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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狂戀 第十章 作者:練如淨

  每天端著黑色的藥汁登上高塔,似乎已經變成他的習慣,其實早在第二天,他就已經把打胎藥換成補藥,卻不曾把事實說出來,日復一日做著自欺欺人的舉動。

   就某一方面來說,他是個膽小又怯懦的人,即使心底早就相信她的清白,還是不敢把話攤開來說,不敢承認自己的錯誤,於是,他只能藉著送藥的理由來看看她。

   這一日,他一如以往將藥送到她面前,等著魏舒雲伸手將藥打翻。她的確是伸出手了,卻是將碗接著過去然後一口飲盡,閻裂天驚詫地看著她的舉動,雖然明知那裡頭是補藥,卻還是忍不住心驚膽戰,她,為什麼改變態度不再堅持了?

   「這樣你滿意了吧?像你這種沒血沒淚的怪物,將來一定會有報應的。」魏舒雲以平靜的語氣淡淡地說著,她的心已不再存有一絲一毫的希望,在喝下藥汁那一瞬間,已經隨著孩子的消失而死去,變成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雖然正面對著他卻不曾將他看進眼裡,魏舒雲的視線穿透了他,落在好遙遠好遙遠的地方,縹緲不定,讓人難以捉摸。她的模樣讓他覺得恐慌,彷彿她已經不存在這個空間裡,隨時隨地可以像陣輕煙被風吹散不留痕跡,想將她擁進懷裡,卻在接觸到她的肩膀之前驀地收回手,他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

   到底該怎麼辦?這種持續難解的僵局讓他筋疲力盡,卻還是沒有妥善的方式可以處理,他是不是該給彼此一個空間,沉澱所有的思緒讓心變得澄清?這樣反覆彼此傷害他真的覺得好累,如果能夠回到從前,他願意拿所有的一切來交換。

   閻裂天落寞地走出鐘樓,從很久以前就沒有上鎖的習慣,因為他知道魏舒雲不會逃,她只會以最安靜的方式表達內心沉痛的抗議。下了高塔,他並沒有走回主屋,而是直接走回馬廄的方向,他必須在出走的期間將所有事理出個頭緒,因為他無法接受魏舒雲對他採取不理不睬的態度。

   希望當他再度回到這裡的時候,已經獲得足夠的勇氣,可以無畏無懼將自己的愛與信任全交給她,可以變成她想要他成為的男人,然後一輩子守著她寸步不離。

   等到閻裂天離開城堡,衛琳兒立刻走向那

   座廢棄的高塔探視魏舒雲,囚禁期間除了送三餐的傭人可以進去外,其他人不得擅入,但是既然他不在,這些規定對她來說也就用不著遵循。

   「我的天!你怎麼瘦成這樣!」她簡直不敢相信魏舒雲會變成這副模樣,那張時常泛著玫瑰色澤的臉龐此刻是一片青黃,凹陷的雙頰及憔悴的神情顯示她根本沒有好好睡一覺,沒有好好吃一頓,他怎麼捨得這樣待她?看見衛琳兒,她勉強撐著身體坐起來,對於她驚訝的呼聲,魏舒雲只是淒涼地笑了笑,什麼話都沒多說。

   「我相信裂天還愛著你,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會發現你根本不可能背叛他,但是在事實被證明之前,你要好好保重身體,知不知道?」衛琳兒心疼地撫著她的臉,看見那抹淒楚的笑,讓她的心變得好沉重。

   「已經無所謂了,真的無所謂了。」她曾給他一次又一次的機會,他卻總是堅信她背叛了他,每天端來一碗藥逼她喝下去,她的心已死,不願再澄清那項不責的指控,隨他怎麼想都好,她早就學會了不去介意、不去在乎。

   「他只是不習慣相信一個人,都是我害他變成這樣的,我……」衛琳兒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的罪是多麼深重!

   「夫人,您別說了,我覺得好累,可不可以讓我休息一下?」稍早喝下的那一碗藥也許已經開始發揮效力,她只想獨自一人陪陪體內無緣面世的孩子,說不定她也會陪著孩子一起走,這樣也好,黃泉路上有個伴可以互相依靠。

   「你……還好吧?」她的臉色真不是普通難看,讓人不由得擔心。

   「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她已經在床上躺平,眼睛也閉上了。

   見她困頓的模樣,衛琳兒決定讓她休息一會兒,如果明天精神還是不好,再讓巫醫來為她看病,替她將棉被拉好,然後輕輕帶上門走了出去。

   衛琳兒走了之後她並沒有睡著,當她聽見門外傳來一連串腳步聲,還以為是衛琳兒放心不下她所以去而復返,因此當她睜開眼睛看向來人,心裡著實吃了一驚,尤其對方肩上還負著一個赤棵的女人。

   「你應該認識闕穎偵這號人物吧?」來人說出口的第一句話更是讓她摸不著頭緒。

   「認識。」雖然覺得奇怪,不過她還是回答了。闕穎偵是她姊妹魏時雨的老公,也是她第一個產生好感的異性,怎麼會不認得?

   「在下姓谷名曄,原本是個無檔案記錄的秘密警察,一年半前閻裂天在世界各地延攬具有特殊才能的人,為阻止他征服世界的野心,我利用他召募人手的機會混進來,埋伏在他身邊等待有機會破壞他瘋狂的行為,闕穎偵是我未婚妻闕穎璇的弟弟,知道你被閻裂天綁架後,他特地吩咐我多關照你一些,原本我是不打算管閒事的,畢竟閻裂天一開始對你還不壞,我也不能輕易暴露身份,可是現在……實在有點看不過去,所以趁他外出的時候前來救你。」閻裂天是個精明的男人,想取得他的信任簡直比登天還難,埋伏在他身邊得隨時隨地戰戰兢兢,還得提防監視,這一次的救援行動,他可說是冒著性命的風險。

   一開始,谷曄在分部由最低層的「夜叉」做起,能力受肯定之後,才能深入鬼王位於南太平洋上的根據地,一直到幾個月前,原來的侍衛總長突然得到不治之症,他才有機會晉陞,遞補這個職缺,即使如此,仍費了將近兩年的時間。

   「謝謝你的好意,可是……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救一個說不定快死的人,不過是浪費精神。

   「怎麼會?趁著他不在我才有機會救你,時間可是非常寶貴的,你別再猶豫了!我已經在港口邊安排了一艘船,如果沒有意外,應該可以順利將你送回台灣。」

   稍早已經和闕穎偵取得聯繫,他會負責台灣方面的海關接洽,讓船隻可以順利駛進基隆港。

   「你要怎麼做?」原想拒絕他,但是想到遠在北半球的家人,她實在割捨不下,就算終究難逃一死,死在船上、海中或者家鄉的陸地上,都強過在這個廢棄的鐘樓裡。

   「你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這女孩穿,然後把我帶來的換上,快一點!」谷曄將肩上的女孩放下,由披風裡拿出一套衣服,指示魏舒雲行動後就轉過身子背對著她。

   「為什麼要這樣?」女孩閉著眼睛,看起來好像失去意識,她真搞不懂谷曄這麼做有何用意。

   「你以為只要逃走就沒事了嗎?閻裂天並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他還是有辦法把你找出來,所以我必須想個一勞永逸的方法,就是製造你死亡的消息,而這個女孩就是代替品,你快一點把衣服穿在她身上,別考慮太多。」

   谷曄簡單說明他的用意,並催促她加速動作。

   「不!這太瘋狂了,要一個人代我死?」如果非得這樣才出得去,那她寧可被關在這裡一輩子。

   「她已經昏迷將近半年,年邁的父親又患重病,家裡已經沒有多餘的錢可以支付醫療費用,再堅持下去她一樣活不了,死在這裡卻可以救你一命,還可以讓家裡的經濟狀況大幅改善,如果我是她,絕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結束生命,比起要死不活地拖過一日又一日,這種死法輕鬆多了。」倒不是他生性殘酷,只是事有輕重緩急,顧不得這麼多。魏舒雲若繼續待在這個地方想必凶多吉少,到時候這個昏迷的女孩難逃一死,魏舒雲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也得賠上性命,前陣子曾聽巫醫說閻裂天向他要了帖打胎藥,說不定哪天心血來潮會逼她喝下去。

   「不行的!你沒有權利主宰別人的生命。」就算活不了,也該讓死者保有基本的尊嚴。

   「你真是麻煩。」看樣子她是不會妥協的,谷曄考慮了幾秒鐘,決定來個「先斬後奏」,把她弄昏了帶上船之後再說,於是趁她不注意時在後腦上敲了一下,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把她身上的衣服換到昏迷的女子身上,並為她穿妥他帶來的黑衣。

   谷曄低聲念了一些祝禱辭,然後將女子身上附著的小型呼吸器拔掉,將她由狹窄的窗戶孔中推了下去……谷曄難過地閉了閉眼睛,他的心裡著實不太好受,但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得忙,他立刻回身將魏舒雲背負在肩上,以迅捷無比的速度直衝下樓。

   這時天空已經有些暗了,藉著夜色的掩護,他有更多的把握將她平安送出境,魏舒雲只剩一把骨頭的身子在寬大斗篷的遮掩下幾乎看不出來,加上他的職位是僅次於閻裂天的侍衛總長,所以當他騎著馬經過一個個守衛的崗哨站,沒有半個人出聲要求他停下來接受檢查。

   救援行動大致上算是成功,但當他將魏舒雲送上船,安排妥當之後又重回陸地,他知道,將有一場無法避免的風暴即將席捲整座晶瑩島。這將是他毀滅閻裂天最佳的時機,在鬼王身邊埋伏這麼久,他終於要收網了,心裡的感覺其實非常複雜,也許他會反過來被獵殺也說不定哩!逃避了將近一星期,他終於騎著馬兒踏上

   歸途。這段期間他想了非常多,擁有魏舒雲就等於擁有全世界的幸福,失去魏舒雲就算有了全世界也不會感到幸福,他一直忽略存在靈魂深處渴愛的自己,以為若能掌握所有人類的思考及意識就可以不再空虛,殊不知沒有愛,他只能永遠與孤獨為伍,永遠與寂寞相伴。

   是她的出現為他帶來光明,黑暗不再是唯一的色彩,他開始懂得付出,與平常人一樣擁有喜怒哀樂各種情緒,他一點都不希望回復過去那種乏善可陳的生活,他希望和她一同歡笑、一同悲傷、一同分享生活中所有值得珍藏的回憶,互相陪伴著走過人生的路程。

   如果道歉能換回這一切,就算要他跪地求饒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是他知道魏舒雲不會這樣做,她總是那麼樣的包容,那麼樣的體諒,她會原諒他曾經做過的一切,只要他不再是個冰冷無情的冷血動物。

   下顎長滿刺人的鬍渣,他無心去刮除,只想早一步見到魏舒雲,將這幾日他所想出來的結論全都告訴她,雖然他的模樣看起來邋遢得很,不過心情卻是如沐春風。經過村莊的時候,他注意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氛,像是悲傷又像憤怒,將整個村莊籠罩在一片低迷的氣氛之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居然感受到許多不友善的眼光在背後偷偷瞪他,如果他的身份不是島主人,他們或許會群起圍毆將他打成重傷,或者用石塊將他砸成蜂窩。

   造成這麼反常的原因究竟是什麼?這些人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不怕這種放肆的行為會激怒他!若是在平常,他一定不會就此善罷干休,不過現下他有更要緊的事得處理,沒空理會這些明顯需要再教育的村民。

   閻裂天面無表情地轉回城堡,就連守衛看他的眼神也都怪怪的,見過魏舒雲之後他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只不過出去一個星期,這些人居然不再對他感到敬畏,難不成是想造反了?直接將馬騎到高塔下,閻裂天以最快的速度往塔頂上衝,迫不及待想告訴她,這輩子再也離不開她!

   「怎麼會沒人?」鐘樓上空空如也,完全見不著魏舒雲的蹤影,在他出門的這段期間她跑到哪裡去了?閻裂天納悶地走下樓,也許他的母親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畢竟她曾經不只一次求他放了魏舒雲,說不定衛琳兒正是利用他不在的這段期間將人接回主屋。

   於是他以更快的速度衝下樓,跨上馬背後掉轉方向往主屋前進,當馬兒在階梯前收蹄,他早已飛身下馬並將木門撞了開來。「母親,你有沒有看見舒雲,為什麼她不在塔裡?」看見衛琳兒坐在廳堂上,他立刻向她詢問魏舒雲的去向。

   「你還會關心她?」衛琳兒諷刺地說著,看向閻裂天的眼神一如外頭的村民,充滿憤恨。

   「她到底在哪裡?我有話要跟她說,你快把她交出來!」他實在沒有多餘耐心猜測這些人反常的原因,他只想知道魏舒雲被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跟一個死人還有什麼話可說?」現在不論說什麼都已經太遲,人死不能復生,就算他有心悔改也來不及了。

   「你胡說什麼?我要找的是舒雲,誰有興趣同死人講話!」不祥的預感充斥在心頭,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慌亂,還有更多的不安。

   「她已經死了。」而他,正是害死她的罪魁禍首。

   「別開這種玩笑行不行?要是再不把她交出來,我絕對要你好看!」當他白癡啊!魏舒雲好端端的怎麼會死?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她已經死了,從塔頂上跳下來,摔得粉身碎骨。」這種玩笑誰開得起?直到現在她還是不願意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又讓她不得不信。

   「你說謊!她絕對不可能自殺,你騙我的對不對?說,你騙我的對不對?」閻裂天扯住衛琳兒的衣襟,凶狠無比地威脅她。

   「她的確已經死了,現場目擊者不只我一個,你可以出去問看看。」早就警告過他,他卻一直不當回事,會導致這樣的後果,該怪誰呢?

   「不——她不會死的!不可能會死的!」閻裂天瘋狂地叫著,虛軟的雙腿一時站立不穩,狼狽地跌坐在地板上。「她怎麼可能會死?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玩,我絕對不會相信這種無聊的惡作劇,絕不會相信的……」他坐在地板上不停地喃喃自語,眼淚突然從眼角滑了下來。經過好一會兒,他突然發瘋似的不停狂笑,笑得一發不可收拾,那可怕的聲音簡直比鬼哭更教人聽了心驚膽戰。

   「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衛琳兒忍不住衝上去抱住他的頭,閻裂天悲痛的情緒影響了她,她無法對這樣脆弱無助的他置之不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他突然像是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將頭緊緊埋在衛琳兒懷裡,無法自抑地痛哭失聲。魏舒雲死了,往後他該怎麼辦?如果現在跟著結束生命,來不來得及趕上她?

   「我知道你心裡不好過,但是人死不能復生,我……」說到一半就再也說不下去,她知道不論她再怎麼安慰,都無法替他減輕失去魏舒雲的痛苦。

   「帶我去看她,求你,帶我去看她!」生平第一次開口求人,居然是在這種情景之下。

   「好,我帶你去看她。」無法拒絕如此哀傷的請求,衛琳兒伸手握住他的大掌,將他由地板上帶了起來,然後牽著他走出大門。走出主屋,她帶他走向側邊的教堂,遠遠地,他就看見一個雪白的大理石十字架被安置在一處空地上,閻裂天鬆開衛琳兒的手,一個箭步衝了過去——

   十字架上刻著魏舒雲的名字,以及她的生卒年,看見那上頭鏤刻的字跡,他的視線又變得模糊了……這周圍的景色是那麼樣的熟悉,他曾經靠在不遠處的大石,讓她為他洗去滿頭滿臉水泥漆,他彷彿還聞得到水泥漆刺鼻的氣味、水晶肥皂低廉的香味,以及魏舒雲身上勞動過後的汗水味;他依稀還能聽見她壓著汲水器所製造出來的聲響,她一聲又一聲的抱歉在他耳際迴盪,這一切清晰得好像才是昨天發生的事,她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棄他而去?

   不!他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非得親眼看見才肯相信她的確已經不存在了,閻裂天突然發狂似地動手掘墓,手指不斷挖著十字架底下的泥土,一點都不在乎指甲斷裂,就算手會因而殘廢,他也不在乎!

   「我的天,你在做什麼,快點住手!」衛琳兒急忙衝上前去阻止他,他的樣子看起來好可怕,該不會是受到太大的打擊,精神負荷不了而發瘋了吧?

   「不要管我,我一定要親眼看見,否則絕對不相信她會就這樣死了!」一把推開衛琳兒,他繼續挖掘的工作,絲毫不肯停手。他怎麼能相信,那個善良的女子會就這樣棄他而去?她總是揚著笑臉訴說自己對生命的熱愛、她總是讚歎造物者的神奇,她總是認為每一條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義和價值,這樣一個女子,怎麼可能會自殺呢?怎麼可能!

   「求求你不要挖了!從三十層樓的高度跳下來,你想她的模樣會好看到哪裡去?入殮的時候就已經面目全非,何況是一個星期以後的現在,求求你讓她安心地走吧!看見她的樣子你會崩潰的!」衛琳兒緊緊抱住他的腰,試圖喚回他所剩無幾的理智。

   像你這種沒血沒淚的怪物,將來一定會有報應的。他彷彿聽見魏舒雲以漠不關心的語氣淡淡地說著,這就是她對他的報復嗎?這就是他必須承受的報應嗎?閻裂天整個人呆住了,但在下一秒鐘,他整個人朝十字架狠狠撞了過去,悲痛的感覺太強烈,他的心渴望著與她一起毀滅,如果沒有她,他的世界裡還有什麼東西剩下呢?如果能在這一刻結束生命,也許還來得及挽回些什麼,於是他撞倒魏舒雲的墓碑,也讓自己徹底陷入昏迷……

   這慇勤的女人說後,就依了約翰,立即領了他走到她的墳地,那裡,讓他獨自與苦痛同在,他跌倒在愛人的墳邊,流著眼淚。

   他想念著過去的、美麗的時光,她的純潔的真心燃燒著情焰,她的甜蜜的心,她的嬌媚的臉——

   凋謝了,此刻在冰冷的地下長眠。

   忘了曾經在哪裡讀過這樣一首詩,此刻的他與詩中的男主角,有著相同的命運與悲歎。人,總是要等到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總是要等到無法挽回才認清自己的罪,一向高高在上、萬物踩在腳底下的他,早就不再和往常一樣意氣風發,他終於明白人力是無法與天命相抗衡的。

   不過,他可不打算一輩子守在她墳前,與痛苦、思念和眼淚長相為伴,他不知道約翰究竟選擇什麼方式平衡自己的心,也許學著淡忘、也許守在愛人墳邊寸步不離,也許在墳前結束自己的生命……如果主角人物換成他,他會怎麼做呢?

   閻裂天由十字架前站起身的時候,臉上悲痛的神情已經換成譏誚與冷漠,他要讓她背負著深沉的愧疚,連死後都不得平靜,帶給他這麼大的痛苦,連一點懺悔機會都不給他的魏舒雲,他絕對無法原諒!性格中偏執激狂的一面抬頭了,他已經想好要怎麼報復她的背棄。

   毀滅全世界!拖著所有的人類一起陪葬!她一向熱愛的生命將從這個星球上徹底地消失,如此一來,他就能達到目的了吧?

   如果天地萬物全都歸於岑寂,生命悉數毀滅再也不留痕跡,對她無窮盡的思念是否可以就此畫下句點?他所選擇的方式也沒有另一個人能做得到,他要讓所有的生命成為她的陪葬品,當然也包括他自己。這樣的愛情瘋狂嗎?是的,的確瘋狂,但他一點都不在乎……

   閻裂天瘋了,真的瘋了!他居然因為魏舒  雲的死,企圖拖著地球上所有生物一起陪葬!

   谷曄絕對不會懷疑他擁有這個能力,晶瑩島上蘊藏著豐富的鈾礦,好幾年前他就已經在世界各地齊集人才,共同到島上來開發,並將採出的鈾礦製作成一枚又一枚破壞力強的氫彈及原子彈,數量早已遠遠超過美國、蘇俄及中國大陸等國家的總合,說出來也許很難令人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卻又令人不得不信。閻裂天真是個可怕的男人,這就是他為什麼可以睥睨萬物的原因,人命在他手中簡直比螻蟻還不如,他隨時可以伸手一捺將生命完全了結。這些核子武器一旦引爆,世界末日就會提前來臨了,並且在往後幾十億幾百億歲月中,地球上不可能擁有任何生命跡象。

   一定得阻止這件事才行,就算必須使出陰險的手段才能除掉閻裂天,他也會毫不猶豫去做,開什麼玩笑!他還有大好的人生等著享受,才不想這時候就結束性命。俗語說的妙:好死不如歹活。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如果死了,就什麼都完啦!

   為了自己也為了無數的生靈,他必須盡快想個辦法,再遲恐怕一切都OVER了,只是……對方可不是好對付的人啊!混在這兒一年多的時間裡,對於閻裂天他再瞭解不過了。

   「侍衛總長,我相信你現在亟需我的幫助。」一個女子的聲音突然介入,打斷了谷曄的思緒。

   「有什麼事嗎?」這女的不就是那個陷害魏舒雲的琪芬嗎?據說她已經失蹤了好一陣子,這會兒怎麼會突然現身?

   「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正計劃害死主人,因為我已經觀察你好一陣子,其實若不是主人心裡只想著拉所有人替魏舒雲陪葬,以致喪失平日的精明,否則,他早該發現你異常的舉動了。」琪芬一開口就直接切入重點,讓谷曄不由得渾身一震。

   「你到底想說什麼?」難道她和他一樣是進來臥底的?有可能,不然她為什麼要陷害魏舒雲?

   「我們合作吧!由我出面當誘餌,把主人引到你埋炸藥的地方,我會和他同歸於盡,如此一來,你就可以如願將他除掉了。」這就是她想說的重點。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願意犧牲自己?當初如果不陷害魏舒雲,根本不會有這一連串的問題,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這個女人實在太詭異也太令人難以捉摸,究竟她這麼做有何目的?

   「犧牲?我不覺得,我只是想獨佔他、讓他跟著我一起死去,不需要其他人陪葬,只要有我和他就夠了。」琪芬冰冷的臉突然綻出一抹幸福的微笑,看來她似乎把死亡當成最後也是最美的歸屬。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了,這個女子無疑深愛著閻裂天,由愛衍生出嫉妒、怨恨、獨佔等諸多情緒,她無從著落的心正渴盼著與深愛的人緊緊相偎,就算必須付出的代價是死亡,依舊在所不惜。這就足以解釋她為什麼編造不實的謊言,因為她無法容忍閻裂天心裡愛著另一個女人。

   好可怕,但……卻也好可憐!

   「這裡有一封我模仿魏舒雲筆跡寫下的信,你帶去給主人,他一定會趕到湖邊去的。」由懷中取出一封信交給谷曄,她頭也不回地走了,似乎已經篤定他會採納她的提議,根本不必浪費時間說服他。

   的確,他是無法拒絕,這樣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他必須好好把握,時間已經不容許他另外想辦法。經過大約二十分鐘,預計琪芬應該已經到了湖邊,谷曄立刻拿著信去找閻裂天,距離炸彈引爆的時間只剩下不到半小時,他必須趕緊行動,以爭取多一點時間輸入程式將引爆的指令取消。

   「主人,有個木匠送來一封信,根據他的形容,交給他這封信的女子好像是舒雲小姐,您要不要看一看?」谷曄走進指揮室,將手中的信亮了出來。

   「你說什麼!」他立刻一把將信奪過,手忙腳亂地拆著,果然,映入眼中的是魏舒雲娟秀的筆跡。

   玄:我在湖邊等你。如果你願意,請帶著一顆真心前來;如果你不願意,就讓我葬身在冰冷的湖底。

   舒雲看了這封信,他幾乎是立刻飛奔而出,完全沒有想過這封信的內容究竟是不是真的。看著閻裂天焦灼的身影,谷曄心中竟泛起一陣陣的無力感,雖然他即將擊潰對手,卻一點都無法感受勝利的喜悅,即使如此手邊的工作還是得做,谷曄強迫自己收攝心神集中在密碼的破解上。

   閻裂天馬不停蹄地奔向經常與魏舒雲獨處的湖邊,遠遠地,他就看見一個身著淡藍衣衫、長髮隨風飛舞的年輕女孩,那背影看起來與魏舒雲如出一轍,真的會是她嗎?

   「舒雲,真的是你嗎?」他帶著顫抖的語氣,緊張地問出口。然後,他看見女子伸手攫住那頭飄逸的髮絲,下一秒鐘,長髮落在她的手裡,飄進清澈的湖水裡,取而代之是一頭金黃色的削薄短髮。

   「你……」不是她,居然不是她!

   「對不起,主人,如果你真的想死,就讓我陪著你吧!」琪芬臉上帶著一抹心滿意足的笑靨,隨即按下手中的開關,這是她為兩人準備的告別式。

   轟隆隆的巨響在幽靜的山林中持續不斷迴盪著,美麗的景物在轉瞬間灰飛煙滅,再也看不出原來的形貌,在這片死寂的空間裡,閻裂天真的就這樣消失了嗎?

   她還是一如往常,清水般的臉兒上總是帶

   著淺淺笑意,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她變了,笑意從來不曾真正進入她的眼底。當魏舒雲回到台灣,發現自己體內的胎兒安然無恙地存活著,就已經決定將晶瑩島上發生的一切徹底遺忘,全心全意迎接孩子的降生。對閻裂天來說,「魏舒雲」只是具沒有生命的死屍,然而真正的她卻在自己的家中安然無恙地存活著。

   他再也沒有傷害她和孩子的機會,這個殘酷的男人在她的生命中已經不再有任何意義,然而,為什麼她的心會感到如此空虛?竟還期盼他會突然出現,並再次將她綁回晶瑩島。她到底是怎麼了?難道她所承受的傷害,所背負的痛苦還不夠多?

   磨人的相思在心頭發酵醞釀,正如跟隨著身軀移動的影子,即使拼了命奔跑跳躍都無法擺脫影子的糾纏,不論是在日光的照射下還是在月光的籠罩下,不論白天黑夜,不論醒著睡著,對他的思念總是放不下……

   「小娃兒,一個人在這裡唉聲歎氣,是不是正在想我那個不肖的徒弟閻裂天啊?」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由高高的圍牆上跳了下來,笑吟吟地看著魏舒雲。

   「您……」魏舒雲驚詫地望著突然「從天而降」的老者,他怎麼會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因為我就是知道。」老者像是打啞謎似地說道。「我今天來這裡,是希望你能盡快趕回我那個笨徒弟身邊,要不然我這條老命可要掛啦!」

   「對不起,我不會再回去了。」魏舒雲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膝蓋,他也許早已經將她忘了哩,還回去幹麼?

   「這可不行!你知道那個瘋小子要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嗎?他居然想毀掉地球上所有的生命,你要是不趕回去阻止他,今天就是世界末日啦!」耿崇山氣急敗壞地喊著,這件事實在關係重大,他怎麼還有辦法維持冷靜?

   「您說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魏舒雲驀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消息。

   「他以為你死了,想拖著全世界的人一起陪葬,你一定想不到他愛你的程度有多深,為了你,他甚至可以連自己的命都不要。別以為他只會傷害你,只會折磨你,你不明白當他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內心是多麼地痛苦!」雖然他們師徒倆已經有好些年沒見過面了,但他可是一直暗中觀察著閻裂天的一舉一動,對他自是比一般人更瞭解。

   「我……」魏舒雲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她還以為閻裂天早就放棄她,早將兩人過去的甜蜜完全抹殺,原來……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現在,我就來為你訴說一個三十多年前發生的故事……在遙遠的南太平洋海島上,有一個男人愛上他妻子的婢女,這個年輕女孩在不久之後懷孕了,一直渴望有孩子的男人非常高興,對這個女孩更是極盡寵愛之能事,但幾個月之後,她卻因為生產引發血崩而去世。男人傷痛欲絕,將兒子交給一個曾欠他一筆人情債的倒楣男人,要他負責教養男孩長大,以便將來有足夠的能力掌管島上的事務,並對付任何想傷害他的人,傷心逾恆的男人不久便生病了,隨即跟著心愛的女人結束生命。

   「這個男孩擁有異於常人的天賦,五歲時就已經習得師父所有的能力,只差在功力高低而已,這時候,師父認為他已經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於是將他送回島上繼承父業。男人的元配妻子得知男孩回到城堡,決心將當年的嫉恨報復在男孩身上,她先是以和善的面目對他,像是個溫柔的母親一般對他呵護備至,就為了贏得他的信任,等到男孩完全依賴她,再以殘酷的手段折磨他,讓他一次又一次在死亡邊緣掙扎。後來,男孩長大了,他變得愈來愈強卻也愈來愈無情,他始終認為,只要擁有強大的能力就可以統領一切,『愛』與『信任』都是虛無且不切實際的東西,他開始學會了殘忍、學會了冷酷,並將自己冰封在一個個堅硬的外殼底下,遺忘了自己內心深處最真的渴望。」耿崇山歎了口氣,這些都是閻裂天必須遭逢的劫數,每個人一生中吃多少苦享多少福都是注定好好的,他若想在往後的日子中過得平順,就必須經歷那些磨難,因此他只能在一旁看著卻無法插手。

   不用說明,她也知道耿崇山口中所說的男人是誰,一想到閻裂天曾經受過那麼多苦,她的心就像是被撕裂般,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眼淚也不由自主在臉頰上氾濫成災。

   「所以,快點回到他身邊去吧!趕緊阻止他做出無法彌補的錯事!」看樣子  他已經打動了她,魏舒雲一定會答應這項要求。

   「可是……來得及嗎?」這可不是短距離呢!國內沒有班機直飛晶瑩島,搭船的話實在太慢了。

   「放心,我自有辦法。」他已經透過人面廣闊的闕穎偵拉關係,向國防部借調了一架噴射機,現在趕過去的話或許還來得及。

   魏舒雲再也沒有猶豫,她一定要盡可能阻止即將發生的悲劇,願上帝保佑她!

   噴射機停放在城堡後方的平地上,魏舒雲

   不等完全停穩就急急忙忙解開安全帶,當駕駛把門打開就迫不及待跳下去,然後拼足老命往城堡的方向跑,完全把耿崇山遺忘在後頭。

   她在途中遇上一名士兵,看見「死而復生」的魏舒雲,他簡直快被嚇得口吐白沫,她只得再三保證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那個死去的「魏舒雲」只是代替品,並把即將發生的危機告訴他,要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帶她去找閻裂天。聽見此事關係到自己生命的安全,士兵再也沒有猶豫,立刻帶她前往後山的秘密基地,那裡應該就是指揮核彈爆發的地點。魏舒雲不顧一切往前衝,守在門口的士兵全都看傻了眼,愣在原地根本忘記要阻止她。

   「你怎麼跑回來了?」谷曄在引爆的前五分鐘順利將密碼解除,正想到外面透透氣,卻發現魏舒雲像只無頭蒼蠅衝了進來。

   「玄在什麼地方?快點帶我去找他!」魏舒雲心急地喊著,焦灼的眼淚滾滾而下。

   「啊!我倒忘了只要你回來就可以阻止他,根本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真是犯糊塗了,笨哪!

   「他到底在哪裡,你快說啊!」魏舒雲不耐煩地又問一次。

   「糟了,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谷曄拖著魏舒雲往外衝,衝到門口的時候地表突然一陣晃動,感覺上像是普通規模的中度地震。

   「來不及了。」他突然停住腳步不動,就算現在立刻趕過去也來不及了,琪芬已經按下炸藥的開關,和閻裂天一起同歸於盡。

   魏舒雲懷疑地打量他沉痛的側臉,谷曄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聽

   了谷曄的說明,魏舒雲失神地喃念著,他還以為她會承受不住昏了過去,沒想到她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由士兵手中搶來一匹馬,跨上馬背之後朝湖泊的方向狂奔。

   谷曄立刻拉過一匹馬跟上前去,希望能趕在前頭阻止她,但她的速度卻愈來愈快,讓他一顆心提得老高。魏舒雲根本不在乎自己會不會由馬背上摔下來,她只想證明閻裂天還好好地活著,毅力使她戰勝了一切,居然能安然無恙待在快速奔馳的馬背上。

   到了湖邊,她模仿閻裂天駕馭馬匹時所做的動作,拉扯韁繩使馬兒停住腳步,然後迅速溜下馬背。

   遠遠地,她就看見閻裂天倒在地上的身形,魏舒雲提高裙擺邁開腳步衝上前去,狠狠將他的頭摟進自己懷中。「玄,是我,我回來了,求求你睜開眼睛看著我!

   」魏舒雲焦急地喊著,他染血的身子看起來頹敗不堪,生命跡象顯得非常微弱。

   「舒雲?你是來接我的嗎?」閻裂天居然真的把眼睛睜開了,那雙美麗的灰眸正帶著濃濃愛意,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魏舒雲。

   「是我,我保證再也不會離開你,求求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地活下來。」她的淚水一滴接著一滴落在他染著血污的臉上,她的語氣裡有最深切的懇求。

   「不要哭,死後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不要哭……」早知道死後可以立刻見著她,他根本不會拖到現在。

   「你胡說什麼,我沒死啊!死去的那個女孩不是我,我還活得好好的!」他說的話讓她的心抽得好緊,他居然傻到願意為她而死!

   「我愛你……在這個天地間,沒有人能比我更愛你……」閻裂天抬起手,溫柔地為她拭去淚痕,不料卻在她白皙的臉龐沾染上自己鮮紅的血,閻裂天苦澀地笑了笑,他終究不適合她,他的罪惡與血腥只會污染恰似出塵清蓮的她,死亡也許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也說不定……至少,在臨走之前見到了自己魂牽夢縈的女子,他可以安安心心面對死神的召喚。

   「玄,你聽我說,你不是曾經答應過,只要我提出要求,都一定會幫我辦到嗎?現在我想到要向你要求什麼了,我要你平平安安活下來,陪我一起迎接孩子的誕生,和我過幸福快樂的生活,玄,這是我最大的心願,我要愛你一輩子!」魏舒雲輕輕吻著他的唇,要求著他的保證。

   閻裂天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答應我,玄,你說過的話絕對不能不守信用!」魏舒雲哭得更凶了,他為什麼保持沉默不說話?

   這時候,谷曄也趕到了,老實說看見閻裂天還有一絲氣息,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我要謝謝你……及時阻止我犯下滔天大罪。」閻裂天看向谷曄,扯出一抹瞭解的笑容,這實在是非常詭異的情況,被他害成這樣,閻裂天居然還向他道謝!

   魏舒雲還想開口要求他保證會活下來,豈知閻裂天的雙眼就此合上,不再以充滿感情的眸光注視著她。「不!不要!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不——」她撕心裂肺

   的痛楚呼喊令人聞之鼻酸,谷曄拭了拭潮濕的眼角,轉過身去不忍再看。

   「你不會就這樣拋下我跟孩子對不對?我知道你只是累了需要休息,可是我想再一次聽你說愛我,求求你再說一次好不好?好不好?」魏舒雲依舊不停哭喊著,她的聲音成了這片蕭瑟淒涼的天地中,唯一的點綴。

   谷曄終於忍不住淌下滿臉的淚水,閻裂天等於是被他間接害死的,這一切悲劇原都可以避免,但是由於他的疏忽已經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如今自責已經於事無補,但除此之外他還能怎麼辦呢?

   「娃兒,你在那邊哭什麼哭?人又還沒死

   ,現在哭不會太浪費眼淚嗎?」耿崇山帶笑的聲音由遠處傳了過來,魏舒雲立刻抬頭,果然看見滿頭白髮的師父騎著馬兒緩緩接近。他這把老骨頭可承受不起快馬加鞭的顛簸,所以來得有些遲。

   「您是說……玄不會有事?」魏舒雲驚喜地問著,臉上雖然還掛著眼淚,但是笑容已經顯露出來,聽師父的口氣,閻裂天應該還有醒來的可能。

   「當然,他這種人怎麼可能是短命鬼?這惡劣的傢伙要是下地獄去,閻王絕對不敢收的,所以只好又放他回來嘍!」耿崇山戲謔地說著,接著又解釋他為什麼能在這場爆炸中倖存。「除了他本身的體質異於常人之外,那心急的女人太早引爆,使他和爆炸點還有一段距離也是原因,所以傷的只是皮肉,因為衝擊力使他消耗太多能量,他才會支持不住昏了過去,只要讓他休息一陣子,自己就會醒過來,你別擔心。」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如果是這樣,我就放心了。」魏舒雲將他的大掌貼在自己濕濡的臉上,她的確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以及心臟平穩的跳動。

   「老實說這點炸藥也根本炸不死他,頂多只能拖延個幾日,所以我才要你盡快回到他身邊,只有你能阻止他瘋狂的行為,如果沒有你,這個地球就真的完啦!喂,小兄弟,心裡覺得很不是滋味吧?不過這卻是事實,光憑你一個人是絕對整不倒他的。」後面那句話是針對谷曄而說。

   這樣的結局他樂見其成,所以谷曄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埋伏在閻裂天身邊這麼長一段時日,也不能說一無所獲,至少他們之間已經化敵為友,往後接手其他案子,必定能更加得心應手。而現在,他最想做的就是回到最最心愛的女子身邊,和闕穎璇分別將近兩年,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緊緊擁抱她,讓她答應成為他的新娘。

   魏舒雲根本沒聽見耿崇山又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他和谷曄是什麼時候離開,專注打量著閻裂天,她發覺他的下顎又蓄滿了鬍子,感覺上就像是在一年半前的山區裡,那個被她撿到的男人。

   耳邊彷彿還聽得見他溫柔的嗓音低低說著「我愛你」,她的心盈滿著無限感動與愛意,她知道自己一輩子都離不開這個既堅強又脆弱的男人,當她撿到他的那一天,就已經注定要對他負起全部的責任。

   青翠的山林倒塌了,澄澈的湖水混淆了,但是他們的愛情卻在這片廢墟中重新萌芽,她知道總有一天,這裡會變得比往常更加美麗,正如兩顆互許的真心,在不斷的試驗中孳長茁壯,終有一天會開出最美麗的花朵、結出最甜蜜的果實。

   在紛紜的天地中,生命有限,真愛卻沒有終點,蘊涵生命、包容萬物的蒼穹並沒有在二十世紀末走上毀滅之路,愛與關懷,使一切獲得救贖……

   終章傳說中,在遙遠的南太平洋上,有一座四季如秋的美麗島嶼,人們稱它為「晶瑩島」。居民們過著與世無爭的恬淡生活,人人安居樂業,自給自足,這裡堪稱是遠離塵囂的世外桃源。島上的山川景物、飛鳥蟲魚,都被冠上奇特又有趣的名號,有人說晶瑩島上的一切,都是上帝的恩寵。

   晶瑩島的主人及夫人,是對情深愛篤的夫妻,據說男主人疼愛妻子的程度已經到達走火入魔的地步,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想盡辦法摘幾顆下來讓她當成鑽石佩戴著;女主人臉上總是帶著燦爛的笑顏,雖然已是即將臨盆的孕婦,卻仍隨時隨地準備捲起袖子幫忙村民幹活兒,非得要一群人千拜託萬拜託,她才肯乖乖坐在一邊看別人工作。

   最近,島上居民不論貧富貴賤全都顯得格外忙碌,每一戶人家無不絞盡腦汁,為即將誕生的小主人準備賀禮,對他們來說,這可是件天大地大的喜事哩!在美麗的晶瑩島上,一段永不褪色的愛情故事,正被人們廣泛地歌頌著,如果你還沒有聽過這則傳說,那麼你也許該走一趟晶瑩島,在那裡只要隨便找個人來問,他都可以鉅細靡遺地告訴你——那則發生在台灣東部、延伸至南太平洋海島上的浪漫傳奇。—完—附註:1.關於魏時雨和闕穎偵的戀情故事,請看「薔薇情話系列」第467號《愛上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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