是被掩蓋在優雅的儀態、嚴謹的教養之下,卻在每一個破碎的夢裡獨自哀哭。
「我不會拋下你……今生今世,我絕不會再拋下你!」
似是聽懂了殷振陽的保證,鍾采蘋睜開眼睛,但美目淒迷,尚未完全清醒,只是本能地反身伏在他懷裡,一雙藕臂纏繞著他的頸項,然後……
她吻了他。
她的吻生嫩而青澀,殷振陽知道,是她太脆弱、太渴愛,才會主動親吻他,他不應該趁人之危。
只是他的理智維持不了太久,她顫抖的嚶嚀是最具威力的誘惑,撩撥著他心中幾欲繃斷的情弦,以一個輕細的顫響,繚繞成無盡的纏綿。
他輕柔地回吻她,溫存憐惜多於情慾,彷彿她是最易碎的琉璃,但他們都無法滿足於這樣蜻蜓點水的接觸,隨著漸吻漸深,他放肆地掠奪她口中的馨香和甜蜜,直到彼此間再無距離。
殷振陽驀然停止了這個吻,粗魯地將她的小腦袋按在胸前。如果再不停止,他會幕天席地地要了她,就在此時此地。
許久之後,鍾采蘋的神智才逐漸恢復清明。埋首在他胸前,除了酡顏如霞,全身顯露在外的肌膚也泛染出淡淡嫣紅。
她做了什麼啊?她居然主動親吻男人!
但熱吻後的醺醉未褪,她仍感受得到他的珍愛和保護,讓她只想一動也不動地棲息在他懷裡。
殷振陽只是默默地抱著她,手指耙梳著她的長髮,他們都需要時間整理思緒,也需要勇氣來面對兩人間強大的火花。
殷振陽終於打破岑寂:「師妹,我們回去吧!小谷裡的一切,都是師父師娘從無到有慢慢經營出來的。他們一定希望自己最終的埋骨之地,就是他們一手打造的家園。」
往事如河水汩汩在鍾采蘋心底流過。她想起爹、想起娘、想起小谷中的生活點滴,迷茫的視線終於聚集在他臉上。
「好,我們回家。」
「他沒死?」
藍衣少女放下手中的書,饒富興味地站起身來。真是不可思議,殷振陽還真耐命,都被打下絕情崖了,居然還能不死!
「大師姐,你這口氣也太輕鬆了吧?我們被砸招牌了耶!」
不過綠衣少女抗議似的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她臉上笑嘻嘻的,頗有看戲的意味,只差沒命人準備瓜果茶水。
藍衣少女在她臉頰上輕擰了一把,道:「鬼丫頭,你更輕鬆呢!石姑娘要我們把他『活活的』打下崖去,我們全照辦了,哪有砸招牌?他沒死是天意,任誰也沒辦法!」
「說的也是,做媒人也沒有包生兒子的!」
「既然他沒死,現在到了何處?」
難道大師姐要再殺他一次不成?綠衣少女沒答她,只是大歎了口氣。
「又怎麼了,小師妹?」
「大師姐,他在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跟誰在一起。」
藍衣少女從善如流:「那他跟誰在一起?」
綠衣少女興致勃勃地道:「一個女人,很漂亮的年輕女人,兩個人雖然別彆扭扭,倒還挺親熱的……」
若換了是和別人說話,她一定可以大吊胃口,可惜這招對大師姐行不通,她簡直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而且他叫她師妹。」
殷振陽只拜過一個師父,也只有一個同門,這個女子竟會是……
「鍾采蘋?」
想來也毋須太驚訝,殷振陽身負重傷墜崖都能不死,鍾采蘋是好端端自己跳下去的,留得性命也不奇怪。
只是,鍾采蘋可說是被殷振陽逼上絕路的,他們兩個怎麼會走在一起?這可就耐人尋味了!
藍衣少女笑了起來,道:「有趣!這事真有趣!」
綠衣少女眼裡藏著一抹詭異的笑意:「有趣也是要處理……」
她幾乎可以預見即將有一場好戲可看。殷振陽居然對鍾采蘋十分慇勤體貼,可鍾采蘋有個極難擺平的表姊,殷家大宅裡也還有個谷冰盈呢!
「派人告訴石姑娘,她表妹回來了!」
「她沒死?」
谷冰盈神色沉凝,不安地在房裡踱來踱去,左拳右掌不住交擊,顯然這個消息令她感到困擾。
「婉兒,消息確定嗎?」
雖然帶著丫頭來作客多少有點不太禮貌,但是谷冰盈身份特殊,主僕倆待人接物也客氣有禮,婉兒的存在,在殷家並未引起太大的反應。
但對谷冰盈而言,婉兒是丫鬟,也是朋友,更是眼線、作手,她是她在殷家唯一可以商量的人。
婉兒體貼地沏上一盞茶,將谷冰盈按坐在椅上。「小姐,這消息錯不了,殷雪苓的消息如此,我們自己的消息也是如此。」
「這可就令人頭疼了!」
一個死的鍾采蘋,就讓振陽對她冷冷相待,這會兒活轉來,還不教他掏心掏肺嗎?她谷冰盈此後怕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谷冰盈沉吟道:「唯今之計,可得想個什麼方法把他們分開,再設法對付那丫頭。振陽說她不會武功,想來不難解決,不過……」
「小姐何不從老夫人身上下手?」
「老夫人?」
「是呀!母親的話,殷少爺不能不聽。若是老夫人召他回家,他總不能把鍾家丫頭帶上,畢竟她手上還捧著骨灰罈!」
谷冰盈聽著有理,頷首道:「這話是不錯。婉兒,我是有個想法,不過可得委屈你了!」
「小姐千萬別這麼說,婉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知道你忠心。」谷冰盈滿意地點點頭。「伯母一定想兒子娶兩房媳婦,早晚要和我提這事,你就找機會把長沙那些話抖出來。」
當初派人去長沙散佈流言還真是做對了!哪個母親願意接納聲名浪蕩的女子做媳婦?不用她多口,殷夫人就會忙著拆散他們了!
谷冰盈端起茶盞,終於安心地笑了。
「晚上涼,怎麼不回房歇著?」
殷振陽歎了口氣,遞上一件斗篷。若非顧忌他的肩傷,他的手不敢隨便使力移動,他應該溫存地替鍾采蘋披上才是。
直到走入城鎮,他才知道他們墜崖後竟隨河水飄流到株州附近。幸好,殷雪苓搜索的範圍夠廣,讓他很快便與家人取得聯繫。
如今,他們正在株州城中的客棧裡。知道鍾采蘋不喜嘈雜,他包下整個院落,不讓外人打擾,所以她才會在院子裡對月興歎。
「你回房去吧,我想自己靜一靜。」
鍾采蘋雙手環抱著身子,荏弱得令人心憐。在柔和的月光照耀下,院子裡的一切彷彿籠上一層朦朦朧朧的薄紗,夜風徐徐吹來,她衣袂翻飛,頗有幾分凌風欲去的仙氣,更添孤寂疏離。
「怎麼了?」
知道她又開始胡思亂想,殷振陽怎麼可能放任她獨自一人?勉強地將斗篷搭上她的香肩,卻在抬手時牽動到傷口,讓他疼得悶哼了聲。
裝可憐永遠是迫她讓步的殺手鑭。
鍾采蘋霍然轉身,輕斥道:「胡鬧!手不要了嗎?」
殷振陽堅持地重複道:「披著。入秋了,夜寒風冷的,不要著涼了!」
「不要你管!」
儘管嘴上說得硬,她還是乖乖把斗篷攏好。她身上的衣物已足以御寒,她並不覺得冷,只是想讓他安心。
殷振陽歎口氣道:「我怎麼可能不管你?」
鍾采蘋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只道:「你派人去送信沒有?」
「已經派人去了。師妹,其實我們也可以先去石家一趟,讓姨媽看看你,確定你平安。」
鍾采蘋搖搖頭道:「不行的,我不能帶著爹娘的骨灰進石家大門,姨父姨媽再怎麼疼我,終究是有忌諱的。」
「或許我們在長沙城中稍作停留——」
「我不想進城。」
他的話被鍾采蘋突兀地打斷,他才猛然想起,當初逼得她必須自盡的流言,發源地正是長沙。
他是白癡啊!居然笨到叫她重回傷心地。
只是,殷振陽也想到另一個問題:師妹對此事如此耿耿於懷,這個疙瘩若不設法去掉,他們之間始終會隔著一道無形的藩籬。
但是,他不能告訴她那是谷冰盈所為,即使說了,她也不會相信,反倒還會以為他蓄意卸責,對他更不諒解。
殷振陽覺得有些頭疼。他該怎麼做才好?
「那好吧,我們就照原來的計劃,先回桐柏山。」
「我也不想去襄陽。」
她清清冷冷地給他另一記重槌,殷振陽頓時頭大如斗。她又開始想要和他劃清界線了!
殷振陽定了定心,師妹是什麼時候彆扭起來的?
他迅速地把這幾天的一切想過一回。那個奇妙的早晨之後,他在谷中又休養了幾天,她也好好的;離開那座山谷來到株州,她還是好好的。然而到他與家人取得聯繫之後,她的態度就變得怪怪的了!
「師妹……」
鍾采蘋慢慢地道:「我不能帶著爹娘的遺骨到石家,所以也不能帶著爹娘的遺骨到殷家,道理是一樣的。」
好吧!這點算她說的有理。
但她接下來的話卻讓殷振陽差點昏倒:「但你失蹤多日,不回家說不過去,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你我分道揚鑣……」
殷振陽氣急敗壞地疾聲道:「我怎能丟下你不管!」
「你該管的人不是我!」
殷振陽歎口氣,他知道師妹在鬧什麼彆扭了!
他家中的人無不把谷冰盈視為主母,對她的態度自然有點奇怪,她是極其纖細敏感的人,心裡當然不痛快。
「師妹,別人的眼光對你這麼重要?」
鍾采蘋怔了怔,幽幽道:「我沒有橫眉冷對千夫指的勇氣。」
殷振陽又歎了口氣。「師妹……唉!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你說,但是我和冰兒是不可能的!」
我沒辦法一面想著你,一面去娶另一個女人。
是這樣嗎?但那時他以為她死了,所以才會內疚;現在不然,他知道她活得好好的,不是嗎?
鍾采蘋哪裡知道殷振陽對谷冰盈已有心病,那曾經困擾她的流言,就是谷冰盈最大的敗筆。
殷振陽真是有口難言。
退婚另娶的代價,原該由他和冰兒一起承擔,但冰兒卻想把一切責任轉嫁到師妹身上,甚至還逼得師妹自戕,這種行為他如何能原諒?
「人事每多無奈,話不要說得太滿。」
他也曾經承諾過要一生守護她,但也是他主動提出退婚。感情上,她或許對他有所依賴,但是她的理智卻不斷提醒她——不可以輕易信任這個男人。
「師妹……」
他還想再說,但她卻不想聽了。
「很晚了,我要休息了,你也去睡吧!」
「振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秋陽灑灑,輕暖的午後,谷冰盈陪著殷老夫人在院子裡賞菊,直到確知殷振陽平安脫險,她們才拾回平日的閒情逸致。
顧德音抿著嘴直笑。這孩子一顆心全牽掛在陽兒身上,這等媳婦要上哪兒找去?等陽兒回來,婚事就該辦一辦了!
心裡想著,嘴上卻東拉西扯地閒談:「難為你有心,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這幾本菊花竟是沒見過的。」
谷冰盈順著她的話頭介紹道:「欄杆上那斜枝飛垂,花朵細碎如瀑布的是『十丈珠簾』。荷花形的這本叫『綠牡丹』,是難得的綠菊品種。不過最珍貴的還是這本黑裡透紅的『墨荷』,恐怕天下還找不出第二本來。」
顧德音細細地看了看「墨荷」道:「唷!我們家都是粗人,拿這麼珍貴的花兒來,豈不是白糟蹋了?」
「沒的事,伯母喜歡,看著舒心適意,也就值得了!」
顧德音拉起她的手輕拍道:「冰兒真是個好姑娘,我家的苓兒要是有你一半貼心,我就阿彌陀佛了!」
「苓兒還小嘛,任性一點也是有的。」
真是!這該怎麼說呢?她也知道女兒不喜歡冰兒,時不時的就要找她麻煩,難為冰兒寬容大度,從不跟她計較。
谷冰盈卻是深知箇中奧妙,俗語說:癩痢頭的孩子自己的好。雖然殷雪苓處處和她過不去,但她絕不會笨到在她母親面前說三道四,不但背後得罪殷雪苓,更當面讓顧德音沒面子。
「苓兒都被我和她哥哥寵壞嘍!」顧德音搖頭笑道。「冰兒啊!如果她給你氣受,你來告訴我,我一定給你主持公道。」
「伯母多心了,苓兒不會的。」
她愈是謙和退讓,事事不與人爭,顧德音就愈喜歡她,心就愈向著她。這半年來,殷振陽對她極為冷淡,不但迴避與她獨處,婚事更是提也不提,甚至連代表長媳權力的信物煙雲紫翠,都沒讓她看過一眼。所以,谷冰盈很清楚明白她要想嫁進殷家,博取未來婆婆的歡心便是首要之務。
這孩子就是這麼體貼人,苓兒動不動對她擺臉色,但她從不曾在背後說苓兒一句不是,反倒教她這做娘的不好意思起來。
「我生的女兒我還不曉得?她最近脾氣壞得很呢!」
「不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振陽失蹤,所有的事一下子全落在她肩上,她心裡又擔心著急,脾氣難免壞些。這兩天不就好多了?」
說起殷雪苓,真教她氣得牙癢癢的!對她擺臉色不說,現在簡直當她是隻鬼,根本視若無睹。若不是殷雪苓早晚要嫁出去,她早就翻臉了!
谷冰盈的溫厚倒讓顧德音無地自容了。
「唉!我們家苓兒就是學不來你的婉約體貼,大剌剌得像個男孩子似的,將來怎麼找得到婆家唷!」
「伯母不用擔心的,苓兒精靈可愛,又那麼能幹,小小年紀卻威儀嚴整,這才是當家媳婦的料子。」
「是嗎?」
「當然是了!便只是百十來口的家戶,大小事情打理起來也是煩死人的,媳婦兒沒點手段還當不起家呢!」
谷冰盈嘴上說的是殷雪苓,其實不無毛遂自薦的意味。殷家上下怕不有兩三百口人,殷振陽的妻子當然要能管家理事。顧德音這幾年雖然清閒度日,但在此之前她也是當過家的,知道當家的辛苦,從這點下手,更容易獲得她的共鳴。
「真是這樣就好嘍!」
不可否認,谷冰盈真的把顧德音哄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