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刺桐花喜歡uSOMEWlll :REO 〔JTlllERE「這首歌,我特地請朋友燒了一片CD給我,一整片都是這首歌,一路上聽著哼著。想到就在某個地方,刺桐花也許正在聽著這首歌,我的心就感到一股溫暖。
行經海岸公路時,我終於見到了刺桐花對我形容的美景
「三月,是刺栩花正開的時期,整條道路兩旁如同火燒了股的艷紅,朵朵紅花。點綴在半空中,襯托著一旁的海岸山脈及東太平洋的青山碧海,漂亮得今人挪不開眼睛……」
那是一次與刺桐花聊天時,她無意中講出來的一段話。
刺桐花從來不談她自己,我不知道她的真實名字,不知道她的星座,不知道她的年紀為何,不知道她家住何方。
但由她這段話,我直覺地斷定她人就在台東。
我會自願申請到台東這個偏遠地區教學,主要原因是為了阿朽,他是如此討厭看到我,我只好離開得遠遠的,讓他眼不見為淨,待他聯考完,再好好找他談談。
而另一部份原因是為了刺桐花,我想見她。
對於刺桐花,我承認,我對她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她有一種很特別的氣息,深深吸引著我O 她像一球隨風飄蕩的柳絮,不多言,不多語,讓人捉摸不住。
我從來不相信網路上的感增,但,我很享受與她聊天的時光,真有種心靈交流的志覺。
我不清楚心裡那份隱隱約約的悸動是什麼。
我想,只有尋著她,見著她,我才知道答案。
到達台東後,當晚,我寫了一封e -mail給刺桐花,告訴她我對新環境的感覺。
妹仔:
見多了世俗與功利堆砌的現實世界,我反而嚮往平靜無爭的鄉村生活。
當我決定到台東這個小鄉村工作後,身旁的人都認為我瘋了。
朋友說我便,前程似錦的未來正等著我,而我卻浪費生命在鄉下。
我只是一徑地笑,並不想為自己的行為作解釋。
他們不明白呵,愈平凡愈美麗,愈平淡愈幸福呀。
這個在朋友眼中的無起小村落,或許才是我心靈的歸依所在。
於是,我來了。
望著村人曬得黑黑的臉龐,我想,我會喜歡這裡的。
還有,我見到了你曾經對我形容的刺桐花,真的很漂亮。
想到我看到的那棵刺桐花樹,你曾經位足仰頭換看,我心裡就湧起一敗溫柔,好像你就在我身旁……
***
隔天,我在信箱裡收到刺桐花的信
哥:
你的信,踉網絡上聊天的你,感覺很不一樣。
網絡上的你,隨性又痞性十足;而字裡行間的你,則充滿感性與人過主義。
不過,這兩個你,我都喜歡。
現在,你開始工作了,一定不能像過去的一個月裡,每天晚上都上網聊天吧?
不如,我們來寫信吧。
哥,你在信裡談到了刺桐花,你知道嗎?刺桐花是平埔族人的聖樹,每當刺桐花開時,就代表新的一年開始。原住民沒有曆法,當他們看到刺桐花開,阿美族人就知道要準備春耕;雅美族人就知道飛魚季要開始了。
三月,刺桐花開,你的生活進入了另一個新的里程,一個新的開始。
哥,你知道我的生活非常貧乏與無趣。
我很期待你的來信,跟我分享你新的生活,新的開始。
刺桐花開,意味著新的開始。
從這天起,我與刺桐花開始了魚雁往返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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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水小學是間規模很小的學校,全校共有六個年級,每年級各有一班,全校人數共五十餘人,原住民就佔了四分之
「各位同仁,這位是秋末模,秋老師。」
報到的第一天,校長笑呵呵地向其他老師介紹我。
「秋老師,以後你就把這裡當自己的家,不要拘束,我們都是一家人。」校長熱絡而又可親地拍拍我的肩,表示他的歡迎。
「是,校長。」我第一眼就喜歡這個老好人。
校長有著圓圓胖胖的身軀,臉上隨時掛著笑,雖然五十多歲了,依然聲如洪鐘,身子骨硬朗得如年輕小伙子。
我的座位被安排在一個有著長臉瘦頰、滿臉痘疤的男人旁邊。我一坐下來,那個男人立即把椅子挪過來。
「秋老師,歡迎你!我是李添旺。」
「你好,李老師。」我禮貌性地寒暄。
「喂,你看到坐在你對面的那個男人沒?那個傢伙叫唐雅各。」
才打完招呼,李添旺馬上換上另一副道人長短的嘴臉,對我擠眉又弄眼。
「腥。」我隨他說的方向看去。
坐在我對面的唐雅各,嘴裡叼著一根沒點火的香煙,看著報紙,神值很閒散。
他很疲,卻又不至於理骨的峋,那身長袖襯衫在他瘦削的身上,反而有一種飄逸之感。
以男人來說,他長得挺漂亮的,白膚,五官秀氣,有一科書生的氣質。
後來我才知道,他不開口的時候與人沉靜斯文之感,一開口就完全破壞了形象。
李添旺的聲音繼續同來:
「你可別瞧這個高雅各長得人模人樣的,其實呀」他故意拉長聲音,故弄玄虛。「他是個賤玻璃!聽說他在之前的學校搞師生戀,結果,學生家長一狀告到教育部,他就被貶到咱們這邊疆來了。」
我又多看了唐雅各幾眼。我對李添旺說的八卦沒什麼興趣,只是純粹的好奇。
發現到我打量的眼光,唐雅各揚了揚眉,好像在說:看什麼看!
「你好。」我對他微笑。
唐雅各不怎麼領情,只是淡淡地瞪了我一眼,又繼續埋頭看報。
「對不起,雅各不是針對你,他的個性就是那樣。」
坐在唐雅各隔壁的高大男人馬上替他解釋道。
我的眼光從後雅各身上向右移了幾寸,看向了那名男子。
他有著原住民的血統,外型深成而粗算,腦後來著像動力火車那樣的飄逸長髮。
「我的事不用你來多嘴。」聽到男人的話,唐雅各不悅地別過頭。
而男人只是靜靜地微笑。
「你好,我是沙朗野,清指教。」男人站起身,伸出右手。
「你好。」我連忙站起來。「哇,你真高,少說也一百九吧?」他人沒站起來還不覺得,一站起來,我便覺得自己號稱的一百八,根本是矮人一截。
「一公分也不少。」沙朗野幽默地說。
他的笑容很溫煦,一點都不似他的身高充滿威脅感。
我們的手在空中握住。
他的手掌飽滿而溫暖,握手有力而誠懇,感覺就是個誠實而正直的人。
寒暄一陣,我們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這時,李添旺又鬼鬼祟祟地抑了椅子過來,附在我耳邊,小小聲地說:
「他呢就是唐雅各的姘頭。」
我不禁皺眉,開始覺得這人真討厭。我從沒見過這麼會嚼舌根的男人。
我從來不曾這麼厭惡一個人,而李添旺將是第一個。
「對了,秋老師,我聽說你母親是立委林晴。」李添旺為態度一轉連媚。
「有事嗎?」我的聲音變得冷淡。
他衝著我直笑,那笑容很很瑣,我的胃開始泛胃酸,整個人很不舒服。
「嘿嘿,是這樣的,我想申請調到台北的學校去,但一直沒被批准……嘿嘿,我想能不能請你母親幫我說個情?」
我挑挑眉,語帶譏刺地問:
「怎麼?這裡山明水秀、空氣新鮮、人們純樸,李老師怎麼捨得離開?」
「嘿嘿,人往高處爬嘛!」李添旺對我擠眉弄眼,手指比了個數鈔票的手勢。「這裡的資源那麼少,哪有油水可以撈。」
真是厚顏無恥!
當下,我神情一肅,聲音變得更凜冽:
「李老師的態度恕我難以苟同!」我站起身。「對不起,我突然覺得這裡的空氣很污濁,我想換個座位。」
說完,我立刻換到沙朗野旁邊的位置,留下李添旺一個人氣得頓足。
我走到唐雅各與沙朗野之間,握住他們的肩,他們一臉莫名地看我。
「我支持你們。」我認真地說。「不要管他們的目光,請你們勇敢走下去!」
頓時,整個辦公室安靜下來,一隻烏鴉飛過去,兩隻烏鴉飛過去,三隻烏鴉……
在唐雅各和沙朗野的臉上,我看到了「傳說中」櫻桃小兒子臉上的三條斜線,他們看我的眼神,好似在說我「花轟」了。
***
我、沙朗野、唐雅各,都住宿舍,宿舍就建在校園一處偏僻的樹林裡。
宿舍很簡單,由木頭加土牆砌成,我住最右邊,沙朗野住中間,唐雅各在左邊,就跟我們在辦公室的位置一樣。
我和沙朗野、唐雅各相處一段時間,漸漸摸熟了彼此的個性。
別看沙朗野粗曠的外表,其實他是個含蓄、沉默,是一個非常值得信賴的朋友。
他的眼光總是柔和的,言詞總是溫婉的,完全沒什麼脾氣。
他很會唱歌,有著原住民特有的溫醇歌聲,常常可以見他拿著一把吉他在校園一角唱歌,他的身旁總有一群小朋友圍繞著。
但,也因為他的個性太好了,所以總是被唐雅各壓得死死的。
唐雅各和我是同一所學校出來的,大我三屆,於是,我都直接喊他「學長」。
學長,我私底下又給了他一個名字:美人學長。
唐雅各真的長得很美!
他垂眼凝眸的模樣,有女子般纖細的神韻,沉默而安靜,非常吸引人!前提是,他不要開口講話。
不管什麼時候,唐雅各總是在嘴上叼根煙,有時抽,有時只是叼著。
有一次,我見到他粑煙拿下來,然後,我發現了一個秘密他有兩瓣女孩般美麗的嘴唇。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他老是喜歡在嘴上叼煙了。
唐雅各雖然長得美,但個性很差勁,尤其喜歡捉弄人。
沙朗野與唐雅各的關係很微妙。
唐雅各常常對沙朗野頤指氣使,有時又不理不睬,但,只要沙朗野帶自組的棒球隊出去比賽,他一定會跟去當隨隊醫護。
而沙朗野不論唐雅各怎麼欺壓他、凶他,他總是靜靜地微笑,當他以為沒人看見的時候,他會用他那又直又柔又深逐的眼睛凝望著唐雅各。
到底,他們是不是一對戀人,我已經沒有興趣知道了。
我只知道,我喜歡他們。
***
我陸陸續續地寫信給刺桐花,跟她分享我生活的點滴,那已經是一種習慣。
妹仔:
我在這個學校擔任一年級的導師,班上學生共十位。
別笑,沙朗野的學生比我更少,只有六個。
我的學生中,有幾個還得爬山涉水一個多鐘頭來上課,因此,我特別珍惜與他們上課的緣份,上 來格外用心,把他們都當作自己的弟弟妹妹關懷。
山區的學校小,師資缺乏,原住民的教育常常受到忽視。有些原住民家庭不懂得節育,孩子眾多,他們的父母大部份都到外地去工作,只留下老人與孩子,於是,年長的孩子必須留在家裡幫忙分擔家務、照顧弟妹,常常無法來學校上學。
為了讓這些孩子踉上課程,我常常在課餘後,到這些孩子家裡幫他們上課,督促他們的功課。
這裡的人都很熱情。
村人總會在課餘後拉著我聚在一起喝酒猜拳,討論農作物輪栽問題;而聚落裡的男女青年,也常邀約我一起歌舞歡樂;孩子們則喜歡賴著我,要我說故事。
這裡的景致,就像這裡的人一樣,充滿著一種原始淳樸之美,漸漸,我愛上了這種「結廣在人沈,而無車馬喧」的鄉村生活。
一直以來,這就是我想要追求的生活,一種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生活。
假如有那麼一天,有一個女人能心甘情願地跟著我這樣過日子,不管日子過得如何艱難,她仍然會在一旁沉靜地微笑面對,對我來說,就很夠、很夠了。
我一向是個很容易滿足的男人。
在這種祥和的生活氛圍下,我忍不往住氣地為自己的未來描繪了一張藍圖一個相知相惜的妻子,一條老狗,一個雖小卻非常溫暖的家,孩子們在植滿各式花草的庭院始戲追逐,後院裡有一方我們親手栽種的菜圃。
這就是我夢想中的城堡。
***
哥:
讀你的信是一種幸福。
你信裡描述的生活好生動,我好似也看見了你的看見,聽見了你的聽見,感受了你的感受。
你總擁調自己是個平凡的男人,追求平凡的生活。
但,我卻覺得你一點也不平凡。
有幾個人能像你拋開所有的文明,甘於平淡?
我好羨慕你,只有身心皆「自由」的人,才能放開一切。
你描繪的未來,令人好嚮往,不知道那個幸運的女人會是誰?
***
五月,天氣開始轉熱。
來到學校已經月餘,這裡人們的生活步調很慢,很平淡,但我一點兒也不覺得無趣。
因為,有個人強烈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是個女孩。
很奇怪的是,我沒見過她,但她卻幾乎每天都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從報到的第一天起,我就不斷地、不斷地聽見她的名字柔柔。
「我看過她!我看過她!她有著白白的皮膚,和好長好長的頭髮。」
「她常常站在窗前,我們一經過,她就躲了起來,只露出一雙好黑好亮的眼睛。」
「對呀,然後那個壞巫婆就會走出來,我們就嚇得跑走了
小朋友們爭先恐後地告訴我關於柔柔的事。
繪聲繪影的一切,在在讓我好奇不已。
「到底這個柔柔……是何方神聖呀?」
一天,我這麼問沙朗野。「柔柔呀……她是個很可憐的女孩…」
沙朗野開始娓娓道來柔柔的故事柔柔是個都市女孩。她很美,美中不足的是,她是個癡兒。
悲劇發生在十九歲那年,柔柔失足從樓梯上摔下來,足足昏迷了一個禮拜才清醒。醒來後,她的智力嚴重退化,言行舉止像個孩子。
她的母親陳靜如丟下工作到處奔走,努力求助一切技術不管是科學,還是民間療法。
但,幾個月過去了,柔柔還是不見任何起色。大部份的時侯,她會像個天真爛漫的小孩,惹人心疼;有時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前南自語,誰也不搭理,招來異樣的眼光。
為了全心照顧柔柔,陳靜如辭去了她的工作,搬到這個們僻的小村落,遠離城市的喧囂,至今已經一年多了。每天清晨,陳靜如總會坐在窗前,梳理柔柔那頭又黑又亮如瀑布般的長髮,嘴裡啪啪說著讚美的話語。
楊嫂,是唯一出入柔柔家的老傭人。她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黑髮參差的發上長年戴著一頂黑色呢帽,不多話,加上她那張陰沉不笑的面容,總會讓人不由想起童話裡那個會吃小孩的壞心巫婆。
村裡的小孩通常是怕她的,他們深信,住在白色屋子的柔柔公主一定是被她囚禁起來的。因此,打老遠見到楊婦走來,大家總是一哄而散,深怕自己也會落入她的魔掌。
不過,村人們也只有在楊嫂上市場買菜時,才會見著她那佝路路的身影……
當沙朗野在講這個故事的時候,他凝目靜神,眼神深速地看著遠方,不疾不徐、低低沉沉的聲音,與他唱歌的聲音一樣,都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很適合講故事,很容易吸引人進人情境中。
尤其,他認真的神情,像是在講他們部族裡神聖不可侵犯的傳奇故事。
他把柔柔講得太美好了,我不禁聽得人神,我彷彿可以看見柔柔向我走來。
尖小的瓜子臉,清純柔美的五官,額前覆著一排烏黑的測海,亭亭玉立,輕輕盈盈,像一隻易碎的搪瓷娃娃。
「儘管白屋的一切,像一團謎似的令人好奇不已,但,我們早已將她們視為村裡的一份子了。」
最後,沙朗野如此說道,為這個故事劃下一個結論。
「部落的人,還為柔柔作了一支歌。」沙朗野又說。
「什麼歌?」我好奇地問。
「有一個女孩,美如花呀。可惜呀,她是個癡兒。癡兒呀,癡兒。美麗的癡兒。」
沙朗野低低唱了起來。
「我不喜歡。」我聽了,直覺地皺眉。
「我也不喜歡。」沙朗野說。「她會變成這樣,不是她自己願意的。」他頓了一一,對我微笑:「我也為她作了一支歌。」
「哦?唱給我聽。」
「有一個女孩,美如花呀。什麼花?那艷艷紅紅的刺桐花呀,刺桐花呀,刺桐花。美麗的刺桐花。」
當沙朗野唱完,我整個人震怔得說不出話。刺桐花?
「為什麼是刺桐花?」我不能自已地抓住沙朗野。「為什麼不是玫瑰、茉莉,還是山茶花?為什麼偏偏是刺桐花?」
沙朗野被我的舉動嚇到,他深這、黑亮的眸子寫著疑惑。
「刺桐花是我們這裡的象徵之一,」他解釋道。「刺桐花,雖然栽種容易,雨後插校就可以生長,它的枝粗多細刺,但枝幹卻脆弱如玻璃,遇強風就會折損,而殘枝雖然還會再生細枝,但會一直重複著它多災多難的命運,兀自寂寞地經歷花開花落。」沙朗野停了一下,抬眼注視我。「脆弱、寂寞,這令我想起柔柔,她有一種柔弱的氣質,清靈剔透得像三月裡剛綻過,猶沾著雨露的刺桐花。它不像只要彎腰就隨地可採摘的花朵,觸手可及。刺桐花高高地掛在枝頭上,它讓人們看得見它的美麗,卻又顯得透不可及。」
我怔怔地望著沙朗野。
清靈剔透得像三月裡剛綻露,猶沾著雨露的刺桐花……
我的心莫名其妙地加速跳動,我突然有股衝動,想見柔柔一面。
天,這個柔柔治是我的妹仔,刺桐花嗎? 但,繼而一想,我萬馬奔騰的血液立即冷卻。
不!我甩甩頭,刺桐花是個心思細膩又古怪倔強的女孩,而柔柔……柔柔卻是個癡兒呀,她們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對於自己對「刺桐花」這個詞敏感至深,我不禁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